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群人,他們以自己的方式在我國乃至世界各地不斷地行走,用手中的鏡頭記錄下沿途美麗的自然風光、民風民俗以及讓人感動、歡喜或悲傷的瞬間。他們是一群熱愛生活的人,鏡頭背后,是他們的熱情與夢想。在拍攝的同時,他們品味著不一樣的人生和快樂。
攝影是一種心情,攝影是一個瞬間的鎖定,攝影是對美的體會。從本期起,《環(huán)球人文地理》推出“行攝記”欄目,讓廣大讀者跟隨這些攝影師們一起,去欣賞那些無限的美景,去了解那些拍攝中發(fā)生的有趣、難忘的故事,去體味那些獨特的人文地理。
大埕灣東起福建省詔安縣宮口頭,西至廣東省饒平縣雞籠角,因為北鄰饒平縣大埕鎮(zhèn)而得名。大埕灣形似半月,也有人稱它為“月亮灣”。在這段海灣上,保留了傳統(tǒng)的拉網捕魚的勞作方式,在最佳時節(jié),最多時能見到數十個捕撈隊近千人在海灘上拉網作業(yè)。
緋紅的朝霞,漫無邊際的沙灘,泛著金光的海浪從大海上洶涌襲來。一隊隊的漁民,手牽纜繩,身體傾斜,像是在進行一場拔河比賽,他們將漁網緩緩地從大海中往沙灘上拉動——這個畫面,是多年以前在一個影展中看見的,作者已不記得了,但拍攝的地點卻忘不了——大埕灣。
這個迷人的畫面,驅使我三年內數十次奔赴大埕灣,用一個個清晨去守望、拍攝,除了攝影的樂趣,更大的享受是大埕灣潔凈柔軟的沙灘、湛藍清澈的海水、沁人心脾的海風、金光四射的朝霞,還有蔚藍寬廣的天空和變幻無常的云彩,眼睛的盡頭則是一望無邊的海平線。而帶活整幅畫面的,就是那些拉網作業(yè)的漁民……
大埕灣上此起彼落的快門聲
從廣州出發(fā),一路高速,車行約500公里即可到達潮州市饒平縣,再從饒平縣城到大埕灣就只有20公里左右的路程了。2008年,我第一次去大埕灣,晚上開車出發(fā),計劃凌晨5點左右抵達大埕灣。
一路上,看著東方出現的魚肚白,心中萬分焦急,生怕錯過了日出的時間。黑夜中,只有汽車前燈照著鄉(xiāng)間公路,兩邊一片漆黑,路旁的樹木急速地向車后倒退。幾十分鐘后,我們到達了大埕灣,遠處的海浪聲喧囂奪耳,還有漁船上機器的轟鳴聲,我們踏上了松軟的沙灘。天地還在一片漆黑的籠罩中,啟明星依稀閃爍,東方微微露出一點魚肚白,海浪潮聲伴隨著漁船突突的轟鳴聲,感覺整個大海和沙灘有一種難以臨摹的神秘,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柔沙,向海靠近,數分鐘后,東方的亮光逐漸增強,天空開始出現大量的藍光、紅光,云層和藍天頓時難以分清。
隨著天空漸亮,能見度提高,已經可以看見一隊一行的漁民開始拉網,三五成群的攝影師都趕緊支起了三腳架……太陽還在海平線以下,光線已經照亮了云層,云彩開始涌現,海浪沖刷過的沙灘如同一面明鏡,映照出天空的云彩、漁民的身影,還有滑動的漁網,在上下兩層光影的夾擊下成為一幅美妙的剪影。此時,攝影師們的快門聲有如海浪的潮聲,此起彼落。
海灘上的動態(tài)影像一點點收錄進了攝影師的鏡頭,漁民的漁網經過漫長的拉扯,也漸漸浮出海面,令人奇怪的是,眾人合力拉上來的網中全是一堆堆的小魚小蝦。這些魚蝦的種類十分混雜,難以見到一條大魚。我心里很納悶。天還未亮時,漁民就得坐上漁船出發(fā),將漁網撒入大海,然后上岸等待收網,待多人合力拽扯纜繩才將漁網拉上岸,這么一個漫長的過程后,僅獲得一堆堆瘦小的魚蝦,這能賺到錢嗎?
味道鮮美的“雜魚煲”
據當地的老漁民介紹,在海灘上拉網捕魚的勞作方式,從閩南一帶流傳過來,在整個粵東沿海都較為少見。因為大埕灣沿海都是沙灘,沒有深水的漁港,附近的漁民只能靠這種古老的拉網方式來捕魚,也只能捕撈到淺海區(qū)的小魚小蝦,所以當地的漁民收入并不高。
盡管如此,這些小雜魚也有它的市場。近年來流行近海網箱養(yǎng)殖魚類,使得絕大部分的海鮮產品都來自人工飼養(yǎng),人們漸漸也不那么喜歡吃了,而這些野生的小雜魚因味道天然鮮美,價格不高,也就漸漸俘獲了眾多食客。只要進入饒平縣城,你一定會在飯館的餐桌上品嘗到由這一類小魚所烹制的“雜魚煲”,味道極為鮮美。
我還留意到,海灘上拉網捕魚的絕大多數為中老年人,且老人和婦女居多。打聽之下才得知,靠拉網捕魚的收入難以維持生計,附近村里的年輕人大多數都去了外地打工,只剩下海灘上這些老弱婦孺。我們看到,拉網的活很臟很累,但是當捕獲了一大網魚蝦時,漁民臉上仍掛著滿足的笑容。
在海灘上,還有不少鄉(xiāng)鎮(zhèn)市場的小商販駕著摩托車來到海灘收購魚貨,還有一些來海灘的游客,正與漁民討價還價買魚買蝦,場面相當熱鬧。而在海灘上聚集的手持“長槍短炮”的攝影師們,無疑是一群默默的觀察者。
鏡頭中的捕撈者
由于這種結網捕魚的勞作方式已頗為少見,為了記錄下這種古老的捕撈法,自然吸引了一撥又一撥的攝影者前來,久而久之,漁民們也習慣了攝影師的鏡頭。在不妨礙他們干活的情況下,他們會友善地配合我們拍攝。此外,老年的漁民好客熱情,多次往返大埕灣后,使他們待我們如同自家人一樣親近,唯一遺憾的是,他們只會講潮州話,溝通起來不太方便,當我們想更詳細了解他們的生活時,只有靠懂普通話的中年人充當翻譯。
海邊的天氣總是讓人捉摸不透,我們通常會在大埕灣停留兩天,用兩個早晨停留在海邊守候朝霞與初升的太陽。如果不幸遇到陰沉的天氣,海面則是一片灰蒙蒙的,但是,漁民依舊在拉網,海浪依舊喧囂,所呈現出來的畫面,卻仿若變成了另外一個季節(jié)。畫家用油彩作畫,攝影師靠光影成像,沒有了陽光,我們的快門也摁不下去,唯有收拾器材打道回府,一路盼想著下一次微露的晨光。
最近一次去大埕灣時,是因為正好途經饒平縣,當時藍天白云、空氣通透,我毫不猶豫地拐進縣城住下,享受了一份久違的“雜魚煲”,翌日凌晨4點就爬起來,直奔迷人的大埕灣。夜空一片墨藍,啟明星依舊閃爍,東方仍微微露著魚肚白,海浪潮聲由遠而近,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入柔軟的沙灘,捕撈的場景依舊樸實而動人。我駕輕就熟地支起三腳架,站位、選點,經驗十足。不同的是,我不再拍攝朝霞的剪影和漁民的背影,更多去捕捉順光映照下漁民滄桑的面容。以前有人問我,大埕灣的作品屬風光類還是人文類?現在我知道了,以前我拍的是風光,現在拍的是人文——細看這些拉網的漁民,大多是年過半百,他們只能靠操持這古老、低效率的工作方式賺取生活。我站在沒膝的海水中,正面拍攝他們時,一種莫名的激動和感慨涌上心頭……近年來,隨著過度捕撈和淺海環(huán)境的污染,海洋資源日漸枯竭,拉網捕魚這種勞作方式所獲無幾,也日漸式微,那么,大埕灣的未來又將是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