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小冬和張愛玲談起

　　要強的女人，成功的女人，如果家庭還過得去，往往會被套上一頂事業(yè)家庭兩不誤的光榮帽子，可是，在給男人設(shè)置的標桿里，絕對找不到同樣的這一根……
　　
　　經(jīng)常聽到這樣的說法：“不結(jié)婚的女人是不完整的，結(jié)了婚但沒有孩子的女人的人生也是不完整的?！毙枰獜娬{(diào)的是，說這些話的，基本是女人。去年，電影《梅蘭芳》大熱，于是就有朋友順嘴拿它說事兒：“梅蘭芳為什么在孟小冬和福芝芳之間選擇了后者，就因為孟小冬沒有生養(yǎng)啊?！?br/>　　記得，我在大一時不可遏止地迷上了冬皇孟小冬，因為，當(dāng)時剛剛離開父母羽翼的我委實太年輕了，年輕得不可能不為天賦絕頂美貌，又能唱得全無雌音，在舞臺上昂昂然成為偉岸大丈夫的孟小冬所傾倒——是因驚艷而傾倒，甚至，還略有些嫉妒——也許，是一個并不算太丑陋也并不算太愚笨的后輩女流的嫉妒吧。當(dāng)時在同學(xué)、朋友不解的目光下，想盡各種招數(shù)收羅冬皇唱片、磁帶和一切有關(guān)她的資料的無比孤獨的我，自然完全沒有料到，若干年之后，會因為陳凱歌的一部電影引起了全社會的孟小冬熱——大熱，紙媒和網(wǎng)絡(luò)上鋪天蓋地的，全都是她的舊影和關(guān)于她的文字，就好像這位薄命女子并不曾被遺忘數(shù)十載似的。
　　梅蘭芳和孟小冬，在臺上，一個是易弁而釵風(fēng)華絕代，一個是易釵而弁氣度端嚴；在臺下，一個是稀世美男，一個是絕世紅顏，無論今昔，也許沒有一個人會認為他倆的婚姻稱不上珠聯(lián)璧合或者當(dāng)不起“天作之合”、“乾坤絕配”之類的美妙字樣。同樣，也許也沒有一個人不為梅、孟的最終仳離而感到錯愕與惋惜。當(dāng)年竭力撮合他們的人使用的絕佳借口之一是“兩頭大”，也就是說梅蘭芳因伯父梅雨田無后而兼祧兩房。這些人故意“忘記”了慫恿梅蘭芳娶“天然妙目，正大仙容”的福芝芳的時候，也用過這個理由，更似乎刻意“忘記”了梅的發(fā)妻王明華雖已病篤，但畢竟尚在人世。因為，梅黨們要的，就是那絢爛之極的戲劇效果，而不是人間夫婦的煙火氣和伉儷情。孟小冬沒有意識到，自己和她心愛的梅郎在臺下其實都不自覺地扮演了玩偶的角色。她心甘情愿規(guī)規(guī)矩矩地嫁過去，放棄了如日中天的事業(yè)，去學(xué)做溫順的妻子賢良的內(nèi)助。離了紅氍毹，蓋上紅蓋頭的那一刻，想必，她的心里也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樣充滿了甜蜜和憧憬——從此夫唱婦隨，為媳為母，相夫教子，普天下的女子，不都是如此嗎？
　　可是，新娘子孟小冬在臺上可以是能掐會算料事如神的諸葛亮，在臺下卻怎么料得到這自己選擇自己中意的婚姻只有短短幾年的壽命呢。關(guān)于梅、孟離異的個中緣由，一直以來說法甚眾，其中似乎最重要的兩條是：福芝芳賢淑能干性格好，會“服侍人”，而孟小冬心高氣傲性格不好，是“人服侍”，于是梅蘭芳自然該棄孟留福；何況福芝芳肚子爭氣，進了梅家便添丁進口，當(dāng)時已生育過七個子女——她峻拒孟小冬以兒媳身份吊唁婆母的武器也是：“我拿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兩條命，和她拼了?！痹诤兔闲《瑺幦ッ绹摹半S侍”資格時，她更是毅然決然以請日本醫(yī)生打胎相抗爭，一條小生命換來了兩敗俱傷，結(jié)果兩個女人都沒去成?；蛘撸鼫蚀_地說，是孟小冬輸了，輸?shù)糜魫灡餁?，而贏了的福芝芳則贏得慘烈血腥！——在梅蘭芳為赴美演出專門定制的小禮品上，印的是孟小冬的古裝仕女照，顯然，梅大爺原本打算帶孟小冬去的。
　　那么，假如孟小冬也有所出呢？有人說，就算沒生兒子，給梅蘭芳生個俊俏伶俐的小丫頭也好啊。那樣的話，是不是她的命運就會改變呢？可惜，歷史無法假設(shè)。于是，我們只能類推——最好的類推“標本”，是梅大奶奶王明華。她也曾二八芳華，她也曾生兒育女，她更曾替梅蘭芳出謀劃策梳頭化妝，為初露頭角的丈夫逐漸名揚四海立下了汗馬功勞。她雖不會唱戲，但畢竟出身梨園世家，極聰明，也極有膽識，她替梅蘭芳設(shè)計的嫦娥等角色的發(fā)型博得了一片叫好聲。她還女扮男裝，冒天下之大不韙，進入戲園后臺這個當(dāng)時女人的絕對禁區(qū)，既親自為丈夫梳頭理妝，更為他“趕蒼蠅”，保駕護航——男旦在當(dāng)時人眼里等同于相公歌郎，人格卑微地位低下，王明華勇敢地為護衛(wèi)丈夫，保持其人格藝格的獨立清潔，可見其識見不凡膽量也真不弱?？梢哉f，沒有王明華，就沒有后來德藝雙馨的梅蘭芳。為能自如地進出后臺，王明華毅然決然地做了絕育手術(shù)。當(dāng)然，下這個決心的時候，她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一雙兒女不久都會夭折——不知道，在她痛哭兒子大永和女兒五十的眼淚里，有沒有一部分是為后悔絕育而流的。但不管怎樣，事實是，這位不幸的母親從此健康狀況每況愈下，不得不將梅家主婦的實際地位拱手讓出。梅蘭芳長大成人的四個子女全部是福芝芳所出，他們和福芝芳所生的另外五個夭折的孩子一起，是從一到九的排行（如果沒有打過胎，則應(yīng)該是從一排到十吧），王氏所出完全沒有計算在內(nèi)。王明華作為梅蘭芳的結(jié)發(fā)妻子，“享受”到的待遇似乎只是身后得與丈夫一起葬在北京的萬花山梅墓里——和她并列的，自然只有福芝芳，“下堂妾”孟小冬在這里，是不可能有位置的。而在陳凱歌的電影里，居然用一個蒙太奇鏡頭讓陳紅扮演的福芝芳以梅蘭芳發(fā)妻的身份登場，無比莫名其妙而又無比輕巧地抹殺了王明華的存在——究其原因，無他，無非王氏所出皆亡矣！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喜歡看戲的祖母和外祖母說過，許多人猜測名伶杜近芳其實是梅蘭芳和孟小冬的女兒，是孟小冬在離開梅蘭芳后所生的梅氏骨血，然后隨母進入杜府，否則，她為什么偏偏名喚杜近芳呢？當(dāng)然，這完全是子虛烏有的胡編亂造。杜月笙的女兒都以“美”字排行，比如，四夫人姚玉蘭，也就是孟小冬的手帕交，引小冬進入杜家的那個關(guān)鍵人物，她的女兒叫美霞，據(jù)說過繼給了膝下空虛的孟小冬。孟小冬在臺北那生命的最后十年，就是和姚、杜母女朝夕相處度過的。據(jù)說，姚玉蘭的兒子杜維善也過繼在小冬名下。孟小冬還收養(yǎng)了一個女兒叫美娟——孤苦一輩子的孟小冬，好歹算是兒女雙全了。1977年6月6日，臺灣、香港地區(qū)的一些報紙同時刊出了一則杜月笙長子杜維藩具名刊登的關(guān)于孟小冬于5月26日病逝的訃告，孝稱為“繼妣杜母孟太夫人”。這，和王明華去世時福芝芳所出幼子梅葆琛以孝子身份前往天津迎接靈柩，又何其相似乃爾！據(jù)說，孟小冬嫁梅蘭芳就是與福芝芳不睦的王明華“以正室之位相讓”的刻意安排。又據(jù)說，孟小冬婚前去拜訪過王明華，兩人相晤甚歡，還據(jù)說……可是，這些據(jù)說都只不過是據(jù)說而已，最根本的是，孟小冬嫁梅蘭芳，嫁時如意離時凄惶，甚至曾經(jīng)傷心憂憤地自殺過，以致種下了方至不惑盛年便告別舞臺的病根——1947年，杜月笙六十大壽，在上海中國大戲院舉行十天盛大的堂會演出，孟小冬唱了其中兩天的大軸，戲碼都是《搜孤救孤》。她原本預(yù)備演《失空斬》的，可是，體力實在吃不消演《失空斬》《珠簾寨》這樣吃重的大戲了。而《搜孤救孤》的戲不是很繁重，又沒有旦角襯托，一般掛頭牌的老生很少演出，即使演也很少將之放在大軸。但不得已選擇了《搜孤救孤》的孟小冬卻把這兩場戲唱成了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也唱成了她的廣陵絕響。當(dāng)時，馬連良在滿坑滿谷的劇場里找不到座位，只能和朋友擠坐在一張臨時添加的凳子上，聽得如癡如醉，連連喝彩。而出身梨園界最尊崇的譚門、名列四大須生之一的譚富英看完戲后也連聲稱絕，逢人便說:“小冬把這出《搜孤》給唱絕了，反正我這出戲是收了?！薄樟?，就是他再也不唱這一出了。而馬派創(chuàng)始人馬連良則從此把《搜孤救孤》改成了《趙氏孤兒》，其實也是對孟小冬拱手表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啊。
　　這兩場戲后，孟小冬金盆洗手，再未登臺。甚至，連行頭都分送友朋，只留下一件她最喜歡的扮程嬰的褶子作為紀念。這一年，她剛剛四十歲，對于一個女老生來說，實在是太年輕太年輕了！對于人們的困惑不解，她無奈地解釋說：“一戲之耗費精力太多，非體能所勝也?！边@之后，她再未粉墨登場，連弟子都很少收。杜月笙死后，她更是連唱都不唱了。最后，她把立雪余門整整五年學(xué)到的余叔巖的真?zhèn)鳎瑤チ硕鲙熕诘哪莻€世界，令無數(shù)余迷既痛且恨，長嘆不已。
　　
　　總之，孟小冬這位梨園的絕世才女，二度為妾，一生孤苦。她離開梅蘭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失去或曰沒有爭到她認為女人理所當(dāng)然必須擁有的妻子的名分——1933年9月的5、6、7日三天，天津《大公報》在頭版連續(xù)登載了“孟小冬緊要啟事”。在啟事里，她向公眾強調(diào)，自己“經(jīng)人介紹，與梅蘭芳結(jié)婚。冬當(dāng)時年歲幼稚，世故不熟，一切皆聽介紹人主持。名定兼祧，盡人皆知。乃蘭芳含糊其事，于祧母去世之日，不能實踐前言，致名分頓失保障。雖經(jīng)友人勸導(dǎo)，本人辯論，蘭芳概置不理，足見毫無情義可言……”其言哀哀，其聲嚶嚶，實堪扼腕痛惜，憫之憐之，敬之嘆之。梅蘭芳雖非有意負她，但他作為當(dāng)事人確實難辭其咎，決非所謂他美國歸來后建立了一夫一妻的新觀念，故決意在福、孟之間二選一，這樣一句話可以輕易予以解釋的。
　　那么，請允許我在這里再一次假設(shè)孟小冬和梅蘭芳育有子嗣，她的人生軌跡真的一定會隨之改寫嗎？我們不妨以另外一位著名的民國才女張愛玲和冬皇作一下比照——張愛玲比孟小冬小十余歲，同樣冰雪聰明，同樣才華蓋世，也同樣渴慕尋常女子的煙火愛情。1944年，她結(jié)識并愛上了漢奸才子胡蘭成，二人訂盟，愿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張胡的傾城之戀驚世駭俗，你儂我儂，端的是也曾郎情妾意，也曾蜜里調(diào)油?？蓮垚哿岷芸炀桶l(fā)現(xiàn)胡蘭成風(fēng)流成性薄幸寡義——他到武漢工作，迅速和小護士周訓(xùn)德有染；他到諸暨斯家避難，又馬上把恩人家的姨太太，即他學(xué)長斯頌德的庶母范秀美勾搭到手，害得十八歲就守寡、此時年已不惑，畢業(yè)于蠶桑學(xué)校一直自食其力又端莊穩(wěn)重被家人尊稱為范先生的秀美珠胎暗結(jié)，只好悄悄去上海打胎——她到上海住在胡蘭成的侄女青蕓家里，手術(shù)的錢，是憑胡蘭成的手札找張愛玲要的！一支筆寫透天下女子悲涼無奈的張愛玲，怎看不破此中不堪？怎奈她情根深種，竟是心甘情愿地一次又一次地拿自己筆耕的血汗錢貼補負心漢。我們現(xiàn)在無從猜測當(dāng)時的張愛玲是否曾經(jīng)想過，如果腹中有孕的是自己，會是如何？但是我們都知道，這位不世出的才女遭遇了世上最不堪的辜負，短短三年，她便萎謝了！那，也是1947年！
　　是的，都是1947年，孟小冬永別紅氍毹，張愛玲心、筆兩憔悴。后來，張愛玲在美國再嫁左翼作家賴雅?；榍?，尚在盛年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賴雅說他老了，負擔(dān)不起孩子了，于是，愛玲同意墮胎。不知道，她躺上手術(shù)臺的時候，腦子里是否曾閃過當(dāng)年范秀美的影子？不過，這個孩子便是生了下來，長大成人又怎樣呢？她或他一定能夠改變作為母親的張愛玲的命運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
　　誠然，“無后”在中國一直是不幸的代名詞，比如有過生養(yǎng)但兒女夭折的王明華和從未誕育子女的孟小冬、張愛玲，她們的命運，是公認令人唏噓的?？墒?，做了母親的女人就一定幸福嗎？她們的人生就一定完整圓滿嗎？旁的不說，就說有兩個孩子的胡蘭成發(fā)妻唐玉鳳和有三個兒女的胡蘭成第二任妻子全慧文吧。唐玉鳳因是鄉(xiāng)下女子而長期被丈夫嫌棄，心情抑郁積勞成疾，婚后七年就病逝了，年僅28歲；全慧文對丈夫不離不棄，可胡蘭成不顧她的感受，娶藝名小白楊的紅舞女應(yīng)英娣為妾。后來為追求張愛玲，他又和應(yīng)英娣離異。在他晚年所撰不知羞恥專門披露自己情史的《今生今世》里，全慧文所占篇幅甚少，還不及萍水相逢的小周和范先生，慧文之死，胡蘭成也一字未提。胡氏的子女，很少見有資料記載。唐玉鳳和全慧文作為賢妻良母，自身是不是幸福的問題自然也就不必再討論了。
　　當(dāng)然，福芝芳作為母親，與玉鳳、慧文不同，她不僅生育了一群兒女，而且長大的四個兒女無不成才，她和丈夫也一直可以稱得上魚水和諧，非常難得。那么，這樣的女人的一生是絕對完整幸福圓滿的嗎？這個十四五歲就有了天橋梅蘭芳美稱的女子，真的就那么滿足于做梅蘭芳身后的內(nèi)助嗎？其實未必——就算在妻妾嫡庶的爭斗中這位福大奶奶是最后的贏家，可是，在“贏”了之后，福芝芳的夢里，會不會一再出現(xiàn)那個為了占孟小冬上風(fēng)而下狠心打掉的親骨肉呢？這殘忍的一招，她是從武則天的戲里學(xué)到的嗎？王明華在福芝芳嫁進梅家不斷生下孩子后越來越郁郁寡歡，不久因肺疾嚴重搬出梅家，最后客死天津。對于她，同是女人的福芝芳是不是會經(jīng)常被“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噩夢所糾纏呢？……1956年，梅蘭芳率中國京劇訪日代表團出訪日本時途經(jīng)香港，曾在副團長兼秘書長馬少波的陪同下到孟小冬家里拜訪，二人入內(nèi)室密談了半個小時。這是這對曾經(jīng)的梨園佳偶在仳離后的最后一次見面——似乎也應(yīng)該是唯一的一次。據(jù)知情人回憶，杜月笙去世后，孟小冬的桌上擺的只有兩個人的照片，一個是恩師余叔巖，另外一個就是前夫梅蘭芳。試想，當(dāng)時走出孟宅的梅蘭芳是不是會情不自禁地回憶起1947年的十天堂會？他唱八天大軸，另外兩天則是孟小冬掛頭牌。二人刻意互相回避，不僅沒有如有些戲迷所設(shè)想的那樣，分手多年了，各自人到中年，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可以再度合作一出經(jīng)典絕配的《四郎探母》或者《游龍戲鳳》了，甚至，他倆都未曾謀一面！只不過，孟小冬演出的那兩天，梅蘭芳在寓所完整地聽了兩場電臺的實況轉(zhuǎn)播，個中況味，不是個中人，又豈能盡知？而梅、孟香港會晤的事實，馬少波先生說，考慮到福芝芳及其子女，當(dāng)時是絕對保密的?，F(xiàn)在，四十余載彈指一揮間，終于到了可以公開的時候了。那么，福芝芳夫人如若地下聞知，該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吧？
　　最后，還有一種非常特別的例子必須提及，那就是鄧文迪。關(guān)于她的傳奇流傳甚廣的是她在宴會上故意把手中的咖啡或紅酒灑在默多克的身上，以此接近默多克并最終成為默多克夫人。這一招不管是真是假，早已成為萬千夢想釣到金龜婿的女子心中爛熟的經(jīng)典。不過，竊以為最經(jīng)典的是鄧文迪生下了兩個試管嬰兒格雷絲和克洛伊，輕松逾越了默多克前妻安娜設(shè)置的陷阱——安娜很清楚，默多克被診斷患有初期前列腺癌，必須進行放射治療，這使他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她提出的離婚條件是在默多克身后作為妻子的鄧文迪無權(quán)繼承他的任何遺產(chǎn)，除非鄧文迪婚后育有一男半女，且默多克去世時，鄧文迪的孩子還不滿18歲，鄧文迪才能掌控她孩子名下的股份。很快，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鄧文迪已經(jīng)完全不受此條款的限制。類似的例子是58歲的臺灣首富郭臺銘續(xù)弦娶34歲的舞蹈教師曾馨瑩，并且婚后很快就傳出新娘子有喜的消息。這位郭董緋聞女友頗不少，可為什么曾小姐力挫群芳，最后坐上了郭夫人的寶座呢？據(jù)說，是因為她不愛錢——當(dāng)然，不是真的一點不愛錢，而是成功地使超級鉆石王老五認為她愛的不是自己的錢而已。關(guān)于曾老師，在她的寶寶出生后自然有更多的新聞傳出，是很多報刊喜歡的爆料。鄧文迪的千金出生后，默多克不僅強調(diào)新生兒與兄姐一樣擁有繼承權(quán)，而且還宣布自己無限期擱置退位的打算，這態(tài)度或許就是新任郭夫人產(chǎn)后待遇的翻版吧。也許，就因為俗語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女人找個男人做長期飯票似乎再正常不過。而如欲長期持有這飯票，那么，肚子爭氣怕是最基本的先決條件，同時，還得有常常打落門牙往肚里咽的思想準備，比如忍受婚內(nèi)的冷暴力，或者容忍隨時可能冒出來的小三、小四們，就像希拉里之于萊溫斯基……
　　我的一個朋友結(jié)婚十余年一直堅持丁克，周圍有太多的人不斷勸她趁尚在育齡趕緊生一個孩子，以免后悔，甚至導(dǎo)致家庭破裂。她微微一笑，說，那么多有孩子的夫婦都離異了，靠孩子維系婚姻，靠譜嗎？是啊，正如公認的知性女人楊瀾所言，“婚姻最堅韌的紐帶不是孩子，不是金錢，而是精神上的共同成長。愛情有時候也是一種義氣，不光是說這個人得了重病，或者他破產(chǎn)了你仍然跟他在一起?！标悰_則認為婚姻是一鍋湯，一鍋有點平淡也無妨的好湯?！拔也徽J為《廊橋遺夢》里，女主人公和情人那四天的相戀是愛情，反倒是女主人公同她丈夫間沉悶而平淡的感情才是愛情?！彼啐g誕女，很享受和女兒們在一起的時光，而楊瀾也認為自己最幸福的事情是做母親——是在她那樣的婚姻狀態(tài)里做母親。我想，如果補充這樣一個狀語，這位名女人所表達的意思就完整了。而另一名女人劉曉慶的名言“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我想至今仍不過時。近年來，女名人們紛紛嫁人和抓緊造人，比如劉嘉玲，又比如陳慧琳、董潔，還有吳淡如，據(jù)說這和經(jīng)濟危機有關(guān)，也和觀念回歸傳統(tǒng)有關(guān)?？墒牵业囊粋€搞女性研究的朋友說，男女平等、婦女解放運動搞了這么多年，女人們只是不必再受裹足之苦，并且基本有了受教育和工作的權(quán)利，但是，魯迅所謂的束縛婦女的四大繩索——政權(quán)、神權(quán)、族權(quán)和夫權(quán)，無不依然存在或者部分存在。另外，似乎還無形中加上了一條經(jīng)濟繩索，換言之，女人再也不能名正言順地讓男人養(yǎng)活了。再換句話說，就是如今女性的境況確實比以前好得多了，女人的命運已經(jīng)部分地被掌控在她們自己手中，可是，她們?yōu)榇烁冻龅拇鷥r是極其高昂的！不必說求職路上的艱辛和性別歧視，也不必說職場的玻璃天花板和性騷擾，更不必說如果你的家不整潔或者孩子沒有按時吃上熱飯熱菜，旁人理所當(dāng)然會認為這是女人的錯——相當(dāng)一部分的丈夫也理所當(dāng)然地持有同樣的觀點。要強的女人，成功的女人，如果家庭還過得去，往往會被套上一頂事業(yè)家庭兩不誤的光榮帽子，可是，在給男人設(shè)置的標桿里，絕對找不到同樣的這一根……
　　“只是一切都過去了，”據(jù)說，這是晚年孟小冬的口頭禪。可是，真的一切都過去了嗎？君不見，在電影《立春》里，丑才女王彩玲苦苦掙扎多年，一直既不能圓去北京唱歌劇的夢，又找不到屬于自己的愛情。在影片的結(jié)尾，她在編導(dǎo)的安排下抱養(yǎng)了一個孩子，作為女人歲月靜好現(xiàn)世安穩(wěn)擁有春天的表征，畫了一條從傳統(tǒng)觀念看來似乎頗為光明的尾巴——在大多數(shù)人，包括大多數(shù)女人看來，女人，不管是王彩玲還是張愛玲，或者孟小冬、王明華、福芝芳，或者唐玉鳳、全慧文、應(yīng)英娣、范秀美……她和她，她們和她們，做幸福完整女人的必要前提依然是，也始終是為人母喲。哎呀呀，怎一個“也”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