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一生

翟德軍

東北解放前夕，中共地下黨員郭漢川，化名打入了駐守在沈陽的國民黨部隊。不料，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時，他不幸被捕入獄，但敵人只是懷疑他，并沒有拿到確鑿的證據(jù)。在獄中，郭漢川受盡折磨，但他視死如歸，敵人也無計可施。

這天，郭漢川被提到一間寬大的審訊室。審訊室里坐著十多個人，正中間坐著的是張師長，執(zhí)行審訊的是旅長胡振東，其他陪審人員也都是重量級人物。今天，他們要給郭漢川上演一場生死大戲。

胡振東看了看遍體鱗傷的郭漢川，揉著下巴說：“有資格讓我們師座親自督審的人，都是通過全部刑具的鐵漢。現(xiàn)在，你有一個活著走出去的機會，不過要看你是不是有這個造化了。”郭漢川“哼”了一聲，敵人的許諾他聽得多了，根本不相信。

胡振東拍拍手，手下立刻抬過來一張大桌子，放到郭漢川的面前，又接二連三地端出一盤盤菜和酒，整整有十個菜。胡振東端起酒杯，遞到郭漢川的面前，說：“是漢子，就干了這一杯?！?/p>

郭漢川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胡振東點點頭，接著便玩起了他的拿手好戲，他指著桌上的菜說：“這十個菜，是有講究的，叫做‘九死一生。因為這十個菜里，有九個有毒，只有一個沒毒。凡是挺得過所有刑罰的人，才有機會嘗試這‘九死一生。對你而言，死已是必然，生只是偶然！能不能創(chuàng)造奇跡，就看你的運氣了?！?/p>

胡振東說得擲地有聲，但郭漢川還是沒信，他覺得這或許又是敵人的一個花招。他仔細(xì)看了看這十個菜，都是東北的殺豬菜，有酸菜白肉、血腸、豬肝、豬心、排骨、肘花、肥腸、肉段、頭肉、豬蹄等等。郭漢川挨個兒聞了聞，那味道真是好，沒有異味。從頭看到尾，最后，他眉頭一展，把筷子放到了藕片燉排骨上，夾起一塊排骨，吃了起來。他吃得很快，簡直就是狼吞虎咽，他怕自己還沒有吃完，命就沒了。吃完了一盤菜，郭漢川用手背擦了擦嘴，打了一個飽嗝，這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死。

胡振東轉(zhuǎn)頭看了看張師長，嘆了口氣，說：“師座，天意如此，此人不該殺……”

張師長突然站了起來，說：“慢著！你就這么把他放了？”這個張師長，是胡振東的上司，對胡振東玩的“九死一生”的游戲，原本一直是默許的。這一次，他卻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肉，作勢要往自己的嘴里送，可到了嘴邊，卻停了下來。

胡振東見狀，連忙大叫一聲：“師座，你不要命了！”

張師長笑了，轉(zhuǎn)過頭來問：“振東，你真能保證剩下的這九盤菜全都有毒嗎？不然有人會說你通共的。”

胡振東堅定地點了點頭，張師長點點頭，說：“那就好，你的命就押在這九盤菜上了?！?/p>

張師長立刻安排士兵牽來九條大狼狗。接著，張師長把一盤菜倒在地上，放一條狼狗吃了，剛吃完，狼狗就中毒而死。張師長再倒一盤，又死了一條狼狗。就這樣，直到九條狼狗全都死掉了，張師長這才無可奈何地說：“大家都看到了，天意如此，那就由他去吧?！庇谑牵瑥垘熼L只得把郭漢川放了。

郭漢川出獄后，輾轉(zhuǎn)回到西柏坡，并恢復(fù)了郭漢川的名字，繼續(xù)為黨工作。很快，三大戰(zhàn)役打響，東北全境解放，郭漢川再一次回到沈陽，接收國軍的俘虜。讓他意外的是，他在接收的名單里，看到了“胡振東”三個字。他仔細(xì)查看胡振東的審訊記錄，發(fā)現(xiàn)這個胡振東十分頑固，不但拒不承認(rèn)殺害革命者的事實，還說曾經(jīng)放過不少犯人，但他能記住的幾個名字，要么早已戰(zhàn)死，要么查無此人。

郭漢川反復(fù)回想那次意外脫險，究竟是胡振東故意放他走，還是拿革命者的生命當(dāng)兒戲，至今他都無法判定?？紤]了半天，他決定也給胡振東來個“九死一生”，試探一下。但他沒有親自出面，就怕萬一胡振東認(rèn)出他來，顛倒是非，硬說曾經(jīng)救過自己，那就不好判斷了。

于是，郭漢川安排手下去做這件事，而他在屋外暗中觀察。他為胡振東準(zhǔn)備的十個菜，都是沒毒的，但如果胡振東不知道其中的秘密，沒有吃他做記號的那個菜，那就只能按照當(dāng)時的規(guī)定下放回家了。結(jié)果，胡振東吃下的，竟是別的菜。郭漢川遺憾地?fù)u了搖頭，示意手下把胡振東帶走。

此時，郭漢川的心里很失落。原來，并不是胡振東救了自己，或許只是陰差陽錯罷了。

正當(dāng)郭漢川左思右想時，手下突然前來報告，說是收拾完菜的桌子上，留有印跡。郭漢川急忙趕過去一看，桌子上的印跡是用手指蘸著菜湯寫下的，他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無毒有藕”四個字。

頓時，郭漢川驚呆了。當(dāng)年他死里逃生，就是因為聽到胡振東說“生是偶然”時，才選擇了藕片燉排骨這道菜?！盁o毒有藕”的意思是：有藕的那個菜，是沒有毒的。

如今，胡振東寫下這四個字，說明當(dāng)年的事，是他暗中安排的?？杉热凰榔渲械拿孛?，為什么還會吃下別的菜？郭漢川仔細(xì)詢問了手下，這才知道，手下在端菜時，不小心把做了記號的藕片弄到了桌子上，然后隨手放進(jìn)了另一盤菜里。這樣，就讓胡振東吃錯了菜。

郭漢川頓時恍然大悟，他覺得胡振東一定用同樣的方法，也救過別人。此人雖在國軍供職，卻并非泯滅良心，而且還是個人才，應(yīng)該把他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