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政府時期《北京電車合同》

　　北洋政府在袁世凱統(tǒng)治時期，為解決財政困難，曾以北京市內各種建設之權作抵押，向中法實業(yè)銀行借款一千五百萬法郎，作為九江事變的軍費。1913年財政部與中法實業(yè)銀行訂立五厘金幣借款合同及附合同第一。1914年續(xù)訂附合同第二、第三。內列“北京電車一項，應用中法實業(yè)借款建筑”。依據(jù)當時合同所規(guī)定，除中法實業(yè)銀行外，他人實無承辦北京電車之權。多年來，一些商人呈請筑造北京電車，但因該借款合同有優(yōu)先權之故，均未能進行。
　　上海資本家沈靄蒼、虞洽卿等人于1913年1月組建了北京華商電車股份公司。為了招募股本，北京華商電車股份公司在《國報》第4版登載《北京華商電車股份公司招股廣告》，規(guī)定公司股本三百五十萬元，股票分一股、五股、十股、五十股、一百股、五百股六種。先由南方發(fā)起人繳足十萬股，合銀一百萬元，并經上海及各省商埠經收處陸續(xù)收入股銀六十五萬元。電車設在北京，由京師內外官紳商民任便購買股票一百萬元。為吸引投資還規(guī)定“凡經本公司認為招股，若招致一千股，當籌以紅股五十股，多則追加，不及千股者不在此例。此項紅股因無基本金，不給官息?！北本┤A商電車股份公司通過登報招募股本，但不到一個月即因風潮解散。隨后，商人陳璇樞、陳星舫等人與英國聯(lián)華銀公司訂立購買機器合同，請求開辦電車，不僅沒被政府批準，幾乎釀成外交糾紛，陳璇樞因此受到懲處。北京華商電車股份公司以及商人陳璇樞、陳星舫等先后呈請開辦電車，“且實在籌有的款，取據(jù)銀行保結，奈累請累駁”。因此，商人倡辦的電車事業(yè)都未成功。
　　商人倡辦電車事業(yè)之所以“累請累駁”是由于北洋政府財政拮據(jù)，靠舉借內外債度日。由于資金缺乏，北京政府便希望同外國資本合資興辦銀行，而外國資本也想趁機擴大在中國的金融勢力。于是，北洋政府與法國合辦了中法實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總行設在法國巴黎荷司曼街十三號。中法實業(yè)銀行成立不久，北洋政府便迫不及待地與之簽訂“實業(yè)”借款，國務總理兼財政總長熊希齡與中法實業(yè)銀行總理簽訂一億五千萬法郎的《五厘金幣實業(yè)借款合同》，作為“興辦國家實業(yè)與建造公共工程之用，并議定第一期工程系建造浦口商埠”。但該行僅交付了一億法郎，余款因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而停交。中法實業(yè)銀行通過此次借款壟斷了所修工程的經營管理權以及建筑材料的購買權，并得到興辦北京電車的優(yōu)先權，北京電車事業(yè)全用法資。由于合同規(guī)定北京電車應用中法實業(yè)借款建筑，“歷年各處籌議筑造京中電車，均因該借款合同有優(yōu)先權之故，未能進行?！币簿褪钦f除中法實業(yè)銀行外，其他人都無權承辦北京電車，“故累請累駁，而又不能明言其故”。
　　隨著北京人口日益增加，住戶遍及四城。而電車仍未通行，交通極其不便，急需發(fā)展公共交通事業(yè)。當時，中法實業(yè)借款已發(fā)行債券一億法郎，除修筑浦口通商口岸用去的五千萬法郎外，剩下的五千萬法郎存于中法實業(yè)銀行未用，存款利息長年三厘，借款利息長年五厘，吃虧太大。依據(jù)《五厘金幣實業(yè)借款合同》附合同的規(guī)定，剩余之款可以辦理北京電車等市政建設。中法實業(yè)銀行根據(jù)舊約，多次商請修筑北京電車。京都市政公所一再爭持，要求將原合同條件減輕，將完全用法資興辦改為加入商股，作為官商合辦，方能建設電車。雙方經過長達五個月的磋商，終于就改定合同達成一致，加入商股，最后商定十八條款，即《北京電車合同》。
　　1921年5月9日中華民國政府代表、京都市政公所督辦張志潭與中法實業(yè)銀行代表賽利爾·白樂吉依據(jù)1914年五厘金幣合同及附合同訂立《北京電車合同》，共計十八條款。主要內容如下：
　　政府為容納市民意見，從速進行各項工程起見，允許市民入股興建北京電車事業(yè)，并依照中國商律組織北京電車股份有限公司。公司股本四百萬元。政府認購一半，即二百萬元，其余二百萬元，由市民募集。政府所入股本，即由“1914年五厘金幣借款項下提用。”商股股本募集后，由創(chuàng)辦人以公司名義存于政府所認可之銀行。政府股本以公司名義仍存于中法實業(yè)銀行，由政府隨時按照市價，將1914年五厘金幣借款折合銀元，為認購股本二百萬元之需用。
　　公司由董事會管理。董事會以董事十一人組成，政府特派六人，商股選舉五人。董事會會長由官商股董事十一人互選定后，由政府加派，董事會會長代表公司執(zhí)行職務。政府特派董事中之一人須用中法實業(yè)銀行洋經理。
　　所有公司事務分為三處，即工程處、營業(yè)處、會計處。工程處由工程處處長會同副處長管理。工程處處長用法國人，由中法實業(yè)銀行介紹曾在專門或大學之工程科畢業(yè)而有五年以上之電車事務經驗者。副處長用中國人，均由董事會會長代表董事會派充。工程處處長會同副處長籌備一切關于電車線路之計劃圖樣，即如電機、車輛、路線、軌道等事。董事會會長批準此項計劃圖樣后，該工程處應承會長之命辦理建筑事宜。工程處處長會同副處長應受董事會會長之命，辦理電車上一切工程事宜，如管理電機修養(yǎng)、車輛、路線、軌道等項。工程處將公司所需之一切材料、車輛、家具裝設等項介紹給董事會會長，但訂購與否由董事會會長決定。所有公司華洋職員均受工程處處長監(jiān)察。所有工程人員應先盡中國人選用；如用外國人時須先盡法國人選用。
　　營業(yè)處由營業(yè)處處長會同副處長管理，均由會長代表董事會派充。營業(yè)處處長需用中國人，副處長用法國人，但營業(yè)處副處長得由工程處處長兼充。所有公司華洋職員關于營業(yè)事務均受營業(yè)處處長之指揮。所有營業(yè)處人員應先盡中國人選用；如用外國人時須先盡法國人選用。
　　會計處由董事會會長代表公司選派有五年以上會計經驗之中國人一員、法國人一員為會計處長，該法國人員之派充須得銀行同意。所有公司一切收付款項及支票付款單據(jù)均須由會計處中法二處長簽字后，再由董事會會長簽字。如果會長有事故時，得由其代理人代簽。工程、會計二處長之法國人均應遵守公司章程及本合同之規(guī)定。董事會會長如認為該工程會計處長之法國人員不適任時，可以辭退之。辭退以后，公司應立即另派相當之法國人補充，事前得銀行同意。
　　所有外洋機器、貨品之購買，應照1914年五厘金幣借款合同第十四條辦理。因公司系官商合辦事業(yè)，所有經受費用，應由百分之五減至百分之二半，其余百分之二半得給予中國之商股股東。
　　除本合同協(xié)定之條件由電車公司照辦外，其他均照電車公司章程辦理，或照董事會及股東之議決行之。政府及中法銀行均不得加以干涉。
　　按照第三條所載，公司一半股本存于中法銀行，其余存于政府所許可之銀行。所有公司各部分之收入及利息等項亦存一半于中法銀行，一半于政府許可之銀行。但存于其他銀行之股本及收入、利金等項如有不妥之時，公司所得之損失，應由政府籌款賠償。公司每次提款亦須在中法銀行提取一半，在其他銀行提取一半。
　　至1914年五厘金幣借款本利還清之后，本合同即無效力。公司章程由政府及各股東訂立，中法銀行無干涉之權。政府于1914年五厘金幣借款未全還清之前不得變賣公司股票。
　　《北京電車合同》簽訂之前，中法雙方曾經簽訂過電車合同。但二者在公司股本、管理、組織、經理款項等方面存在著很大不同?，F(xiàn)分別比較如下：
　　1、公司股本：原合同規(guī)定全用中法借款筑造電車?，F(xiàn)合同加入商股，改為官商合辦。官股由1914年五厘金幣借款內提用，由中法實業(yè)銀行所借之款作為政府出資額。商股向市民募集，存于政府所認可之銀行。也就是說政府和市民各出二百萬元，組織北京電車有限公司。
　　2、公司管理：原合同規(guī)定中國方面只有督辦，與法國方面之總工程師會同辦理，處于平等地位?！霸摬汗こ桃远睫k為管理的最高機關，督辦與銀行會同慎選總工程師一員，應是法國人。督辦薪俸由政府與銀行商定?！笨偣こ處熜劫河啥睫k會同銀行商定。遇有總工程師與督辦意見不合時應請財政部解決?，F(xiàn)合同改為公司由董事會管理。董事會由董事十一人組成。官股董事六人，商股董事五人。官股董事六人中有北京中法銀行洋經理一人，其余均為中國人。洋員進退由董事會會長主持，并可隨時撤換。
　　
　　3、工程事項：原合同規(guī)定總工程師、總會計均用法國人?，F(xiàn)合同改為工程設工程處、會計設會計處，二處處長用法國人，副處長用中國人，由董事會會長派充，受董事會會長之命辦理事務，并限定須有專門畢業(yè)及多年經驗。原合同規(guī)定工程人員由總工程師開單請派?，F(xiàn)改為全由董事會長選派并先用中國人。
　　4、營業(yè)事項：原合同規(guī)定總工程師主持營業(yè)。現(xiàn)改為設營業(yè)處，用中國人為處長，法國人為副處長。
　　5、材料事項：原合同規(guī)定需用法國材料，否則，須給銀行經手費百分之五?，F(xiàn)減為百分之二半，其余百分之二半得給與中國商股股東，并聲明工程處只能介紹材料，訂購與否由董事長決定。購買材料法國有優(yōu)先權。
　　6、經理款項：原合同規(guī)定所有之存款出入由中法銀行一家經理，現(xiàn)改為公司股本及利息收入等項，一半存于中法銀行，一半存于本國銀行。但存于其他銀行之股本及收入利息等項如有不妥之時，公司所得之損失，應由政府籌款賠償。公司每次提款，亦須在中法銀行提取一半，在其他銀行提取一半。
　　7、未盡事項：原合同無伸縮的自由，現(xiàn)合同除所定各款外，載明一切由股東自行制定電車公司章程，依照章程或董事會議決行之。政府及中法銀行均不得加以干涉，并聲明依據(jù)中國商律辦理。
　　8、擔保事項：原合同規(guī)定所列電車等各種實業(yè)并材料附屬品及出產品，作為一萬萬五千萬法郎實業(yè)借款本利之擔保。此項擔保以“各該種實業(yè)材料附屬品及出產品為優(yōu)先之抵押，此項借款之本利，再以北京市政所有現(xiàn)在及將來之收入為擔保，如房捐、鋪捐、馬車捐、人力捐、水捐、汽燈捐、電燈捐等項，作為優(yōu)先之抵押?！倍F(xiàn)合同規(guī)定政府于1914年五厘金幣借款未完全還清之前不得變賣公司股票。通過對新、舊《北京電車合同》的比較可以看出，新合同在各個方面都比舊合同都有很大進步，將“全部用法資”改為官商合辦，收回了一半股權。
　　《北京電車合同》的簽訂，使北京電車公司的實權掌握在法國人手中。京都市政公所與中法實業(yè)銀行締結二百萬元的電車借款。因此，中法實業(yè)銀行獲得了在北京興辦電車的優(yōu)先權。根據(jù)合同的規(guī)定，北京電車公司的工程處處長、會計處處長及營業(yè)處副處長都要由法國人擔任。當時北京電車公司第一任工程處處長兼營業(yè)處副處長是法國人賴福來，三年聘期滿后由法國人桑斯兼任。會計處處長是法國人亞當木。工程上雇用外人也由法國人選擇。關于一切工程，無論是工程人員還是營業(yè)人員，如用外國人時須先用法國人。而且，法國有購買材料的優(yōu)先權。這樣，法國就從人事安排上控制著北京電車公司，掌握著北京電車公司的實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