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漢》疏密論

曾小霞

(湖南城市學(xué)院城市文化與城市文學(xué)研究基地，湖南 益陽 413000)

一

一般認(rèn)為《史記》疏，《漢書》密，茲錄歷代學(xué)者評論如下:

(1)班固最早批評《史記》之疏略:“至于采經(jīng)摭傳，分散數(shù)家之事，甚多疏略?！保?］2887

(2)范曄《后漢書·班固傳》比較兩書道:“遷文直而事核，固文贍而事詳。若固之序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娓娓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保?］396

(3)朱熹云:“太史公書疏爽，班固書密塞”。(朱熹《朱子語類》卷一三四)

(4)王若虛認(rèn)為:“晉張輔論遷、固云:遷記二千年事而五十萬言，固記二百年事乃八十萬言，繁簡不同，優(yōu)劣可知。此說大謬。劉子玄既辨其大節(jié)矣，抑予嘗考之，遷記事疏略而剩語甚多，固記事詳備而刪削精當(dāng)，然則遷似簡而實(shí)繁，固似繁而實(shí)簡也?！?王若虛《滹南遺老集》卷一五)

(5)明陳繼儒言:“詩文只要單刀直入，最忌綿密周致。密則神氣拘迫，疏則天真爛漫，《史記》之佳處在疏，《漢書》之不如《史記》在密。元畫疏，宋畫密，氣韻生死，皆判于此”。(陳繼儒《狂夫之言》卷三)

(6)王鏊言:“《史記·董仲舒?zhèn)鳌凡惠d《天人三策》，賈誼與屈原同傳，不載治安等疏，視《漢書》疏略矣，蓋《史記》宏放，《漢書》詳整，各有所長也?！保?］166

(7)劉大櫆說:“孟堅文密，子長文疏。凡文力大則疏。氣疏則縱，密則拘;神疏則逸，密則勞。疏則生，密則死”。［4］8

(8)邱逢年云:“按朱子曰:‘《史記》疏爽，《漢書》密塞?！嘁嘣弧妒酚洝纷兓?，《漢書》整齊;《史記》宕逸，《漢書》沈厚。呂伯恭曰:‘太史公書法豈拘儒曲士所能通，其旨意之深遠(yuǎn)，寄興之悠長，微而顯，絕而續(xù)，正而變，文見于此而起意在彼，魚龍變化，不可縱跡。’王楙曰:‘太史公如郭忠恕畫天外數(shù)峰，略有筆墨，意在筆墨之外?！踉蕦幵?‘《史記》之文或由本以之末，或摻末以續(xù)本，或繁條而約言，或一傳而數(shù)事，或從中變，或自旁入，意到筆隨，思余語止。’皆言其疏逸變化之妙者也。班惟密塞整齊，不足以與于斯矣?！?邱逢年《史記闡要·班馬優(yōu)劣》)

(9)浦起龍言:“昔鄭樵為《通志》，囊括群史，極斥班書，未免太過。劉知幾互有褒貶，王充又確奉蘭臺，以為作史之繩尺。要而論之，文章議論之高，班不及馬，而后人無遷之才，則寧學(xué)固，不可學(xué)遷，以遷書變化無方，而固書有規(guī)矩可遵也。朱子云:‘太史書疏爽，班固密塞?！蛎苋麆t有法可循，故后世之史，亦多從《漢書》之例云?！?浦起龍《釀蜜集》卷二《班馬異同》)

(10)李景星評《史記·劉敬叔孫通列傳》云:“又為二人立傳，而不詳其所終，亦史筆之疏也?！保?］91

(11)李景星評《史記·萬石張叔列傳》:“篇內(nèi)‘天子曰’云云，按《漢書》詳載報丞相詔是也。此只摘錄數(shù)語，且有異同，殊嫌疏略?！保?］94

(12)黃淳耀認(rèn)為《史》《漢》互有疏密，并舉例論證:“馬疏班密，向有定論，然亦論其行文耳，其敘事處互有疏密。如《高帝紀(jì)》高祖為亭長乃以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時時冠之，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也?！妒酚洝窌怂坡蝗≈聽?，而班史于高帝八年中補(bǔ)出‘爵非公秉以上無得冠劉氏冠’，此班密于馬也?！俄?xiàng)羽本紀(jì)》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zhuǎn)餉，本以起下挑戰(zhàn)決雌雄，毋徒苦民父子語，遷于《高帝紀(jì)》中自削之，固乃仍其削處而以羽語入列傳，兩處皆少生色矣，此班疏于馬也，他可類推?！?黃淳耀《史記論略·高帝本紀(jì)》)

除了第12條，其他11條均言《史記》之疏略;其中第3、4、5、6、7、8、9、10 條都是將《史記》與《漢書》比較，一致指出《史記》之疏與《漢書》之密。從歷代評論中我們可以看出，最早對《史記》和《漢書》作疏密比較的是朱熹，他的言論啟發(fā)了后世學(xué)者，開了《史》《漢》疏密論的先河。第8條中邱逢年對歷代有關(guān)疏密之言論作了簡單匯集，認(rèn)為《史記》疏略多變，《漢書》密塞整齊，不如《史記》;第1、10、11條直接批評《史記》之疏;第2條言“遷文直而事核，固文贍而事詳”。

要之，歷代疏密之論大抵就兩個方面而言:首先，在敘事方面，疏是疏漏、疏忽、疏散之意，意思是該完整的不完整，該補(bǔ)充的沒有補(bǔ)充，密則詳實(shí)完整。如第1、4、6、10、11、12 條，除了第12 條言《史》《漢》互有疏密，其他幾條都著眼于《史記》之疏忽遺漏與《漢書》之詳實(shí)嚴(yán)密，從這個意義上來看，疏是貶義，密是褒義;其次，在行文方面，疏指疏蕩，密指密塞，疏蕩則多變化，密塞則多拘謹(jǐn)，如第3、5、7、8、9條，從這個意義上看來，疏是褒義，密是貶義。第9條浦起龍從是否易學(xué)評論兩書得失，認(rèn)為《史記》疏朗多變，難以模仿，《漢書》密塞嚴(yán)謹(jǐn)，有規(guī)矩可循，就像詩人中的李白和杜甫，杜詩可學(xué)，李詩不可學(xué)，這也可以解釋后世史書多學(xué)《漢書》的原因。前人在論及《史》《漢》疏密之第一層意思時，往往會舉例論及，而在言及其第二層意思時，往往流于空發(fā)議論，沒有實(shí)例佐證。

二

中國敘事作品中有一句常見的話:“有話則長，無話則短”。在文本內(nèi)，“敘事時間速度，是和敘事情節(jié)的疏密度成反比的，情節(jié)越密，時間速度越慢;反之，情節(jié)越疏，時間速度越快……敘事時間速度，在本質(zhì)上是人對世界和歷史的感覺的折射，是一種‘主觀時間’的展示。”［6］141現(xiàn)代西方敘事理論也認(rèn)為，敘事節(jié)奏取決于敘事時間總量與歷史時間總量的關(guān)系。敘事時間并不同于歷史時間，歷史時間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常數(shù)，敘事時間則是一個變數(shù)，敘事時間速度，是由歷史時間的長度和敘事時間的長度相比較而成的，歷史時間越長而文本長度越短，敘事時間速度就越快;反之，歷史時間越短而文本長度越大，敘事時間就越慢。荷蘭學(xué)者米克·巴爾將二者間的關(guān)系區(qū)分為五種不同的情況:

以下就這五個方面分析《史記》和《漢書》。

1.概略:素材時間＞故事時間

概略體現(xiàn)在《史記》《漢書》中，是指有關(guān)人物的生平簡介，或者歷史事件的簡單概括。如《史記·魏公子列傳》中，擊秦救趙是魏公子無忌一生中的偉績，然而司馬遷只用了十五個字寫解圍情況:“進(jìn)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保?］2381時間速度非常快。再如《漢書·車千秋傳》末云:“桑弘羊?yàn)橛反蠓虬四?，自以為國家興榷管之利，伐其功，欲為子弟得官，怨望霍光，與上官桀等謀反，遂誅滅。”［1］2887短短四十余字概括了桑弘羊一生大節(jié)，言簡意賅，敘事時間速度非?？?。史傳作品中概略運(yùn)用非常普遍。編年體史書中多用概述，紀(jì)傳體史書如《史記》《漢書》中的本紀(jì)、表、書(志)等多用概述。世家、列傳則大體上由背景式概述和故事性段落構(gòu)成，背景式概述簡單交代人物出身，故事性段落則以幾個與人物密切相關(guān)的事情為描寫中心，由事而知人，既完成了史實(shí)的交代，又在有所剪裁的事實(shí)中凸顯了人物的性情。

2.省略:素材時間=n，故事時間=0，因而素材時間＞∝故事時間

省略也稱“省文”，如凌稚隆評《趙世家》“文公所以反國及霸，多趙衰計策，語在晉事中”云“省文”［3］267。在史傳中的表現(xiàn)形式一般為“xx事在xx傳中”，即所謂“互見法”，《史》《漢》中有關(guān)互見法的例子眾多(關(guān)于互見法的分析論文甚多，茲不贅述)。還有一種省略是先選一個代表性人物或代表性事件，然后以“多此類”收束，如《史記·張湯列傳》載:“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獄，皆窮根本。嚴(yán)助及伍被，上欲釋之。湯爭曰:‘伍被本畫反謀，而助親幸出入禁闥爪牙臣，乃交私諸侯如此，弗誅，後不可治?！妒巧峡烧撝?。其治獄所排大臣自為功，多此類?！保?］3139指出張湯打擊豪強(qiáng)、維護(hù)皇權(quán)之功，這類行徑比較多，以這件事為代表。也有前面詳細(xì)敘述，后面一筆帶過者，如楊慎評《史記·魏世家》:“先假為說梁王之詞備載，而于其說梁王也，則但曰‘以此告之’，此省文也?！保?］373省略的使用，不僅僅是敘事時間速度加快，而且可以避免啰嗦。

3.場景:素材時間≌故事時間

一般來講，場面描寫都是放慢了敘事時間速度，場面描寫即米克·巴爾所謂的“場景素材時間≌故事時間”，如《史記》中灌夫罵座、荊軻刺秦王、霸王別姬、易水送別等，《漢書》中蘇武寧死不降、李陵為蘇武送行等都放慢了敘事時間速度?！妒酚洝分小俄?xiàng)羽本紀(jì)》主要圍繞三件大事來敘述，即“巨鹿之戰(zhàn)”、“鴻門宴”、“垓下之圍”，通過這三個大的場面來展示項(xiàng)羽的悲劇性性格以及命運(yùn)的一次次逆轉(zhuǎn)?！傍欓T宴”、“烏江兵敗”戲劇沖突強(qiáng)烈，司馬遷以濃密的文字來展示當(dāng)時的場景，敘事時間速度放慢，突出了項(xiàng)羽之勇猛粗豪以及有勇無謀的性格特征。這種以性格而不是以事件來決定篇幅長短和敘事時間速度的寫法，與后世史書相比，顯得不拘章法。《漢書》中霍光作為漢后期的重臣，其一生與政治相關(guān)之事何其之多，《漢書·霍光傳》卻有條不紊，詳而有序。傳中抓住霍光一生中四件大事，即武帝托孤、燕王謀反、昌邑王廢立以及宣帝即位，在幾件大事上放慢時間速度，詳細(xì)敘述，霍光的個性在這幾件大事中得到充分體現(xiàn)。

4.減緩:素材時間＜故事時間

減緩的情形在史傳作品中用得很少，比較典型的例子是《史記·魏公子列傳》中對魏公子迎侯嬴的描寫，用了近四百字，像一個個慢鏡頭，將場景中每一個人的表情都攝入畫中，時間速度放慢，歷史時間少于敘事時間。

5.停頓:素材時間=0，故事時間=n，因而素材時間＜∝故事時間

停頓即中斷敘事，敘事時間和歷史時間都呈停頓狀態(tài)，《史記》《漢書》中的錄文情況即屬此類。比較而言，《漢書》所引文章，在數(shù)量上大大超過《史記》。據(jù)吳福助先生的統(tǒng)計，全書除去重復(fù)引用者，共1170篇，其中詔令539篇，奏議類487篇，詩歌類69篇，書牘類44篇，辭賦類19篇，其他12篇。［9］16這一千多篇文章，是研究西漢文學(xué)的重要依據(jù)?！稘h書·賈誼列傳》除襲用《史記·賈誼傳》之外，還錄有賈誼的《治安三策》;《晁錯傳》錄有其《教太子疏》《言兵事疏》《募民徙塞下》等疏以及《賢良策》;《鄒陽傳》載其諷諫吳王劉濞謀反一書;《枚乘傳》也載枚乘諫吳王謀逆一書等等，錄用之文的增加能比較全面地看出傳主的思想。

對于《史記》《漢書》錄文情況，前人有過爭論和分析，如《史記》不載冒頓給呂太后之信，班固則記錄，劉咸炘分析道:“趙翼《陔余叢考》曰:‘冒頓遺呂后書至穢褻，《史記》不載，為本朝諱也。班則覼縷述之。并報書之丑惡，亦詳錄不遺，其無識更甚?！创苏f非也。此本無可諱，古人亦不諱，馬略而班詳之耳。馬體通史，亦不為一朝諱惡也?！保?0］227－228認(rèn)為司馬遷并非為了避諱而不錄其書的，只是《史記》略而《漢書》詳而已。

對于班固有書皆錄的習(xí)慣，也有學(xué)者予以批評，邱逢年就言班固“其行文于《東方朔傳》詳董偃，于《翟義傳》載王莽大誥，比之《史記·孟荀傳》之詳鄒子等，《淮陰傳》之備載蒯通語，差毫厘而謬千里。此皆馬得而班失也”(邱逢年《史記闡要·班馬優(yōu)劣》)。認(rèn)為《史記》擇要而錄，比之《漢書》逢書必錄要高明百倍。

鄭鶴聲從敘事角度分析兩書之錄文:“遷喜敘事，至于經(jīng)術(shù)之文，干濟(jì)之策，多不收入，故其文簡，固則于文字之有關(guān)于學(xué)問有系于政務(wù)者，必一一載之，此其所以卷帙多也。今以《漢書》各傳與《史記》比對，多有《史記》所無而《漢書》增載者，皆系經(jīng)世有用之文，則不得繁冗議之也?！保?1］158《史記》為了敘事的流暢，不喜錄文，《漢書》一一錄之，這使得《漢書》更加富贍詳實(shí)。但是錄文時敘事速度呈停頓狀態(tài)，影響了敘事之流暢，因此《漢書》比《史記》更顯密塞。

三

從所敘時代上看，《史記》敘先秦史疏，敘漢代史密;《漢書》在年代分布上疏密不太明顯。據(jù)張大可先生的《史記研究》統(tǒng)計:“《史記》一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其中專載漢史的有六十二篇，兼及漢史的有十三篇，共七十五篇”，而“載述漢史的七十五篇，計本紀(jì)六篇，表七篇，書八篇，世家十二篇，列傳四十二篇，純言漢史的字?jǐn)?shù)二十五萬字多”［12］384?！妒酚洝啡珪?30 篇，共 52 萬字，其中75篇約26萬字論及漢代史事，在這26萬字中，又有一半論載漢武帝時期的史事。百年漢史與此前二千多年歷史所用篇幅大體相當(dāng)，可見有關(guān)漢史的敘事速度比此前兩千年歷史的敘事速度要慢得多，有關(guān)漢代的敘事情節(jié)比之前的要密實(shí)得多。白壽彝先生也指出:司馬遷對待歷史是略古詳今的，越古越簡，越近越詳，他認(rèn)為導(dǎo)致這種情形的原因有三點(diǎn):1.司馬遷注重歷史為現(xiàn)實(shí)服務(wù)，多載當(dāng)代史事，察見當(dāng)代社會的弊端，期冀引起統(tǒng)治者重視。2.由他的歷史進(jìn)化論決定，主張“法后王”。3.時代越遠(yuǎn)史料越少，焚書坑儒、戰(zhàn)亂頻仍，書寫材料如甲骨、簡牘等不易流傳保存，是以先秦史料遺留不多。秦漢史料則比較豐富，既有圖書資料、檔案資料，又有實(shí)物資料如城池宮殿、石刻圖象等，口耳相傳的故事也不少，這些都有利于《史記》的寫作。［13］39《漢書》中各朝各代相對來說比較均勻，它不像《史記》那樣存在資料欠缺的問題，因而在年代分布上疏密程度并不明顯。

體例上，表、書(志)疏，本紀(jì)、世家、列傳密。從《史記》《漢書》全書體例看，本紀(jì)、世家、列傳是從時空兩方面來反映人物的活動的，表主要是從時間上來反映人類活動的。在所有體例中，“表”的時間速度最快。但在“表”中，也同樣存在著時間速度快慢問題，《史記》中“三代世表”速度最快，“秦楚之際月表”速度最慢。從標(biāo)題上也可以看出，三代之事以“世”記，十二諸侯、六國、漢興以來諸侯王之事以“年”記，秦楚之際則以“月”記。造成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在于上古年代久遠(yuǎn)，可供參考的文獻(xiàn)不多，而秦楚以來歷史事件紛繁眾多，可敘述的事實(shí)也相應(yīng)要多得多?！稘h書》中《古今人表》繼承《史記》，敘事時間速度比其他表快得多。敘事時間速度決定了情節(jié)節(jié)奏、故事詳略，也反映了作者的歷史眼光和取舍標(biāo)準(zhǔn)。在人物傳記中，同樣存在著敘事時間快慢的問題，本紀(jì)中，兩書《高祖本紀(jì)》《高帝紀(jì)》時間速度慢，《五帝本紀(jì)》《夏本紀(jì)》《惠帝紀(jì)》等時間速度快。列傳也存在這個問題，有些人物的傳記用很長篇幅來反映，有些則短短幾個字概括。

從傳記結(jié)構(gòu)上看，《史記》《漢書》中人物傳記分為四大類:單傳、合傳、類傳、附傳。相對而言，專傳敘事時間速度最慢，合傳、類傳則呈現(xiàn)不同情況，附傳敘事速度最快，往往數(shù)語帶過。

要之，敘事時間速度的快慢決定了敘事情節(jié)的疏密與詳略，《漢書》之有書必錄影響了敘事時間速度，是其總體上比《史記》密塞的一個重要原因。另外班固往往能根據(jù)新掌握的資料對《史記》進(jìn)行補(bǔ)充，故其文更詳贍。其他則需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不可概言《史記》疏《漢書》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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