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拙平白 渾成自然——論徐德凝詩歌創(chuàng)作及“徐德凝現(xiàn)象”

喬世華

（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遼寧 大連 116081）

在這個文學邊緣化、讀詩人遠少于寫詩人的詩歌衰落的年代里，寫詩人容易被看成是瘋子；偏偏就有這樣一個生于遼南普通農(nóng)民家庭的帶有“撒慢氣”的徐德凝，一個共和國的同齡人，青少年時代因為背著 “富農(nóng)子弟”的政治包袱而沒有出路，在其后幾十年的艱苦奮斗中，不論是當農(nóng)民、做農(nóng)民工，還是在干木匠，當施工員、放線員、預算員的時候，抑或是在后來發(fā)跡成為包工頭直至擔任某個企業(yè)的董事長，他都能始終做到每天筆不離紙地寫著詩歌，前后總計寫了兩萬六千多首！一切正如徐德凝帶有點豪情與霸氣的言說：“有人小瞧我的出身，也有人說我的學問不深。請問四十年寫出兩萬多首詩歌的，普天下你看見過幾人？”[1]他先后出版有《行吟集》、《放歌行》、《海之韻》、《走過紅海灘》、《記憶的雕塑》等多部詩集，同時還著有《徐德凝倫理詩三百首》、《徐德凝解讀國學詩畫集》、《佛典的管理智慧》等多部書籍，致力于傳統(tǒng)文化的弘揚。如此孜孜不倦且樂此不疲地“詩話”人生、著書立說，這種創(chuàng)作現(xiàn)象、文化現(xiàn)象在當下來說是并不多見的，也是值得我們深入探究的。因為徐德凝的詩文創(chuàng)作以及由此形成的“徐德凝現(xiàn)象”是一個很好的文學范例、社會樣本，也會是一個我們觀察文學的很好的切入點，由此進入，能夠開啟我們對詩歌的價值承諾、審美嬗變與發(fā)展走向等一系列與文學相關的有意義的話題的思考，而且我們可以進一步追問：在這個逐利的時代里，詩人究竟有何作為？在文學邊緣化的今天，詩歌（文學）于我們的人生還有何助益？文學與生活的關聯(lián)、詩人與讀者的關系到底應該怎樣？

一、生活磨練，文學引導

首先，一個讓人感興趣的話題就是，徐德凝何以能在詩歌寫作道路上如此長久地堅持，幾十年如一日，無論窮達，先后寫下那么多首詩歌？徐德凝曾以詩的語言對自己創(chuàng)作上的豐盈做過分析：“老先生問我，為什么心里儲藏著那么多詩歌。首先感謝豐富多彩的生活，其次是一個喜歡思考人生的靈魂?！盵2]這個自我解剖可謂有自知之明。

從主觀方面來說，堅持創(chuàng)作緣于他對詩歌的癡迷：“熱愛詩歌如此執(zhí)迷，詩已將他全部融化”[3]，“詩歌已融入我的血液之中”[4]。 特別是在他最窮愁潦倒之時，詩歌更成為他人生的風向標，他對生活的思考、對改變自身命運的強烈渴望都結(jié)晶為詩歌，苦難的命運沒有摧毀他的意志，反而堅定了他通過自身努力來創(chuàng)造人生幸福的信念。要知道，徐德凝在上中學時就顯現(xiàn)出他的寫作潛質(zhì)和才能：“念高中時我的作文受到了語文老師的高度表揚，夸我的一篇記敘文寫得真棒。老師在批語中用了栩栩如生這個詞，說如果徐德凝能繼續(xù)學習深造，就一定能夠成為作家寫出好文章”[5]；他在此時也立志從文：“我讀了一些課外讀物，并且自己幻想能當一個作家呢。當時在學校的板報上，曾登過我的詩歌和散文有六七篇之多，我感覺自己長大靠筆桿子吃飯沒問題?！钡窡o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發(fā)了，“它像一場颶風，把我們這一代人都卷了起來、揚了出去、最后又從高空中狠狠地跌了下來，最后落到地上鼻青臉腫?！盵6]徐德凝的學業(yè)攀登之路中止了，“靠筆桿子吃飯”的夢想也宣告破滅了。他自己時隔多年后有反思和總結(jié)：“如果條件具備，我很可能成為一名作家、一位詩人，甚至做一任彪炳史冊的清官。因為我有一個不知疲倦的大腦，一顆赤子之心，一份波濤洶涌的激情?？陀^的現(xiàn)實同我的理想背道而馳，青年時我身處特殊的背景、特殊的環(huán)境，因此順理成章地不再奢望自己成為作家和清官了?！盵7]

特殊的政治環(huán)境和氣候令他不能在文學道路上大展宏圖，但他對文學的那份執(zhí)著卻沒有變，以詩的文字來言說自己成為他每天的“功課”，成為他的日常生活方式。在其人生奮斗的道途中，“每天早晨，我用凈水洗臉，洗去污垢與疲倦；每天早晨我用詩歌洗心，使心靈得到凈化變得純真?！盵8]說徐德凝具有成為詩人的潛質(zhì)，就在于他具有纖細敏感的神經(jīng)，時時葆有著一顆容易感動的赤子之心：“保持赤子之心，做到精神生活富有”[9]，“赤子之心如松柏常青”[10]。生活的磨礪、命運的不公沒有粗糙他的心靈，反倒促發(fā)他時時自省，注意摒棄精神雜質(zhì)：“每天早晨，我都要檢查心靈，看一看有沒有堵塞有沒有淤滿，發(fā)現(xiàn)雜物馬上清除，讓它露出泉眼?！盵11]所以當看到別人意氣風發(fā)時他不是“眼氣”嫉妒恨，而是在認真反省后煥發(fā)了斗志：“1977年巧遇同學矯恒國，將我的認識提高命運改變。他當合同工來到大連‘二建’，學會了看圖又會施工放線。他是我的木工班長，識圖是多么高雅又清閑。那時我體力活兒重一天能吃二斤半，而恒國一天只吃一斤多一點。可他的工資卻是三元一角二，而我一天只能掙一元八角六分錢。將這一筆生命賬一計算，可真驚出了我一身冷汗。畢業(yè)十年我吃完了他二十年的口糧，而我十年只掙了他六年的錢。從此后我對自己叫板，天天中午不睡午覺而捧著圖紙看。瞌睡了就狠狠地擰一下自己的大腿，下決心要將老同學的技術(shù)追趕”[12]。也許和他的 “撒滿氣”有關，也許和他內(nèi)心的強大有關，詩人的心靈非但沒有被世俗的金錢權(quán)勢以及惡劣的人性所侵蝕，反而“幾十年利用了業(yè)余時間，翻來覆去地思考人生，一天天將自己的理想實現(xiàn)。對人生思考不曾間斷，用詩歌形式道出了心靈所感?！盵13]。由此，他總是能以審美的眼光打量世界，以超乎常人的敏感思考人生，從而能穿透熙熙攘攘的利益網(wǎng)絡和繁復錯雜的人際關系，“善于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美”并“用美來滋潤心靈”[14]，詩歌題材于他的詩神來說自然俯拾皆是，他的詩情也始終洋溢。

從客觀方面來說，生活的饋贈更是他“詩情畫語”不斷的保證：“我的生活比較零散，工農(nóng)商學什么都干，當年一個小山村里的地富子弟，嘗受了不少生活艱難，我將逆境生活扭轉(zhuǎn)，在前進的道路上發(fā)出聲聲吶喊，是這種吶喊形成了詩歌，詩歌幾十年與我相依相伴?！盵15]徐德凝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和他的人生經(jīng)歷息息相關?？梢韵胍?，從遭人白眼的農(nóng)家子弟到受人敬重的成功企業(yè)家，這期間角色的巨大轉(zhuǎn)換，以及從社會底層逐步攀向高層的人生拼搏經(jīng)歷都一定是極其富有傳奇色彩的，特別是徐德凝在這其間曾屢遭挫折，所遭遇的艱難坎坷更是不計其數(shù)，可以說生活的各種滋味他都嘗盡了。生活的磨難沒有摧毀他，反倒成為其人生乃至文學創(chuàng)作的豐富饋贈：“我雖然沒有邁進大學校門，卻懷有一顆人生不屈的心。是社會大學教育了我，農(nóng)家子弟成長為董事長萬貫纏身?！盵16]他在一次施工中甚而險些喪命：“七八年在沈陽東陵施工，修角樓時橋板突然折斷。我從九米高處掉了下來，工友們驚嚇得直了聲的呼喊。……我在空中幾次翻轉(zhuǎn)。兩手抓定后眼向下看，等碎磚破瓦地上一片。此時我離地也就一米來高，兩手松了后掉到了地面。這時候我面前金星一片”。這次大難不死同樣激發(fā)了他通過正當努力來改變?nèi)松\的決心：“從此我工作中任勞任怨，努力鉆研技術(shù)意志更堅”[17]。

顯然，是“社會的大學”、是豐富多彩的生活給予了他磨難和傷痛，同時也給予了他無窮盡的創(chuàng)作靈感與人生智慧，徐德凝把對成功的渴望和對文學持之以恒的熱愛二者合一，通過努力走向了成功：“由一個小木匠逐步成長為建筑承包商，我的生活狀態(tài)總在變動，因此才產(chǎn)生靈感無窮。我真實吟唱自己的生活，好似一條永不枯竭的小溪在歡樂地唱歌”[18]，“我的詩歌告訴年輕人，自己是怎么樣一步一步勇往直前”，“它記錄了我的生活，并唱出了從奴隸到將軍的經(jīng)驗”[19]；“幾十年寫詩不輟，是因為詩歌為我的生活帶來無窮歡樂，真實記錄了我?guī)资杲?jīng)歷的風雨坎坷日出日落”[20]。是生活雕琢了徐德凝，徐德凝以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印證了生活是文學永恒的活水源泉；也是詩歌化育了徐德凝：“是詩歌一路與我相伴，引我前行，讓我永遠保持了一顆純潔善良、奮發(fā)有為的心，保持了一雙既明察秋毫又寬容豁達的眼睛，一副勇于進取、刻苦鉆研的頭腦，我才避免了許多曲折，歧路。我才一步一個腳印地成長起來，成長為一個大家公認的白話詩人，一個業(yè)務純熟的古建筑專家，一個善于經(jīng)營管理的企業(yè)家”[21]。文學這“無用之用”照亮了他的人生前程，成為其人生奮斗過程中強有力的精神支撐，也讓我們見證了他內(nèi)心的強大。

二、個人記憶，時代足音

當我們明了徐德凝何以能長久保持著如此旺盛的詩情時，也就不難理解詩歌創(chuàng)作之于他本人的意義了，詩歌是他書寫生活見聞、抒發(fā)所思所感、進行人生勵志的有效載體，也是他排遣寂寞、放逐不良情緒的工具：“詩歌可以抒情，詩歌能讓我心靜。心靜是精神上的一種享受，抒情可以安穩(wěn)自己的心靈”[22]某種程度上說，詩歌與他的人生已經(jīng)合二為一了。被徐德凝用來“洗心”的詩文向世人述說了他的成長歷程，記錄了他對于人生諸多現(xiàn)實問題的思考和感悟。

一個詩人的寫作歷程就是在向世人闡說他的人生軌跡和精神成長。徐德凝詩歌尤其如此，這兩萬六千多首詩歌是他整理個人人生記憶和生活經(jīng)歷的產(chǎn)物，我們能夠從其詩歌中感受到他的喜怒哀樂，看到他對個人如同父輩“闖關東”一般的艱難創(chuàng)業(yè)打拼過程的記錄。而且其詩歌一如其為人顯得通透澄凈。詩歌寫作對于他來說就是日記：“我某一個時期所寫的詩歌，是將那一個時期的生活定格起來。詩歌挽住了那一段時光，多少年后仍可以將那段歷史翻開”，“我的生活轉(zhuǎn)化成詩的語言，每首詩歌都是我人生的事件?！盵23]我們總是能在他的詩歌里看到他在過去的歲月里的人生游走以及見聞感受，能從中感受到一個時代的風貌，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這里有他三十而立之時捫心自問發(fā)難的《立志》：“決心立數(shù)次，不厭其煩；主意不穩(wěn)定，心思往返；年已近三十，焉能童還；把住壽命關，一寸金兌現(xiàn)；一勞則永逸，克艱攻難；艱難山峰上，有樂有歡?！庇性诠Τ擅椭髮θ松淖杂X內(nèi)省：“每天早晨我都要將昨天的行為思考，以便將正確的發(fā)揚錯誤的扔掉?；匚杜c展望生活是一種精神享受，再將對生活心得寫成詩歌譜成曲調(diào)?！盵24]有旅行九州極目楚天舒的快樂（《九州詩情》）；有對親人的追思與懷念（《爺爺》、《憶奶奶》、《父親》）；有對祖國統(tǒng)一的渴望（《臺灣之行》）；有對文學的癡迷和熱愛之情（《繆斯的約會》）；有對生活道理的探究和因此形成的困惑：“一次一次尋找，一遍一遍探討。生活中的道理呀，仍有許多還不知道。”[25]有他的通透達觀：“我沒有將我的財產(chǎn)看成是私有的，而只是把掌管好發(fā)揮好它的社會作用當作我的一種職責。我沒有將寫作看成是一種職責，上萬首詩歌誕生只是我業(yè)余愛好之結(jié)果，我總喜歡在生活中尋找出一點情趣，精神需要不斷升華，尋找新的快樂”[26]；有對感情的追問和迷思：“情不能用車載斗量，看不到但能感覺到一種神圣，情是一種什么物質(zhì)呀”[27]；有對自己清高人格的維護：“他有錢有權(quán)，但我卻不愿與他沾邊。利用錢權(quán)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但買不去我的內(nèi)心情感”[28]；有“老撒”般的豪言壯語：“老百姓最會將百姓生活敘說，我是農(nóng)民、民工、工頭與詩歌愛好者，寫白話詩歌我最有資格”；有對生活的感恩：“豐富有趣的生活經(jīng)常令我心動。我是一位人生幸運者，幾十年來詩意地生活一直其樂融融”[29]；有對改變?nèi)松H遇的執(zhí)著（《修廟記》）；有對東方文化的信心（《讀＜道德經(jīng)＞心得》）；有對異質(zhì)文明世界的近距離接觸和觀察思索 （《不列顛之旅》）……他的詩歌有效地佐證著“詩言志”，也讓我們見證了他快樂的能力和健康的人格——如果說“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的話，唯獨“怨”我們絕少能從其詩歌中見到。

值得注意的是，徐德凝在詩歌中那些對于爺孫、父子、夫妻、婆媳、兄弟、親家、妯娌、朋友關系、倫理的呈現(xiàn)和歌詠，以及由此表現(xiàn)出來的對民間的仁義、誠信、道德?lián)?、家族榮譽等的表達，給我們提供了非常生動鮮活的民間生活范本。它讓我們溫習了那融融的親情、綿綿的友情、蜜蜜的愛情，特別是看到了這些倫理情感在民間大地上的堅韌而頑強的存在。通常研究者會以為，當西方的堅船利炮打開了晚清的大門從而使得兩種異質(zhì)文明激烈碰撞之時，當“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浪潮席卷了中國給國人帶來了新的文化信心之時，特別是到后來十年“文革”對于中國人傳統(tǒng)進行了史無前例的災難性破壞以后，傳統(tǒng)文化中的倫理綱常、價值體系已經(jīng)式微了。但徐德凝的詩歌作為一份獨特的文本，讓我們看到了，即使是在那曾經(jīng)的人性、傳統(tǒng)、國學的厄運歲月中，在廟堂當中被中斷的傳統(tǒng)文化中的忠、孝、禮、義、信，卻在民間大地上得以一直賡續(xù)、深深扎根和堅韌存在著。不論是在不堪回首的昨天，還是在既有價值體系正在恢復的當下，在徐德凝的生活中和他的筆下，一直呈現(xiàn)著的就是這樣一幅幅父嚴子孝、長惠幼敬、兄友弟恭、夫義妻賢的家庭生活乃至家族生活的和睦圖景：“家庭和睦天倫之歡，孝親愛子效法先賢。兄弟姐妹情同手足，骨肉攜手并肩向前?！盵30]這里沒有兄弟鬩于墻的紛爭，有的是手足之間的相依互助：“爺爺父親兩代手足之情盡顯，或一鍋吃飯或分家不分產(chǎn)。光輝的榜樣激勵后輩真心相助，我兄弟三人要做孝悌的兒男。雖然早已分家各立爐灶，聯(lián)手創(chuàng)業(yè)已經(jīng)三十來年。1999年我將我的企業(yè)向股份制轉(zhuǎn)變，我是創(chuàng)業(yè)人員占百分之五十多一點。姐姐與妹妹各得百分之四點五，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兩個弟弟各分一半。記得當時我征求我母親意見，媽媽說‘你不是已經(jīng)付給他們工資錢？股份百分之二十是多少？’我說‘總數(shù)過億那就是幾千萬?！瘚寢屨f‘這不是老人留下的家產(chǎn)，你給他們分得多了一點?！艺f‘媽媽你同意還要多分一點給他們，股份還剩九，姐姐與妹妹各分一半?！也荒茏屝值芙忝糜惺涓?，和他們攜手共同向前！一奶同胞吃一鍋飯長大，這種天生親情不容冷淡。姐姐性格像老爹與人為善，對弟弟妹妹從未使用過激的語言。七十年代家中口糧匱缺，是姐姐家的口糧幫助我家渡過難關。姐夫?qū)Ω改刚嫘男⒕?，多次陪護父母住院。我們兄弟幾個事業(yè)太忙，姐夫退休有時間也有盡孝的心愿。兄弟團結(jié)不怕天大困難，徐氏兄弟三頭六臂相聯(lián)。三十多年手足情深不離不棄，爭取登上《東方時空》和諧講壇。二弟德棟多謀善斷，勤奮工作分外節(jié)儉，脾氣急躁當仁不讓，但卻從未與哥哥嫂嫂紅過臉。三弟德學志向高遠，大膽規(guī)劃企業(yè)快速發(fā)展。心懷一股倔強干勁，為人忠誠俠肝義膽。小妹淑梅勤奮能干，走東跑西不怕困難。相夫教子盡心盡力，血熱真情不帶雜念。”[31]這里有對傳統(tǒng)倫理情感的肯定和對“孝道”的呈現(xiàn)：“老父親向我要錢，拿到錢后就去行善。上一次給錢不過十來天，今天給八百老人家卻有點不滿。干脆再添五百換來笑顏，講孝必先順，老父親高興點兒心自安?！盵32]這里有的是夫妻相愛舉案齊眉、屈己接妯娌盡心奉舅姑：“妻子玉榮從沒有驚人言行，所說所做盡屬平凡，但她懷有敬老扶小的善良之心，僅此一點就勝過家產(chǎn)萬貫。我的婚姻并不浪漫，夫妻生活甜蜜美滿，結(jié)婚至今三十六年未曾吵嘴，恩愛夫妻相依相伴。二弟媳玉良做過教員，知文懂禮比較善談，愛憎分明性格堅強，家庭重擔一人承擔。三弟媳李娜生性溫良不急不躁，不愧生長在海濱名城大連，一心一意料理家務，孝敬公婆友愛妯娌撐起半邊天?！盵33]……總之，徐德凝詩歌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很生動的文學標本，個人記憶呈現(xiàn)出的是時代的面影、家庭家族的榮光。所以，徐德凝的詩歌首先是他一個人的成長史、心靈史。而同時，這一個人的記憶、一個人的史詩也在有意無意中為社會學者提供了一份難能可貴的研究草根階層幾十年精神演變的生動文本，從一個側(cè)面為我們真實記錄了新中國發(fā)展變化的時代足音。正是千千萬萬這樣的私人的鮮活的記憶才拼接、構(gòu)成宏大的國家、社會形象的生動記憶，豐富了我們對既往時代的認知，也矯正了我們在認識上可能存在著的某種偏頗。同時，反映著其奮斗歷程的詩歌寫作對今天的年輕人具有著莫大的啟迪意義，一個曾經(jīng)遭人白眼的富農(nóng)子弟在困境中的掙扎與不屈，在順境中對道德倫理的衛(wèi)守與張揚，這些內(nèi)容都不能不讓人動容乃至感慨萬千，并最終會成為眾多年輕人的“勵志”典范。

三、仿制民歌，實話實說

正如我們已經(jīng)看到的那樣，徐德凝的詩歌是以大白話的方式實話實說，這種寫實的風格也因此構(gòu)成了他詩歌寫作的最鮮明色彩。我們不僅要追問：他“在生活中尋找，向心靈討要”[34]的詩歌創(chuàng)作何以會選擇這種大白話的詩歌寫作方式？

細細想來，應該有這樣幾種因素促成了徐德凝這種獨特的言說方式。第一，遼南鄉(xiāng)村的地域文化，特別是遼南地區(qū)所流行的“大實話”的民歌形式對于徐德凝刻骨銘心的影響以及他一直以來對于包括“大實話”在內(nèi)的民歌的刻意模仿。沒能在學業(yè)上繼續(xù)深造、沒能更系統(tǒng)地接受西方文學文化的熏染，肯定是一大遺憾，這會令徐德凝的白話詩作有所謂先天營養(yǎng)不足的地方，但更會使得他對詩歌的理解與某些亭子間中的詩人、學府里的學者迥然有別，而這又在另一個維度上成就了他這樣一個向傳統(tǒng)靠近的特立獨行的白話詩人。第二，這種不事雕飾的言說方式或者說思維方式和寫作者坦蕩豪爽、心直口快的個性有關，這直接決定了他不可能靠攏那種曲徑通幽晦澀難懂的方式，而是要選擇這樣一種“大實話”的方式講述自己的人生經(jīng)歷、表達自己的喜怒愛憎。換言之，用白話書寫心靈是他口無遮攔、率直心性的體現(xiàn)。第三，這種言說方式來自他有意識的藝術(shù)追求和他秉持的詩歌觀念。在他看來，“大眾的語言可以將心意表達明白，我?guī)资陙矸略烀窀杳裰{。因為生活的基本曲調(diào)，就是老百姓吟唱的歌謠。那是對生活的直接感嘆，那是人類最原始的心跳。盛宴并非名家來烹調(diào)，原汁原味鄉(xiāng)土菜入口最地道?！盵35]。這當中反映出了詩人對于自己和讀者關系的理解：“無論偉大的讀者，還是偉大的詩歌都必須來自生活。讓我們親近生活吧，生活中的創(chuàng)造不但會激發(fā)詩人如泉水般流淌不竭的詩意，而且所創(chuàng)作出的詩篇也自然會得到讀者的心靈共鳴。我試著寫出看一眼就明白的詩，它實際上是全面再現(xiàn)生活的情節(jié)，又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濃縮和提煉。詩歌的存在形式主要是生活的獨白，如它的情節(jié)簡單和韻味的枯燥說明我們對生活的深入和體驗還不夠充分。詩歌語言平淡中所表達出來的情感，比艱澀難懂的、眼花繚亂的詩句要優(yōu)美得多?！盵36]他的詩歌觀念、他濃烈的讀者意識都直接決定了他的這種寫作格式，“說話是為了讓人聽明白，詩歌應讓人懂得所寫的意義”，“理應如此啊，唱出人民大眾喜聞樂見之歌。不能讓詩歌躲進生活的角落，利用詩歌吟唱生活”[37]。正是基于這種理解，徐德凝能寫出這么多很容易被“傳統(tǒng)”的文學史家或者研究者放逐到文學園地之外的白話詩歌來。也因此他對詩歌功能、對創(chuàng)作與生活關系的理解異于某些無視讀者而高高在上的詩人：“我當然不會有現(xiàn)代詩人找不到讀者的煩惱。我的詩歌來源于讀者的心靈和生活。我很不理解當代詩人疲憊不堪的樣子，更讀不懂讀者對詩人作品怠慢的眼神。我的粗淺感覺很大程度上是詩人的煩惱，是因為詩人們沒有融入在勞動中，沒有在實踐中去體驗生活。 ”[38]

正如徐德凝自己所言：“我沒有將寫作看成是一種職責，上萬首詩歌誕生只是我業(yè)余愛好之結(jié)果，我總喜歡在生活中尋找出一點情趣，精神需要不斷升華，尋找新的快樂?！盵39]他不需要也沒有將詩歌作為自己榮身進階步入文學史的敲門磚，他不那么循規(guī)蹈矩的詩歌寫作反倒成為了一種回歸，回歸到了一直以來的民歌傳統(tǒng)上，回歸到了 “五四”時期以胡適、周作人、俞平伯、郭沫若等為代表的現(xiàn)代文人以白話寫作詩歌的軌道上去；同時這也是他的一種藝術(shù)反撥，在對詩歌表達的口語化和明白易懂的追求中，他采取的這種“作詩如作文”、“我手寫我口”的語言形式、思維形式，對于一直以來存在著的那種詩人自說自話晦澀難懂的詩風進行自己的藝術(shù)反抗。他以回歸和反抗最終凝結(jié)成具有個性的藝術(shù)存在。他在以詩歌對自我心靈進行叩問的同時，也要以此達到和讀者心靈溝通交流的目的，他的這種“白話”言說的策略最終反映的是作者如何處理自己和讀者之間的關系問題。

也許會有目光挑剔的讀者、批評者會覺得徐德凝的詩歌不成其為詩歌，但是請注意，正如一百多年前的法國文學批評家蒂博代說的那樣：“如果不是有很快就默默無聞的成千上萬個作家來維持文學的生命的話，便根本不會有文學了，換句話說，便根本不會有大作家了?！盵40]徐德凝以其持之以恒的詩歌寫作提醒著我們，文學寫作不是也不應該是極少數(shù)人的事業(yè)，而應該是人人都可參與都可大有作為的精神活動。

四、樸拙自然，寓深于淺

自古以來詩歌寫作就存在著兩種路數(shù)，中外皆然：一種是貴族化的路線，一種是平民化的路線。前者曲高和寡，是在小圈子里的淺斟低唱，詩人的自說自話是對讀者智力和悟性、耐性的考驗，讀者需要動用自己的閱讀經(jīng)驗越過詩人設置的重重話語障礙，將闡釋模式植入詩中以實現(xiàn)詩人的閱讀期待；而平民化的詩歌寫作則清新明快，并不對讀者構(gòu)成閱讀挑戰(zhàn)，而是力求和大眾讀者之間建立起平等的對話關系。這其實是對文學功能、文學存在意義上理解不同而造成的歧路。所以在此討論它們孰高孰下是沒有意義的，那多少有些像“關公戰(zhàn)秦瓊”。而類似徐德凝這種平易表達的詩歌寫作在古今中外的詩壇上比比皆是。

有著 “俄羅斯詩歌的太陽”之稱的普希金，之所以能夠長時間里贏得諸多國家讀者的熱愛，就在于其詩歌往往以平等的語氣娓娓道來，詩句清新流暢，語調(diào)熱誠坦率，有豐富的人情味和哲理色彩。即以他那首膾炙人口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來說：“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不要心急！憂郁的日子里需要鎮(zhèn)靜：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我們不難從這平易的表達中體會到詩人那真誠博大的情懷和樂觀積極的心態(tài)。再如美國詩人惠特曼，他在《草葉集》中就以帶著泥土和草葉芳香的富有節(jié)奏感的自由體詩歌，觀照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描繪宇宙萬物，語言簡單通俗而生動，詩情奔放自如而內(nèi)涵深廣，正如他在《再見》中所言：“我的詩篇不是書本，誰接觸它就是在接觸一個人?！毙斓履脑娮鹘o我們留下的一個鮮明印象同樣是：文如其人，讀其詩如同識其人。徐德凝的詩歌說真話、講真情，恰是這種樸質(zhì)征服了讀者，在這里沒有艱澀難懂也沒有刻意玩弄什么藝術(shù)技巧，但是自有一種原生態(tài)的美召喚著讀者并征服了讀者，讓讀者與寫作者心氣相通。再以日本詩壇的后起之秀、現(xiàn)今已經(jīng)百歲的詩人柴田豐來說，她是在92歲才開始寫詩的，從2009年起迄今已經(jīng)出版了兩本詩集，總銷量近兩百萬冊，風頭直逼村上春樹的《IQ84》，她就是從自己的回憶中汲取靈感寫成詩句的，語言同樣通俗易懂，但卻具有很強的感染力，譬如其有名的《秘密》：“我啊/也有過/很多次/想死的時候/可是/開始寫詩之后/受到那么多人的鼓勵/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抱怨什么/即使是九十八歲/我也還要戀愛/還要做夢/還要想乘上那天邊的云”[41]。徐德凝詩作表達與上述種種名副其實的人心撫慰曲、人生救援歌就有異曲同工之妙：“向往，快點熬到白發(fā)蒼蒼。讓歲月證明，我們情深意長。向往，到古稀之年一走三晃。相扶相攙，將黃昏曲慢唱……”（《向往》）；“每一個夜晚，我枕著良心這個枕頭睡眠。四五分鐘即可入睡，這個好習慣已經(jīng)有幾十年。……人能活在陰陽空間，應當做好該做的工作享樂每一天，每一個夜晚都能睡好覺，那你就好比是人中之仙。”（《每一個夜晚》）……事實上，徐德凝詩歌語言平易親和，卻不因此就缺失了深奧；沒有拒人千里之外曲高和寡的晦澀難懂，卻不因此就缺少了深刻，總是能在簡單中寓含著不簡單。徐德凝的諸多詩作讓我們看到了詩人在情感和思想上的雙重勝利，感受到了生命的溫度和哲理的深度。

我們還應該注意到，“五四”以后諸多白話詩人諸如郭沫若、何其芳、臧克家、馮至、艾青等也都有過在詩歌寫作中踐行平民化寫作路線并推動詩歌平民化精神的嘗試和努力。就以郭沫若來說，他就既有隨情賦形的比較貴族化的詩歌寫作如愛情組詩《瓶》，可也有比較平民風的《天上的街市》、《爐中煤》等；既有“秉炬人歸從北地，投簪我欲溺儒冠”這樣要讓閱讀者費一番思量去揣摩的舊體詩詞寫作，可也有“我們并不是什么‘花中之王’也并不曾懷抱過‘富貴之想’，只多謝園藝家們的細心栽培，便抽出了碧葉千張，比花還強。我們的花葉只有色，沒有香，不管是什么魏紫，或者桃黃，花開后把全部花瓣灑滿田園，真有些敗壞風光，讓人惆悵”[42]一類平易好懂的“新民歌”。要看到，郭沫若詩歌的“平民化”風格的追求除卻人們通常所認為的風云際會的時代因素之外，更有還不大被今人所注意到的一點，那就是郭沫若本人對漢語言詩歌寫作空間的有意開拓以及對藝術(shù)樸拙之美的刻意追求。而在這一點上來說，徐德凝的帶有著濃厚民間氣息的詩歌就與郭沫若那種大詩人由“雅”向“俗”的努力的《百花齊放》一類的樸拙詩歌頗具有相通之處。所不同處可能就在于徐德凝詩歌語言的樸實率真以及由此流溢出的原生態(tài)美感，完全來自徐德凝骨子里的“俗”——這種“俗”與他所接受的文化教育有關、與他生性的率直豁達有關、與他生活的經(jīng)驗有關。徐德凝就是在以這種“俗”的詩歌向這個世界宣布自己的人生主張，以其特有的詩歌良知和道德精神力量，采用樸實自然、直擊靈魂的表現(xiàn)方式向人們的心靈發(fā)出真善美的邀請，文字雖然清淺流利，但也表露著人生智慧，富有意趣韻致，為我們認識生命了解生活、為我們省察詩歌何為、思考文學使命提供了很好的范本和視角。有必要提到的一點是，80年代“后朦朧詩人”的詩歌寫作、90年代汪國真的詩歌、以及90年代末與“知識分子寫作”分庭抗禮的“民間詩歌寫作”，這林林總總讓人無法繞開的詩歌個體、流派都嘗試著尋求恰當?shù)恼Z言表達方式以將深奧 “通俗化”，而徐德凝一直立足民間的詩歌寫作與上述詩歌流派、現(xiàn)象不沾邊不搭界，但也卻是那樣引人注目、那樣特立獨行，提醒著我們必須正視這樣一個強大詩歌個體的存在。

顯然，徐德凝詩歌的文本存在對我們具有著啟示的意義：詩歌不應該是小眾化的，而是需要更多人參與的，詩歌的健康發(fā)展離不開廣大的詩歌受眾。而文學寫作不應再是書齋里的欣賞把玩、自我陶醉、無病呻吟的個體行為，而應是令許許多多讀者都要陶醉都會感動的一種互動的文化行為。也許，徐德凝的詩歌泥土氣息太濃厚了，但文學園地中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么多堅實“泥土”的存在，才可能開放出嬌艷的花朵、生長出參天的大樹來！

五、承載傳統(tǒng)，詩教人生

還在年少時，徐德凝就接受著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過年最憶當年正月間，聽爺爺說一大家人都要到曾祖母房間。我大爺講書說古，講完《瓦崗寨》又講《水滸傳》。說武將又說文官，忠臣孝子最讓人懷念，二十四孝傳為佳話，孔融讓梨實屬美談。還有那黑臉包青天，專門為忠臣良民伸冤。為秦香蓮刀鍘了駙馬爺陳世美，演出驚天動地的鍘美案。昔孟母教子曾經(jīng)三遷，岳母刺字精忠報國萬古稱贊。小八義大八義繪聲繪色，歌頌忠良俠義鞭笞邪惡權(quán)奸。”[43]這給他的人生價值觀打上了鮮明的傳統(tǒng)文化的烙印，換言之，是傳統(tǒng)文化化育了他：“中國傳統(tǒng)的文化將我滋潤，除了老莊孔孟還有不朽的詩魂。請你們相信，是佛祖與詩圣共同培養(yǎng)了我的人品?！盵44]

也許會有人從徐德凝詩歌中發(fā)現(xiàn)其中呈現(xiàn)出來的某些和現(xiàn)時代精神價值觀有些偏差和背離的所謂“愚忠愚孝”之類的情形：“記得那是在1980年，祭祖我來到祖宗墓前?！⒅甑暮汗蛟谀骨?，叩拜列祖列宗表白心愿。光宗耀祖的任務孫兒接下，當年闖關東的目標我來實現(xiàn)?！毙斓履姼枰矔嬖谥艾F(xiàn)代性”與“封建性”相混合的情形：“徐家的子弟不是孬種，干哪一行都要爭當狀元！為國為民奮斗終生不在話下，為了徐門的光榮躍馬向前。待到孫兒去見祖宗時，自豪地匯報一生心情坦然”[45]。這種觀念上的“良莠參半”恰好真實地說明了傳統(tǒng)文化中忠孝節(jié)義觀念對草根階層的強力影響、在現(xiàn)代社會中未能成功“轉(zhuǎn)型”的某種尷尬，徐德凝這原生態(tài)的詩歌也格外有意義——他就是傳統(tǒng)文化化育的結(jié)果。徐德凝曾經(jīng)這樣回顧自己過去六十年里做過的六件特別有意義的事：“一是我創(chuàng)辦了一個成功的企業(yè)；二是我寫出了兩萬首詩歌；三是家庭生活中我堅持做了三件別人很難做出的事：從記事起至今，我從沒有頂撞過父母；結(jié)婚三十六年，與夫人沒有吵過一次架；兄妹五人在一起共事幾十年，從沒有為利益紅過臉。四是培養(yǎng)出了個個都為優(yōu)秀的孩子，他們都大學畢業(yè)后都獨擋一面；五是到現(xiàn)在共出版了五部詩集；六是我沒有辜負自己的祖先、我的親人，沒有辜負我的家鄉(xiāng)、我的公司員工，沒有辜負我的經(jīng)營伙伴?！盵46]與他同期發(fā)達起來的不少企業(yè)家先后生活腐化而淪喪，他卻能避免重蹈覆轍，這可是傳統(tǒng)文化對他品性化育的結(jié)果：“一位老部下這樣對我說，好多人好賭好色鑄成了大錯。而你卻能幾十年一身正氣，可真夠得上一位人生智者”[4 7]；“這么一想我今天特別自豪，感謝曾經(jīng)擁有過的生活。是生活對我的圍追堵截，才有了今天豐厚的收獲。是命運對于我不夠公正，苦難才將我成功地雕塑，身處在荊棘叢生的險境，明白了如何把未來開拓?！盵48]；“我追求生活快樂，而不求財富多上加多，財富只是生活基礎，享用過度了倒會讓自己墮落”[49]；“我從不想將人生的大規(guī)律改變，生活中少就是少老就是老，要盡情體味各個年齡階段生活的不同，重要是順其自然”[50]。傳統(tǒng)文化令他通透達觀，他的人生智慧正由傳統(tǒng)文化而生，并在現(xiàn)代人焦躁不安、抑郁等負面情緒蔓延心理病盛行的當下，徐德凝將這種智慧傳遞給了更多的人，由此，他的詩歌成為了“一副良藥”（詩人梁小斌語）[51]，滋潤了無數(shù)舊雨新知的心田：“為自己減少煩惱是說明你有智慧，為他人減少煩惱則是菩薩慈悲”[52]；“孫先春聽我朗誦熱淚飽含，他說這是感動后心海揚起的波瀾，看到朋友真誠熱愛我的詩歌，心兒真像蜜一樣甘甜”[53]；“酒桌上我朗誦自己寫的詩歌，竟將第一次見面朋友的熱淚催落”[54]……

在大學里設立文學基金、在生活中行善捐助，資助文學刊物出版，這些“善舉”徐德凝都做過——這也是很多成功的企業(yè)家可能都會做到的事情。但徐德凝還做到了通常企業(yè)家都沒能做到的事情，那就是他在對傳統(tǒng)文化典籍的學習中以自己摯愛的詩歌方式，走上了對傳統(tǒng)文化的宣講之路，表達自己對儒道佛的認知，誓言要做一個“快樂的批發(fā)商”——顯然骨子里他是一個文化人：“我為什么要出書？其實我的書，我沒賣過錢……而全部當成一種贈送的禮物，給了朋友，并且很多朋友再把書送給朋友。我的詩集，能給朋友們、給讀者一點啟發(fā)，一點兒借鑒，我就非常高興。我發(fā)現(xiàn)時下啊，什么當領導的憂愁，下崗的憂愁，個體戶憂愁，有錢的憂愁，沒錢的也憂愁。就感覺到我有一份責任。這是為什么？就是生活已經(jīng)富裕了多少倍，可是在精神生活上太貧瘠。因此我資助一些刊物，我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是有限的。讓更多的人能看到更好的詩歌、更好的文章，給大家送去一份更好的快樂，這是我應盡的責任。”[55]詩歌是他個人精神疆域的重要領地，而且這種審美活動不再僅僅是自娛自樂，他也要以此承載著自己對人生的理解、對傳統(tǒng)的理解，近年來其詩歌寫作 （《母子談 “孝”》、《讀＜道德經(jīng)＞心得》等）則更多地通向了對傳統(tǒng)典籍的解讀和宣傳上，這體現(xiàn)的是他作為一個文化人的社會擔當。他的理解不一定都準確，這灌注著其理想和激情的詩篇，卻最好不過地發(fā)揮著文學向真向善向美的導向作用：“五千字的 《道德經(jīng)》多為人生之箴言，日本人德國人都在認真翻看，我要用詩歌將《道德經(jīng)》演唱，用我的詩歌將道德廣為宣傳”[56]；“父母的言教身傳，仁義禮智信已在心中裝滿。能做一個孔孟學生，那才光榮無限。做人追求至美至善，忠孝思想深深扎根心田，東方文化一定要繼承發(fā)揚”[57]；”我的心情比外國人好，池田大作說要拯救二十一世紀，需要到孔子老家領取靈丹妙藥，世界四大古文化只有中華文化沒有斷層，做一個中國人值得驕傲”(《心情好》)……說到底，徐德凝身上有一種自古以來的知識分子的擔當精神，“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在“窮”時他以詩歌自律、修身齊家，在“達”時他以詩歌“傳教”、“治國平天下”，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在極力靠攏傳統(tǒng)士人的理想境界：“世界上無數(shù)的富翁最終人財兩空。我大概與他們有所不同，不但立功還要立言，立言可使后人永遠記得，我是怎樣取得無數(shù)快樂，并且一步一步遠離貧窮”[58]。

“‘老撒’的詩不見得有什么高妙，但卻可以在詩行中將他的生命解剖。他不是在說笑，而是運用詩歌將人生精刻細描”[59]。寫作詩歌為徐德凝創(chuàng)造了生活的情趣，抗拒了生活的平庸，也讓他對生活真理的追求更加執(zhí)著。某種程度上，徐德凝和詩歌的關系就是相互塑造的關系：首先，是詩歌塑造了他；其次，他以自己的獨特的行吟方式塑造了詩歌，詩歌并不是高不可攀的事情，詩歌完全可以這樣寫！而且他以有內(nèi)容有意味的白話形式表達了他對生活諸種問題的執(zhí)著思考，讓我們看到了他對美的尋找，對情趣的追求。特別是當他這樣一個民間的智者以詩歌作為載體宣傳傳統(tǒng)文化之時，他的詩歌寫作在當下又產(chǎn)生了別樣的意義，變得無可替代。

[1][2][3][6][7][8][12][13][19][23][24][30][31][33][34][35][36][37][38][43][44][45][56][57][59]徐德凝.記憶的雕塑[M].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07.190.201.186.72-73.112.231.43-44.199.187.192-193.191.41.30-31.31-32.203.195.99.197.98.49.194.21-22.37.117.201.

[4][5][9][10][11][14][15][16][17][18][20][21][22][25][26][27][28][29][32][39][47][49][50][51][52][53][54][58]徐德凝.走過紅海灘[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05.19.129.45.37.59.12.233.190.139.37.7.232.19.67.35.11 3.47.57.19.23.35.45.21.41.113.7.12.99.61.

[40][法]蒂博代.六說文學批評[M].趙堅，譯.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2.61.

[41]因為溫暖優(yōu)雅，所以撫慰人心[N].都市快報，2011-01-27（B8）.

[42]郭沫若.百花齊放[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1958.1.

[46][55]徐德凝.我的詩化教育之路[J].新理念，2011，(1)：9-13.

[48]徐德凝.寫·做[J].遼寧經(jīng)濟與文化，2009，（7-8）：36-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