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師范大學國際教育學院錢多
針對母語為阿拉伯語學生的對外漢字教學研究
———以約旦TAG孔子學院漢字教學為例
■沈陽師范大學國際教育學院錢多
漢語屬于漢藏語系,漢字本身是方塊字,基本筆畫除了方向不同外,大部分都是直線,而且筆畫組合較多,交叉點也多。因此,同其他習慣書寫字母文字的漢語學習者一樣,阿拉伯學生也表現(xiàn)出同樣的筆形錯誤、筆畫增減或刪除錯誤、部件配合錯誤等。而阿拉伯語屬于閃含語系,閃米特語族,中閃米特語支,共有28個輔音字母,沒有專用的元音,而是靠在輔音字母上方或者下方加符號表示。阿拉伯文為線性文字,由弧線、圈、點組成,無交叉,書寫時從右向左。書寫時,呈現(xiàn)上浮、下浮和中線的結構。因此,阿拉伯學生在學習漢字時,視覺辨別能力和漢字再現(xiàn)能力較差,又表現(xiàn)出一些特有的偏誤,具體說來:
(一)書寫習慣方面
①所有水平或接近水平方向的筆畫都從右向左書寫;
②以實心的或空心的原點代替漢語中的短點和長點;
③以彎角代替提、折等筆畫中的直角;
④要求詳細給出提、撇、鉤等斜劃的傾斜角度。
(二)圖形識別方面
①拘泥于每一筆畫的粗細;
②將印刷中的一些特殊標記當成書寫漢字的重點;
③極力要求“橫平豎直”,如果書寫時為了美觀稍微改變一點角度,就不認識;
④同一漢字,換一種印刷體就不能識別,更不用說換一種字體;
⑤不能合理地分析還原筆畫的交叉組合。
(三)字詞切分方面
當前大部分對外漢語教材是基于“詞本位”的,對漢字的處理本著“以詞定字,隨文識字”的原則。教學時,學生最難理解的有以下幾點:
①為什么有的漢字明明可以表達完整的意義,但是不能單獨使用,而一定要和別的漢字組合成詞?
②在眾多義項中,如何正確地找出某個漢字在句子或詞語中的義項?
③方塊字之間的間距相同,從表面看來,到底哪個是字?哪個是詞?
(四)構字理據(jù)方面
漢字的歷史之長,改革之多,是阿拉伯學生無法想象的,學生在學習過程中,表現(xiàn)為:
①花費較長時間理解單個漢字在音、形、義各方面的演變過程;
②難以理解古代漢字的構字理據(jù)和現(xiàn)代漢字的字式結構之間的關系;
③漢字的象形特征和豐富的文化內涵激發(fā)了學員的形象思維和聯(lián)想思維,但也加重了學習負擔;
④自行創(chuàng)造有阿拉伯特色的析字法,如“男”是一個農夫,“休”是園藝工人。
(五)信息處理方面
漢字結構復雜多變,信息密度極高,在信息處理方面,阿拉伯學生的偏誤表現(xiàn)為:
①不能將漢字的形、音聯(lián)系起來;有學生問:能否從漢字的形體上看出聲調;
②不理解長短筆畫的區(qū)分意義,如不能區(qū)分“未”和“末”;
③注意圖形的整體特征,忽視細節(jié)差別,如“我”和“找”;
④忽視相同筆畫的數(shù)量,如把“誰”右邊的四橫劃寫作三橫劃,“舞”中的四豎劃寫作三豎劃;
⑤極其排斥筆順的學習,以圈、點、線的任意組合代替漢字正常的筆順。
約旦孔子學院成人學員的主要構成是從事對華貿易的商人、中資公司的本土雇員或計劃去中國留學的在校大學生,其中后者的比例較小。這一群體普遍已錯過學習外語的最佳年齡,更注重口語交際,學習的目的性較強——和中國人進行口頭交流。因此,面對信息容量巨大的漢字,有很強的畏難情緒,在學習初期回避漢字。但是隨著學習的深入,特別是到達中級階段,又表現(xiàn)出急躁的心理,恨不得短時期內掌握全部漢字。而且針對他們在工作中因應用網絡較多,更重視漢字的認讀和輸入。這一情況,筆者調整了漢字教學的順序和方法,以期提高教學效果,使?jié)h字不再成為學生學習道路上的“攔路虎”。
由于約旦Tag孔子學院學員構成和學習目的的特殊性,在學習的初期,還是堅持“隨文識字”的方針。在初級階段,在大量口語交際訓練的同時,把漢字講解同文化介紹結合起來,從“畫成其物、隨體詰詘”的象形獨體字講起,溝通物象和文字之間的關系,使學員聯(lián)系現(xiàn)實生活了解每一個漢字的根本意義。在此基礎上,分析字理,講解指事字和會意字,使識字教學更加場景化和生活化。同時加強系統(tǒng)歸納,由基礎漢字引申出漢字的部件,集中識字,使學員牢固掌握1000個高頻漢字中的44個常用部件及其意義(陳仁鳳、陳阿寶1998),并認識到漢字的系統(tǒng)性和理據(jù)性,淡化了畏難情緒。
以上都是為了使學員對漢字形體有充分的認識,使其能夠具有初步認讀漢字的能力。盡管形聲字占漢字總體的35%左右,但是在學習初期,對阿拉伯學生而言,漢字的形和音之間的聯(lián)系并不十分密切,所以還需借助電腦拼音輸入法。TAG孔院為每臺學員使用的多媒體電腦上安裝了中文全拼輸入法,教學環(huán)節(jié)之一是要求學員利用全拼輸入法掌握當日所學漢字,教學方法比較靈活。主要目的是為了訓練學員將漢字形體和讀音聯(lián)系起來,區(qū)分同音異形字,達到熟練認讀漢字的程度。同時,通過這一環(huán)節(jié),學員饒有興趣地將所學漢字聯(lián)成句子,主動認讀課文中較為復雜的漢字,并把自己的想法用漢字寫成電子郵件,發(fā)送給中國的合作對象,既不感到任何學習負擔,甚至還獲得了很大的成就感。就目前來看,這種教學方法極大地增強了學員的信心,變“被動灌輸”為“主動吸收”,受到了熱烈歡迎。
水到渠成,學員開始主動要求學習書寫漢字。借此契機,將原來已經學會的44個部件擴大到118個常用部件,系統(tǒng)講解漢字的4類19種結構,引導他們拆分漢字結構,加強構件聯(lián)系,進一步提高學員的漢字自學能力。此外,還根據(jù)學員的特殊需要,有意識地遴選了一些商務慣用語中的常用漢字給學員提前灌輸,如:順祝商祺、已閱、同意、待定等。學員對個人簽名尤其感興趣。
對外漢字教學中,一直有“正字源”和“俗字源”兩種講解方法之爭,也就是傳統(tǒng)文字派字理闡釋和新說文解字派的字理闡釋之爭。“正字源”講解法以六書字理為依據(jù),系統(tǒng)科學,富有文化內涵,但是隨著漢字歷史的發(fā)展,3500個常用漢字中,有37%的漢字的理據(jù)部分或者全部丟失,書寫元素和構形元素毫無瓜葛,反而難以說明。此外,過多講解文化內涵也降低了教學效率。而“俗字源”講解法多采用筆畫、部件象形法,把書寫元素人為地闡釋為富有意義的構形元素,使字形、字義建立臨時聯(lián)系,調動了一切認知手段,風趣幽默地加深了學生記憶,但是這種主觀杜撰、不考慮漢字發(fā)展系統(tǒng)性的講解法,在學生學習的高級階段,很快就遇到了“瓶頸”。
面對這樣的矛盾,筆者主張:根據(jù)學習效果,分階段、分對象地靈活采用不同的講解法,過渡自然,最終目的是擴大學生的識字量。
在學習初期講解基礎象形字、獨體字時,適合追根溯源,闡釋字形和所記載事物輪廓性狀之間的聯(lián)系,宜用“正字源”講解法。如:山、水、天等;講解古代遺留下來的、字理尚存的會意字和指事字時,宜用“正字源”講解法。如:森、上、眾等;講解現(xiàn)代新產生的會意字時,宜用“俗字源”講解法,如:尖、歪、淚等;講解現(xiàn)代漢字中理據(jù)喪失或理據(jù)闡釋較復雜的漢字,為了增加學生認讀這部分漢字的線索和趣味,宜用“俗字源”講解法,如:哭(一個大人哭腫了眼睛,還流了淚)、渴(暴日下的一個囚犯看到水,覺得口渴)等;在中級和高級階段,宜用“正字源”講解法講授漢字部首,系統(tǒng)歸納同類形聲字,集中識字。如:“女”部、“扌”部等。
作為一線教師,筆者深深地感到目前的對外漢字教學急需設計和開發(fā)專門針對外國學生的、多元智能的識字多媒體教材、主題網站以及能夠交流互動的網絡學習環(huán)境。利用現(xiàn)有條件,筆者在TAG孔子學院嘗試引入了漢語全拼輸入法輔助教學,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如前文所述)。全拼輸入法有效地幫助學員將漢字的音、形、義三者有機結合,加強了記憶,但是學員依然是遵循的阿拉伯語的習得習慣——由聲到義再到形,而非是中國人習得漢語時的“聲、形、義”相結合的方法。所以目前筆者正在計劃引入以字理為基礎的鄭碼漢字輸入法,效果有待研究。
在軟件方面TAG孔子學院還引入了《長城漢語》和《多媒體漢字教學字典》進行輔助教學。學員在使用過程中,不光能看到漢字筆畫、筆順的動態(tài)書寫過程,還能從一個部件聯(lián)想到該部件的其他漢字,用不同顏色標注漢字的每個組成部件,顯得非常直觀。學員還可仿照例字進行書寫,加深記憶。美中不足的是,TAG孔子學院沒有將《長城漢語》作為教材使用,所以漢字范圍稍有出入;而《多媒體漢字字典》僅收錄了800個漢字,不能完全滿足需要。
在硬件方面,TAG孔子學院還配備了手寫繪圖輸出設備,以輔助學員學習漢字書寫。學員在基本掌握了漢字全拼輸入法以后,被要求必須用寫字板完成課堂練習、課后作業(yè)等。電腦自動識別學員的手寫痕跡,“迫使”學員正確、美觀地書寫漢字,在課后輔導和反饋評估環(huán)節(jié)實現(xiàn)了網上的互動交流,提高了教學效率和效果。
由于學員不是在目地語國學習,缺乏漢語環(huán)境,漢字環(huán)境更是稀有,所以筆者盡可能地在孔子學院的教室布置上增加了中國元素,掛上書法作品,設立漢語學習園地,循環(huán)播放漢字Flash等;帶領學員參觀中資公司,收集中文版的報價單、宣傳冊、廣告等;去中國餐館練習用中文菜單點餐;在教學過程中,使用從網上下載的大量圖片,如機場指示牌、機票、通知、表格等,對學員進行有針對性的練習。通過這些實用性較強的漢字練習,使學生有意識地運用已有的漢字知識,自覺地獲取信息,提高漢字能力。
責任編輯 向保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