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琴
隨著城市化步伐的加快,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家鄉(xiāng)涌入城市,被塞進一個又一個“小盒子”里。作為一個沒有半寸土地的都市人,我們怎樣才能擁有“瓜田李下”的綠色生活呢?最近,一股源自紐約的“游擊種植”風席卷中國,厭倦了水泥叢林的環(huán)保潮人們,在城市的隱蔽角落悄悄栽種下一簇簇花草和果蔬,乃至找塊“野地”為自己打造一個秘密花園。他們大多是所在城市的異客,卻正在努力讓自己生活的城市變得柔軟和浪漫。
源自紐約的“綠色革命”
游擊種植活動最早發(fā)起于上世紀70年代的紐約。1973年初夏,女油畫家麗茲從美國德州的一個小鎮(zhèn)搬到紐約的休斯敦街區(qū)。在嘈雜而臟亂的休斯敦,麗茲總覺得生活中缺少了一種讓人適然的綠意。于是,麗茲托朋友購買了番茄種子,在公寓門口不到一平方米的地方種下了幾十粒。
把番茄種下后,麗茲用心地去澆灌它們。沒多久,公寓門口的那片土地就萌生了綠意。隨后她發(fā)現(xiàn),孩子們特別喜歡到那片番茄地旁嬉戲玩耍,不少攝影師也開始以這一小塊番茄地為背景拍照。麗茲想,既然一點點改變就讓那么多人歡喜,如果在這個城市各個角落都栽種下綠意和芳香,這個城市一定會讓人更加喜歡吧?
于是,麗茲組織身邊的一群朋友發(fā)起了“游擊種植”活動。她的隊友有藝術家,也有家庭主婦和白領,大家一起在社區(qū)周圍尋找廢置的空地,清理掉堆積在上面的垃圾、污物,種植上綠色植物和花兒,并做上一道柵欄圍起來。沒幾個月,休斯敦街區(qū)開始生長出一蓬蓬綠意和一簇簇花朵。
幾年后,39歲的麗茲因病去世。但是她留下的花園,直到現(xiàn)在都一直綠意盈盈,其中幾個花園還成為了紐約東區(qū)的一個旅游景點,現(xiàn)在公園門口還銘刻著對麗茲的紀念。
麗茲“游擊種植”的故事不斷蔓延,倫敦的邁克先生也做起了同樣的事情。和麗茲的遭遇相同,他也生活在一個很差的街區(qū)——倫敦的大象堡,他覺得公寓門口那些亂草實在太丑了,他決定要種點什么來替代它們。邁克徹底清理掉了門口的那些雜草,種植上了紅白相間的花朵,3個月后,他的門前已經有花朵隨風搖曳。這讓他覺得成就感十足。
盡管中產階級仍然可以在城市外擁有大房子和花園,但他們畢竟是少數(shù)人群。對于更多的普通人來說,身邊的社區(qū)似乎不屬于他們任何一個人,大家每天都匆匆掠過,“宅”進自己的小屋。
為了讓人們的生活中多一抹綠意,邁克開始發(fā)起活動,并通過發(fā)傳單、做講座來宣傳這個理念。他認為,盡管在城市里土地昂貴并且稀少,但仍然有小塊的“孤兒土地”,他呼吁那些沒有花同的園丁去照顧那些沒有同丁的花園,讓“一塊此前沒有任何意義的土地變成社區(qū)保護的開端”,使得每個人對城市有歸屬感和所有感。
慢慢地,邁克發(fā)起的這場活動開始擴散到法國、意大利、荷蘭、挪威……2010年他還出了《關于游擊種植》一書,特意講述世界各地的種植者們如何改變社區(qū)的故事,其中包括西班牙的流浪漢、法國的學生和藝術家、德國的向日葵專家、倫敦的設計系學生等等。并在書里教大家怎樣選擇生命力頑強的植物,因為這些植物將在缺水、被行人踐踏的環(huán)境下成長;怎么去配花卉,以及怎樣和干涉游擊種植的警察斗智斗勇——比如,帶上一名美女。
在他多年來的“游擊種植”下,倫敦近百塊原本荒蕪的空地不再是垃圾和爛木頭的聚集地,變成了一個個芳香四溢的美麗花同。
上海潮男的“私密菜園”
前年從美國留學歸來后,28歲的張涵在上海一家跨國公司擔任產品設計師。由于每天坐在電腦前緊盯屏幕,再加上夜里經常加班,時間一長,他就感到雙眼時常酸澀腫痛,并伴有頭暈、惡心、胸悶等癥狀,后來他的視力也開始下降。張涵為此苦惱不已。到醫(yī)院一檢查,醫(yī)生說他患了在白領中相當流行的“電腦綜合癥”,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多看一些綠色植物。
張涵覺得醫(yī)生說得很有道理。他深陷于“鋼筋水泥城堡”,整天被擁擠的人群、嘈雜的噪聲和污濁的空氣所包圍,缺乏綠色環(huán)境的陶冶,身心怎么能健康呢?
2011年年初,當看到邁克那本《關于游擊種植》的書后,張涵不由為這個全新的理念拍案叫絕。他也決定在城市中尋找一塊不屬于自己的空置土地,創(chuàng)建一個“私密花園”。很快,張涵就在上班途中一個廢棄工廠的墻外發(fā)現(xiàn)了一塊巴掌大的閑置土地。確定“認養(yǎng)”后,他開始動手將廢磚頭移到空地一角,然后利用每天上下班經過這塊“小野地”的機會,進行翻土、播種、澆水。
張涵的“野地花園”中不僅有花草,還栽種了各種速生蔬菜,如小油菜、青蒜、芥菜、青江菜等。長得最慢的白菜兩3個月收獲,香菜20多天就能吃。在他的精心侍弄下,一棵棵蔬菜長勢喜人。
隨后,他又帶領同事們在這座城市里四處“開荒”,直至每個人都擁有了一片自己的菜地和花園。通過在花叢中勞動,這幫一直處于“亞健康”狀態(tài)的白領不僅擁有了好身體,還能緩解眼睛經常盯住屏幕帶來的視覺疲勞,而他們收獲的無公害蔬菜,則能讓泡面多幾種新鮮吃法。可謂一舉多得!
陽光充足的周末,張涵經常拉上幾桶水去澆灌自己的3塊“小野地”,有時還會帶著來自不同國家的洋同事們到其菜園中“遛菜”。面對“偷菜愛好者”,他在“菜園”柵欄上固定一塊寫有“可持續(xù)發(fā)展”字樣的牌子,“效果很不錯,現(xiàn)在社會上的‘偷菜愛好者來弄菜時知道手下留情了,過去總拔得像葛優(yōu)的頭!”張涵幽默地說。
發(fā)展到2012年5月,張涵已經成為上?!坝螕舴N植”圈的領軍人物。抱著“與其欣賞遠處的風景,不如讓身邊的環(huán)境更加綠色”的想法,他經常在這座城市發(fā)起游擊種植活動。
前不久,張涵還編寫了《游擊種植修煉手冊》,出版后免費贈送給志同道合的人。馴養(yǎng)城市綠意的80后媽媽
王露欣是一位安徽籍80后媽媽,現(xiàn)在在北京一家會計事務所工作,老公在中關村經商。出生在合肥市郊農村的她,兒時就喜歡隨爺爺一起去菜園摘黃瓜、西紅柿。大學畢業(yè)進入市區(qū)生活后,她一直耿耿于懷城市的發(fā)展導致了人和土地的隔膜。當她從網上了解到“游擊種植”這個時尚族群后,立即就被圈內“教母”麗茲的那句名言打動了:“如果你認為自己是城市的一員,至少要愿意美化它,就像你會美化自己的房間?!?/p>
“在西方,游擊種植活動帶有一定的政治意味——以此抗議政府在城市綠化方面的不作為。而我則更喜歡其中蘊含的另一部分:改造自己身邊的世界,和世界建立聯(lián)系。”王露欣決定,要在自己生活的這座城市制造一叢綠意。
她首先找出一張最新的北京地圖,帶著4歲的兒子去一些陌生的地方溜達。游擊種植者首先需要的就是一小片荒地,一小片不屬于他們的荒地。這是很有挑戰(zhàn)性并且極其有趣的第一步。每當發(fā)現(xiàn)一小塊能夠激發(fā)種植欲望的土地,王露欣就大手一揮對兒子說:“就這里了,我們開墾它!”
每當夜幕降臨,忙碌了一天的都市人帶著倦容步履匆匆回家時,王露欣母子卻興奮地提著小鏟子出發(fā),去往城市的某一
個角落,種下一簇花草。這些不甘心生活在冷冰冰的水泥森林里的“游擊客”,不光在小塊空地上耕種植物,甚至會向空無一人的荒蕪院子里投放“種子炸彈”——在避孕套里放上種子、水和肥料制成的“秘密武器”,扔到哪里就在哪里開花結果,成活率極高。整個過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也許只有天上的星星和他們身邊的路燈看到。但在不久之后,從這里路過的人卻都能享受一簇花開的驚喜和芬芳。
對于初入行者,王露欣指點說:“去發(fā)現(xiàn)被忽視的公共空間,一些雜亂的空地,長著雜草的花壇,裸露的泥地,在你家附近找一個,這樣你將更容易照顧它;可以種花、種蔬菜,甚至種樹木。如果擔心被破壞,可以考慮在荒廢的花壇開始,或者先學著照顧小區(qū)里的植物。讓它們長得更好。不期待獲得什么,僅僅是享受這個過程。帶著孩子去參加,讓他們嘗試一下接觸泥和植物的樂趣,我覺得更有意義?!?/p>
作為年紀最小的“綠色游擊隊員”,王露欣的兒子對植物有著特殊的感情。他曾主動將一棵棵倒下的、奄奄一息的小樹扶正、澆水,然后看它慢慢復蘇,重生新葉;也曾在媽媽指點下,“挽救”過馬路邊、公園里一個個即將淪為垃圾筒的花壇,讓它們重新開滿鮮花。有趣的是,自從成了游擊種植者,小家伙上街時關注最多的不再是玩具和零食,而是城市中的閑置土地、市中心乏人照料的人行道樹穴、幼兒園內破損的草皮、巷弄里或店家門口荒蕪的花臺等各種各樣不同的地方,因為每當他發(fā)現(xiàn)一處被人忽略的“小野地”。都會受到媽媽的表揚。
事實上,每個角落都具有喚醒城市土地的潛力。王露欣的每一次游擊,都不乏市民的好奇駐足甚至熱情協(xié)助,她不但感受到都市的溫暖,也發(fā)現(xiàn)原來大眾親近土地的需求與種植的欲望是如此熾烈。王露欣意識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自己何不嘗試著在北京推廣游擊種植活動呢?
自今年起,她和種植圈的朋友不光游擊土地,也開始“游擊人心”。他們曾經用紙將菜苗和花種卷成甜筒狀,粘貼在路邊或校園、社區(qū)的海報欄,這些“蔬菜可麗餅”通常都被領養(yǎng)一空。
通過近兩年的發(fā)展,“游擊種植”活動在我國漸漸開始流行,許多厭倦了鋼筋水泥叢林、向往“綠色生活”的都市人紛紛加入這個時尚群體。他們中有上班族、退休老人、自由職業(yè)者,也有大學生和家庭主婦,這些可愛的“綠色游擊隊員”,正讓我們生活的有棱有角的堅硬城市變得柔軟起來,隨之而來的一場新的低碳環(huán)保又浪漫的行動也在城市里悄然誕生。
人的一生,往往走得太過匆忙,當我們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面對那種排外、那份孤獨、那些冷漠常不知所措。何不放慢腳步,給這座城市種點什么留點什么,讓她真正成為“我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