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新化梅山情歌的女性內(nèi)容及其特征

李曉容

(婁底市文化局，湖南 婁底 417000)

新化位于湖南省婁底市西部的雪峰山麓，隋唐時尚為“蠻”地(為苗瑤聚居地)，境內(nèi)山勢險峻，交通阻塞，“舊不與中國通”[1]1。為古梅山文化核心區(qū)域。北宋熙寧年間，方始“王化”建縣。千百年來，勤勞智慧的新化梅山人，在勞動和生活中創(chuàng)造了燦爛輝煌的歌謠文學(xué)。據(jù)《竹書記年》記載，帝舜時期(約公元前2300多年)，這里的人們就“擊石拊石，以歌九韶，百獸卒舞”[1]1。新化山歌種類繁多，內(nèi)容豐富，獨具特色，而新化情歌又在山歌中數(shù)量最多、傳唱最廣、感染力最強。1950年代，新化縣著名民間女歌手伍喜珍曾以她的《郎在高山打鳥玩》唱進了中南海懷仁堂。2007年，新化山歌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

情和愛是人類永恒的主題。新化梅山情歌主要通過女性口吻或描寫女性來展現(xiàn)情和愛，突出反映了女性在情愛中的主角作用、女性的情愛價值觀念以及社會習(xí)俗。據(jù)筆者調(diào)查了解，在586首新化梅山情歌中，有 484 首為女性身份、女性口吻或以女性為描寫對象，帶有濃厚的女性特征，體現(xiàn)著新化梅山人對母性的向往、依戀。

一 新化梅山情歌的起源

新化山歌與情歌起源于秦，盛興于唐，跨越元、明一直延續(xù)至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2]?！渡礁锜o假戲無真》:“不唱山歌冷清清，唱起山歌打動姐的心，哪支山歌不搭姐，哪支山歌不調(diào)情，山歌無假戲無真，秦始皇興起到如今?！薄陡璞靖琛分谐骸案璞救в制甙?，歌有八萬七千零，紅黃藍白傳后世，黃本情歌打頭行?！睆哪壳傲鱾飨聛黻P(guān)于山歌產(chǎn)生的5個傳說中，有一個是講秦始皇修萬里長城、姜女(梅山女子)尋夫唱起了山歌[3](農(nóng)歷五月和九月要祭姜女)。由此看出，山歌的起源與愛情有關(guān),情歌是最初的山歌，也是數(shù)量最多、傳唱最廣的山歌。在筆者接觸了解到的1106多首新化山歌中，就有586首為情歌。這反映出人類認(rèn)知規(guī)律以及民歌產(chǎn)生發(fā)展的規(guī)律。

二 新化梅山情歌的功用

(一)以歌為媒

古時新化梅山地區(qū)，山高路陡，地廣人稀。梅山男女選擇對象，先從唱歌開始，雙方自愿，絕對自由。節(jié)日或每月規(guī)定的對歌日，男女對峰相唱，男歌一首，女和一曲，若唱得情投意合則邊唱邊下山，彼此聚在一起，歡樂接吻，甜蜜擁抱，甚至野合一二次[4]。如《唱個山歌試妹心》：“投個石頭試深淺，唱個山歌試妹心?！薄犊唇阒椴恢椤罚骸翱诔礁杞o姐聽，看姐知情不知情，唱歌是要姐接音，接音就是接郎心?！薄冻鹕礁鑼嵑猛妗罚骸俺鹕礁鑼嵑猛妫蒙街袠淠境蛇B理，唱得姣蓮自倒山?！薄都蘩梢蕹枥伞罚骸案枳龃竺匠呻p對，歌做好伴入洞房?！睆脑嚸眯?、接郎音到迷倒嬌蓮、共入洞房看出，新化梅山情歌在男女的交情中起試探對方、相互了解、表明心跡、從而吸引對方的作用。

(二)以歌傳情

在新化梅山，男女一旦私訂終身，永無離棄之意[4]。選中意中人后，青年男女以歌傳達思戀之情。有的雖然沒能夠結(jié)成夫妻，但一樣至死不渝，以歌傳情。一是春情萌動的黃花女渴望情郎、追求情郎、思念情郎。如《石榴開花葉青青》中的“自從那次風(fēng)雨后，想花開花到如今”，《又想情哥又怕人》中的“你看路邊那個妹，又想情哥又怕人”。二是有夫之婦對情郎的思念和牽掛，如《十望》中女主人相思成癆，提筆寫信，“人不傷心淚不來”，怨郎“不該把姐攀，不該把姐丟，不該十七、十八調(diào)戲我”，女子想郎到怨郎再到恨郎，反映了由愛而恨的情感變化。三是反情。如《反情歌》：“如今與姐搞拗了，不想姐屋里行了”，感情破裂，不再來往了。

(三)以歌喻理

新化梅山情歌中蘊涵的道理淺顯易懂，用語富有地方特色。一是勸人感情要專一?！敖鹱訐缴骋粨?dān)假，銀子摻沙一砣鉛”，以金銀要純來比喻感情來不得半點虛假，“深山硬樹就怕軟藤纏”。要想討得嬌蓮的歡喜就要舍得花時間和精力。二是事理類。“春夏不耕倉不滿”、“一日無糧千兵散”說明了勞動和糧食的重要性。“打贏官司輸了錢，會做咸魚也要鹽”，“十年田地八百主，十年興敗幾多人”，在舊時，就算打得贏官司也要花費很多金錢和精力，勸人忍耐，看淡名和利?！耙獙W(xué)燕子銜泥緊把口，莫學(xué)喜鵲過山遠傳名”，做人要低調(diào)，不要張揚。 “狀元榜眼天排定，妻兒子女前世修”，勸人要認(rèn)命，要珍惜和妻子兒女的緣分，反映了古梅山人民崇尚宿命論，又注重實際。

三 新化梅山情歌的女性內(nèi)容

新化梅山情歌不僅反映了當(dāng)時人民的情感生活和價值觀念，還從側(cè)面展示了當(dāng)時的政治、經(jīng)濟和社會生活狀況。新化梅山情歌中具有豐富的女性內(nèi)容，具有濃厚的女性情感特色。

(一)情欲、性愛描寫直言不諱

如《要我情姐如何舍得少年郎》：“姐戀郎，顛鸞倒鳳姐抱郎，一更玩?zhèn)€龍戲水，二更玩?zhèn)€馬戀王，三更玩?zhèn)€蛇相顧，四更玩?zhèn)€虎從狼，五更玩?zhèn)€奔天光，要我情姐如何舍得少年郎?！薄度げ枞~兩皮黃》：“十七、十八妹，你舌頭尖尖是我郎的糖包餅，一對奶子是我郎的餅包糖，兩手彎彎是我郎的龍鳳枕，一身四體是我郎的福花床，一對白腿巴子是我郎的磨刀石，羅裙底下是我郎的救命王！”其他還有如“黃龍要歸烏風(fēng)洞，蜜蜂要采牡丹花”、“單單要在你肚皮底下顯功勞”……這些用通俗易懂、表現(xiàn)性強的口語、俗語所進行的情愛、性愛描寫，貼近生活，袒露、直白、通俗，既體現(xiàn)了梅山人樸實、率真的個性和真誠火熱的感情，更保留了人類共同的對母性的尊敬喜愛和原始生殖崇拜。

(二)女性人物個性鮮明

梅山女性感情熾烈，大膽潑辣，情欲旺盛，十四、五歲進入成熟期，十六、十七歲開始婚配[4]。從流傳下來的愛情故事和情歌可看出，梅山女子是情感熾熱而風(fēng)流的，這與梅山世代相襲的刀耕火種生存方式鍛煉了強健的體魄有關(guān)，又與梅山的社會生存條件有關(guān)。新化梅山在“王化”前，接二連三遭到官兵圍攻襲擊、屠殺，面臨滅種亡族的危險，迫切需要繁衍人丁[4]。正如《哪個妹子不風(fēng)流》：“高山落雨兩邊流，哪個妹子不風(fēng)流，哪個阻得風(fēng)流住，萬里長江水倒流?！庇萌f里長江水倒流這種不可能的假設(shè)來說明妹子風(fēng)流阻不住，這種對人性的肯定和女性風(fēng)流的贊美，在新化情歌里得到充分的展現(xiàn)，也反映出特定時代環(huán)境中的社會必然性。正因為這樣，才有新化情歌的搖曳多姿，女性人物的各具風(fēng)騷。

⒈ 春情萌動的少女

一是情竇初開，欲愛還休。如《天上那朵云》：“情妹走路眼瞟人，本想戀哥又怕打開那扇門?！薄逗诹撕诹撕诹颂臁罚骸跋胍o哥送火把，又怕別人多閑言，妹妹心里似油煎。”《一條大路起灰塵》：“看見情哥不好喊，假裝有病咳半聲?！毙邼膭幼骱兔艿男睦砩鷦拥乇憩F(xiàn)了情竇初開的女孩想愛但不敢愛。二是渴望情愛，大膽求愛。如《勤勞哥哥盡管來》：“妹妹起身打聲咳，要郎來?！薄犊藜蕖罚骸巴昝妹灭B(yǎng)了崽，隔壁阿妹訂了親，只有我還在娘屋里住?！薄度疹^出來三丈三》：“手攀竹桿腳繞腳，濃眉細(xì)眼迎情哥?！贝蚵暱取⒄Ｃ颊Ｑ?、濃眉細(xì)眼這些帶有挑逗性的動作和對遲遲未嫁的埋怨，顯示著大膽、潑辣的性格。三是因事許情，因事許性。《一定要戀倒他》：“一許郎的銀子三五兩，二許花花袍袋郎遮身，戀不倒少年哥哥枉為人?！薄对\病》：“得了小小傷風(fēng)不簡單，哪個有本事診得傷風(fēng)好，盡你耍來盡你玩，羅裙底下畫牡丹?！蓖ㄟ^許錢許物、死纏霸蠻來得到自己喜歡的人，為小小傷風(fēng)許個攀花愿，表現(xiàn)了對愛的強烈向往。

⒉ 戀愛中的少女

一是愛情至上?！度巳擞袀€十七八》：“黃花女偷人不怕壓，不怕爹娘拿銃打，不怕哥嫂拿刀殺，人人有個十七八?！庇貌慌裸|打不怕刀殺這些在當(dāng)時最嚴(yán)厲的刑罰來體現(xiàn)黃花女的大膽、潑辣和反叛，為情可舍棄一切。最典型的人物是潘九娘，羅裙點火作掩護，助情郎逃跑。二是忠于愛情?！对俨灰苹▌e處栽》：“十年不回十年等，再不移花別處栽?！薄短鹛鹂嗫鄳侔倌辍罚骸袄稍愿什萁泓S蓮，甜甜苦苦戀百年?！薄秲勺貥鋬蓚€蔭》：“小妹萬年不斷情，情哥死也不變心。”“要做田間四葉草，四片葉子一條心?！庇谩案什荨ⅫS連”、“四葉草”等大家熟悉的植物和“十年”來比喻愛情的甘苦相隨、一心一意。三是逗引情郎?！缎⌒‘嬅夹⌒→L》：“哪個十七十八咯哥哥看得起，今夜冒閂繡房門?！薄肚榻阈新飞盹h飄》：“假裝茅蔸鉆在腳板上，要尋情郎討針挑?！薄洞差^一朵茉莉花》：“去年同哥喝杯茶，香到今年八月八，不信哥到房中看，床頭一朵茉莉花?！币共魂P(guān)門、矯情、引情郎注意來靠近自己喜歡的人。四是相思情郎?！肚榻阆肜上氲没拧罚骸扒榻阆肜上氲没?，煮飯忘了泌米湯，豬欄門前放把草，牛欄門前放盆糠，把個日頭當(dāng)月光。”《井邊挑水井邊呆》：“井邊挑水等郎來，娘問為何去咯久，只為絲草蕩不開！”《只怪棒槌不怪郎》：“手拿棒槌眼望郎，棒槌錘在手背上，只怪棒槌不怪郎?！蓖ㄟ^對分不清豬、牛和日、月，挑水良久不回慌稱絲草蕩不開和因望情郎，棒槌錘手不怪郎等生活細(xì)節(jié)的描寫，用夸張的手法描繪了一副想郎成癡、心甘情愿、無怨無悔的群女圖。五是野合情郎?！独稍诟呱酱蚣饴暋罚?“郎在高山打尖聲，妹在房中野了心，假裝挑水山中轉(zhuǎn)，日午挑到日西沉……頭上頭絲如何亂？背上黃泥哪里來？八幅羅裙帶子何變結(jié)？”《背上黃土從哪來》：“情姐行路打哪來，頭發(fā)亂了是如何亂，背上黃土打哪來，哥哥幾，莫沒事管出有事來?！泵米右蕴羲疄槊?，日午出，日西才歸。頭絲亂、背上有黃土、羅裙變結(jié)等變化暗示她與情郎野合。

⒊ 婚外戀的女子

情歌中描寫女子婚外戀數(shù)量較多，在這類歌中，情郎的身影增多，反映當(dāng)時社會生活的內(nèi)容也增多，人物形象往往從情愛故事中凸現(xiàn)。一是矢志不移?！秮G不丟》：“問姐情義幾時丟，要等鐵樹開花把郎丟，要等閻王勾魂把郎丟?！庇描F樹開花、閻王勾魂等來發(fā)誓，說明永不變心。二是情欲如火?！段甯屠伞罚骸岸抡招?，你郎來得時正當(dāng)，莫把工夫耽誤了，寬衣解帶齊上床?！薄独纱蝾瘬浣銘选罚骸跋禄嘏驶ㄒё阊坶]來?！薄肚逶缙稹罚骸跋麓闻驶ㄒ鐏怼睜幏謯Z秒陶情、嫌愛不夠表示強烈的情欲。三是助郎討親。阿妹另嫁他人，心里卻想著昔日的情郎，為他做鞋做衣甚至生兒育女，出資為郎討親?！兑黄瑔螡{劃只船》：“蜜蜂采糖靠野花，郎打單身靠你姐”，《郎要討親妹幫錢》：“你看我隔壁有個黃花女，就請我的親親丈夫幫你做媒來，郎要錢米我妹屋里有，要金要銀我妹幫你尋，為你夫妻歡樂享百年”，為情郎討親出錢出米、出金出銀，愛情變成了親情，阿妹在盡姐妹、母親的責(zé)任。這也是當(dāng)時婚外戀現(xiàn)象生存的社會原因。

⒋ 反情女子

一是反情不記仇。《一江河水兩分流》：“妹要丟哥好好丟，莫結(jié)冤來莫結(jié)仇，路上相逢有話講，夢里相見有來由，一江河水兩分流?！辈幌嘟涣耍飞虾蛪衾锵喾暌v話，反映了梅山人民寬容、和諧的性格。二是反情難斷情?！赌辞椤罚骸耙辞閬砟阒环?，但要將子女平半分，哥哥幾，……哪個有平地攀花分兒孫？”《風(fēng)吹荷葉滿塘翻》：“交情容易斷情難，交情兩日三句話，斷情之言用籮擔(dān)?！狈辞橐肿优?、斷情話多，說明不愿反情。三是反情傷情郎。《反情歌》、《規(guī)矩男人》、《愧不該》中，個別女子的絕情讓情郎發(fā)誓不再偷野婆娘。

⒌ 勸夫的妻子、守寡的女人

《十二更勸夫》先是情姐要丈夫回家打罵妻子，丈夫回家依計不理妻子，妻察覺丈夫不對勁，好言好語規(guī)勸他，反而遭打，妻子憤然離家，并發(fā)誓丈夫不改好，她就永不回家。這是婚外戀所帶來的負(fù)面影響，傷害了妻子，拆散了家庭?！妒私闳龤q郎》講一個十八歲的妙齡女郎嫁給一個3歲的兒童為妻，小丈夫半夜要呷奶，被姑娘打下床去。婆婆要她等個三五十年，姑娘說，三五十年比天長，修得廟來老了鬼，做得船了干了江，守活寡?！妒篱g最苦單身娘》：“夢里有人打主意，醒來冷汗?jié)褚律?，只有月光可憐我，想起丈夫哭一場?！眴紊砟镒鍪码y、做人更難，但是很堅強。

(三)女性心理描寫細(xì)膩入微

1. 未婚女子的直白袒露

“妹子要郎要在心”，“何日到得哥家去，冷水淘飯也清甜”，“只望青天下大雨，好留情哥住幾天”，“太陽當(dāng)頂熱騰騰，曬得情哥汗淋淋……怪郎不討花手巾”。愛戀情郎、心疼情郎，一點也不隱諱。

2. 已婚女子的委婉含蓄

在古梅山，凡與未婚女子通奸，女的父母見了，亦只笑而不言，認(rèn)為奸其女即愛其女，若奸有夫之婦，很壞名聲，必受惡打[4]。因此，有夫之婦偷情，不能讓人知道。如《郎在高山打鳥玩》：“我俚倆個行路莫把笑話講，坐著總莫挨攏來，有心做個無心樣，神仙下凡實難猜?！薄渡裣上路膊环置鳌罚骸奥溲┞溆瓴坏浇慵议T，踩爛腳印有人尋?！薄陡缑媒磺椴蛔雎暋罚骸袄蓡柷榻憧纱饝?yīng)……哥妹交情不做聲?！薄妒r辰》：“情郎哥哥啊，相交路上邀，家中怕娘曉。”《楊梅結(jié)子暗開花》：“我倆結(jié)交悶在肚，楊梅結(jié)子暗開花?！毕霅蹍s怕人發(fā)現(xiàn)，只能采取假象掩蓋、不做聲的方式，反映了傳統(tǒng)道德和人性的矛盾。最終，人性戰(zhàn)勝了道德，體現(xiàn)了骨子里的反叛和火熱的內(nèi)心。

3. 攀花女子的有膽有識

《五更月》：“我勸情郎心莫慌，千斤擔(dān)子妹擔(dān)當(dāng)?！薄断嗨汀罚骸扒楦缱呗仿?，我倆打伴一路行，如果有人來查問，說是哥哥送妹妹?！薄对仕筒琛罚骸袄少I雙草鞋按穿起，輕輕幾步行進來，若要有人來問我，只講娘屋老弟來，同桌吃飯莫答話，坐凳兩個莫相挨?！薄肚逶缙稹罚骸袄刹粊泶舐芬研÷穪?，只怕大路撞著人說長短，小路單身獨影圖自在?！薄蹲蛞箲俳愦笤鹿狻罚骸案纾夷笔虑夷?，我在九重房內(nèi)燒錢紙、點排香，拜起烏云遮月光，喚郎快行三步進姐房?！薄妒帜貌褫鷵P起來》：“哥，明早要看牛伢子填平牛腳眼，要長工師傅砍掉死角荊，郎就放心大膽到姐屋里來?！薄妒褂袔滓沽衾尚罚骸澳忝迷缰笠癸埩衾尚?，襪子窄了接裙墊，床幾窄了擠倒困，枕頭短了用姐的手墊?！睘橛雍土糇∏槔?，女子想了許多辦法。教情郎說慌、安慰情郎，從中我們看出，攀花女子對攀花的心理和物質(zhì)準(zhǔn)備充分、態(tài)度認(rèn)真，非常珍惜和充滿向往。

四 新化梅山情歌中的女性特征及其原因探析

(一)新化梅山情歌中的女性社會特征

1. 勤勞勇敢樸實，敢說敢愛敢做

2. 重情重義

“相交不要錢和物”， “郎討親來姐幫錢?！?/p>

3. 婚俗

訂親：男家必備酒、肘子三牲。結(jié)婚：新娘要準(zhǔn)備竹葉青包頭、羅裙、花手巾、青光布、細(xì)紗絨、一把彎彎牛角梳、金簪、銀釵、銀項圈、紅羅帳、繡花荷葉枕、黃油傘、戒箍、紅色絲帶，要用八門銅鑼耍鼓接親。

4. 野合習(xí)俗

由起初的婚前少女發(fā)展到了婚后的女性。攀花風(fēng)氣濃厚，如《高山硬樹怕軟藤纏》、《刺蓬里摘苞要手尖》、《攀花調(diào)》是專門介紹攀花經(jīng)驗的。

5. 婚外戀風(fēng)氣

“家花冒得野花香，情郎勝過我丈夫”。從夜不閉戶等情郎到為情郎殉情，表述之間沒有絲毫羞澀的情況來看，在有些地方，婚外戀成為風(fēng)氣。

6. 母系氏族社會痕跡

“戀姐要戀當(dāng)家娘”，情歌中的女性無論是在愛情還是在家庭都大膽主動，個性彰顯，處于主導(dǎo)地位。

(二)新化梅山情歌中的女性社會特征原因探索

首先，古時梅山自然條件惡劣，地廣人稀，且很長時間處于“莫徭”狀態(tài)，為保住江山，急需發(fā)展人口，因而女性崇拜、生殖崇拜大行其道。在這種意念支配下，出現(xiàn)了婚前野合、婚前懷孕才有男人要的習(xí)俗[4]。

其次，梅山女性婚外戀的原因：一是人性使然。少女時代可以野合，一旦結(jié)婚就不能，對在生殖崇拜傳統(tǒng)濃厚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梅山女子來說，從人性這點上轉(zhuǎn)不過彎來。況且，如果嫁的不是意中情郎，就更難說了。二是戰(zhàn)爭原因。梅山居民曾與朝廷抗?fàn)?，遭到過屠殺。在這種情況下，快速繁衍后代是當(dāng)務(wù)之急。三是情郎為攀花可出生入死。已婚女性所戀情郎大多為單身男人，家里窮，沒人管。有聰明精明的貨郎，有老實蠻干的長工，有出外游蕩的浪子(“早有幾年流浪子，恐怕朝廷知己點兵”)[5]。有的還終身不娶，一些女性還生下了單身情郎的子女。如《莫反情》中女的提出分手，男的說要將子女平半分。四是情姐的癡情。已婚女性為單身情郎討親，并祝他百年幸福。這點表明了姐對郎的一片真情和社會道德責(zé)任，毫無玩弄之意。

再次，相當(dāng)長一段時期，新化梅山女性因其能生育子女及料理家務(wù)，在家庭及社會中居主要地位。反映在情愛中，就是“妹不約郎郎不來”、“郎打單身來靠姐”。

最后，女性情愛價值觀的變遷。一是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婚戀觀也發(fā)生了變化。女性選擇情郎首先是只重感情，后來，摻進了實用思想。《望你少年哥哥快來幫》丈夫出外，女性不堪生產(chǎn)勞動重任，求郎幫忙。如《一個姐八個郎》中，一姐戀上八個情郎，這種現(xiàn)象，宣告了梅山兒女純情時代的結(jié)束。二是男女角色的互換?！皩幙赡凶哟笫畾q，不可女子大一春”，“男子年大更疼人，交情要交黃花女”，這種價值觀與前面“戀姐要戀當(dāng)家娘，交情要交大婆娘，姣蓮越老越要鹽”的觀點是矛盾的。這是男女家庭社會地位轉(zhuǎn)變在愛情觀上的體現(xiàn)。

五 結(jié)語

新化梅山情歌是梅山人發(fā)自內(nèi)心真實的聲音，它具有豐富多彩的女性情感內(nèi)容和社會特質(zhì)。在它的發(fā)展傳承中既保持了原生態(tài)風(fēng)格，又吸收了外來移民文化和其它少數(shù)民族文化的元素。它內(nèi)容豐富，生命力強，傳承良好。本文僅是冰山一角，新化梅山情歌中涉及的社會習(xí)俗、宗教信仰、生產(chǎn)力狀況等有待進一步挖掘研究。今天，情歌生存發(fā)展的社會生產(chǎn)生活條件大有改變，適用范圍逐漸變小，功能弱化。值得指出的是，情歌中的一些描述和事項有它特定的歷史背景，與今天某些人赤裸的色情、金錢、物欲觀不可同日而語，我們要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去看待，才能理解其中的意義，才能更好地促進它的繼承和發(fā)展，以利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sh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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