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太太：在故國 “文化孤島”上老去——雷祖威小說 《愛的痛苦》母親形象賞析

李夕菲

（五邑大學 學報編輯部，廣東 江門 529020）

近30多年來，有關美國華裔文學的研究漸成國際 “顯學”，一批成長于美國本土、用英文寫作的美國華裔作家如黃玉雪、趙健秀、湯亭亭等成為學界研究的熱點。中國國內(nèi)學者張子清更將雷祖威①與湯亭亭、趙健秀、徐忠雄、譚恩美、李健孫、任璧蓮等作家并稱為 “當下華美小說界的七大臺柱”［1］。美國華裔文學研究者吳冰、徐穎果、薛玉鳳等對雷祖威作品的評價都相當高。

雷祖威 （David Wong Louie）的短篇小說集《愛的痛苦》 （Pangs of Love）［2］自1991年出版后，為他贏得了廣泛關注與好評?！冻霭婕抑芸分赋觯骸袄鬃嫱谶@部短篇小說集中，勾勒出亞裔美國人那種疏離感，塑造出一系列在情感上自我孤立、自我封閉的人物形象?！保?］從文本上看，小說行文簡潔優(yōu)美，文風典雅，多用動詞，語帶雙關，讓人讀來欲罷不能，讀后回味唏噓。筆者在通讀原作基礎上，結合前人研究，對作品進行賞析。筆者所采用的這篇小說的英文版本，來源于原天津理工大學徐穎果教授編著的 《美國華裔文學選讀》［4］第248-276頁。以下引文的翻譯和分析，均據(jù)此版本。

故事以第一人稱 “我”——化學芳香劑公司的技師 “阿威”（Ah-Vee-ah）的視角展開。作者通過 “我”和母親龐太太參與活動的幾個生活場合，串聯(lián)起人物間的身份和關系，細致描述了一個華裔移民家庭兩代人在文化和代溝等方面的問題。

75歲的龐太太是典型的第一代華裔移民家庭婦女形象：她因為語言障礙和文化差異，無法真正融入美國世界，無法理解已經(jīng)美國化了的幾個子女的婚戀觀和各自面臨的現(xiàn)實困境，只能帶著舐犢情深的痛苦，固守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孤島上漸漸老去。有評論家指出： “標題 《愛的痛苦》中的 ‘痛苦’（Pangs）與移民母親龐太太的姓 ‘龐’ （Pang）相暗合，這一雙關語象征了故事里人物的處境以及他們內(nèi)心的痛苦。”［3］以下即從文化沖突和代溝入手，對龐太太這位母親形象進行重點分析。

一、語言文化的沖突：母子同處一室卻無法交流

“每天晚上，母親和大多數(shù)美國人一樣，看上幾小時的電視。她愛看露西和卡羅爾·伯內(nèi)特的節(jié)目，然后再換有線電視的中文頻道，但總是在看完本地新聞和約翰尼·卡森的節(jié)目后才罷休。她根本聽不懂約翰尼在說些什么，但每當電視里的觀眾發(fā)出笑聲時，她也跟著笑了，仿佛有一根無形的電線連接著她和電視機似的。

母親在這個國家里已經(jīng)生活了四十年了?？墒撬欢ǔ鲇谀撤N極大的意志力，居然堅持不學英語。……”［4］248

小說一開始便為讀者展示了一位華人移民母親的形象：活潑開朗，愛看電視，尤其愛看露西和卡羅爾·伯內(nèi)特主持的搞笑類節(jié)目以及約翰尼·卡森主持的 “今夜秀”（Tonight）節(jié)目 （后者以輕松幽默的形式訪談名人，是NBA最賺錢的工具之一），但她居然四十幾年不學英語，只從主持人的動作、表情中揣測理解電視內(nèi)容，努力而艱難地適應著美國社會及其文化。

而跟母親一起住在紐約唐人街的 “我” （阿威），今年35歲，是一家中型化學芳香劑公司的技師。父親過世后，幾位兄弟姊妹便將母親從長島送到 “我”的住地，讓 “我”擔負起照顧她的責任。在守著看電視的母親、讀報紙打發(fā)時間的 “我”的眼里，母親龐太太 “是一個隨和、厚道，人們通常很喜歡的女性。她經(jīng)常操著廣東話跟朋友們閑聊，把柜櫥和冰箱塞得像一個 ‘迷你型’雜貨店——她在為長時間的饑荒或被包圍而準備”［4］249。

從這些描述可以看出，龐太太是一個典型的廣東婦女，并保留著她那一代中國人獨有的思維行為方式——經(jīng)歷過中日戰(zhàn)爭的人，知道戰(zhàn)爭和饑荒時食物的重要性。

龐太太性格天真可愛，看電視脫口秀高興時“喉嚨里響起報警器似的笑聲”［4］250，滿口金牙讓她的笑容更加燦爛生輝。“什么事讓你這么樂？！”感到兒子目光的刺戳時，她會控制住笑聲，像學生妹一樣用手捂住嘴，眼波流轉(zhuǎn)，透出狡黠的光芒。但龐太太與近在身邊的兒子阿威卻很難溝通。因為她從不關心政治，而且只能講中文。阿威關心的是世界上每天都在發(fā)生的事兒，當他為戰(zhàn)爭、饑荒、無家可歸者增多等現(xiàn)實的不幸而陷入憂慮時，母親卻對著電視上的三人脫口秀笑得肩膀亂顫。兒子想用讀報紙標題的形式對母親解釋世界上發(fā)生了什么，卻發(fā)現(xiàn) “自打我去了學校，我的中文便自動停止增長了。在跟媽媽交流時我是一個語言矮子。當我說中文時，最多像一個早熟的5歲孩子的水平”［4］251。當阿威指著報紙上在阿富汗戰(zhàn)爭中戰(zhàn)死士兵的圖片，想告訴母親，那不是她認為的 “一只猴子”［4］251而是一具尸體、世界充斥著殺戮時，她卻聲音顫抖地反駁： “你以為我不懂。你爸爸剛剛去世了……”［4］251“人們在殺戮，而你卻只關心你的下一餐”［4］251，兒子責備道，并想跟母親談談自由、談談民族自決，卻發(fā)現(xiàn) “用自己的中文詞匯，那任務相當于不用鐵鍬去挖一個坑”［4］251，而且母親根本不懂，也沒有興趣，并且因為聯(lián)想到丈夫去世的傷心事而激起了對抗情緒。阿威只得用看電視打斷這次談話，并發(fā)出被迫的、假裝的笑聲，以沖淡與母親發(fā)生口角的不快氣氛，“母親卻仍然傷心地坐在那兒，控制著自己，像一個青銅佛像?！保?］251

這段場景，揭示了龐太太自從老伴去世后無法與子女真正溝通的心境。她的孩子們是在美國成長或出生的，更習慣于講英語，在美國社會中學習生存技巧和與人交往之道，已經(jīng)成了 “黃皮白人”，因此與固守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母親是難以交流的。在老伴去世后，龐太太與兒子之間雖然有親情，卻因為語言和代溝隔閡，等于是被困在了一個文化孤島上，漸漸老去。她只能用對著電視傻笑，來掩蓋這種孤獨和痛苦。當兒子試圖把她拉回到現(xiàn)實世界時，她表現(xiàn)出的是憂傷和抗拒。

二、婚戀觀念的沖突：為什么不娶個中國太太？

這位只關心家庭和食物的老婦人，還有一件鬧心的事：兩個小兒子都沒按她的愿望，娶個中國媳婦。龐太太有四個子女，她總是喋喋不休地要三個兒子回香港娶妻，只有長子阿瑞 （Ray）接受了這個建議，阿威 （Ah-Vee-ah）和伯格 （Bagel）都置之不理。

阿威的女友都是白人。前一任女友曼迪（Mandy）由于會說中國話，跟媽媽一起慶祝中國春節(jié)，衣著裝扮有淑女風范，滿足了媽媽的中國幻覺，因此深得老人的歡心。深愛著曼迪的阿威也用盡了辦法來彌補與曼迪之間的差異，比如用公司制作的能激發(fā)情欲的 “第i9144375941-3e號838型麝香”噴劑來制造溫柔浪漫的情調(diào)?？墒悄軡M足媽媽 “中國式兒媳婦替代品”［4］258愿望的曼迪，最后卻愛上了一個日本人，取消了跟阿威的婚約。這成了阿威和母親共同的傷心往事。

龐太太對阿威的現(xiàn)任女友德博拉 （Deborah）則完全不能理解和接受，除了認為 “她沒味道”外，還看不慣年輕人不以結婚為目的同居。德博拉則責怪阿威像是母親的小男孩，總是聽媽媽的話，希望他搬出去住。在一同前往探視小弟弟伯格（Bagel）的路途中，由于語言不通，母子倆的談話被德博拉誤認為是嚼她的舌頭，于是氣惱地向阿威表達對母子倆的不滿：“這太讓人討厭了。我不喜歡你們的秘密，當著我的面說長道短?！保?］259龐太太聽不懂德博拉講什么，但可以感到她的不快，于是不再講話，把目光投向窗外。注意到了媽媽迷茫目光的阿威感到：來自于另一種文化、另一種時間的母親似乎與汽車文化不相稱，雖然接近機器，卻更適合于生活在穿針走線和放牧著豬、馬的農(nóng)業(yè)社會中。“當想到媽媽75歲的身體以每小時80公里的速度向前沖時，我聯(lián)想到了我國第一位太空旅行者，被捆綁在水星號宇宙艙內(nèi)的一只猴子，滿身都是電線、約束以及電力，尖叫著被射向太空?！保?］259

阿威的這段內(nèi)心活動，反映了他作為兒子，力圖在西方文化和中國文化之間尋求調(diào)和，表達了對母親飽含同情、卻無力幫助她適應發(fā)達的工業(yè)化社會和異域文化的感傷。

更讓龐太太難過的是小兒子伯格 （Bagel）。她無法明白伯格和他的同性朋友們，有著體面的職業(yè)，住著好房子，經(jīng)濟條件優(yōu)越，談著美國好萊塢明星，認同美國主流價值觀，卻為什么都沒有女朋友。當伯格明確拒絕跟女性交往，表示 “我已經(jīng)跟我的貓結婚了”時，龐太太氣昏了：“講這種混賬話，那是一種什么生活，整天抱一只貓？她會給你生仔？”［4］261“你在殺我，”她說， “不久我就要躺在你父親身邊了。你這根昏竹筍②，照我的話做。乘還不太晚，找一個中國女孩結婚。她將會記得我的墳墓，帶著食物和紙錢來看我。依靠你，我死了以后就要挨餓?！保?］261

中國人講究子孫延綿，講究慎終追遠，無論在現(xiàn)世享福還是受苦，都盼望到陰間后有人祭拜追憶。龐太太游說兒子，一是找中國媳婦，二是留下后代，目的還是希望他們能繼承中華孝親敬祖?zhèn)鹘y(tǒng)，讓自己和老伴去世后有人燒香祭祀?？衫咸脑竿?，在兩個至愛的兒子那里都落空了。誰還能為這個家庭延續(xù)香火，誰還會為她 “送陰票子”呢？所以在小兒子家的聚會，本以歡樂期待開始，最后卻是她無限傷心地說道：“如果沒有人聽我的，我怎么還能做你們的媽媽呢？”［4］271

華裔老人的這種愿望，其實是一種精神文化的共性，而且這種共性更被華人婦女繼承和弘揚。不僅雷祖威筆下的龐太太有，另一位美國華裔作家湯亭亭筆下 《無名女人》中的 “姑姑”也有，她在生下 “野種”并決定投井自盡將孩子帶走時，也非常擔心死后成為被家族遺忘、沒有人給她上香敬供，從而成為總是挨餓、總是要從其它鬼那里乞討、搶掠和盜取供品的野鬼。［5］

作為哥哥的 “我”，自然明白弟弟是個同性戀者，可 “我”不能跟母親說透?！拔摇弊约旱幕閼僖彩遣环Q母親心的，“我”也無法向母親解釋自己和弟弟在表面成功的背后，仍然要面對膚色歧視等種種 “玻璃天花板” （glass ceiling，指隱秘的、無形的偏見）［6］。明知母親在美國的最后一點幻想都破滅了，卻無法安慰她，只能任她陷入沮喪和痛苦之中。

三、邊緣創(chuàng)作與文化焦慮

很顯然，小說中的 “我”有雷祖威自己的影子?！拔摇钡母袀?，其實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華裔作家雷祖威對華裔父輩、對自己的顧影自傷。這一點，無論是研究雷祖威作品的學者還是雷祖威自己，都有指出。

出生在紐約長島一個華人洗衣工家庭的雷祖威，雖然20世紀90年代初便開始走紅于美國文壇，被中國國內(nèi)學者張子清稱為 “當下華美小說界的七大臺柱”之一，卻仍然在字里行間透露出了對美國主流文化的疏離感。他在解釋創(chuàng)作宗旨時說：“亞裔美國人依然處于邊緣。我深感我得從那些邊緣的角度創(chuàng)作，傳達邊緣人物的經(jīng)歷?！保?］而雷祖威在接受張子清訪談時，也提到：“我寫這些短篇小說時，我想像自己是第一人稱的亞裔美國人?！保?］另一位學者薛玉鳳指出：“雷祖威之所以如此關注婚戀問題并且如此悲觀，與他自己的遭遇不無關系?！趯懽鞫唐?《愛的痛苦》的過程中，雷祖威自己正面臨著婚姻危機，苦于不知如何向母親報告這件事，這種焦慮情緒直接影響了創(chuàng)作的主題?！保?］

據(jù)此，筆者認為，小說中的 “阿威”可以視同作者的情感替身 （作者中文名字的最后一個字也叫“威”，不知是巧合還是有匠心的安排）。作者感同身受地寫出了阿威所經(jīng)歷的失戀挫折和華裔身份挫折，清醒地看到了這種中美文化沖突和老少代溝給親情、愛情造成的傷害，卻無力去填平溝壑，只能寄希望于用人生幽默和化學制劑來化解這人世間的種種痛苦。小說中的 “我” （阿威）和弟弟伯格，雖然已經(jīng)是 “美國人”，卻仍然會在事實上遭受到種族膚色歧視，進而影響到工作、婚戀等問題，無法真正快樂起來。例如，“我”的老板Kyot，“每次我們見面，他總會上下打量我，眼光爬過我的身體，大多數(shù)時候是斜著眼?！保?］252而伯格則羞于讓他的白人朋友們知道，他的母親的愛好只是摔跤這類低檔游戲。

雷祖威特別用 “我”陪母親在伯格家看電視摔跤比賽這個生活片斷，來說明 “美國夢”是上演在眼前的真實謊言：母親無法明白規(guī)則是美國人事先制定好了的，勝負早已決定，不以她的愿望為轉(zhuǎn)移。而 “我”，卻因為借此場合向母親說明了前女友不再愛自己、不會再回來的真相而覺得無限負疚——因為母親一下子變得 “不再有問題，不再有鼓舞，不再有憤怒，不再有希望”［4］270。“我剝奪了母親的快樂，剝奪了她對美國人、對美國、對于我的那脆弱的信仰。并且我無法用言語表達歉意，或者用好的句子讓她恢復信心，讓事情回到原有狀態(tài)。我成了母親鞋里的砂子、腎臟上的石頭……”［4］270“我看到，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我知道，自從父親去世后她就很容易并經(jīng)?？奁?。我聽到過深夜里她在自己的房間里哭泣?！保?］270這個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只是 “把手放在她的背上，像一只溫熱多肉的圓海龜”［4］271。

這段平實而帶有控制的白描寫法，讓人內(nèi)心升起對母親無限憐憫卻無可奈何的情愫。這種精神痛苦，如果作者本人沒有經(jīng)歷過，是很難寫得這么痛徹心扉的。

故事最后，是 “我”息事寧人地從口袋里拿出幾塊能化苦為甜的安慰劑似的東西，分發(fā)給參加聚會的人，寄望于它能消彌大家特別是母親心中的隱痛。這也正是雷祖威的幽默所在：他把化解生活矛盾和人生痛苦的手段簡化為了各種化學香味劑，并在小說中幾處出現(xiàn)。而事實上，這些稀奇古怪的香味制劑，只是逃避生活矛盾的 “煙幕彈”而已。

杰夫·特威切爾-沃斯在為 《愛的痛苦》中文版所作的序言中評論道：“雷祖威的小說總是帶有神經(jīng)質(zhì)的幽默。……這種自我意識的小說風格是過去幾十年美國許多重要的優(yōu)秀作家的典型風格，有效地表現(xiàn)了當代美國生活表面成功之下后現(xiàn)代的焦慮?！保?］或許，這正是作品更深一層的主題。

注釋：

①雷祖威 （David Wong Louie，1955—），出生在紐約，1977年畢業(yè)于瓦薩學院，1981年獲愛荷華大學美術碩士，現(xiàn)任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英文系英文和亞美文學教授。20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發(fā)表作品。20世紀90年代初，他的暢銷短篇小說集 《愛的痛苦》（Pangs of Love，1991）被 《紐約時報》列為 “1991年名著”，被《聲音文學副刊》列為 “1991年受讀者歡迎的小說”，獲《洛杉磯時報》“小說一等獎”、《犁鏵》“小說圖書一等獎”。該短篇小說集中的 《情感錯位》曾被選入 《1989年最佳短篇小說選》。2000年發(fā)表長篇小說 《野蠻人來啦》（The Barbarians Are Coming），暢銷波士頓、洛杉磯和舊金山，獲2002年蘭南基金創(chuàng)作獎。雷祖威、任璧蓮和李健孫是20世紀90年代初走紅美國文壇的華裔美國小說家，美國 《時代》周刊 （1991年6月3日）撰文，稱他們是 “越過喧鬧的新聲”。

②據(jù)徐穎果女士的后文注釋，美國華人把出生在美國的華裔叫竹筍，指像空心竹子一樣沒用。

［1］張子清.與亞裔美國文學共生共榮的華裔美國文學［J］.外國文學評論，2000 （1）：93-103.

［2］WONG L D.Pangs of Love［M］.New York：Plume，1991.

［3］杰夫·特威切爾-沃斯.序 ［M］／／雷祖威.愛的痛苦.吳寶康，王軼梅，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

［4］徐穎果.美國華裔文學選讀 ［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4.

［5］KINGSTON M H.The Woman Warrior：Memoirs of a Girlhood Among Ghosts［M］.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89：15-16

［6］尹曉煌.美國華裔文學史 ［M］.徐穎果，譯.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6：212

［7］SIMPSON J C.Fresh Voice Above the Noisy Din ［J］Times，1991-06-03.

［8］張子清.當代華裔美國文學中族裔性的強化與軟化——雷祖威訪談錄 ［M］／／雷祖威.愛的痛苦.吳寶康，王軼梅，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3.

［9］薛玉鳳.后現(xiàn)代文化焦慮——論 《愛的痛苦》的藝術風格 ［J］.外國文學，2005 （5）：2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