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
摘要: 鑒賞詩歌通常由語言入手,形成語言—意象—意境—情感這樣一個過程,換言之即為“因文識象,由象悟道”。語言就成為作者表情達(dá)意的載體,也成為讀者理解詩歌意境體會作者情感的基礎(chǔ)。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為了表達(dá)的需要,詩人要在遣詞時進(jìn)行認(rèn)真的推敲,以使作品中的字獲得簡練精美、形象生動、含蓄深刻的效果,創(chuàng)造出新的藝術(shù)美感。這種藝術(shù)加工字的方法,稱之為煉字。那么煉字都包括哪些具體內(nèi)容,如何體會煉字的韻味和魅力呢?本文從這兩個方面進(jìn)行闡述。
關(guān)鍵詞: 古典詩歌煉字鑒賞
詩歌是凝練的語言,不僅要求形象生動,而且要講究韻味。古人作詩是非常講究煉字的,字煉得好,不僅能準(zhǔn)確地傳達(dá)事物的特征,以及詩人的思想感情,而且具有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從而引發(fā)讀者的聯(lián)想并體會其弦外之音,味外之旨。古往今來,文人墨客們?yōu)槲覀兞粝铝嗽S多錘煉語言的佳話。“語不驚人死不休”是杜甫煉字煉句的錚錚誓言;“吟安一個字,拈斷數(shù)莖須”是盧廷讓錘煉語言時的真實寫照;“求得一字穩(wěn),耐褥五更寒”是歐陽修對錘煉語言的執(zhí)著;“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是賈島對錘煉語言的一份感動……
一、煉字的基本內(nèi)容
從大的范圍來說,古典詩歌的煉字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煉動詞。一首詩,是由一些詩的意象按照一定的藝術(shù)構(gòu)思組合而成的,而真正能構(gòu)成鮮明的化美為媚的意象的詞,主要是表動態(tài)的具象動詞。因為名詞在詩句中往往只是一個被陳述的對象,它本身沒有表述性,而能給作主語的名詞以生動的形態(tài)的,主要就是常常充當(dāng)謂語的動詞,這樣,具象動詞的提煉,就成了中國古典詩歌煉字的主要內(nèi)容,離開了煉動詞,煉字藝術(shù)就會黯然失色。例如陶潛的“悠然見南山”,“見”字用起來更能達(dá)意?!巴笔怯幸庾R的,而見是無意識地,自然地映入眼簾。用一個“望”字,人與自然之間是欣賞與被欣賞的關(guān)系,人仿佛在自然之外,自然成了人觀照的對象。而用一個“見”字,人與自然不是欣賞與被欣賞的關(guān)系,人在自然之中,與自然一體,我見南山悠然,料南山見我亦如此。與自然一體也就與天地一體,與宇宙一體,是天地境界或者近于天地境界。如果是望,就成了有意所為,而見字正寫出了人與自然,乃至于宇宙之間的一種和諧。而且陶潛說:“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這種返,覺解程度是很高的,已經(jīng)不是自然境界,而是一種很高的境界。
2.煉形容詞。詩歌是社會生活的主觀化的表現(xiàn),少不了繪景摹狀,化抽象為具體,變無形為有形,使人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如觸其物,如歷其境。這種任務(wù),相當(dāng)一部分是由形容詞來承擔(dān)的。我國古典詩詞中煉形容詞,有兩種情況值得特別注意,一種是形容詞的重疊運(yùn)用,一種是形容詞的活用特別是活用作動詞。例如周邦彥的“風(fēng)老鶯雛,雨肥梅子”,雖然是描寫江南的初夏,但實在抵不了這一“老”一“肥”的誘惑,把它放到春天來了。風(fēng)“老”鶯雛,雨“肥”梅子。古人慣于活用詞語,形容詞、名詞都可作動詞,且一作就作得鮮活生動,呼之欲出。想那黃口雛鳥從昂首待哺的嬌憨,慢慢豐了一身羽毛,再到展翅離巢,不是一天一日的時光,更待其中親鳥的艱勞,形態(tài)種種,時日漫漫,到后來只得了一個“老”字,當(dāng)真濃釅醉人。我們的思想就在“老”字中徜徉,不留神便過足了幾月的時光。又一個雨“肥”梅子。又經(jīng)了幾場雨呢?那該是從“小雨纖纖風(fēng)細(xì)細(xì)”,到“拂堤楊柳醉春煙”,到“一枝紅杏出墻來”,再到“花褪殘紅青杏小”,最后還是在雨里豐肥。寫出了動態(tài),寫出了形態(tài),想那梅子從青青小小的羞澀,到黃黃肥肥的圓甜,那黃中暈紅的豐潤,怎不叫人垂涎。
3.煉數(shù)量詞。數(shù)量詞大約和講究概念與邏輯的數(shù)學(xué)、物理有某種密切的關(guān)系,因此,從文學(xué)特別是詩歌的角度來看,它似乎是枯燥乏味的。其實不然,優(yōu)秀詩人的筆就仿佛是童話中一根可以使沙漠涌出綠洲的魔杖,那經(jīng)過精心選擇提煉的數(shù)量詞,在他們的驅(qū)遣之下卻可以產(chǎn)生豐富雋永的詩情。有一首詩:“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shù)片,飛入梅花永不見。”庾信《小園賦》:“一寸二寸之魚,三竿兩竿之竹?!鼻叭司头Q之為“讀之騷逸欲絕”。
4.煉虛詞。在古典詩詞中,虛詞的錘煉恰到好處時,可以獲得疏通文氣,開合呼應(yīng),悠揚(yáng)委曲,活躍情韻,化板滯為流動等美學(xué)效果。羅大經(jīng)《鶴林玉露》指出:“做詩要健字撐拄,活字斡旋。撐拄如屋之有柱,斡旋如車之有軸。”就是從這個角度看到煉虛字的作用。盛唐詩人善于運(yùn)用虛字,王勃《滕王閣序》的名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比サ簟芭c”、“共”二字就會大為減色。歐陽修《晝錦堂記》首句本為:“仕宦至將相,富貴歸故鄉(xiāng)?!边f走后飛騎追加二“而”字:“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xiāng)。”因此而使文義大為增光,那么,從上面所引的詩例中,我們就更不難領(lǐng)略詩詞中煉虛字的美的消息。
要強(qiáng)調(diào)說明的是,煉字也必須以煉意為前提才具有美的價值。因此,有字無句或無篇,是不足取的。只有篇中煉句,句中煉字,煉字不單是煉聲、煉形,同時也是煉意,只有切合題旨,適合情境,做到語意兩工,這樣煉出來的字才能真正精光四射。沈德潛的意見還是可供參考的:“古人不廢煉字法,然以意勝,而不以字勝。故能平字見奇,常字見險,陳字見新,樸字見色。”從前引諸例來看,成功的煉字都是和煉意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的。
二、如何體會煉字的韻味和魅力
1.體會詩人煉字是如何抓住景物特征的。清代戲劇家李漁說:“琢句煉字,雖貴新奇,亦須新而妥,奇而確。妥與確總不越一‘理字。”煉得極好的字,往往能抓住特征表現(xiàn)景物。杜甫的“江碧鳥愈白,山青花欲燃”一句,“燃”字用得極妙,由“燃”字我們首先想到的是火,把花與火相比,就抓住了花明麗、鮮艷的特征,在青綠背景的反襯下,花朵就顯得格外紅艷。不僅如此,還利用火苗燃燒的跳動感,賦予花兒以動感,化靜為動,就把花朵競相開放、姹紫嫣紅、爭奇斗艷、生機(jī)盎然的特征準(zhǔn)確地傳達(dá)出來了。又比如杜甫在《旅夜抒懷》中這樣描寫所看到的景象:“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痹娙藶楹我谩按埂薄ⅰ坝俊倍謥砻枋鲂呛驮履??原來詩人抓住了“平野闊”這個特點(diǎn)。在此前提下,用此二字才符合視覺規(guī)律:仰望天空,因原野空闊,星星近者高,遠(yuǎn)者低,就像往下掉的樣子,故用一“垂”字;平視前方,因原野空闊,月亮從江邊升起,給人的感覺就像從江中升出一般,故用一“涌”字;而“涌”又帶有一種強(qiáng)烈的動感,不是從江水中浮起,而是“涌”起,又因詩人抓住了江水澎湃、激蕩的特點(diǎn)。也許這樣,我們就能理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等詩句中為什么說日月星辰出沒于江海之中了。
2.體會煉字創(chuàng)造的意境的和諧美。中國詩歌所追求的就是一種意境,而和諧則是意境的重要法則。詩歌講究音韻的和諧和氣韻的飽滿。范文正公所作《嚴(yán)先生祠堂記》收尾四句是:“云山蒼蒼,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長。”他的朋友李太伯看見就告訴他說:“公此文一出名世,只一字未妥。”他問何字,李太伯說:“先生之德,不如改成先生之風(fēng)?!薄帮L(fēng)”字在意義上有“風(fēng)范”之意,比“德”更深廣,但更重要的是,全詩押“Bng(江陽)”韻,較為渾厚、響亮,而“德”字仄聲音啞,只有“風(fēng)”字沉重響亮才能在全詩中形成和諧的音韻和飽滿的氣韻。王維的名句“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中以“直”狀煙,看似無理,然而只有“直”字方能使煙具有挺拔、剛勁、堅毅的陽剛之美,方能與塞北的“大漠”、“孤煙”這種闊大、雄渾和蒼涼的境界形成一種和諧之美。再如,“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以“噪”襯“靜”,以“鳴”襯“幽”,使“靜”的特點(diǎn)更為突出,更為鮮明。“紅杏枝頭春意鬧”,一“鬧”字以動態(tài)寫靜態(tài),表現(xiàn)出春天的勃勃生機(jī),給人以美好享受?!拔L(fēng)燕子斜”,一“斜”字,化動為靜,刻畫出一種悠然的情態(tài)。
總之,詩歌是凝練的語言,語言不僅要生動形象,而且要講究韻味;不僅要準(zhǔn)確地傳達(dá)事物的特征及詩人的思想感情,而且有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效果。可見,詩歌煉字的鑒賞是一個復(fù)雜的思維過程,要在日常生活中多觀察生活,思考生活;多讀詩歌,仔細(xì)揣摩、體會詩歌語言的精妙與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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