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古代銅鏡的文化藝術(shù)內(nèi)涵

◎王 芳

（運城博物館 山西 運城 044000）

【關(guān)鍵字】青銅鏡 起源與發(fā)展 文化內(nèi)涵

青銅鏡經(jīng)過幾千年的發(fā)展，已不再是一面冷冰冰文物，而是傳統(tǒng)文化的承載物。透過鏡子我們能看到歷史，透過鏡子我們能感知古人的信仰。這啟示我們在今后的學習研究中，不能止步于鏡前，而是要深入到鏡中，這樣不僅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認識歷史，更為我們今后的研究道路指明方向。

一、銅鏡的起源與發(fā)展

最早的銅鏡要追溯到新石器時代齊家文化的七角紋銅鏡，考古工作者經(jīng)過分析，鑒定其為銅錫合金。此銅鏡中央有一橋形鈕，鏡面有光澤，具有早期銅鏡的雛形。之后就是商代婦好墓銅鏡和上村嶺西周銅鏡。

早期銅鏡的作用無外乎兩方面，一是用來做通天祭神的禮器，二是用來審美照容。商周乃至春秋、戰(zhàn)國時期，鏡面的紋飾多是簡單而抽象的幾何裝飾紋樣，例如山字紋、龍紋、蟠螭紋、菱形紋、四葉紋等，底紋細密嚴謹與主紋重疊結(jié)合，給人美的感受外還略帶一絲神秘，這與它的功能密切相關(guān)。隨著社會生產(chǎn)力水平的不斷提高，銅鏡審美照面功能不斷擴大，集實用性與精神信仰于一體，這種趨勢我們從漢代的青銅鏡中可以略窺一二。

漢代青銅鏡與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青銅器相比，出現(xiàn)了大量帶有吉祥、祈福的銘文，甚至在升仙思想極為鼎盛時期，還出現(xiàn)了大量的神仙元素，例如星云紋鏡、六神六乳鏡、海水仙人鏡、“宜家人”銘鏡和“見日之光、長樂未央”銘鏡等；在裝飾技法上采用了高浮雕手法，更具觀賞性。

銅鏡發(fā)展到唐代進入一個嶄新的發(fā)展階段，無論是制作工藝還是藝術(shù)形式都有了很大的改進與創(chuàng)新[1]。具體表現(xiàn)為，工藝上，唐銅鏡的銅制合金中加大了錫的成分，顯得光滑銀亮，這是一次質(zhì)的飛躍；形制上，唐鏡突破了圓形，出現(xiàn)了葵花形、菱花形、四方委角形，更有能工巧匠把金銀平脫、鑲嵌螺鈿等先進工藝運用在銅鏡制作中；紋樣上，唐鏡的紋飾中加入了很多新鮮的元素，例如：海獸葡萄紋、寶相花紋、纏枝花紋、雙獅紋、雙魚紋、鸞鳳對鳥含綬紋以及多元素組合紋飾等，擺脫了兩漢六朝銅鏡機械呆板、程式化的束縛，更具有想象力和風情化，實用之外更加藝術(shù)化；在普及率上，唐鏡已經(jīng)走下神臺，進入尋常百姓家中，即使在窮困的家庭，銅鏡也是生活必需品。

宋、明、清時期的銅鏡更加生活化和世俗化，更加廣泛的走入尋常百姓家。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繁榮，宋代的銅鏡出現(xiàn)了鑄有商標字號的銘文，其中最有名氣的要數(shù)浙江湖州鏡。浙江湖州鏡的鏡身上刻有“煉銅照子每兩六十文”“無比煉銅每兩一百文”等，這可以看出銅鏡的價格由它的重量來決定。明代的銅鏡有了自己的商標，像“薛思西造”“湖州薛益吾造”等品牌，顧客購買銅鏡還可以刻上自己喜歡的吉語。市場上甚至還出現(xiàn)了被稱為“負局”的磨鏡手藝人。例如《夢粱錄》有載：“修磨刀剪、磨鏡，時時有盤街者，便可喚之?！痹诩y飾上，這一時期多為吉祥如意的生活祝福元素，比如雙童戲蓮紋、福壽雙全銘文、五子登科銘文、犀牛望月紋、蹴鞠紋等。在形制上出現(xiàn)了方形鏡、單柄鏡。總體來說，這一時期的銅鏡開始批量化生產(chǎn)，不再過于重注它的藝術(shù)審美功效，而是更加實用化、生活化、市場化。

二、銅鏡的文化藝術(shù)內(nèi)涵

在唐代青銅鏡具有很高的地位，品相好的鏡子極其珍貴，當時還有專門的鎏金銀鏡箱專做收納。福州市南宋許峻夫妻合葬墓也出土了一件鎏金銀鏡盒，通體鎏金，蓋面有略微凸起的雙鳳紋主題，盒內(nèi)盛放一面六出棱邊形銅鏡。這是青銅鏡盒的實物證據(jù)[2]。

在一些詩詞文獻中也能看出，青銅鏡身價不菲。例如白居易在《鏡換杯》中就寫道：“欲將珠匣青銅鏡，換取金樽白玉卮。”《廣異記》還記載了一個有關(guān)“漆背金花鏡”的故事。

古人如此珍愛這樣一件藝術(shù)品，不單單是因為它漂亮的外表，銅鏡“刻畫之精巧，文字之瑰奇，辭旨之溫雅，一器而三善備焉者，莫鏡若也”，其本身所蘊含的文化內(nèi)涵值得我們后來研究者去深挖學習。

另外，銅鏡在中外文化交流中也承擔著重要的角色。1998年在打撈上岸的唐朝“黑石號”沉船上，發(fā)現(xiàn)了數(shù)量眾多的銅鏡，這批銅鏡中不僅有著名的專供皇室使用的“揚子江心百煉鏡”，還有唐朝前期流行的海獸葡萄紋鏡。這表明在絲綢之路中，銅鏡充當著對外文化交流的重要角色。在日本和韓國的一些考古發(fā)現(xiàn)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中國銅鏡，這些足以證明早在唐，甚至更早，我們的鑄銅技術(shù)和銅鏡文化已經(jīng)傳到國外了。

三、古代銅鏡的主要功能

（一）美容、娛樂、說教功能

這是銅鏡最基本的功能，銅鏡的直接用途就是“整飾容顏，修爾法服，正爾衣冠”。古代有很多描寫女子對鏡整理妝容的詩句，如東漢秦嘉《贈婦詩》：“寶釵好耀首，明鏡可鑒形。芳香去垢穢，素琴有清聲?！痹儆形覀兪煜さ哪媳背窀琛赌咎m辭》：“當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東晉顧愷之的《女史箴圖》中，也有女史對著鏡梳妝的畫面。這些詩詞繪畫里提到的“鏡”，指的就是銅鏡，唐代的鏡銘不光有吉語，還有很多贊美銅鏡和照鏡美人的句子。在一面唐代團花鏡的周緣，有一圈三十二字銘文：“練形神冶，瑩質(zhì)良工。如珠出匣，似月?？?。當眉寫翠，對臉傅紅。綺窗繡幌，俱含影中?！卑鸭t顏女性簪花照鏡中最生動美妙的瞬間留下，辭藻華美，情調(diào)浪漫。

（二）銅鏡的神異功能

銅鏡從誕生之初，就一直具備著這樣一個功能：通鬼神，照妖魔。在古代文獻中更有銅鏡能洞照心膽，摒除妖孽的記載。例如《西京雜記》載：“（咸陽宮）有放鏡，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洞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捫心而來，即見腸胃五臟，歷然無妨。人有疾病在內(nèi)，則掩心而照之，則知病之所在。又女子有邪心，是膽張心動。秦始皇常以之照宮人，膽張心動者則殺之?！薄段骶╇s記》所記之事看似荒唐，實則向我們講述了銅鏡的驅(qū)邪避災(zāi)的用途?？脊虐l(fā)現(xiàn)的一些唐墓中也有專門用來驅(qū)邪鎮(zhèn)墓的鏡子，例如：西安東郊唐代溫綽墓中有小銅鏡10枚，銅鏡上粘有木片或紅漆的痕跡，推測是漆木器或是木俑身上的飾件。這些小銅鏡用在生活中的照面觀形顯然不合適，應(yīng)該是特別的葬儀用物，是辟邪降魔之物。

如今這種用鏡趨避鎮(zhèn)邪的風俗在很多地區(qū)依然沿用，在門口或是正對路口的窗欞上掛上一面鏡子，遮擋災(zāi)禍，祛兇化吉[3]。

（三）作為信物、禮物、貢物、賜物

銅鏡背面的吉語銘文以及充滿祥瑞意味的紋樣決定了它具有充當信物、禮物甚至貢物和賜物的功能。唐代的雙鸞對鳥紋銅鏡，就被視為愛情的象征，兩鸞左右相對，好比恩愛夫妻，對鳥含綬寓意吉祥如意，幸福美滿。

在日常生活中，銅鏡也是難得的饋贈佳禮，承載著豐富的情感。朱晝在《贈友人古鏡》就提及要贈友人一面銅鏡，希望友人以鏡照色，無使心受惑。著名的千秋鏡便是唐玄宗在自己誕日當天賞賜大臣的禮物，這在書上有明確記載，《舊唐書·玄宗本紀》：“上以降誕日，宴百僚于花萼樓下。百僚表請以每年八月五日為千秋節(jié)，王公已下獻鏡及承露囊，天下諸侯咸令宴樂，休假三日，仍編為令，從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