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親的那些事兒

4月15日晴轉(zhuǎn)多云

父親很熟練地用他的大拇指與食指擺出一捺的距離告訴我說：“李紅艷，如果你再不努力學(xué)習(xí)，你離下莊稼地就這么遠了。”

我無奈地看著父親，已經(jīng)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在他眼里只有一條真理存在，那就是：“老子就是老子，無論你有理沒理都得聽老子的話?！?/p>

其實，我很不喜歡他這種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獨裁專制政策。如果是他打碎了一個暖壺，他就會伸伸舌頭特別調(diào)皮地看著我們笑，接著會說一句“碎碎平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之類的話，我們都會原諒他；但如果是換作我們，即便是打碎了一只杯子，他也會說一句：“你眼睛可真夠大的”。當(dāng)我反駁他說：“你還打碎個暖壺呢，你怎么不訓(xùn)你自己呢?”他總會振振有詞地用家長制的派頭來反問我：“你知道誰是爹不?這一天天的怎么分不清大小王呢?”這根本就讓我沒理可講，如果我再說的話，他就該生氣了。

我深知，身為父親的女兒，應(yīng)該尊重他，接受批評，可與此同時也就是因為我是他的女兒，傳承了他太多的脾氣與秉性，所以我和他一樣，骨子里充滿了不服輸?shù)陌詺?，至于今天的不愉快，仿佛也在情理之中?/p>

一家人在飯桌上其樂融融，邊吃飯邊聊天，這時哥哥嫂嫂問我：“紅艷，畢業(yè)后打算做什么?”我笑笑，然后很自信地說：“不出意外的話，應(yīng)該考公務(wù)員。”這時喝得很醉的父親，舉著酒杯很嚴(yán)肅地說：“紅艷，爸有句話要說，你也別生氣，你考不上公務(wù)員，我說這話是有根據(jù)的?！蔽液懿桓吲d地問：“你有什么根據(jù)?你說說我倒要聽聽?！庇谑歉赣H說：“你連清朝末代皇帝都不知是誰，還考公務(wù)員呢?”我特別不滿地對父親說：“你怎么知道考公務(wù)員就考這道題呢?你憑什么只用這一道我不會的題，來否定我的理想呢?”父親說：“我不是在否定你的理想，而是從這一個問題中反映出了你基礎(chǔ)知識弱，地基不穩(wěn)，樓房肯定盞不牢的事實?！蔽壹绷耍瑳_著父親喊道：“對，我是不知道清朝末代皇帝是誰，這是我學(xué)得不到位，你可以因為我的無知批評我，但你不可以因此而否定我的能力?！边@時哥哥嫂嫂見我和父親吵得面紅耳赤，就對父親說：“您看您怎么這樣說呢?紅艷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理想，您也別太較真兒，應(yīng)該支持她才對?！备赣H還是偏執(zhí)地說：“我都看透了，她考不上，連一點基本常識都不懂?！泵鎸Ω赣H對我的不斷否定，我特別反感。于是忙打斷父親的話，指責(zé)道：“你還有完沒完了，天天嘴沒個把門兒的?！睕]想到我話一出口，徹底激怒了父親。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只聽見酒杯重重落地的破碎聲，隨之而來的是，父親不停地追問我：“誰嘴沒把門兒的?”氣沖沖地告訴我一些我不懂的語言，好像是什么“有老娘婆給他把門兒”之類的話，聽得我是一頭的霧水，感到自己特別委屈和無辜，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下來。

“嘴沒把門兒的”就那么難聽嗎?依我的理解不就是“對自己說出的話不負(fù)責(zé)任，不考慮對方的感受嗎?”為什么會引起父親如此的不滿呢?發(fā)生的這一切是我沒有想到的，否則打死我，我也不會說這句話的。

我不知道父親是如何理解這句活的，但我還是想對父親解釋一下，我是無心的。沒想到我剛張嘴喊爸，沒等我往下說內(nèi)容，父親便氣憤地打斷我的話說：“李紅艷，我告訴你，以后別管我叫爸，你也沒拿我當(dāng)你爸，你看哪個識文斷字的大學(xué)生說她爸‘嘴沒把門兒的?我就沒見過這越念書越不知道誰是爹的孩子?！?/p>

我氣不過，繼續(xù)對父親說：“你是爹不假，但爹也得講理呀，別總認(rèn)為錯都是別人的，難道你就沒錯嗎?每當(dāng)我慷慨激昂地高談闊論我的理想時，你總會給我潑涼水，你說我能不急嗎?”父親還是很生氣地說：“你就像一棵小樹，只有我們不斷地為你修剪枝杈。你才能夠茁壯成長?！蔽颐φf：“有你這么修杈的嗎?無論是我初中升高中，還是高中升大學(xué)的時候，你總是會用你的大拇指與食指擺出一捺的距離告訴我說：紅艷你離下莊稼地就這么遠了。如今我考上了大學(xué)，面臨著人生的抉擇，我選擇了考公務(wù)員，你的招牌手勢再次呈現(xiàn)在我面前，這杈被你修得都傷到主干了。”

父親看著我，卻什么也沒有說，這場風(fēng)波才終于平靜下來。

我偷偷地哭了一個晚上，客廳的電視也響了一個晚上，平時父親是最反感睡覺時開著電視機的，我想他也一夜沒有合眼吧！

4月16日

晴

天還沒有亮，就聽見“咚咚”的敲門聲，我知道一定是父親在叫我起床，因為有父親在，我是從來不用定鬧鐘的。今天已經(jīng)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于是我趕快爬起來，但總感覺怪怪的，每次父親敲門時，都會火急火燎地說：“懶丫頭趕緊起床，否則又趕個晚集。”而此時卻沒有聽見父親的聲音。我想父親應(yīng)該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吧。

每次我要返校時，母親都會問我要多少錢的生活費，我按照慣例說“一千”，母親總會分毫不差地只給一千，我也會無賴地再從母親手中搶一百，然后再轉(zhuǎn)向父親，擠眉弄眼，裝出一副可憐相并作揖求他幫忙。父親總是很配合地對我母親說：“再給孩子點錢唄，財產(chǎn)也沒流外國去。”母親就會不情愿地再遞給我?guī)装賶K錢。而這次，我看著父親，正準(zhǔn)備使眼色，父親卻像沒看見我似的，把頭轉(zhuǎn)向別處。我感覺特別地生氣，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一千也夠了，誰叫我惹父親生氣了呢?也就沒說什么。

父親送我來到車站，此時離賣票還有好長一段時間呢。由于父親最近比較忙，于是我對他說：“爸，你回去吧，我自己買票坐車就行?！备赣H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我，若有所思，然后還是轉(zhuǎn)身向出站口走去，我和他就這樣一前一后地向公交車站走去。在父親等公交車的時候，像往常分別時一樣，我又溜到附近的商店，買了一盒炯、一個打火機，只不過這次是偷偷地塞在了父親的衣兜里。

等了好一會兒，父親說：“你快回車站吧，一旦提前賣票咋辦?我這就走了?！蔽铱戳丝磿r間，然后戀戀不舍地向車站的方向走去，在車站的拐角處，我回頭看，發(fā)現(xiàn)父親在原地注視著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朝著車站的方向，我像瘋子一樣拼命地跑，想快點買上票，好再返回來找父親。到了車站后，得知還得好一會兒才賣票。于是我從車站里出來，準(zhǔn)備再去找父親，卻看見他正拎著水果急匆匆地向車站的方向走來。但看著他焦急地穿梭在人群，尋尋覓覓的神情，淚水還是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急忙走上前去，輕輕地拍了一下父親的肩膀說：“爸爸，我在這呢，你怎么沒走呢?”父親說：“把你送走后，我再走，要不，我不放心?！蔽冶亲右凰?，說：“沒事，爸，你回去吧，家挺忙的?！备赣H說：“事再忙，也沒有送我老閨女重要?！甭犃诉@句話，我的心一震，我轉(zhuǎn)過身去，不禁潸然落淚。

4月19日

晴

來到學(xué)校，在整理皮箱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有500元錢，瞬間明白了，父親為何沒有幫我向母親求情要錢了，感動的淚水再次流了下來。拿出手機，面對著那個熟悉的，被我打過無數(shù)次的，倒著背都不打唄兒的電話號碼，我此時卻連按的勇氣都沒有，反而充斥心扉的是疼，是愧疚，是滿心的對不起，我閉上眼睛，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打通了家里的電話，是母親接的。還沒等我說什么，母親便急急忙忙地向我告父親的狀，說：“你快說說你爸，他最近總喝酒?！闭f完，母親把電話給了父親，在父母親接遞電話的那一刻，我聽見父親說母親：“天天欠兒欠兒的?！蹦赣H說：“誰叫你喝酒了?”為了緩和氣氛，我說：“爸，最近挺開心唄?還喝點小酒?！备赣H說：“不喝點酒，咋叫爸呢?”我們都笑了，我接著說：“爸，少喝點酒，對身體有好處。”這時，一陣咳嗽聲傳過來，我知道父親一定又抽煙了，便又說了句：“爸，少抽點煙?！边@時，父親不高興地問我：“用不用少吃點兒飯?”我無奈地笑了，還是老爸本色。

4月23日晴

父親雖然那么說，但今天我往家里打電話，母親對我說：“紅艷，你說的一句話比我十句話都管用，自從你上次說完你爸，他就少抽煙少喝酒了?！蔽衣牶笮α?，叫母親把電話給了父親，父親匆忙接過電活問：“老閨女，最近忙什么呢?”我說：“最近正練大型團體操呢，真是的，因為我個矮，從小學(xué)到現(xiàn)在都逃離不了在第一排的位置，想偷會兒懶都沒有機會?！边@時父親很慚愧地說：“哎，這事怨爸，的確怨爸，想當(dāng)年，如果爸給你娶一個大個兒的媽也不至于這結(jié)局?！蔽覠o奈地笑了。

5月25日多云轉(zhuǎn)晴

由于忙著復(fù)習(xí)公務(wù)員的知識，好長一段時間沒往家打電話。父親便讓母親給我打電話，母親說：“紅艷忙呢!”過了一會兒，父親對母親說：“你這會再打電話，她應(yīng)該不忙了。”母親拗不過父親，也就把電話打過來，還沒等母親說幾句話，父親就把電話搶過去，問我：“最近忙不忙?怎么這么長時間沒打電話?天冷不冷……”我哭了，我告訴父親：“天很冷，但女兒此時的心很暖，女兒最近很忙，忙著準(zhǔn)備考公務(wù)員，因為女兒體悟到了父親的那一手勢，如果我不好好努力，我與莊稼地的距離也許真的在父親手指擺出的那一捺之間?！?/p>

黑龍江省綏化市綏化學(xué)院文學(xué)與傳媒學(xué)院09級本科六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