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江
用鏡頭書寫歷史
我并不嗜好攝影,也不懂攝影藝術,因而對攝影作品的技術水平和藝術水準談不上個所以然,往往是一觀了之,留不下深刻的印象。然而,看了攝影藝術家封營莊先生近期出版的《延安的昨天》攝影集之后,卻改變了我對攝影藝術的看法,激起了我的興趣,同時也引發(fā)了我的一些思考。
關于“封營莊”這個名字,我早就聽說過,知道他是一名優(yōu)秀的攝影藝術家,很有藝術成就,但從未共過事,甚至到現(xiàn)在連人和名字都對不上號。從這本攝影作品集中,我才知道他老家在子洲,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在子長縣新華書店參加工作,1974年調(diào)入縣文化館從事攝影工作,1979年又調(diào)入延安地區(qū)文化館(現(xiàn)延安市群眾藝術館)工作,直到2002年退休。封營莊一生致力于文化事業(yè),從事攝影工作近四十年,為繁榮延安的文化事業(yè)尤其是攝影藝術事業(yè)做出了突出貢獻,成為中國攝影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藝術攝影學會會員和中國民俗攝影協(xié)會會員。
捧著封先生這部多達百幅的攝影作品集,一下子把我?guī)нM了過去的歲月中,勾起了我對往事的回憶。這些攝影作品中,最早的作品為1965年拍攝的《子長縣城全景》,最近的為1999年拍攝的《延安革命紀念館外景全貌》,其間跨越三十多年的歷史時空。其中90%以上的作品為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從照片的內(nèi)容上看,涉及較廣,豐富多彩:有領導集體學習的,也有群眾學習的;有工業(yè)生產(chǎn)的,也有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有國營門市經(jīng)營的,也有小商小販做買賣的;有貧困落后的城鄉(xiāng)場景,也有逐步邁向富裕和現(xiàn)代的城鄉(xiāng)發(fā)展景象;等等。細細品來,幅幅滄桑凝重,撩人心弦,耐人尋味,給人以無限遐想。
翻開作品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幅跨頁的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延安主城區(qū)全景圖。照片上的延安城看起來十分落后:房屋低矮、陳舊,最高的樓房只不過六層;馬路破破爛爛,河濱路、師范路還是土路,延河上只有寥寥兩三座橋涵;大橋廣場、自來水公司至石佛溝沿線、王家坪一帶,一片荒涼;街上車輛零星,大多為大卡車、轎子車,行人稀少,三三兩兩;只有千年古塔孤零零地矗立在嘉嶺山上,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多少給這座荒涼的城市平添了一點威嚴。這與現(xiàn)在高樓林立、綠樹成蔭、車水馬龍、文明整潔的新延安形象形成了多么大的反差呀!
作品集的第三、四頁,記錄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中期,延安地委領導在石窯洞里集體學習的情景。一張是1983年,地委領導集體學習《鄧小平文選》;另一張是1985年,黨的十二大代表黑振東向地委常委會傳達十二大會議精神。他們著的是中山裝,穿的是土布鞋,坐的是單個布沙發(fā),沒有會議桌,沒有桌簽,但個個神情專致,認真地讀著記著,使人不由地想起“窯洞里照樣出馬列主義”這句名言。封先生用他的鏡頭將老一輩領導人那種艱苦樸素、不計名利、光明磊落、無私奉獻的精神,活脫脫地躍然紙上,給后人留下了最為直觀的印象。老一輩領導人的這種精神,值得我們永遠學習敬仰!
接著,便是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延安鋼廠、延安化肥廠、延安電廠、延安新華陶瓷廠、延安建材廠、延安塑料廠、延安絲綢廠、延安利民毛紡廠、延安地毯廠、延安色織布廠等十余幅照片,反映了當時延安工業(yè)發(fā)展的景象。那是在敬愛的周總理的親切關懷下,由首都北京支援延安辦起的“五小工業(yè)”企業(yè)。它對調(diào)整延安經(jīng)濟結構、振興延安工業(yè)、推動延安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同時還解決了一大批人員的就業(yè)問題。從那嶄新的機器設備、有條不紊的生產(chǎn)場面和優(yōu)質上乘的產(chǎn)品中,不難看出這些廠子當年是多么的興盛??墒呛髞黼S著市場經(jīng)濟的激烈競爭,優(yōu)勝劣汰,這些廠子漸漸倒閉,千萬名職工下崗,成了低保對象?,F(xiàn)在只留下破舊的廠房和些許廢鋼爛鐵,顯得十分凄涼,使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它們昔日的輝煌,為延安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所做出的貢獻,永不磨滅!
影集中間部分是十來幅反映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學雷鋒,樹新風”方面的內(nèi)容:有動員大會的場景;有中學生上街打掃衛(wèi)生的鏡頭;有各級領導和黨政機關干部治理臟亂差場面;有廣大居民積極配合參與的畫面;也有小學生學雷鋒、做好事,把自制的紙袋送給副食門市的行為;更有幼兒園的小朋友給執(zhí)勤交警送水的情景等。細細觀賞,十分生動感人。在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今天,這種精神仍值得大力發(fā)揚和踐行。我想,只要我們把“學雷鋒,樹新風”活動扎扎實實地開展下去,人人講文明,樹新風,從我做起,從點點滴滴做起,從現(xiàn)在做起,我們延安的游客滿意度就一定能夠不斷提升,一個“圣地延安、生態(tài)延安、幸福延安”的延安新形象必將會給本地居民和外地游客留下更加美好深刻的印象。
“農(nóng)業(yè)學大寨”的場景在作品集中也有不少反映:有群眾農(nóng)田會戰(zhàn),拉土造地,冒雪拉石打壩,積肥送肥,“鐵姑娘”女石匠勞動,社員在勞動間隙學習毛澤東著作和批判“四人幫”等畫面,使人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那時,雖然生產(chǎn)生活條件艱苦,甚至吃不飽穿不暖,但人人精神振奮,斗志昂揚,大公無私,毫無怨言,一年四季全身心地投入到生產(chǎn)第一線,與天斗,與地斗,與窮山惡水斗,努力改變著貧窮落后的面貌。這是怎樣一種精神?是無私無畏的精神;這是怎樣一種氣魄?是“敢教日月?lián)Q新天”的氣魄!如果這種精神,這種氣魄在新時期的今天能夠繼續(xù)發(fā)揚光大,那該多好!那我們的發(fā)展建設一定會更好更快。
計劃經(jīng)濟時代,商品統(tǒng)得很死,流通渠道不暢。老百姓想買的貨物買不到,想賣的產(chǎn)品賣不出去,買賣成了“投機倒把”,動不動就限制、阻撓、沒收,甚至“上綱上線”,進行批判。沒想到,這段歷史,在封先生的這本攝影集中也有記錄:有市民們拿著肉票在副食門市前擁擠買肉,拿著布票在百貨商店門前排隊購買減價布的場景;也有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后,生產(chǎn)隊將集體大家畜作價分給群眾的場景。
改革開放之初,農(nóng)民終于有了生產(chǎn)經(jīng)營自主權,挑著筐子,背著席子,提著水果進城趕集,做起了生意買賣。作品集中最感人的是這樣兩幅情景:一位老農(nóng)戴著草帽,口噙旱煙鍋,披著上衣,伸出冒著青筋的右手,掰開一條毛驢的嘴,瞪著滾圓的眼,仔細地辨別它的牙齒,以此來判斷毛驢的年齡;一對小姐妹,蹲在街頭,面前擺著兩小筐葡萄,很無奈地瞅著前方,企盼有人前來購買。這些舉動,現(xiàn)在看來不以為然,可是在計劃經(jīng)濟時代或改革開放初期,難能可貴,實屬不易!
還有最原始的挖煤工,干部群眾夾道歡迎北京插隊知青,民兵訓練,推行“四法”種田,文藝工作者下鄉(xiāng)慰問演出和深入群眾采風,延安火車開通,農(nóng)民騎驢進城趕集,毛驢馱水上山,早年秧歌隊匯演,實行封山禁牧“羊倌下崗”等一幅幅珍貴照片,親切感人,令人過目難忘!
我敢說,沒有一種藝術能比攝影更為精確、細致、忠實地反映自然,反映生活。攝影藝術的魅力就在于能夠把日常生活中稍縱即逝的平凡事物場景轉化為不朽的視覺圖像,真實地再現(xiàn)在世人面前,記錄了歷史之真,展現(xiàn)了藝術之美,給人以無盡的思索和震撼。這也正是封營莊先生和偉大攝影藝術家們的思想所在。
封先生在他的攝影作品集前言中這樣寫道:“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我所在的延安地區(qū)文化館攝影組近乎承擔了社會上所有活動的拍攝工作,所以保存了大量的歷史照片資料。這在當時看來很平常的紀實照片,塵封幾十年后,再來回味,價值才凸顯出來。這些照片真實地記錄了當時社會生活的風貌。那個年代,人們生活水平和今天是無法相比的。我們享受今天的同時,應該回顧昨天,這樣才能夠更好地展望明天。社會在不斷地發(fā)展進步,歲月總會無情地逝去,照片卻能詮釋生命的價值。用鏡頭書寫的歷史,永遠是真實存在的?!?/p>
是的,用鏡頭書寫的歷史,永遠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在享受今天美好生活的同時,決不能忘記過去。“忘記過去就意味著背叛!”我們要在不斷地思考總結昨天和今天的同時,去勇敢地追尋明天!
我再將這些話送給封營莊先生,也送給所有攝影愛好者,衷心地祝愿你們在攝影藝術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不斷有好的作品問世,用鏡頭書寫歷史;也以此來激勵和鞭策我書寫好自己和時代的輝煌歷史!
送老馮上山
老馮走了,走得很匆忙。匆忙得甚至沒有來得及和家人告別,更沒來得及安排好他所傾注大量心血的延安太和山道觀建設和管理的事宜,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個世界。當這一噩耗傳來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好端端的一個人,前幾天還聽人說,他在區(qū)上一個政協(xié)方面的會議上還慷慨陳詞,為延安民族宗教事業(yè)的發(fā)展建言獻策,可萬萬沒有料到,幾天后他就撒手人寰,永遠告別了他的家人、同事和親朋好友,以及他所摯愛并為之奮斗的道教事業(yè)。想到此,不免令我感到萬分悲傷和惋惜!
我匆匆趕到他的家中,面對他的靈柩,深深地鞠躬默哀,以寄托對他的敬佩之情!
老馮,名金海,1939年5月24日出生于陜西省子洲縣。十五歲離開子洲老家來到延安。1970年參加工作,先后在延安交際賓館、延安商業(yè)車隊、延安供銷干校工作;1985年出于對道教事業(yè)的崇尚和熱愛,主動加入延安太和山道觀建設與管理隊伍。1996年以來一直擔任太和山道觀管委會主任;2008年之后又擔任了陜西省道教協(xié)會副會長、延安市道教協(xié)會會長。同時,他還是延安市第二屆、第三屆政協(xié)常委,第四屆市政協(xié)委員;寶塔區(qū)第十一屆、第十二屆、第十三屆政協(xié)常委。
我與老馮的相識已有十幾個年頭了。1997年秋,我由市里調(diào)到區(qū)上,分管民族宗教工作。出于對黨的民族宗教政策的重視,出于對太和山道觀的繁榮興盛的期望,出于對安全和穩(wěn)定的考慮,同時,也出于對老馮工作的支持,我曾多次登上清涼山巔,調(diào)查研究,與老馮促膝交談,就如何建設和管理好太和山道觀,交換意見,要是彼此來了興趣,有時竟暢談到深夜。通過多年的交往,我深深感受到,老馮不僅對道教事業(yè)非常虔誠,工作認真負責、一絲不茍,而且心地善良,對人誠懇,稱得上是一位難得的知己。逐漸我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工作中相互支持,生活中互相關照,常有往來。2006年7月,我調(diào)往志丹工作后,老馮幾次前來看望,并就志丹的民族宗教工作特別是道教事業(yè)的發(fā)展建設,提出了許多寶貴的意見和建議。正是在他的指導幫助下,才使我們堅定了支持宗教界對志丹太白山、九吾山道觀的整修和重建的信心。兩處道觀建成后,對于繁榮志丹的旅游事業(yè),推動縣域經(jīng)濟轉型發(fā)展,起到了積極作用。眼下,我雖然調(diào)離志丹,重新回到寶塔區(qū)工作,但是對老馮對志丹道教事業(yè)的關心和支持,我永遠銘記在心,感激不盡!
太和山,古稱“天山”、“蓮花峰”,位于延安城東北的清涼山之顛,海拔1137米。南瀕嘉嶺山,西鄰鳳凰山,素有“三山鼎立,太和第一”之稱。太和山道觀,歷史悠久,早在隋煬帝大業(yè)三年(607年),在山上修有蓮花城,內(nèi)建奉國寺,供奉釋迦佛祖;宋元豐元年(1078年),道士郇道虛首建道觀紫極宮;金大定十年(1170年),延安府兵馬都總管任國公米加薩哈蘇重修仙洞北極紫薇殿;明洪武年間(1368—1399年),設道紀司于太和山紫極宮;明建文四年(1402年),明成祖為感神恩,詔令全國各地,大興道觀神廟,太和山亦應詔受益擴建;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又興建了真武殿;明萬歷五年(1577年),延安知府洪志遠,“卷廉重建”真武殿;清乾隆三十九年(1744年),重建了圣公圣母殿。太和山道觀歷史上曾多次遭受破壞。1938年日本飛機轟炸延安,道觀未能幸免;文革期間,破壞更為慘重,廟宇殿堂幾乎蕩然無存。然而,道觀屢圮屢建,香火不斷,延續(xù)至今。是陜北頗具影響的道教圣地。
1985年,在省市區(qū)各級領導和省道協(xié)的大力支持下,有識之士王成占、馮金海、郭升榮、野克讓等人,集眾意,領信民,集資百萬,修復了真武祖師大殿、玉皇殿、觀音殿、四方神殿、財神殿、藥王殿、龍王殿和元辰殿。并修建了兩層28間宿辦樓和8間小平房,整修了上山簡易公路,使太和山道觀初具規(guī)模。1996年,道長王成占仙逝后,馮金海在范泰應、牛社滿等人的大力支持協(xié)助下,積極獻身道教事業(yè),在當?shù)卣蜕霞壍绤f(xié)的關懷下,夙興夜寐,集思廣益,廣開門路,決心恢復昔日太和勝境,對道觀的建設進行了整體規(guī)劃,分步予以實施。十余年來,先后重建了50余座殿堂,使太和山道觀大小殿堂擴展到64座,規(guī)模宏大,氣勢雄偉,香火旺盛,游客不斷。每年到此焚香旅游者多達30余萬人(次),年收入突破700萬元。與此同時,在道觀基礎設施建設和便民服務方面,他也花費了大量的心血,付出了辛勤勞動,極大地優(yōu)化了太和山道觀的旅游環(huán)境。
老馮是一個熱心腸的人,樂善好施,扶弱濟貧。數(shù)十年來,太和山道觀在他的領導管理下,譽滿陜北,尤其是在扶貧幫困、救災救濟、造林綠化、環(huán)境整治等方面累計捐款達500多萬元,為社會做出了重要貢獻,得到了政府和各界人士的充分肯定。太和山道觀因此被省市評為文明道觀,他個人也多次榮獲各種殊榮。
馮金海道長,天性敦厚,德純守信,道心堅固,辦事公正,言行謹慎,是愛國愛教的典型人士。他熱愛黨,熱愛祖國,熱愛社會。他的一生是奮斗的一生,愛國愛教的一生,永遠值得我們學習和緬懷。
中國是道教的發(fā)源地。道家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不僅創(chuàng)造了中華五千年文明史,也對世界的文明進程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老子所著《道德經(jīng)》,作為道家學說的總綱,系統(tǒng)地揭示了宇宙生化發(fā)展的總規(guī)律,其浩瀚深奧的哲學思想,無愧為“萬經(jīng)之王”的美譽,令海內(nèi)外有識之士深為信服和敬慕。
而今,老馮走了,享年七十三歲。古人云:“人活七十古來稀?!闭摴糯?,老馮就算是壽終正寢了,可是從現(xiàn)代人的平均壽命來看,他雖不能說是英年早逝,但也不到該走的時候。他的匆匆離去,無疑是延安宗教界的一大損失。在他的遺體告別儀式上,許多人紛紛前來吊唁,與老馮辭別,送老馮上山,就是對他一生的為人與工作的充分肯定和最高褒獎。
老馮,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