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自由游走之際,湖泊的明澈、草原的恬靜、山巒的張揚、荒漠的厚重,一一糅進(jìn)了他的生命。
克儉兄邀我對其大作《地吟》寫一篇評論時,我正在青海省參加第三屆國際詩歌節(jié)。這次青海省“邀約詩神對話世界”的活動,是青海以詩歌的名義,向世界發(fā)出的邀請。來自世界各國帶著各自母語的詩人們,聚集在一起,是世界為詩歌立碑的一個大創(chuàng)意。在離太陽和詩最近的地方,詩人們的名字刻上了詩歌墻。我在充分感受到青海原生態(tài)的美,感受青海高原神奇的自然造化,獨特的文化積淀的同時,我真切地感到詩魂在蔚藍(lán)的天空翱翔著。
當(dāng)我回來捧讀克儉兄的大作,看到他游歷于世界和祖國各地,并用詩歌的形式,讓靈魂在大地上盡情歌唱,我的眼前,又閃現(xiàn)出在青海高原那一場接一場的詩歌朗誦會上,那么多著名的詩人們,用真誠相互表達(dá),在詞語和意象的碰撞中完成著心靈的溝通。而我在此時用心閱讀,正是和克儉兄的一次心靈對話和溝通。
《地吟》是詩人的第二部大作??藘€兄擅攝影,喜游歷,感情充沛,詩思敏捷,文風(fēng)大氣。平時作協(xié)組織采風(fēng)活動,他總是第一個寫出組詩或貼出照片來,其詩作樸實、自然、率真、充滿了悲天憫人的關(guān)照。他擅長以多種形象組合,構(gòu)筑天地間宏大的境界,力圖把天地人融合在同一畫面,使人讀之是詩,思之如畫。
歌德說:“詩指出自然界的各種秘密,企圖用形象來解決它們?!笨藘€在《地吟·與土地有關(guān)的話題》中寫道:
曾經(jīng)的土地 長滿
麥子野草和花朵
土地給我糧食給我婚禮
給我安息
我渾然不知土地的痛苦
種子被風(fēng)吹落在塵埃中
就像星星被埋葬在黑洞里
在這里,星空、黑洞、土地、種子、麥子、野草、花朵,還有我,這些意象的有機融合,造就生動而又熟悉的畫面感,說出了詩人心靈深處對土地流失的痛惜。
在《母親說她曾經(jīng)看見一群河神逆流而上》里,詩人這樣寫:
母親說 小時候她曾經(jīng)看見
一群河神逆流而上
于是我西行一萬二千六百里
只見一尊河神的雕塑
挺立在各拉丹東雪山上
回頭看那流淌的沱沱河
我孤獨的白馬潸然淚下
在母親河里,被漁民們稱為河神的江豚和稱為長江女神的白鰭豚,正在漸漸滅絕,而人類對環(huán)境的破壞一刻也沒有停止。詩人則滿懷著痛楚、悲憫,西行上萬公里,尋找那母親所說的景象,然而,一切都已成過去,只見一尊河神的雕塑,挺立在各拉丹東雪山上,他心中的希冀化為沱沱河流淌的河水,而他內(nèi)心的感傷化作淚水潸然而下。這首詩里,母親和母親河變?yōu)橐惑w,母親說的小時候,何嘗不是曾經(jīng)的母親河,給了“河神”這些生物們最溫暖最安全的懷抱?而詩人對母親河的深深情感,已經(jīng)不言而喻。
著名美學(xué)家宗白華在《美學(xué)散步》中說:“一切美的光來自心靈的源泉,沒有心靈的映射,是無所謂美的?!庇终f:“藝術(shù)家以心靈映射萬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現(xiàn)的是主觀的生命情調(diào)與客觀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滲,成就一個鳶飛魚躍,活潑玲瓏,淵然而深的靈境;這靈境就是構(gòu)成藝術(shù)之所以為藝術(shù)的意境?!?/p>
克儉是個喜歡游歷的人,他常常背起行囊,去遠(yuǎn)方。他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我喜歡出發(fā),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地行走,喜歡在曠野清風(fēng)里作深呼吸,喜歡去一個天意使然的地方,放飛心情。沒有籠套的馬,河灣是敞開的天空。”他崇尚性靈的自由,他在詩中說:
我墜落的影子隨風(fēng)而去
只見流淌的河灣
沒有籠套與馬鞭
沒有位卑與沉重
這首詩里,他仿佛是一匹棗紅色的馬,突然間在草原上找到了自由,多少年的籠套和馬鞭使他沉重不已,這是心靈的自由,如河灣里的自由的水,率性流淌?!兜匾鳌防锏?11首詩歌,其中的大多數(shù)篇章,描寫的是草原、是大自然,其實,這些都是他流浪的足跡。
在他的自由游走之際,湖泊的明澈、草原的恬靜、山巒的張揚、荒漠的厚重,一一糅進(jìn)了他的生命;詩中,麥子、土地、馬群、羊群、河流、小路,這些意象一再出現(xiàn),是構(gòu)成其詩美的重要要素,并進(jìn)一步流瀉出詩人的感覺、記憶、聯(lián)想等美感心理。正如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文之思也,其神遠(yuǎn)矣。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然動容,視通萬里……此蓋馭文之首術(shù),謀篇之大端?!?/p>
這本詩集的另一個寫作指向,就是悲憫情懷。詩人的目光向下,不停地向下,一再向下。在《賣玫瑰的小女孩》《擦鞋女》《村里的守望者》《村口》等詩章里,對賣玫瑰的小女孩、擦鞋女,對自己的村莊、對汶川地震中的小女孩,對村子里的鄉(xiāng)親們,詩人充滿真情地表達(dá)著自己的同情、憐憫、尊重、贊美,表達(dá)著充滿親情的感人情愫,這是一個有正義感的詩人必備的情懷,也是我一向推崇的情懷。
激情是詩歌燃燒的核能、摧毀的炸藥,它帶動著想象、感覺,帶給詩人莫名的生命沖動和狂迷。一個人的整個詩歌寫作,要是失去生命激情,也就失去了動力和光芒。《死也要死在幸福的路上》可以說,是詩人對這個世界的宣言:
告別馬群
自由地流浪
愿移動的沙丘把我埋葬
風(fēng)為我的靈魂歌唱
我的靈魂
在風(fēng)與火的交匯處
接受洗禮
是啊,只要能和大自然融匯在一起,只要和詩歌在一起,即使死在追逐夢想的路上,也是幸福的。
女詩人靳曉靜說:寫作詩歌就是為了和身體內(nèi)的詩意與神秘和睦相處??藘€兄身體里的詩意正在盎然,神秘的靈感常常不期而至,但愿在今后的日子里,能看到他更多更好的性靈之作,以給我們煩躁的現(xiàn)實生活澆灌些許充滿詩意和美感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