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招龍習俗的文化解讀

歐陽治國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苗族招龍習俗的文化解讀

歐陽治國

（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9）

招龍是苗族崇龍習俗中的一種，盛行于貴州省雷公山區(qū)。苗族招龍之龍具有多態(tài)性，包括動物龍、植物龍、非生物龍和自然現(xiàn)象龍等，這突破了原有的動物崇拜論和靈物崇拜論，而將龍崇拜的實質(zhì)指向了最神秘和最原始的自然，即龍崇拜源于自然崇拜。

苗族；招龍習俗；自然崇拜

一、招龍習俗概述

招龍是苗族崇龍習俗中的一種，盛行于貴州省雷公山區(qū)①指以雷公山為中心的自然—社會文化區(qū)域，包括雷山縣全境及臺江、榕江、劍河和丹寨四縣的一部分。。招龍習俗起源于何時已不可考。

宋兆麟認為，苗族的“招龍起源于母系氏族社會，是當時最重要的原始宗教活動”［1］。他的理由是招龍習俗有圖騰崇拜的遺風和母系氏族時代的遺跡。苗族的龍和龍崇拜產(chǎn)生的年代久遠，與苗族先民有密切聯(lián)系的大汶口文化、大溪文化、屈家?guī)X文化、良渚文化等區(qū)域內(nèi)，就出土有新石器時代的“龍”?！渡胶＝?jīng)》中也有許多關(guān)于龍的記載，而其所在區(qū)域大都在江淮流域和江南地區(qū)，這恰與苗族先民生活的區(qū)域相重合，且大汶口—青蓮崗文化諸遺址出土的當時的祭品中，無一例外都有稻米，也與當時苗族先民的經(jīng)濟生活和當下苗族的宗教祭祀習俗——祭必用稻相符，由此推出，龍崇拜在當時是包括苗族先民在內(nèi)的南方諸族宗教信仰的重要內(nèi)容之一［2］（P473～475）。

二、招龍之龍論說

龍是招龍習俗的核心要素，那么，招龍之龍有何特點？它又反映了怎樣的龍崇拜觀念？

先看各地招龍之龍。榕江縣小丹江招龍時要雕雌雄兩條龍，龍形為牛頭魚身蛇尾，他們還把蚩尤當作龍神；雷山縣的村寨招龍是從龍?zhí)秾堃?，鯉魚是其替身，但在祭龍神時將小紙人作為龍神的象征；臺江縣的定期招龍招的其實是山神，而以豬為主牲的不定期招龍，要雕龍形魚頭蛇身的兩條木龍作為偶像；劍河縣苗族招龍直接將水牯牛、羊當成龍，該縣苗族還把龍神分為天龍、地龍、火龍、風龍、牛龍、羊龍、鵝龍和蛇龍等多種。

不難看出，上述四縣招龍之龍不盡相同：有獨體龍，有合體龍；有生物龍，有非生物龍；有真身龍，有偶像龍；有實體龍，也有觀念龍。苗族的龍雖多種多樣，但有一點，即它們?nèi)桥c苗族人民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動物、植物或器物。如此說來，苗族人民幾乎把所有的東西都稱之為龍。我們不禁要問，這些東西是怎么被稱之為龍的，即龍崇拜是如何起源的，或者說龍崇拜的實質(zhì)是什么？

關(guān)于龍崇拜的實質(zhì)，學界主要有兩種觀點：一種認為龍崇拜是動物崇拜，另一種則認為龍崇拜是靈物崇拜。判斷龍崇拜是動物崇拜還是靈物崇拜，抑或其他，關(guān)鍵看龍的最初形態(tài)即原型是什么。

圍繞龍的原型，學者們多方考證，提出了許多不同的觀點，這些觀點可以從兩個角度來加以歸納：一是源頭的多寡，一是原型物的性質(zhì)歸屬。前一個角度，可以分為一元說（外來說也包括在內(nèi)）和多元說兩類，后一個角度則可分為動物（包括男根說、胚胎說）、植物、非生物和自然現(xiàn)象。顯然，后一個角度更易于研究龍崇拜的起源和性質(zhì)。上文提到，苗族的龍多種多樣。換言之，苗族的龍包括了學者們提出的各種原型之說。那么，什么東西能夠包含這眾多屬性不同的龍類呢？筆者認為只有自然崇拜，即龍崇拜的實質(zhì)是自然崇拜。

龍崇拜的實質(zhì)雖然是自然崇拜，但龍崇拜和自然崇拜是不對等的。自然崇拜的范圍大于龍崇拜，而被稱為“龍”的自然崇拜對象中動物占絕大多數(shù)，這可能也是學者們將龍崇拜定性為動物崇拜的根本原因。然而，龍誕生之初并非只有動物，還有植物等其他類型，它們“隱退”或“消失”的原因比較復雜，可喜的是苗族的刺繡和招龍習俗中仍殘留著它們的身影。當然，將龍崇拜定性為自然崇拜，并不是說龍崇拜不能朝其他方向演化，特別是龍型。事實上，龍崇拜從誕生之日起便不斷演進，龍的具象性不斷減弱，抽象性不斷增強。以漢族的龍為例，龍型一方面向非原生化、復合化轉(zhuǎn)變，另一方面神性不斷增加，后一點正是靈物崇拜論的基礎(chǔ)。

三、從招龍原因看龍之神性

苗族招龍按規(guī)模大小分，有村寨的集體招龍和一家一戶的個體招龍；按年限分，有定期招龍和不定期招龍。村寨招龍有些定期，如榕江小丹江一年一度的招龍、雷山西江十三年一度的招龍；有些不定期，如劍河苗族招龍。個體招龍都不定期，而不定期的招龍每次舉辦時都有其具體原因。

個體招龍一般有兩個原因：一是建屋基、立新屋，二是家中不寧、災難較多。以村寨為單位的招龍原因相對復雜，一般有如下情況：“啞巴兒童多、山坡成片坍塌、家族內(nèi)有男女青年關(guān)系異?！保?］；為村寨安全，避免火災、人事糾紛；人畜乏力，莊稼歉收；瘟疫流行，自然災害嚴重；生育不繁，孩童接連夭折或生病，等等。

每一種原因都指向龍性的一個方面，透過這些側(cè)面，可以看出人們對龍的期待。具體分析如下：建屋基、立新屋，把龍當家神和保護神。家中不寧、災難較多，把龍當保護神。啞巴兒童多，把龍當保護神。山坡成片坍塌，把龍當山神（把招龍稱為“聚山神”）。家族內(nèi)有男女青年關(guān)系異常，把龍當保護神。為村寨安全，避免人事糾紛，把龍當保護神。避免火災，把龍當水神（水龍）。人畜乏力，莊稼歉收，把龍當保護神。瘟疫流行，自然災害嚴重，把龍當保護神。生育不繁，孩童接連夭折或生病，把龍當保護神。出現(xiàn)一些怪物怪事，把龍當保護神。寨中不順，把龍當保護神。村寨龍脈受人為或自然因素損害，把龍當保護神。

把龍當保護神的，是希望得到龍神的庇佑，村寨平安，風調(diào)雨順，人畜興旺。把龍當山神（山龍）的，認為山之靈性和保持完好系因有龍鎮(zhèn)守，龍一走，山即出現(xiàn)坍塌，將龍從山上引回，也是龍的山神神性之體現(xiàn)。把龍當水神的，突出龍主水的神性，主水一是司云雨，二是克火。從龍與水這一點講，一方面反映出苗族在靠天吃飯的環(huán)境下，農(nóng)業(yè)收獲不穩(wěn)定，雨水左右著人們的生活，人常常仰仗雨水、依賴雨水；另一方面，水能克火，發(fā)生火災即認為龍跑了，其實折射的正是苗族人民的居住條件。苗族村寨常常依山而建，以前的房子一律是木結(jié)構(gòu)，防火性很差。因此，人們便希望有一個神靈能為他們掌控這一切，克制火，降低損失，龍于是成為他們選定的對象。我們看到，很多苗族村寨的龍?zhí)秾嶋H上就是防火潭。

總的說來，龍在苗族地區(qū)有三種神性，即保護神、山神和水神，招龍是為了得到龍神的庇佑，減災納吉，幸福安康。

四、結(jié)語

苗族招龍之龍多種多樣，與我國遠古之龍交相輝映。龍在古代中國不獨為某個民族或族群所有，而是屬于生活在各文化區(qū)的全體先民。因而，我們在研究龍崇拜的起源和性質(zhì)時，應該避免一元論、唯民族論或唯區(qū)域論，而將文獻記載、出土文物和當下的活態(tài)民俗有機結(jié)合起來，進行科學分析和闡釋，才能得出客觀有力的結(jié)論。從上文的分析中我們看到，苗族的龍具有多態(tài)性，包括動物龍、植物龍、非生物龍和自然現(xiàn)象龍多類，這突破了原有的動物崇拜論和靈物崇拜論，而將龍崇拜的實質(zhì)指向了最神秘和最原始的自然，即龍崇拜源于自然崇拜。

［1］宋兆麟.雷山苗族的招龍儀式［J］.世界宗教研究，1983（3）.

［2］許順湛.中原遠古文化［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83.

［3］張永祥.苗、瑤、畬、高山、佤、布朗、德昂族文化志［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K892

A

1673－1395（2012）01－0004－02

2011 -11 -10

歐陽治國（1984—），男，貴州劍河人，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 強 琛 E－mail：qiangchen42＠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