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政府當局在美國的游說活動可以追溯到抗日戰(zhàn)爭期間,那時的“中國游說團”就已經初具規(guī)模。在宋子文和宋美齡等人的推動下,一批同情中國、支持國民黨政府的美國人開始在政界出現。這些由“國民黨官僚和美國伙伴組成”的集團,被稱為“院外援華集團”。冷戰(zhàn)時期,各種具有冷戰(zhàn)傾向的利益集團,更為“院外援華集團”的發(fā)展打下基礎。
“院外援華集團”,實際上由兩部分人組成,它的核心是一伙財源充實的中國國民黨官員;它的外圍是一群美國右翼政界的核心人物。在上世紀四十年代到五十年代,甚至到六十年代,這兩部分人為了共同支持蔣介石政府及其重返大陸的反動圖謀,曾在美國社會形成了一股反共反中國人民的政治勢力。
尤為值得一提的是中美建交后,臺灣當局還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以多種方式對美國國會與州議會、各級政府、學術界、輿論界、企業(yè)界以及公眾,展開了大規(guī)模的游說活動,并且收到了一定的成效。90年代以來,臺灣在美國開展“實質外交”的主要手段,就是花錢買關系,臺灣當局的外交人員因此而得到“散財童子”的別稱。1995年,臺灣當局曾公開宣布,要花費28億新臺幣用于“外交公關”。
院外援華集團“內部核心”的形成,最早可追溯到1940年夏季。當時宋美齡的哥哥宋子文來到華盛頓,其任務是謀求美國對中國抗戰(zhàn)的援助。宋子文創(chuàng)辦了他自己的公司,重金聘用了一些有影響的美國人。據悉,宋子文有一次對一位美國國務院的官員說:“事實上,你們政府里發(fā)生的任何事情,我在三天以內沒有不知道的?!彼巫游囊恢痹谀抢锘顒?,遲遲于1943年才離美國回國。
在宋子文離開以后的這段時間內,華盛頓已經不需要巧言令色的中國說客了。因為當時任美國總統的羅斯福開始定期把美國高級官員派往重慶。此外,宋子文在華盛頓期間刻意結交的“朋友”已陸續(xù)進入美國政府的一些重要崗位。
然而,蔣介石并沒有忽視充實他在美國的辦事機構。1948年夏季,宋美齡的大姐宋藹齡和大姐夫孔祥熙及他們的兒子赴美定居。很明顯,他們也責無旁貸地肩負著蔣介石謀求更多援助的“使命”。
經過這些努力,1948年美國大選以前,蔣介石及其親信確實利用各種方式謀求到了美國的財政和軍事援助。但是這些援助的用途是否合法,常常受到懷疑。當時在美國,到處流傳著關于宋子文和孔祥熙以及他們的家族用這些援助大量投資并從中獲利的傳說。而且還有人不斷提出指控,聲稱這些利潤的一部分又流回美國,用以為國民黨謀求更多的援助。
由于繼任的美國總統杜魯門對華援助態(tài)度不夠積極,蔣介石派駐美國的代表向各方面游說,希望使杜魯門在1948年總統大選時失利。與此同時,蔣介石還派陳立夫出訪美國,交給當時正再次競選總統的紐約州杜威州長一封親筆信,并與之進行了密談。陳立夫剛回到上海,《新聞天地》雜志就發(fā)表消息稱:“杜威州長競選為美國總統,似有操勝券之勢……據陳副院長立夫云,如果杜威當選,則將采取特別措施向中國供軍事援助?!?
杜威在1948年大選中的失敗,使蔣介石感到失望,特別是得知杜魯門政府于大選剛剛結束就開始認真地重新估計整個援蔣計劃,蔣介石更感到問題的嚴重了。應該說,這些事態(tài)的發(fā)展成為了促使蔣夫人于1948年12月1日重返美國的部分原因之一,同時也是導致“院外援華集團”在隨后幾個月中整頓和擴大的原因。
宋美齡親自領導“院長援華集團”的活動,大部分時間是在紐約市里弗代爾區(qū)的孔祥熙家里。她同各種團體的中國人舉行“每周戰(zhàn)略會議”,他們都能在美國政壇進行有效的活動。這些人有的正在國民黨政府中做官,有的是先前當過官,而他們又大都是擁有大量財產的富翁。據知情者說,參加會議的人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人包括孔祥熙和宋子文在內,在紐約市內或者從紐約向外開展活動,其中多數為富豪,卻不擔任官職;另一類人在華盛頓工作,由蔣介石最信任的代表團領導人組成,包括國民黨政府駐世界銀行的代表俞國華,駐美國使館的武官皮宗淦,空軍購料委員會駐美人事處主任毛邦初,以及陳之邁等。
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宣布下野,但實際上,仍然是他一人獨攬軍政大權。在這種政治格局下,國民黨駐美使館官員以及蔣介石派到美國的各種所謂代團的負責人依然直接向蔣介石匯報工作。到了1949年年中,也就是宋美齡逗留美國僅僅半年時間,某些負責爭取美援的負責人即告知蔣介石,在美國新的“系統”已經建立起來了。
宋美齡除了利用在美國的國民黨官員四處活動,還雇用了一些美國代理人,其中最重要的人物應該算是威謙·J·古德溫,他過去是老“基督教陣線”的一個成員。1944年他成為美國民主黨全國委員會的司庫,這個委員會曾反對第四次提名羅斯福為總統候選人。1948年4月9日,古德溫按照外國代理人登記法,登記為中國全國資源委員會的代理人。合同規(guī)定他的年薪為3萬美元,外加各種經費。以1949年3月31日為期來看,他從1948年以來全年的費用達到22857美元。同年6月,古德溫又一次通過中國通訊社登記為中華民國政府的代理人,年薪為25000美元,外加經費9776美元。
古德溫稱他的工作是為中國國民黨政府獲得美國政府的幫助,以建立所謂穩(wěn)定的秩序。之后,他在中國通訊社工作時,活動主旨為向美國公眾提供國民黨中國的觀點,在中國政府代表和美國報界人士及國會議員之間安排會晤。
1950年,在同《圣路易郵報》的愛德華·A·哈里斯的談話中,古德溫估計說,他一年可能要招待大約一百名國會議員。他認為他已經促使其中大約五十人轉向國民黨中國的事業(yè)。他還聲稱,他為參加議員約瑟夫·R·麥卡錫關于共產黨人已滲透到國務院中這一指控“打下了基礎”。
蔣介石政權駐美大使顧維鈞對古德溫受雇的前前后后及其與宋美齡的關系曾有較詳細的介紹。
1949年9月18日,《華盛頓郵報》在頭版上專門刊載了題為《蔣在國會搞院外活動》的文章。據該報稱,由該報工作人員及《圣路易郵報》所做的調查說明,古德溫以每年二萬五千美元的代價受雇于中華新聞社,要他向考慮政策的領導人物,包括一些國會領袖們提供共產主義對中國以及對美國的安全有哪些危險性的消息,而且就是這個古德溫,在與有關方面接觸中還要促使他們提高對國民政府的信心,并為國民政府尋求多多益善的同情與物質援助。
許多報紙都援引國民黨政府駐美大使館陳之邁的話說,雇用古德溫是因為他善于影響國會的立法工作。由于美國有一項特別法令規(guī)定,一切為外國政府工作的美國代理人都必須進行登記手續(xù)。陳說,聘用古德溫的合同是在司法部登記的,而且是他親手辦理的。對古德溫的聘書是由蔣夫人那里起草、修改并批準的,大使館毫不知情。顧維鈞對此頗有微詞,他說,在此時期有一些負有特殊使命的中國人員,包括蔣夫人在內,他們的身份并不明確。他們常常不和使館聯系而獨立行動,并且不知不覺地做出一些違反中國利益的行動。
美國的一些軍方人員也是宋美齡拉攏的對象。退休的美國海軍上將小查爾斯·M·庫克成為美軍方與“院外援華集團”的牽線人。庫克擔任的最后職務是第七艦隊的司令官。1949年期間,他寫了好幾篇文章支持逃往臺灣的國民黨。那一年的下半年,庫克作為國際新聞社記者前往臺灣。他到達臺灣后,很快即通過蔣介石夫人出面安排組織了一個團體,叫作駐中國政府的美國軍事技術顧問團,并聘用庫克領導這個軍事顧問團。
這個顧問團人員都是具有遠東經歷的退休美國軍官,能夠向華盛頓施加壓力,把更多的錢和軍事裝備給蔣介石。1951年10月19日,庫克特地從臺灣回到美國,在調查太平洋關系協會的參議院小組委員會面前作證。他的證詞的主要內容是,猛烈地批評美國政府在援助蔣介石方面的失敗,并敦促政府盡快地大量地增加這種援助。
在蔣介石夫婦網羅的“人才”中,還有一個古德費洛上校。1950年3月,顧維鈞大使聽取了一次他的匯報,此人希望幫助國民黨在中國大陸組織地下武裝。古德費洛上校在臺灣曾兩次與蔣介石進行了長談。蔣介石請他與麥克阿瑟將軍及李承晚總統進行磋商。不久,古德費洛即同麥克阿瑟討論了對中國大陸開展地下活動的計劃。由于古德費洛作用不凡,很快,蔣介石就通過他的親戚俞國華給這位上校送去了支票。
在所謂院外援華活動中,除了個體行為,還專門成立的組織,最活躍的當推艾爾弗雷德·科爾伯格領導下的美國對華政策協會。它成立不久,對美國的對華政策的攻擊,不論在規(guī)模上和直截了當的程度上,都超過了其他一些組織。
在宋美齡親自指揮下,美國朝野有了一支為數不少的親蔣隊伍,特別是國會中最熱衷于支持蔣介石及其國民黨軍隊的議員在援華問題上起了很大的作用。
為了讓這些親蔣議員發(fā)揮更多作用,國民黨駐美大使館替議員們代筆起草在國會上支持蔣介石的演講稿。為了保護他們,大使館未向上級報告這一隱情。因為書信電文在途中難保被截取,一旦泄露,就會使國會中這些親蔣議員們大丟其丑。
議員中最為兇惡的是麥卡錫,他直接為“院外援華集團”的一個主要論點披掛上陣了。他堅持說,美國的遠東政策是由共產黨人制定的。由于調查后證據不足,大多數人不相信此一論點。但也有人接受了這個“院外援華集團”精心炮制的所謂共產黨影響論點,強調中國大陸的丟失,就在于杜魯門的援華政策有問題。
此時的杜魯門可謂是“兩線”作戰(zhàn):一方面,共和黨無時無刻不在設法從他的手中奪回白宮,中國問題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他們的利器;另一方面,國會內的中國游說團則利用援歐計劃作為借口,壓迫杜魯門政府同樣給予蔣介石以援助。
蔣氏夫婦的苦心經營總算有了結果。當時稱為“中國集團”的親蔣派已有能力迫使國會通過援蔣議案。
于是,如顧維鈞在回憶錄中所記載的:“參院及眾院兩外交委員會昨日通過議案,將尚未動用的一億零三百萬美元援華撥款期限延長一年,到1951年6月底,參院外委員決議表示希望至少將五千萬美元用于援助中華民國政府,包括臺灣及海南島;眾院外委會決議則表示希望至少將四千萬美元用于同一目的?!?
國會既然傾向于接受“院外援華集團”對中國問題的見解,美國新聞界相應出現這種趨勢也就不足為奇了?!都~約時報》態(tài)度變化的例子,足以證明“院外援華集團”對美國新聞界的影響程度。
早些時候,《紐約時報》的社論曾勸告美國人民不要對共產黨中國持偏見,但1949年的社論就開始抨擊政府發(fā)表的對華《白皮書》。之后,又發(fā)表社論批評馬歇爾將軍,說“馬歇爾將軍擔任駐華特使和國務卿的這段經歷是美國外交史上黑暗的一頁,美國之失去了中國這樣一個盟國和朝鮮戰(zhàn)爭的爆發(fā)都歸咎于此”,清楚表明了它的親蔣立場。它已經不僅僅是報道關于對華政策的爭論,而且成為了這場爭論的一方了?!都~約時報》是全美國大大小小的報紙和期刊變化的典型代表,它之所以轉變,或許可以從顧維鈞的回憶中找出一點端倪。
1950年4月10日,臺灣當局電示顧維鈞邀請美國記者、出版商及電臺評論員,以中央社客人的身份去臺灣觀光,報道當地的情況。顧維鈞又從陳之邁那里獲悉,請美國新聞界等方面的人士訪臺的全盤主意出之于宋美齡。盡管顧不贊成此事,擔心會給美國政界的反對派以口實,但他得知,紐約的孔令桀早已直接通過董顯光同羅伊·霍華德及其他記者進行聯系,對這次訪臺計劃作好了周密的安排。對于第一夫人的“高招”,大使先生只有感到無可奈何了。
5月9日,蔣介石接見了剛到臺灣的美國報界、廣播界和專欄作家訪問團。會上,他向他們發(fā)表一項聲明,呼吁美國像蘇聯幫助中共那樣幫助他保衛(wèi)臺灣。宋美齡這一手可謂一箭雙雕,既與美國新聞界聯絡了感情,又為夫君傳播了思想。
“院外援華集團”活動頻繁,引起了國會中反對派的關注,參議員麥克馬洪和莫爾斯,都是請求調查“中國院外活動集團”的影響的發(fā)起人。當時在《華盛頓郵報》上還刊登了德魯·皮爾遜責難美國軍援款項被貪污和濫用的幾篇文章,而“中國院外活動集團”則被指用美援款項來影響國會。
1949年初,美國紐約州共產黨組織的一項報告中曾指出:一個強大的院外援華集團正在華盛頓活動,設法影響我們的政府當局繼續(xù)支持反民主和不得人心的國民黨分子。這個消息促使眾議員邁克爾·曼斯菲爾德建議“院外集團調查委員會……調查目前為了中國國民黨政府的利益而在我國進行著厚顏無恥的走私活動以及與此有關的某些人員”。曼斯菲爾德的提議沒有被國會采納,但是人們卻繼續(xù)不斷地注意著這個“院外援華集團”。
美國《國會季刊》在1951年對“院外援華集團”進行研究時發(fā)現,“形形色色的利益集團——商業(yè)的、軍事的、政治的、意識形態(tài)的、宗教的——都從不同的方面牽扯進來了?!?
杜魯門總統也對宋美齡等人的活動極為反感,他曾對他的夫人說,他為自己不是和那種女人結婚而感到高興。他還說,“如果他按照她對美國的要求辦理”,那他就“該死”了。根據國內輿論的要求,杜魯門曾下令對宋氏家族在美財產進行調查。
為了阻止國會調查,蔣介石夫婦又使用起金錢手段。1951年8月,參議員布魯斯特獲悉,前白宮助理克拉克·克利福德和前海軍部長約瑟夫·沙利文曾以法律顧問的名義,分別從臺灣的國民政府得到七萬五千和五萬美元的酬勞。因此,布魯斯特認為美國政府不會催促國會對“中國院外活動集團”進行調查。
但是,調查“中國院外活動集團”的要求并不像參議員布魯斯特想象的那樣一下子就被棄了。9月,又有幾篇文章指責國民黨政府企圖影響美國政策,揭露魏德邁和魯斯與“院外援華集團”的聯系,以及杜威州長和秘書被國民黨政府收買的內幕。
此時,宋美齡的外甥孔令桀不無炫耀地對臺灣駐美的顧大使說,他有效地對付了參議員麥克馬洪和泰丁斯把他牽連到“中國院外活動集團”的調查中去的企圖。其實,手段不過是他先設法探聽到兩個議員的一些隱私,然后分別警告他們,如果他們堅持要調查,他將把他了解到的他們不光彩的歷史公之于眾。
如果說宋美齡1948年赴美乞援在與美國官方交涉中沒有收獲,那么客觀地說,她在私下的“交易”中收獲是不小的。她指揮著一批人拉攏和收買政界、軍界、商界、宣傳界和宗教界人士,逐漸形成了美國的“院外援華集團”。臺灣學者都認定宋美齡是“院外援華集團”的領導者或推動者。這個集團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大大影響著美國遠東政策的制定與實施,從而幫助蔣介石逃脫了瀕于覆滅的命運。
現在,人們已不再關注或談論什么“院外援華集團”了,但無庸諱言的是,在美國政治生活中至今還可以看到“院外援華集團”的影子,只是其稱呼已被美國記者變?yōu)椤摆A得朋友的臺灣模式”,他們無孔不入、不擇手段的在美國“政治市場”發(fā)動金錢攻勢,籠絡、收買政客、傳媒和各界人士使其影響美國的對臺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