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環(huán)邊的意外溺亡

方澍晨

61歲的姚書棉在7月21日下午5點多離開家，撐著傘向南步行幾分鐘，來到了廣渠門橋旁，他經(jīng)常到這里找人聊天。如果往路口東邊地勢更高些的地方走，下一段臺階，還可以倚著欄桿觀賞北京的南護城河。7點左右，他聽見好幾個井蓋被里面的水沖得叭叭響，這聲音過了一陣就消失了，因為“井蓋都被沖得噴起來了”。護城河里的水已經(jīng)淹沒了河岸邊的欄桿，與他一起站在橋下的人已經(jīng)很多了，橋下還停著很多原本要向西去的車，包括幾輛大公交。

廣渠門橋向西是廣渠門內(nèi)大街，這段路是一個長長的斜坡，地勢越來越低。姚書棉看見幾輛車還在繼續(xù)向西開，不過行駛相當緩慢。

丁志健的現(xiàn)代途勝正是其中之一，這是一輛黑色越野車。水越來越深，地勢最低點附近的一棟高樓中，很多住戶正站在窗前看著那一大片積水。這里幾乎每逢大雨都會積水，往年也曾有過一米多深，這時他們也還沒感覺到與往年有什么不同。

當時水還不是太深，“大約還不到膝蓋”，一名在路邊圍觀的住戶比劃著。臨近地勢最低的那一帶，他看到有兩人棄車而出，也有幾輛車大膽地開了過去。

而丁志健的黑色越野車繼續(xù)慢慢往前開。“就過了那么一分鐘，水突然就涌得很高，快淹到車頂了?！?/p>

19點30分左右，丁志健的妻子接到了他的電話。他說水壓太大打不開門，報警電話總是占線，讓她幫忙撥打。這是他妻子最后一次聽到他的聲音，當她再打過去的時候，電話已經(jīng)不通了。

19時34分接到報警后，消防、急救等部門趕到現(xiàn)場。因積水面積過大、水位太深，到場后他們一直在偵查情況。東城區(qū)綠化二隊防汛搶險巡查小分隊的崔金波一頭扎向水下，與一名消防員游向積水最深處的那輛車，他們用腳將車窗踹碎，最終確定，這輛車里并沒人。

“岸邊”有人在喊“另一輛車里有人”，那是在水中央的丁志健的越野車，已經(jīng)沒頂了。22時20分許，救援人員在水里摸到了丁志健的車，綁上繩索，盡力往岸邊拉，但水的阻力太大，無法拉動。

一名警察對人群里喊道：“誰來幫忙拉一把？”十幾名男子隨即沖了過來，抓住繩子，隨著指揮口號，一個20米長的隊伍開始拉車。

越野車被拉到距離岸邊二三米時，幾位消防員通過車窗，見丁“已經(jīng)直挺”。送到醫(yī)院搶救1小時后，宣布死亡。

7月22日晚，廣渠門內(nèi)大街，丁志健的越野車最后開到的地方仍是一大片水洼，不時有汽車駛過，濺起無數(shù)水花。行人路過大多會停下來指點議論。

路邊那棟小區(qū)，最東邊的一棟樓一片漆黑。21日晚突發(fā)的大水淹沒了這棟樓位于地下的兩層。小區(qū)花園的地面上，紙板、報紙、衣服四散。一對夫婦在前一晚從位于地下二層的出租屋倉皇逃出，只來得及拿上手機，在高幾層的樓道上坐了一夜?，F(xiàn)在，他們坐在花壇上，這一夜又要這么過去了。

那大片水洼對面大約一兩百米的馬路邊上，一輛紅色小車滿身淤泥，看得出昨晚曾全部沒入水中。駕駛座旁的窗玻璃已全部沒有了，窗子槽里還有些碎玻璃渣。一個年輕人用手機從各角度給它拍照，“給保險公司留底用”。

而丁志健那輛黑色越野車，已被拖到附近的一處停車場。污泥斑斑的車身變了形，車內(nèi)散落著一把雨傘、兩只拖鞋，還有幾張早教光碟。他是少兒雜志《阿阿熊》編輯部主任，有一個三歲的女兒。

在他離開這個世界后，人們在網(wǎng)上給他建了紀念館，用網(wǎng)上蠟燭來紀念這個在北京二環(huán)邊溺亡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