請讓我優(yōu)雅地離去

鐘春香

柔黃的燈打在我的身上，他的目光也直直地罩過來了。我說，你為什么老看我？他笑著說，因為此時你比寫文章的時候更優(yōu)雅！說到優(yōu)雅，我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我說，我本來長得就好看嘛！不止你一個人說??！你以為我會因你這半句破話而改變離去的決定嗎？——不會的！

我起身，仰頭，準備驕傲地離開包間，只見他猛地從對面的椅子上彈起來，張開雙臂，猛地將我玲瓏小巧的身子裹住了！我不可遏止地發(fā)怒道，你放開我！是男人你就放開我！請讓我優(yōu)雅地離去！但他抱著我卻哭出了聲，他說，你知道我愛你我想你嗎，我夜里經(jīng)常夢到你嗎？你知道我寂寞需要你陪伴嗎，你知道我心口這里沒有你空蕩蕩的嗎？

別用你的眼淚嚇唬我！但我的眼淚卻刷刷地落了下來，我不能不承認我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有愛情，當他說出愛的時候，我的心會不由自主地疼痛。

我們是在一次作者見面會上認識的。當時他是組織這次活動的官員，在眾多的嘉賓中，他顯得突兀而搶手，那些美女作家圍著又是照相，又是搔首弄姿，只有我冷漠地看著他們的表演。正是我的冷漠，他才看上了我，他說我是那么與眾不同，我憑什么不與他們打成一片，也僅僅因此只有我才夠資格做他的情人？

情人？

你怎么想到情人，你到底有幾個情人，我又是你的第幾個，難道你就是這么看待我的嗎？你就沒有想過為愛情負責(zé)嗎？你所做的就是與你的情人發(fā)生關(guān)系與我發(fā)生關(guān)系嗎？他詞不達意地說，你是不是嫌我老？我說我不嫌你老，我有準備與你共同生活！

他低垂著頭思索了好一陣子，他抬起頭說，你能不能不這么認真，活著不就是玩樂嗎？你拿這種愛情明明是要壓垮我！我立刻反駁道，千萬別讓我的愛情壓垮你，你趕緊走吧！但他不走，坐在對面的燈影里繼續(xù)看我，我說，你不走，那我走！

可此時，我是走不了的，他將我緊緊地裹在懷中，不由分說地吻我脫我的衣服，他沒想到我會大哭大叫我會頑強抵抗，他以一個老男人的蠻橫將我壓倒，但我仍以一個年輕女人的力氣與他抗衡周旋，結(jié)果是：我的衣服剛被褪下一半，他就已經(jīng)筋疲力盡而大喘粗氣，最終他什么也沒做成，兀自地垂頭嘆氣。

我望著眼前的一片狼藉，說，好啊，你認為男女之間也就這些個事！但比這些個事更深奧的東西，你卻永遠不懂！你為什么就不能尊重我，為什么不能讓我優(yōu)雅地離去？你根本不懂愛情！你要找女人，大街上有很多女人比我年輕比我漂亮，你應(yīng)該去找她們！

奇怪的是，他卻笑了起來，渾身顫抖著說，對不起！真對不起！我說，對不起是什么意思？你剛才就不知道對不起嗎？告訴你，我們之間用不著說對不起！你倒應(yīng)該好好地反省一下你與禽獸之間的距離！

說完，我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推門離開了那里。

本來以為我們就這樣分手，人生軌道不再相交。但忽然有一天他就做了我的頂頭上司，他人模狗樣地走到我的面前，在眾人一片驚羨的目光里，像長輩鼓勵小孩兒一樣，冠冕堂皇地說，只有你能做我的助手！我相信你的才華，相信你的前途一片光明！我兩眼一閉，冷漠地說，我可沒有這么大造化！很抱歉我家里祖墳上沒冒青煙兒，我倒不知是誰讓我到這里做你的助手？！

他在我冷漠的話語里直往后退，而眾人卻潮一般向我涌，他們好似看出了我和他之間貓膩兒，暗地里將我喚作“小七”，“小七”在民間有七仙女之說，更確切地說是情人中最小最受寵的那個！人們看我的目光發(fā)生了變化，由原來的不理不睬變成了那種羨慕妒忌恨，甚至還有女人上前討問我，用什么方法迷惑了他，并讓我教教她！男人更是匪夷所思，吃不上葡萄反說葡萄酸，他們說這樣的女人遍天下都是，找也不找個有品位的！

我伸開雙手，將面前的潮水向兩邊一推，追尋他的腳步，想問問他那前六個情人如今在哪里？她們和他在包間的時候，是否和我與他在包間的情形相同??？他的妻子知不知道他找情人，或者早就拿他沒有辦法了？

他身子一閃兩閃就閃進了公車，坐著公車一溜煙就跑了，任我怎么追都追不上了，迷惑變成夢境游離在我的眼前，就在我跌跌撞撞往回走時，一個自稱是他第三個情人的女人找到我說，姐妹兒，你簡直太傻呢，到現(xiàn)在還沒尋思過來呢，他要不借眾人羞辱你而撕掉你的臉皮，你能變成像他一樣不要臉皮的人？而你如果不按照他的意愿來走，你又怎么能存在于他所謂的那個群體！你可能早就是他的人了吧，最好別再抵賴！最好別再假裝清高！

我正想反駁，一個自稱他妻子的人，上前就給了我一巴掌，原來是你這個小狐貍精迷惑了他，怪不得他經(jīng)常神魂顛倒不回家？

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將我從尷尬的境地拯救出來，只聽手機里說，小七，你還是認了吧，現(xiàn)在別人已經(jīng)將你當成我的人了，不認得話，多虧??！

我再也忍不住了，沖著手機大聲地喊道：你太過分了，請讓我優(yōu)雅地離去！

忽然人們就大笑起來，尤其是他的情人和他的妻子，笑得最厲害，我在這笑聲里問，你們?yōu)槭裁葱?？他們說，我們笑天下可笑之人！

請讓我優(yōu)雅地離去！

人們依然在笑，沒有人敢阻止我的腳步，我越走越遠，直到我再也想不起他，想不起他的情人和妻子，想不起那天那么多的人，慶幸地是，我沒有停下，一直在離去，離去！

【責(zé)任編輯李丹丹 anyz200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