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yán)(長篇連載)

　　上期內(nèi)容提要：
　　H省公安廳廳長才良接到公安部領(lǐng)導(dǎo)的第三次重要批示后，立即派由省公安廳警務(wù)督察總隊副總隊長兼維權(quán)辦主任龔志宏等三人組成的特別工作組，先行趕赴賀陽市公安局展開督查工作，并對五年前發(fā)生在該市的王佳強等五名民警涉嫌“刑訊逼供”、打死犯罪嫌疑人鄧光輝而被判刑的上訪案，做最后一次全面復(fù)查。就在他們明察暗訪期間，賀陽市考古研究所突然發(fā)生了“大宋傳國玉璽”及一批國家級文物被盜、四名值班人員被殺的驚天大案，龔志宏一行處境堪憂、險象環(huán)生，而賀陽警方也面臨著嚴(yán)峻的挑戰(zhàn)。公安局長路標(biāo)向廳長才良立下了軍令狀：一個月內(nèi)不破此案就引咎辭職……
　　
　　第六章 曙光初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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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公安局長的路標(biāo)怎么也沒料到，他和西城派出所所長古志剛的談話竟然充滿了火藥味兒。很少發(fā)火的路標(biāo)盯著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歲的古志剛，一時語塞。谷志剛不僅不愿意接受督察支隊長這個職務(wù)，竟然連所長也不想干了。龔志宏一邊勸路標(biāo)消消火，一邊做古志剛的思想工作。古志剛杵在地中央，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路標(biāo)畢竟是局長，有著豐富的工作經(jīng)驗，很快他就聯(lián)想到了古志剛的火氣一定是和“鄧光輝致死案”有關(guān)。路標(biāo)的語氣便溫和了下來，“古志剛，你不干也行，但你得給我一個理由，畢竟這是市局黨委和省廳督察總隊的決定。”
　　古志剛一梗脖子，“那好。路局，你知道，當(dāng)初提我當(dāng)所長我就不想干，因為，原來的馮凡偉所長是個很不錯的人，干工作有一套，人也正直，沒想到被‘鄧光輝致死案’給牽連了。一共五個民警啊，說他們‘刑訊逼供’，打死我也不信！可是，你們局領(lǐng)導(dǎo)不敢堅持自己的意見，大筆一揮就把他們移交檢察院了。派出所出事后，對大家打擊很大，警力一直得不到充實，全所上下始終超負(fù)荷工作。在這種情況下我離開西城派出所，大家會怎么看我？那些民警家屬為什么冒死也要上訪？那是因為他們相信自己的親人不會執(zhí)法犯法！可是，最讓全賀陽市民警寒心的是，我們的組織竟然不能為自己的同志伸張正義！現(xiàn)在讓我到督察支隊擔(dān)任支隊長，我有什么臉？”
　　路標(biāo)沉默了好一會兒，“古志剛，你說完了嗎？”
　　“報告局長，我說完了！”
　　“好?！甭窐?biāo)語調(diào)低沉地說，“關(guān)于‘鄧光輝致死案’，現(xiàn)在省廳維權(quán)辦正在促進案件復(fù)查，市局也在全力配合，如果復(fù)查結(jié)果證明這是起冤案，我就親自把他們接出來。同時，我也會要求局黨委對我所應(yīng)負(fù)的責(zé)任作出處理?！?br/>　　路標(biāo)停頓了片刻，“關(guān)于你的任職，不是我個人的意見，而是省廳督察總隊建議、局黨委的一致決定，是對賀陽督察工作從此走向正軌的一次挑戰(zhàn)，是建立和完善督察工作體系、開創(chuàng)市局工作新局面并在賀陽百姓中重樹賀陽警察形象的挑戰(zhàn)?！甭窐?biāo)從案頭拿過一本《人民警察法》手冊，“我現(xiàn)在命令你讀一讀《人民警察法》第五章第三十二條……”
　　古所長沒有碰手冊，他大聲地背誦：“ 《人民警察法》第五章第三十二條：人民警察必須執(zhí)行上級的決定和命令。人民警察認(rèn)為決定和命令有錯誤的，可以按照規(guī)定提出意見，但不得中止或者改變決定和命令的執(zhí)行；提出的意見不被采納時，必須服從決定和命令；執(zhí)行決定和命令的后果由作出決定和命令的上級負(fù)責(zé)?！?br/>　　“好！我現(xiàn)在代表局黨委向你宣布：任命古志剛同志為賀陽市公安局督察支隊支隊長，從即日起開始履行督察支隊長的職責(zé)?！?br/>　　古志剛大聲地回答：“是。我服從組織分配！但督察警要在全局選拔，像省廳督察總隊那樣優(yōu)來高走?！?br/>　　“我同意?！甭窐?biāo)微笑地看著身邊的省公安廳督察總隊龔志宏副總隊長。這時，副局長白喜榮興沖沖地推門進來，“路局，剛才西城派出所摸上來一條好線索啊……”路標(biāo)和龔志宏聽完白喜榮的匯報后，也覺得線索非常重要。“趕緊通知陳平他們，立刻部署行動?！甭窐?biāo)說。
　　鑒于擁有小口徑手槍的孔繁青這個人有案底，身上可能有槍，又是搞拳擊出身的，局黨委會分析研究決定：安排身手較好的陳平、秦濤和從武警特警剛轉(zhuǎn)業(yè)的李兵立即前往七星林業(yè)局實施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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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星林業(yè)局轄區(qū)山高林密，過去是東北抗聯(lián)的基地，更是楊子榮和座山雕斗法的地方。山路崎嶇，曲折蜿蜒，兩輛吉普車沿著山路飛速行駛，其中一部開車的是林業(yè)局刑警隊于隊長。長期在林區(qū)生活的于隊長十分精干，一邊開車一邊給陳平介紹說：“孔繁青因雇兇傷人，我們林業(yè)公安局刑警隊抓過他兩次，都讓他事先溜掉了。”
　　“這回你們的消息可靠嗎？”陳平問。
　　于隊長充滿信心地說：“我派人找他一個多月了。據(jù)可靠情報，昨晚他剛從南方回來，帶一個蘇州女孩住進了七興賓館。聽說這小子以辦拳擊學(xué)校為掩護，聚集了十多個打手，干的還是幫人要債的營生?！?br/>　　天剛蒙蒙亮?xí)r車就下了山，城鎮(zhèn)隱隱約約地顯現(xiàn)出來。于隊長很有經(jīng)驗地從一條小路直插七星賓館，將車停在了賓館后院。陳平示意李兵把守后門。于隊長、陳平和秦濤先后從后門進了大堂。大堂里十分安靜，一名女服務(wù)員看見于隊長便笑著問：“于哥來了，住店嗎？”“外地來了一個朋友，叫孔繁青，給查查住哪間?！庇陉犻L說。女服務(wù)員打開電腦查找了一會兒，“于哥，沒有這個人啊?！?br/>　　陳平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女服務(wù)員，“就是這個人?！迸?wù)員看了看照片，“噢，是他啊。不過，這人登記用的名字是韋龍，他先是住514房間，后來嫌這個號不吉利，換住515房間了?！?br/>　　“于隊，你帶兩個人守前門，我們上去?！标惼街拦簿值囊?guī)矩，無論去哪兒抓捕，屬地公安局只提供配合和支援，打沖鋒還必須是自己。于隊長點點頭，“要小心?！?br/>　　在515房間門口，陳平給服務(wù)員使了個眼色，服務(wù)員用鑰匙輕輕打開房門，未等陳平推門，舉著手槍的秦濤已經(jīng)率先沖了進去，大聲喝道：“我們是警察！”當(dāng)睡夢中的孔繁青還沒明白怎么回事時，他的雙手已經(jīng)被秦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牢牢銬住，而床上的女孩兒早已嚇得目瞪口呆了……
　　陳平與秦濤立即在七星賓館展開了突審，李兵被叫了上來。
　　“孔繁青，我們是賀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我叫陳平，他叫秦濤?！标惼铰冻鲆桓蓖?yán)不可侵犯的樣子。徹底清醒后的孔繁青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們?yōu)槭裁磥碜ノ伊恕！?br/>　　“痛快人。那你就干脆如實交代，咱好盡快結(jié)束，你說呢？”秦濤說?？追鼻噍p蔑地一笑，“肯定是我送給姜老八那支小口徑手槍出事了。我他媽早就擔(dān)心會出事的?！?br/>　　陳平說：“好樣的。你犯了些什么案子你應(yīng)該知道，先把槍的事撂了吧，其余的事你跟七興林業(yè)局的警察交代?！?br/>　　孔繁青看了看陳平，“爺們兒做事從來就敢作敢當(dāng)。我這人從小就喜歡槍、擺弄槍。1998年夏天我去南方做買賣，一個朋友說他有兩支‘利劍’牌小口徑手槍想賣，我就花了一萬二千元買下了，還有二百發(fā)子彈。回來后不久我?guī)腿艘~，雇了幾個人把欠錢不還的那小子給打殘了。為了不讓他家報案，我想私了?？赡切∽犹?，要我六十萬，我不想拿那么多，是姜老八幫我把錢講到了二十萬。我挺感激姜老八的，知道他也喜歡槍，所以將其中一支送給了他?！?br/>　　陳平問：“另外一支槍在嗎？”孔繁青嘆了口氣，“真得謝謝我爸啊，他怕我惹事，三年前就背著我把槍上交給派出所了?！?br/>　　陳平思索了片刻，“給姜老八的那支槍你用過沒有？”孔繁青想了想，“用過，曾往我家后院車庫的木頭門上放過幾槍，那槍真好?！?br/>　　陳平對一旁做筆錄的李兵說:“你請于隊長協(xié)助，馬上到孔繁青家后院車庫大門找子彈頭，把他家也搜查一遍。對了，去轄區(qū)派出所查一下繳槍登記情況。我和秦濤先把他押回去，你們找到子彈頭后就馬上給我打電話，然后立即往回趕?，F(xiàn)在就分頭行動?！?br/>　　
　　陳平一行押著孔繁青走出賓館，告別七興林業(yè)公安局的同志們后驅(qū)車駛離了賓館。
　　
　　龔志宏接到曹湘的短信后，突然想起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曹湘晚上一起吃飯的事。她回到局里換了便裝，把行蹤只告訴了小葉后趕赴曹湘的邀請。
　　曹湘對龔志宏的如約而至十分高興，“龔總，我請過無數(shù)的女人吃飯，但請一名女警察而且是你這么大的官，平生第一次。”
　　“哈哈，看來我給你這個大老板填補了人生空白呀?！泵撓戮凝徶竞瓴⒉淮舭濉｝徶竞甓似鹁票?，“曹老板，來，敬你一杯?！?br/>　　沒等吃菜，龔志宏又倒了一杯，“曹老板，你是我回賀陽督辦‘鄧光輝致死案’以來遇到的第一個政法系統(tǒng)外的人，也是第一個對警察工作能夠深明大義的人。來，再敬你一杯?！?br/>　　曹湘突然放下酒杯，問：“你說什么案子？”
　　龔志宏一愣，看著曹湘。她不確定曹湘為什么會對這個案子感興趣，便簡單地告訴了曹湘。曹湘聽后，猶豫了半晌，把眼前的酒杯端起來猛地喝下去，“龔總，我知道一件事，好幾年了，一直感到很難受，不知道對你有沒有幫助……”
　　猶如石破天驚，曹湘竟然就是龔志宏一直在苦苦尋找的那兩個男女中的一個！龔志宏喜不自勝，不自覺地握住了曹湘的手，“曹老板，我終于找到你了……”
　　龔志宏很快向才良和路標(biāo)作了匯報，才良當(dāng)即命令龔志宏立刻請曹湘到市局。在才良臨時辦公室里，曹湘因受到禮遇而受寵若驚，加之喝了一些酒而滿臉通紅，語無倫次地說：“各位領(lǐng)導(dǎo)，曹湘有錯，我一定將功折罪。”旁邊的大周和小葉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記錄。龔志宏對曹湘說：“可以開始了?！?br/>　　曹湘坐直了身子，說：“那天晚上，我和女朋友去西城派出所門前的回民飯店吃飯，吃了一會，外面開始嘩啦啦地下雨了。我女朋友喜歡看雨，我們就往外看，飯店門前很亮，街上也沒有行人。我們突然看見對面派出所三樓一扇窗子大開著，上面站著一個男人，樓下還有兩個男人拉起一條被單在等著那男子往下跳。樓上男子猶豫了片刻，猛地跳了下來。奇怪的是，就在那男子離開窗臺的瞬間，樓下兩個拉被單的人突然躲開了，那男子仰面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一動不動地躺在雨中。兩個拉單子的男人不但不救助，而且對著地上的男人使勁踢踹了幾腳，然后跑向街拐角一輛沒開燈的出租車，上車后飛快地跑了。我當(dāng)時急了，要出去救人，可我女朋友說什么也不讓我出去，只好罷了。畢竟，我們當(dāng)時是情人關(guān)系?！?br/>　　曹湘講到這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眼含著熱淚，龔志宏熱情地遞給曹湘一杯茶水。曹湘忙喝了一口，“也就一兩分鐘，我看到派出所里跑出幾個民警，把那人從雨地里抬回到派出所。又過了一會兒，救護車來了，幾個民警把那男人抬到救護車上走了……大約過了有一年多吧，我偶然聽一位朋友說，西城派出所打死了一個人后抬到大街上，偽造了跳樓而死的現(xiàn)場，有幾個民警因此被判刑。我當(dāng)時大吃一驚，那幾個民警肯定是被冤枉的，可是那時候正好我跟公安局發(fā)生了糾紛，我也就……”
　　“曹湘同志，是我們的錯啊。今天你能出來作證，我代表賀陽市三千名民警，尤其是受冤枉的民警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謝！這個案件像塊烏云一直壓在我們賀陽警察的頭上，讓我們抬不起頭啊……”路標(biāo)激動地說。
　　“曹老板，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你能告訴我們你那位女朋友的基本情況嗎？從法律上講，我們也需要她的證言?！饼徶竞暾f。
　　曹湘的臉一下陰沉下來，他猶豫了好一會才說：“我們早就分手了。她叫雷彥，現(xiàn)在是小有名氣的演員了，就怕她未必能出來作證啊……”
　　兩天后，在局里見到回來的陳平時，龔志宏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說：“‘鄧光輝致死案’有了重大突破，我們找到了兩個目擊證人?！?br/>　　“太好了。”陳平也激動起來。
　　“其中男證人已經(jīng)同意為我們出庭作證。我們找到另外一個女證人時，她卻拒不承認(rèn)，我知道那個女的肯定是有顧慮，畢竟她是一名演員?！饼徶竞暾f。
　　“演員？”陳平一愣，又問，“她叫什么？”“你認(rèn)識很多演員吧？”龔志宏看著陳平，“她叫雷彥?！?br/>　　陳平壞笑著說：“這個人我還真認(rèn)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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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志宏把“給予樸樹奎關(guān)禁閉三天、記大過處分的決定”放在路標(biāo)的面前時，路標(biāo)正和白喜榮一起抽著悶煙。
　　白榮喜沉默了一會兒，“路局長，你要是征求我的意見，我的意見也很明確，我不同意給樸樹奎關(guān)禁閉?！?br/>　　路標(biāo)眼皮沒抬地說：“龔總就在這兒，你有正當(dāng)理由嗎？”
　　“理由？如果按照‘五條禁令’的規(guī)定，我根本就沒有理由。但我覺得所有的違紀(jì)行為，還不能完全一視同仁。對于樸樹奎攜帶槍支去洗浴，這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低級錯誤?？墒?，我們還得考慮到我們民警目前的實際工作情況。文物搶劫案以來，我們已經(jīng)連軸轉(zhuǎn)工作了兩個多星期，別說沒有一個人回家睡個囫圇覺，熱乎飯又吃了幾頓？大伙渾身都是汗臭，單位又不能洗澡，存放槍支手續(xù)又十分不方便，這些客觀因素難道不能給予考慮嗎？出了問題就要一棍子打死，我們對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白喜榮頓了頓，“我本來不想說，既然你們征求我的意見，我就知無不言了。前幾天處理的那兩個民警，效果很不好嘛！大家怨聲載道，說一邊跑斷腿磨破嘴地工作，一邊還得擔(dān)心屁股后邊有沒有督察。督察工作我不反對，可是總該應(yīng)該有個度啊。再說了，在偵查文物搶劫案中，樸樹奎的作用十分突出，每天匯總材料、推進偵破進度、上情下達、全面協(xié)調(diào)。眼下把樸樹奎關(guān)禁閉三天，把他的工作熱情打下去了不說，也不利于今后工作嘛。”
　　龔志宏接過話，“白局長，你的理由確實很充分，我個人非常理解，可是……”
　　白喜榮打斷龔志宏的話，“龔總，你站在上面看下面都是俯視，可你有沒有換位思考一下？”
　　龔志宏語重心長地說：“我接受你的批評。我是沒有在基層工作過，但我知道槍是警察的第二生命。如果都像樸樹奎這樣掉以輕心，不出事是偶然的，出事是必然的。我們隊伍中因為槍出事的還少嗎？公安部為什么出臺 《督察條例》 和‘五條禁令’？這是要求我們警察要對人民負(fù)責(zé)，更要對自己負(fù)責(zé)，引起警察的高度重視。如果我們一切都從情理出發(fā)，而不是從工作考慮，那就是對警風(fēng)警紀(jì)的無視，也是對警察本人的不負(fù)責(zé)任，所以我還是堅持我們的意見，違規(guī)一個處罰一個，不能手軟?！?br/>　　白榮喜冷笑一聲，“難怪連你親弟弟都說你六親不認(rèn)哪！我算是領(lǐng)教了?！?br/>　　“你……”龔志宏被揶揄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路標(biāo)一拍桌子，“老白，你這說的什么話……”
　　白榮喜有些氣惱地說：“行，我不說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你們還是研究怎么跟宋市長交代吧?！闭f完，白榮喜拂袖而去。
　　龔志宏疑惑地看著路標(biāo)，路標(biāo)嘆了口氣，“龔總，不瞞你說，樸樹奎是宋市長的內(nèi)弟，剛才他親自給我打了電話，很生氣?！饼徶竞暌粫r語塞。
　　路局長嘆了口氣，“樸樹奎經(jīng)常出入娛樂場所，我早有耳聞。我同意你們作出關(guān)他禁閉三天的決定。不過，他姐夫卻是個很小氣的人?！?br/>　　路標(biāo)和龔志宏正在說話，才良一手舉著點滴瓶走了進來，“怎么啦，個個都愁眉苦臉的？”龔志宏趕緊接過才良手里的點滴，掛到路標(biāo)的衣架上，“才廳長，如果我們處理一個民警都要被政府某些人左右，那我們的威信還從哪里來？我們的隊伍建設(shè)還怎么搞？”
　　“你這道命題不小嘛，”才良靠在沙發(fā)上，“老路，說說你的真心話。”
　　路標(biāo)笑了笑，“我現(xiàn)在做的，都是過去您做過的，還是請您給我們指點迷津吧?！?br/>　　“跟我打太極?！辈帕脊α?，隨即嚴(yán)肅地看著他們說，“沒有辦法就是辦法?！?br/>　　路標(biāo)和龔志宏互相看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才良的話外音。龔志宏說：“我明白了，這就去辦?！?br/>　　“龔總啊，進退維谷時需以進為主、以退為攻，大原則不能讓步，處理級別可以商談，明白嗎？”
　　
　　“我明白了?！饼徶竞暾酒饋斫o才良敬了個禮。
　　案情通報例會上，陳平通報了李兵在姜老八的車庫里找到了那支槍曾發(fā)射過的一顆啞彈，如果經(jīng)鑒定證實這顆啞彈和現(xiàn)場作案槍支所發(fā)射的子彈彈道相同，案件的偵查方向?qū)⒏忧逦?br/>　　“我們賀陽就有老痕跡專家王文簡嘛，請她來做鑒定。”才良說。
　　“在槍彈檢驗方面，王文簡確實是國家級權(quán)威，只是怕請不來啊?！标惼綉n慮地說。
　　“是啊，這幾年，她兒子的案子一直沒有著落，她對我們很有意見啊，”路標(biāo)說，“不過我相信王老的覺悟，會后我親自去請?！?br/>　　路標(biāo)話音剛落，王文簡就和龔志宏并肩走了進來。王文簡滿心歡暢地望著路標(biāo)，語重心長地說：“不用你們請，我還是共產(chǎn)黨員哪?！辈帕歼B忙上前握住王文簡的手，激動地說：“王老啊，您辛苦了！”王文簡拉著龔志宏對才良說：“要不是龔總，我還真有好多牢騷，盡管我知道組織是不會對我這個老警察的申述置之不理的。”
　　“王老啊，過去都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讓您受苦了。我代表省廳黨委，對過去對您的關(guān)心和照顧不夠表示深深的歉意?！辈帕颊f。
　　“王老，您要是還生氣，就沖著我來吧，畢竟我是賀陽市局的一把手?！甭窐?biāo)說。
　　王文簡眼睛有些濕潤地說：“雖然我退休了，可我是退而不休的警察嘛。我還拿著政府的專家津貼，該我做的我一定會做好，請你們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放心吧。你們繼續(xù)開你們的會，我去工作?！?br/>　　會議結(jié)束后，龔志宏向才良匯報了對樸樹奎實施關(guān)緊閉三天并處警告處分的決定。才良微笑著點了點頭，對路標(biāo)說：“老路啊，我看你得陪我親自去把這個決定向宋市長匯報一下嘍?！辈帕己吐窐?biāo)會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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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jīng)過彈道檢測，王文簡確定兩顆子彈的初始速度、彈道痕跡和著靶角度等指標(biāo)完全吻合，是同一支槍發(fā)射的。陳平拿到檢測報告后，立即向才良和路標(biāo)報告。路標(biāo)拿著報告，高興地用手指敲著報告，“才廳長，我看可以請求省廳國際刑警協(xié)調(diào)處，立刻派人前往俄羅斯抓捕姜勇?！?br/>　　“陳平，你現(xiàn)在就跟廳國際刑警協(xié)調(diào)處聯(lián)系，把姜勇的資料轉(zhuǎn)過去，讓他們盡快聯(lián)系俄羅斯遠(yuǎn)東地區(qū)國際刑警，請他們查找姜勇在遠(yuǎn)東地區(qū)的落腳地點，就說這是我的命令?！辈帕颊f。
　　“是?！标惼降呐d奮溢于言表。
　　龔志宏接到兒子兵兵說弟弟龔志偉生病的消息時，心里五味雜陳。幾天來，龔志宏一直處于深深的矛盾之中。她從所進行的調(diào)查分析，檢、法兩家在“鄧光輝致死案”中，都存在大量的人為痕跡。尤其是法院，在對王佳強等五名民警作出有罪判決的基礎(chǔ)根本經(jīng)不起推敲。結(jié)合已經(jīng)找到的證人曹湘的證言，王佳強等五名民警就是典型的冤假錯案。
　　每日案情通報例會結(jié)束后，龔志宏猶豫了幾次，還是把王佳強的回憶材料裝進了手提包，跟小葉打了聲招呼，打車去了弟弟家。
　　龔志宏并沒有事前給弟妹打電話，兒子兵兵看媽媽來了，拿出了一大堆舅舅和舅媽給買的新衣服、玩具和好吃的，“媽媽，這都是我最喜歡的，你替我謝謝舅舅和舅媽吧。”兵兵摟著龔志宏的脖子小大人似的說。
　　龔志宏撫摸著躺在床上的弟弟的頭，“你的胃不能再喝酒了，可你就是不聽，你要是真的把自己喝壞了，誰管你呀！”
　　“不是還有姐嗎？”龔志偉做了一個鬼臉。
　　龔志宏神情嚴(yán)峻地看著龔志偉，“我可以告訴你，本來我并不知道你是該案的經(jīng)辦人。后來知道了，我一直想申請回避。但我又想，如果你辦的案子真的錯了，是姐來幫你糾正而不是別人，我想那會對你更好?？墒悄?，一直為了維護自己的職位和臉面，無視五名民警的政治生命和家庭幸福。你不認(rèn)我這個姐姐可以，如果明知是錯案，采取捂著、蓋著、死不認(rèn)賬的態(tài)度，作為執(zhí)法者，你心里能踏實嗎？你現(xiàn)在有病，可我覺得你這是心病，比你身體上的病更嚴(yán)重。作為執(zhí)法者，我們要有最起碼的職業(yè)底線，那就是親情和私心都不能逾越法律這道底線。姐希望你能積極配合這起案件的調(diào)查……”
　　龔志偉冷笑，“姐，你以為我是你的位置，可以督察一切？”
　　“志偉，你是這個案子的經(jīng)辦人，你應(yīng)該知道這個案子存在很多的疑點，無論哪級領(lǐng)導(dǎo)過問，你都應(yīng)該站在法律和正義一邊，而不是錯案錯判?！?br/>　　“你有什么證據(jù)說那是錯案錯判？如果你還想當(dāng)我的姐姐，別再跟法院較勁了。別說你是省公安廳來的，你就是省政府來的，恐怕也……”
　　龔志宏目光堅定地直視著龔志偉，“志偉，姐該說的都說了，你自己內(nèi)心里最清楚。我可以違反紀(jì)律地告訴你：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案件發(fā)生時的兩位目擊者，他們也已經(jīng)做好了出庭作證的準(zhǔn)備，還有……”龔志宏從皮包里拿出王佳強寫的材料，“你自己看看你都跟人家說了什么？”
　　龔志偉一愣，看了眼龔志宏手里的材料，閉上了眼睛。
　　龔志宏從弟弟家出來，淚水奪眶而出，獨自走在清冷的夜里，任淚水奔流。她不明白弟弟為什么會在幾年里變得讓她無法相認(rèn)，而弟弟走到今天，她這個姐姐又有沒有責(zé)任呢？
　　“別偷著哭了，別嚇著行人?！饼徶竞曷牭缴砗笥腥苏f話，嚇了一跳，本能地抹了把眼淚，猛地轉(zhuǎn)回身，“陳平，怎么是你？”陳平詭秘地笑了笑，“保護你?！?br/>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你忘了我的職業(yè)？”陳平自負(fù)地說，“別磨嘰了，請我吃飯吧，可別說你吃過飯了。”
　　龔志宏笑了，“看我回去怎么整治小葉這個丫頭，連我的行蹤都敢泄露?！?br/>　　陳平和龔志宏說著走進了一家四川飯店。
　　龔志宏看著陳平，“陳平，我很擔(dān)心雷彥，她要是不合作，單靠曹湘一個人的口供糾錯難度太大?！?br/>　　陳平盯著龔志宏，“確實有難度，她畢竟是公眾人物，還真得我親自出馬?！标惼秸f著，拿出手機，電話里很快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陳平，我正吃飯呢，你千萬別說要請我吃飯?！?br/>　　“小心眼啊，你這么個大導(dǎo)演還差我一頓飯？”陳平掃了一眼龔志宏，“張導(dǎo)，我還得問你，我推薦的雷彥在你那兒演得咋樣？”
　　“兩個字：很好。估計這部戲她會紅。不過，她那小男朋友忒麻煩，你小心點兒?！睆垖?dǎo)說。
　　陳平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龔志宏，“你可別冤枉我，我跟她不過是鄰居，僅僅見過一面，我就是回訪一下?！?br/>　　“得嘞，回頭我請你，撂了?！标惼讲还軐Ψ绞欠窕卮?，先撂了電話。隨即他翻了翻通訊錄，又撥了電話，同時沖龔志宏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電話里立刻傳來了嘈雜的人聲和音樂聲，“是陳大哥啊，我還沒有來得及給您打電話呢。我演的這個角色獲得了肯定，大家看了樣片，都夸我長得像香港的張柏芝呢?！?br/>　　“你說的沒錯，剛才張導(dǎo)在電話里說這部片子一播出，雷彥你肯定紅遍大江南北?！标惼介_始忽悠起她來。
　　“張導(dǎo)真的這么說的呀？”電話里雷彥興高采烈，“陳大哥，你在干嗎？我們劇組的幾個哥兒們正在給我開‘派對’，他們都想認(rèn)識認(rèn)識你呢。”
　　陳平看了眼龔志宏，龔志宏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雷彥，我去不好吧，萬一狗仔隊抓拍到我和你在一起，有負(fù)面影響啊?！标惼焦室庹{(diào)侃道?！拔也挪慌履?，我就要讓他們拍到我的大恩人?！崩讖┯行┤鰦闪?。
　　“那行，我要是給你丟人你可別怪我呀?！标惼搅塘穗娫?，看著龔志宏，“我得先去做通她的思想工作，畢竟她是公眾人物，需要時間。如果今晚能搞定，你明天就可以安排作筆錄了。”
　　龔志宏有些妒忌了，“行啊陳平，沒想到你還能打入娛樂圈?！?br/>　　陳平來到雷彥所在的夜總會，在一間包房見到雷彥時，她似乎奮不顧身地張開雙臂撲向陳平，對身后的朋友說，“這就是我的神探陳大哥。”屋子里的人頓時哄笑起來。陳平向大家揮了揮手，小聲對雷彥說：“我今天不方便，你出來我跟你說幾句話?！?br/>　　雷彥走出包房，“陳大哥，進去吧，都是我圈子里的朋友，他們聽說你是大案隊隊長，可崇拜你了。”
　　
　　“今天不行，我有點兒急事找你，我們還是另找個房間吧，我想跟你單獨聊聊?！标惼秸f。雷彥連忙說：“好，好！”
　　在另一包間里，雷彥拉著陳平坐在一張沙發(fā)上，“陳哥，你能來我特別高興。你知道，導(dǎo)演對我可滿意了，這都要感謝你……”
　　陳平問：“真想謝我？”
　　雷彥嚴(yán)肅地說：“那當(dāng)然了，我可不是見利忘義的人。”
　　陳平正了正身子，“我現(xiàn)在有件大事需要你幫忙，此事事關(guān)我的前途，你能幫我嗎？”
　　雷彥以“八女投江”般的勇氣堅定地說：“當(dāng)然能！”
　　“那好，雷彥，省廳督察總隊的督察找過你吧？”陳平盯著雷彥的臉，雷彥聽后，臉色立刻變了，口氣也沉了下來“是啊，那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督察。”
　　“你現(xiàn)在想不幫我還來得及。”陳平直視著雷彥。雷彥猶豫了半晌，“這里面挺復(fù)雜，我要是出面作證，就得把我以前的陳芝麻爛谷子事都折騰出來，要是新聞媒體知道了，還不定怎么炒作呢。我的事業(yè)剛剛開始，我怕……”
　　“我知道很復(fù)雜，但你要知道，你的證言將決定五個家庭的一生，你現(xiàn)在是公眾人物，公眾人物更應(yīng)該有社會責(zé)任?！?br/>　　“大道理我當(dāng)然懂，只是……”雷彥給陳平倒了杯酒，“我怕我和曹湘的事會對我有影響。”
　　“法律有為證人保護隱私的條款，你只要出具書面證言就可以，不需要上法庭。法庭審判的時候，也不會泄露你的名字和職業(yè)。你看行嗎？”陳平說。雷彥想了想，“陳大哥，我相信你?！?br/>　　“好，”陳平端起酒杯，“從今往后，你就是我的親妹妹，來，哥代表賀陽市三千名警察敬你一杯?！崩讖┎恢獮槭裁幢魂惼缴钌钗耍叩疥惼矫媲?，突然抱住陳平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
　　
　　26
　　雷彥同意作證后，龔志宏興奮得幾乎一夜沒睡，興奮之余也不免十分擔(dān)心。從自己來賀陽調(diào)查之初經(jīng)歷的撞車和醫(yī)院被襲擊看，企圖阻止“鄧光輝致死案”調(diào)查的勢力應(yīng)該一直在暗中窺視。如果曹湘和雷彥這兩個絕對證人出現(xiàn)閃失，“鄧光輝致死案”的啟動重審，可能真就徹底沒有希望了。
　　睡不著的龔志宏立即叫醒大周和小葉，連夜制訂了去省城秘密取證和保護證人安全的實施方案。早晨一上班，龔志宏便拿著實施方案走進了才良的辦公室。
　　才良看完實施方案，滿意地說：“原則上我同意。省城方面，我會請示省委政法委領(lǐng)導(dǎo)，協(xié)調(diào)法院派出取證法官。賀陽市局如何做好兩名證人的保護工作，你回頭和路局長溝通一下，我建議把這個任務(wù)交給古志剛，這名同志還是很可靠的。當(dāng)然了，這件事的保密工作一定要萬無一失。從現(xiàn)在開始，關(guān)于兩名證人的一切消息都要絕對保密，除了相關(guān)的幾名同志，不得向任何人泄露。當(dāng)然，也要對涉及保護的同志做好保密教育，我們堅決不能讓無辜的證人有任何閃失?！?br/>　　“我知道?！饼徶竞戟q豫了半晌，欲言又止。
　　才良抬起頭，看著龔志宏，“你有話要說嗎？”
　　龔志宏鼓足了勇氣，“才廳，我向您檢討，關(guān)于出現(xiàn)這兩名證人的事，我弟弟龔志偉知道。”
　　“什么？”才良輕輕地發(fā)出了一聲責(zé)問，“龔總啊，我一直在懷疑此案受到的阻力可能就來自于檢、法兩家，如果這樣，兩名證人就很危險了?！?br/>　　龔志宏滿臉通紅，“才廳長，我一直懷疑我弟弟在‘鄧光輝致死案’的審理過程中有問題。我之所以向他泄露，也只是想確定他在這個案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當(dāng)然，我也是為了挽救我弟弟，您知道，我和弟弟……”
　　才良站起來，走到窗前，沉思了許久，突然說：“也好，既然你弟弟知道了，我想也不見得是壞事。一來可以通過這個消息反證你弟弟是否涉嫌違規(guī)，二來也給檢、法兩家施加壓力。當(dāng)然了，如果這個消息最終沒有從你弟弟的口中傳出去，我想那還是皆大歡喜的事啊?！?br/>　　是夜，市局小食堂里十分熱鬧，才良一邊親自給陳平倒酒一邊對龔志宏說，“龔總啊，我們幾個現(xiàn)在為即將前往俄羅斯執(zhí)行任務(wù)的陳平餞行，要喝一杯壯行酒，你這個督察長可要準(zhǔn)假哦?！饼徶竞晷α?。
　　“剛才省廳國際刑警協(xié)調(diào)處來電話了，俄羅斯阿穆爾州的同行通報我們，姜老八在海參崴出現(xiàn)了。”路標(biāo)高興地說。
　　才良端起酒杯高興地說：“一個月的破案時間已經(jīng)過半，偵破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今天這頓簡單的酒席是給陳平餞行，案件如期偵破那天，我才良請大家喝茅臺。來，干了這一杯?！?br/>　　就在小餐廳里酒酣耳熱的時候，剛剛解除禁閉的樸樹奎沒精打采地路過小餐廳，看見才良、路標(biāo)、龔志宏和陳平等正在喝酒，恨恨地沖著小餐廳“啐”了一口吐沫，快步走出了市局。
　　樸樹奎剛剛走出大門，便看到了焦曉萍站在市局大門對面向他招手。
　　一坐到四季酒店寬敞豪華的包房里，樸樹奎立刻就找回了原來的感覺，他拍著椅子扶手，“好啊，我樸樹奎又回來了?！?br/>　　章國楊給樸樹奎斟滿了酒，“樸哥，出來就是勝利，咱就要大張旗鼓地慶賀，這叫沖喜。來，為了樸哥的明天，干杯。”放下酒杯，章國楊給焦曉萍使了個顏色，焦曉萍立刻從皮包里拿出一只錦盒，舉到樸樹奎面前，“為了給樸哥壓驚，妹妹我準(zhǔn)備了一個小禮物，不值錢但情意重?！?br/>　　樸樹奎一驚，接過焦曉萍的錦盒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玉觀音，他看著章國楊，“兄弟，你這禮物可太貴重了。”
　　“哎，”章國楊指著焦曉萍說，“樸哥，這個是曉萍的意思?！?br/>　　樸樹奎合上錦盒說：“給我一個大杯?！睒銟淇沽藵M滿一大杯白酒，“兄弟，曉萍，出來之前，我就是憋氣。你說我一堂堂辦公室主任，竟然栽到一群小嘍啰的手底下，真掉面子！”樸樹奎一口氣干了整整一大杯白酒，焦曉萍摟著樸樹奎的胳膊，“樸哥，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老爺們兒，拿得起，放得下?！?br/>　　樸樹奎嘿嘿地冷笑兩聲，不可一世地說：“我剛才從市局出來前看見他們在小餐廳里喝酒，聽到有人說‘陳平要去俄羅斯抓人’。我樸樹奎不發(fā)威，他們會拿我當(dāng)病貓呢！哼！當(dāng)年我樸樹奎能從政法委進公安局，能左右公、檢、法定性把五個警察送進監(jiān)獄，我他媽不是白給的。都以為我只靠我姐夫，我他媽在省里還有人呢?！?br/>　　“那是，樸哥在賀陽誰不知道啊?！苯箷云颊f。
　　“樸哥，喝酒，別讓昨天的壞情緒影響今天的快樂?！闭聡鴹畈粍勇暽卣f。
　　“對，喝酒，今天我樸樹奎高興，給我再來個大杯的。”樸樹奎摟著焦曉萍大聲嚷嚷著。
　　老天讓誰滅亡，必先讓其瘋狂。章國楊面對著樸樹奎突然想到了這句話。
　　
　　第七章異國追蹤
　　
　　 27
　　海參崴，這個遠(yuǎn)東地區(qū)的海港，駐扎著聞名世界的俄羅斯太平洋艦隊司令部。這個被俄羅斯稱作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城市，在《中俄北京條約》以前都是中國的領(lǐng)土，一直是一個被中國人作為出產(chǎn)海參的洼地。
　　然而此時，當(dāng)陳平踏上海參崴的土地時，才在地理意義上不得不確認(rèn)，這是另外一個國度。即便斯大林統(tǒng)治期間，城內(nèi)的幾十萬滿族、漢族幾乎全部被殺或強制遷移，改革開放之后不斷涌入的中國人還是熙熙攘攘，成了除原住民以外人數(shù)最多的外國人。
　　入夜的海參崴更是中國人的世界，隨處可見的賭場里除了保安是俄羅斯人，幾乎清一色都是中國人。置身其中，沒人會相信這里不是中國而是俄羅斯。陳平按照俄羅斯方面的國際刑警提供的線索，只身來到了姜老八經(jīng)常光顧的福建賭場，賭場里人聲嘈雜，幾個大賭桌上圍滿了中國游客或在當(dāng)?shù)亟?jīng)商的中國人。陳平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姜老八，姜老八坐在一張猜大小點的賭桌前，他旁邊是一個漂亮的俄羅斯少女?？磥斫习说氖謿獠诲e，身前的籌碼摞得像小山一樣。
　　姜老八看著莊家劃過來的籌碼，趾高氣揚地哈哈大笑，而在他不遠(yuǎn)的一張沙發(fā)上，坐著兩個冷峻的俄羅斯年輕人，不時用眼睛余光盯著姜老八。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中俄混血男子，他是國際刑警中國中心局駐俄羅斯遠(yuǎn)東地區(qū)聯(lián)絡(luò)官胡楊。胡楊站在陳平身后輕聲說：“瓦西里警官在賓館等你。”陳平隨即跟著胡楊走了出去。陳平所住賓館與福建賭場只有一街之隔。陳平快步走進賓館，一眼就看見了一名身材高大穿著便衣的大胡子。胡楊告訴陳平，他就是俄羅斯國際刑警高級警官瓦西里。陳平走了過去，熱情地和瓦西里握手，用剛學(xué)會的幾句俄語向瓦西里問好。瓦西里哈哈大笑，摟著陳平不斷地重復(fù)著“哈拉少、哈拉少”。
　　
　　進到房間，陳平立刻讓胡楊翻譯給瓦西里警官，他已經(jīng)在福建賭場看見了姜老八，希望他盡快抓捕姜老八。胡楊翻譯給瓦西里后，瓦西里聳了聳肩膀，笑著說：“你們剛來，還是先好好休息一下。那個姜老八已經(jīng)被我們的人控制了，什么時候和他見面都行?！?br/>　　陳平急切地對胡楊說：“不行，你告訴他不用休息，我們不累，要馬上抓到姜老八?！?br/>　　胡楊看了看陳平，說：“要不還是等到明天吧，這里是俄羅斯。”
　　“不行，你趕緊跟他說，上鉤的魚不能跑了?！?br/>　　瓦西里聽完，不停地?fù)u著手，“現(xiàn)在很晚了，有關(guān)法律手續(xù)沒有辦法辦理，還是喝酒吧，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br/>　　陳平焦急地直接對瓦西里說：“老瓦，必須今晚抓，否則夜長夢多啊?！?br/>　　胡楊笑了，對瓦西里說著對不起，陳平看瓦西里無動于衷，忽然想起從國內(nèi)帶來的香煙。陳平從箱子里拿出兩條中華送給瓦西里，然后對胡楊說：“你跟瓦西里說，你們也很辛苦，我們非常尊重貴國的法律和作息時間，但是我們千里迢迢，就是為了見到這個姜老八。只要我們今天能抓到姜老八，由你們的人把他安排在我們的視線之內(nèi)，我們可以等到明天辦完相關(guān)法律手續(xù)，然后我們就到中國城大飯店吃夜宵。對了，我們還專門為你們帶來了中國最好的白酒……”
　　長期和俄羅斯人打交道的胡楊也服了陳平的功夫，他把陳平的話翻譯給瓦西里后，瓦西里興奮地舉起大拇指，“哈拉少！”
　　賭場里姜老八面前的籌碼仍在增長，他旁邊的俄羅斯少女有些喜形于色。這時，姜老八旁邊的手機響了，他示意旁邊的俄羅斯少女幫他下注，邊接聽電話邊走向衛(wèi)生間。一直注視姜老八的兩個俄羅斯男子連忙小聲地交流了幾句，看到姜老八的女友仍在下注，姜老八的外衣還搭在椅子后背上，兩人不動聲色地坐在沙發(fā)上，緊緊盯著衛(wèi)生間。
　　狡猾的姜老八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那兩個俄羅斯人，只是他一時還不知道他們的確切身份。姜老八一邊接電話一邊臉色嚴(yán)峻地閃進了衛(wèi)生間。掛斷電話后，姜老八透過門縫，看到沙發(fā)上那兩名俄羅斯青年也在盯著衛(wèi)生間的門，他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拉開衛(wèi)生間的窗子，蹬著旁邊的消防通道逃離了賭場。
　　陳平和瓦西里等人再次回到賭場，陳平一眼就發(fā)現(xiàn)姜老八的位置空著，懸著的心“咯噔”了一下。瓦西里沖著一直坐在沙發(fā)上兩名俄羅斯青年招了招手，他們說了一陣俄語，瓦西里憤怒地嚷了一句什么，兩名俄羅斯便衣立刻沖進了姜老八去的衛(wèi)生間，陳平和胡楊也隨即跟了進去。衛(wèi)生間里空空如也，一扇打開的窗子被風(fēng)吹得來回?fù)u動。陳平走過去，看了眼窗外，只見露天的消防通道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白屗麄冏プ∧莻€女的?！标惼揭贿呁髲d里走一邊跟胡楊說，眾人返回大廳，卻發(fā)現(xiàn)姜老八身邊的那個女人也不見了。
　　無功而返的陳平還是在中國大酒店請了瓦西里，一直喝到凌晨2點才散。陳平回到賓館，翻來覆去睡不著，俄羅斯便衣告訴他，姜老八是接了一個電話后才從窗戶溜走的。那么是誰給姜老八打的電話呢？俄羅斯警察、當(dāng)?shù)厝A人形成的黑社會還是國內(nèi)的某個人？陳平覺得在人生地不熟的俄羅斯，這些可能都存在，尤其是姜老八在俄羅斯本身就染指黑社會，胡楊甚至告訴陳平，姜老八之所以在海參崴能立足，他們一直懷疑他和當(dāng)?shù)氐暮谑贮h有一定的聯(lián)系。如果姜老八真的與當(dāng)?shù)睾谑贮h有聯(lián)系，那么，抓捕姜老八則肯定不會順利。為了明天向國內(nèi)匯報，陳平在腦子里對短時間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又對自己的分析進行了推敲，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生物鐘一向準(zhǔn)確的陳平7點準(zhǔn)時起床，雖然頭還有些暈，但覺得伏特加酒的后勁還是比二鍋頭要小。陳平洗漱后簡單吃過早餐，時間已經(jīng)8點，陳平撥通了路標(biāo)的電話。陳平把昨天晚上抓捕失利的情況向路標(biāo)匯報后，也把自己對姜老八在俄羅斯的復(fù)雜背景進行了介紹。關(guān)于姜老八突然接到的電話來源，陳平強調(diào)了幾種可能都存在，尤其是國內(nèi)是否有人向他通風(fēng)報信，陳平認(rèn)為可能性也許更大。
　　路標(biāo)聽后，告訴陳平不要操之過急，同時針對姜老八復(fù)雜的背景，要求陳平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安全。陳平剛撂下電話后，胡楊就走了進來，“陳隊，你起來的真夠早啊。”
　　“嗨，國內(nèi)習(xí)慣，還是這里的人悠閑啊。”陳平說，“胡楊，我們到這里是兩眼一抹黑啊，必須把瓦西里他們的積極性調(diào)動起來?！?br/>　　“陳隊，我估計瓦西里至少要中午才能起來，要不咱倆去中國城逛逛，興許能摸到點線索?！焙鷹罱ㄗh道。
　　“黑社會的根據(jù)地?！标惼叫念I(lǐng)神會。
　　在海參崴有組織的黑社會主要有三個：一個是福建幫，他們以賭場為根據(jù)地；一個是北京幫，他們的根據(jù)地主要是大酒店；一個就是哈爾濱幫，他們的根據(jù)地是酒吧和夜總會，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哈爾濱酒吧和松花江夜總會。
　　由于時間很早的緣故，哈爾濱酒吧里冷冷清清，只有一個梳著莫西干頭的調(diào)酒師在吧臺后面看俄羅斯動畫片，調(diào)酒師看了眼陳平和胡楊，懶洋洋地問，“喝點兒什么？”
　　胡楊和陳平坐在吧臺旁，“來兩杯法國白蘭地?！闭{(diào)酒師將兩杯酒放在二人面前，看著陳平，“這么早就來喝酒？大陸警察吧?！?br/>　　陳平吃驚地看著調(diào)酒師，笑了笑，不置可否。胡楊拿出姜老八的照片，“兄弟，我們找個朋友，你認(rèn)識嗎？”
　　調(diào)酒師接過照片掃了一眼，“誰不認(rèn)識姜老八啊，賀陽大老板呢?！标惼襟@喜地連忙問：“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嗎？”
　　調(diào)酒師搖搖頭，詭秘地一笑，“在這個地方，什么都不好找，就是小姐好找，你總來這，一定會碰著他?！闭{(diào)酒師說完，又去看他的動畫片了。
　　陳平急忙說：“兄弟，我的護照要到期了，沒有工夫在這里守株待兔，我想通過姜老八的那個小姐找到他，他欠我一大筆錢哪?！?br/>　　調(diào)酒師像沒有聽見一樣，胡楊立刻從口袋里拿出兩張大額盧布塞到調(diào)酒師的上衣口袋里，調(diào)酒師斜著眼睛看了看口袋里的鈔票，“那小姐是這條街頭東方藝術(shù)學(xué)院芭蕾系的學(xué)生，叫柳芭……”
　　“謝謝?！标惼胶秃鷹钷D(zhuǎn)身出了酒吧。
　　
　　28
　　陳平剛一回到賓館，就讓胡楊把發(fā)現(xiàn)姜老八帶著的女孩柳芭告訴瓦西里，但不要告訴瓦西里他們獲得的途徑。瓦西里聽了，歪著頭想了想，率先領(lǐng)著兩名警察走了出去，邊走邊說，“去抓她。”
　　瓦西里帶著陳平等人走進遠(yuǎn)東藝術(shù)學(xué)院大樓。
　　瓦西里和門房一位紅發(fā)女人說了句什么，女人指了指樓上，瓦西里帶著大家上了二樓，二樓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里傳出了悠揚的鋼琴聲，一身黑衣的柳芭正在鋼琴前投入地演奏，一個八九歲的女孩在鋼琴邊出神地聽著。直到柳芭彈完，瓦西里才敲響教室門。柳芭微笑著走了出來，瓦西里拿出姜老八的照片跟她用俄語交談。柳芭說她和姜老八認(rèn)識不到一周，既不知道姜老八住在哪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她有一個姜老八的手機號。柳芭從鋼琴邊拿起一張紙，寫了姜老八的電話遞給瓦西里。陳平急切地告訴胡楊，你告訴她，她認(rèn)識的這個姜先生在中國有重大犯罪嫌疑，希望她能幫忙把姜某以約會的方式引出來。胡楊跟柳芭說了好一會兒，但柳芭一直搖頭。
　　陳平和胡楊把柳芭拉到房間一角，胡楊給陳平作著同聲翻譯。陳平說：“柳芭小姐，我們是來自中國的警察，你認(rèn)識的姜先生是我們要尋找的犯罪嫌疑人。我不了解俄羅斯的法律，但在中國，任何人都不能違反法律而包庇罪犯?！?br/>　　陳平看見柳芭脖子上帶著十字架，接著說：“當(dāng)然，這也是上帝期望我們做的或者我們需要這樣向上帝保證的，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幫助?！?br/>　　柳芭終于開口說：“好吧，我同意?！?br/>　　陳平高興地把自己的名片送給柳芭，告訴柳芭一定在今晚８點把姜老八約到哈爾濱酒吧。
　　陳平和胡楊剛回到房間，陳平的手機便響了起來。陳平看了眼來電顯示，吃驚地示意大家不要出聲，對著手機說：“你好！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姜勇吧?！?br/>　　
　　姜老八哈哈笑了，“沒錯，你肯定是賀陽市公安局大案隊陳平隊長了?！?br/>　　陳平抑制住激動，“姜勇，很高興你能與我們?nèi)〉寐?lián)系?！?br/>　　“明人不做暗事。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不要在我身上浪費精力了。賀陽那個搶劫文物案子不是我干的，當(dāng)時我在外地，我有足夠的證據(jù)證明我不在現(xiàn)場……
　　“跟你沒關(guān)系，那你跑什么啊？”
　　姜老八憤怒地說：“他媽的有人要殺我滅口，我能不跑嗎？”
　　陳平吃驚地問：“是誰？為什么要殺你？”
　　姜老八沉默半晌，“我懷疑文物搶劫案使用的一支小口徑手槍是我的那支槍，出事第二天我回家發(fā)現(xiàn)槍被盜了?！?br/>　　“既然這樣，你沒有必要再東躲西藏。我們見個面吧，有什么話都好說?！标惼浇又f，“看得出，你很信任我，所以才給我打電話，希望你能在這個案件上協(xié)助我們?！?br/>　　姜老八為難地說：“陳隊，不是我不幫你，我現(xiàn)在是個生意人，早就不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連毒品我都戒了，我不想得罪你們警方。我在那個案件上如果有份，早就消失了，你們也找不到我，更不會主動給你打電話?！?br/>　　“姜勇，我覺得你根本沒有誠意，如果你真的有誠意，昨天晚上在賭場你就不該跑?！标惼秸f。
　　姜老八陰冷地笑著說：“有人告訴我國內(nèi)來人了，我以為是追殺我的人呢?！?br/>　　陳平心里一愣，果然是國內(nèi)有人通風(fēng)報信。陳平立即追問：“誰給你打的電話？”
　　“不知道，我從來就沒聽過那個聲音?！?br/>　　“姜勇，我們既然能從國內(nèi)趕過來向你核實一些情況，說明我們對于向你核實的問題十分重視。我相信你說的一切，但你要給我一個回去說服別人的證據(jù)，至少你要和我們講清楚你的槍和到底誰要追殺你。當(dāng)然，如果追殺你的人確實和這個案件有關(guān)，真正能拯救你的不是你，而是我們。”
　　姜老八在電話里猶豫了好長時間，“好吧，今晚7點半你到哈爾濱酒吧等我。但是我只見你一個人，否則，讓你們再也找不著我?！?br/>　　“好的，一言為定。”陳平掛斷了手機。
　　和姜老八通過電話后，陳平和胡楊簡單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向國內(nèi)匯報一下，畢竟從姜老八的嘴里確認(rèn)了兩個問題：一個是姜老八確實從國內(nèi)得到了陳平出國抓捕姜老八的事實，另一個就是姜老八強調(diào)在“4?5”案件發(fā)生后有人在追殺他。為什么要追殺他，陳平的判斷不是他直接參與了作案就是他與作案人有瓜葛。
　　陳平把消息向路標(biāo)匯報后，路標(biāo)強調(diào)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把姜老八抓捕回國，同時也爭取在俄羅斯當(dāng)?shù)貙习诉M行必要的訊問，為國內(nèi)早日偵破案件爭取時間。
　　路標(biāo)把龔志宏和古志剛叫到辦公室，告訴他們陳平已經(jīng)從姜老八口中確認(rèn)，姜老八當(dāng)時逃跑，是因為接到了國內(nèi)的一個匿名電話。
　　“如果真是這樣，泄露消息的人一定在我們內(nèi)部?！惫胖緞傉f。
　　“沒錯?！饼徶竞暾f。
　　“對了，”古志剛看著路標(biāo)和龔志宏，“我突然想起來給陳平送行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去給樸樹奎解除了緊閉，緊閉室就在食堂旁邊，會不會是樸樹奎……”
　　“樸樹奎？”路標(biāo)看著龔志宏和谷志剛，“我當(dāng)初把禁閉室設(shè)在食堂旁，就是為了警示所有民警：雖然你可以和食堂里的人吃一樣的飯，可是你必須靠人送飯。如果真是樸樹奎聽見并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那問題就不單單是違紀(jì)了……”
　　被龔志宏叫去談心的樸樹奎回到辦公室后，氣得臉色鐵青，雙眼瞇成了一條線，呆呆地凝視著辦公室墻上掛著的警徽。突然，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通了章國楊的手機，和章國楊約好晚上8點在北山森林公園面談。樸樹奎放下電話長舒一口氣，絞起手指，陰冷地盯著窗外。窗外的老榆樹上一只黑老鴰“呱呱”地叫著，遠(yuǎn)處，午后的太陽散發(fā)著混黃的光芒。
　　
　　 第八章 浮出水面
　　
　　 29
　　章國楊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北山公園的時候，天空還在挽留著夕陽最后的火紅，透過車窗，蓊蔥的樹木漸漸模糊，歸林的倦鳥翩然落于視線之外的深林之中。遠(yuǎn)離城市的深林公園猶如暗夜里的城堡，精靈歡聚的時間一向無人打擾。
　　公園前的停車場死一樣寂靜，周邊越來越黑，不時傳來怪鳥的叫聲，有一層格外的陰森。章國楊陰鷙地看著后視鏡，后視鏡上出現(xiàn)一團光亮，高低起伏，由遠(yuǎn)至近，只有汽車行車燈才有的亮光終于靠近了他的汽車。半晌，駛來的汽車打開了車門，樸樹奎走下汽車，左右看了看。章國楊搖下車窗，樸樹奎走近他的車子，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章國楊裝作渾然不覺地問：“樸哥，出啥大事了？非得到這地方？”樸樹奎用冷峻的目光盯著章國楊，“兄弟，真出大事了?！?br/>　　章國楊笑了笑，打開樸樹奎前面的雜物箱，指著明晃晃的兩大捆錢，“樸哥，多大事需要我啊，除非你需要這個?！睒銟淇湫σ宦?，“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雜物箱，“章國楊，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揣著明白裝糊涂？”
　　章國楊不解地說：“樸哥，我……我怎么了？”樸樹奎嘆了口氣，“章國楊，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見兔子不撒鷹啊。我問你，我解除緊閉那天晚上，我告訴你陳平去俄羅斯抓人了吧？你把這消息告訴誰了？你最好跟哥哥我說實話?！?br/>　　章國楊愣愣地看著樸樹奎，突然哈哈笑了，“樸哥，你跟我說過這事嗎？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打聽小道消息，更別提傳播了?！睒銟淇⒅聡鴹?，“我說了，而且是清楚地跟你說了?！?br/>　　章國楊淡淡一笑，“樸哥，我確實沒有聽見你說這個事。再說了，他們?nèi)ゲ蝗ザ砹_斯跟我有關(guān)系嗎？”
　　樸樹奎虎視著章國楊，“章國楊，我的直覺告訴我，你與發(fā)生在考古研究所的‘4?5’案件有很大的關(guān)系?！?br/>　　章國楊突然朗聲大笑，“樸哥，你真有意思，一次次嚇唬我?！闭聡鴹钔蝗蛔兞四?，“樸主任，我請你吃請你喝請你嫖送你貴重禮物，你竟然把我當(dāng)成了罪犯。樸主任，警察如果都像你這樣不厚道，我章國楊確實看錯了人。”
　　“別跟我扯沒用的。”樸樹奎一字一頓地，“如果不是葛大軍死了，我還真不會懷疑你參與了這個案子?！?br/>　　章國楊冷冷地看著樸樹奎，“你要是這么說，為什么不干脆把我抓走了？”
　　“這是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不把握這個機會，明天我將向指揮部如實匯報你的情況，對你進行重點調(diào)查，到那時你可能什么機會都沒有了?！?br/>　　章國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樸樹奎看著章國楊，“你笑什么？”
　　章國楊猛然收住笑，“樸樹奎，我實話告訴你，你已經(jīng)犯法了，也已經(jīng)跟犯罪分子同流合污了。”樸樹奎一愣，不相信地問：“‘4?5’案果然是你干的？”章國楊淡淡地說：“沒錯！你不是敲山震虎嗎？那我就實話告訴你。”樸樹奎驟然緊張起來，“真的是……你？”章國楊一臉陰沉地點點頭。
　　樸樹奎冷笑一聲，“章國楊，我樸樹奎好歹是個警察，交你這樣的朋友，我已經(jīng)對不起組織了。再跟你混下去，我對不起家人，更沒臉見我的那些弟兄們?！?br/>　　“樸樹奎，那你想怎么辦？”
　　樸樹奎迅速地掏出手槍，用槍指著章國楊，“今天我就做個了結(jié)。開車，跟我去市公安局！”章國楊閉上眼睛，仰靠在靠背上，嘆了口氣，“樸樹奎，這車開不到市局了?！睒銟淇话牙≌聡鴹畹母觳?，“那好，我的車能到，下車?！闭聡鴹铋]上了眼睛，“我累了，哪兒都不想去了，你要是真想走，我就送你先走?！闭聡鴹畹脑捯魟偮洌瑯銟淇蝗桓械侥X袋后面有個硬東西死死頂著，“樸大主任，識相的話，乖乖把槍放下?！睒銟淇鼪]有動，后座上突然冒出的馬天行陰森森地說，“我可不是慣孩子的家長，我數(shù)三個數(shù)，一、二……”
　　樸樹奎猛地轉(zhuǎn)身舉槍要向馬天行射擊，但馬天行的槍先響了，樸樹奎怒目圓睜，鮮血順著腦門流了下來。馬天行壞笑著拍了樸樹奎的臉一下，樸樹奎歪倒在車座上，“小樣，還跟我橫……”
　　章國楊用領(lǐng)帶擦了下噴到臉上的鮮血，紋絲不動地坐著。馬天行從車上下來，把樸樹奎抱到樸樹奎自己的汽車上，開著樸樹奎的汽車，和章國楊一前一后駛進了北山公園濃密的森林深處。
　　
　　
　　陳平從哈爾濱酒吧出來后，跟著姜老八的司機進了一個木材廠廠房。姜老八從坐椅上站了起來，搖晃著身體，“陳隊長，你千里迢迢來這里，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我說了，案子不是我作的。如果是我作的，別說你一個小小的賀陽警察，就是國際刑警也奈何不了我?！?br/>　　“這我知道，但是，犯罪嫌疑人使用了你的小口徑手槍，這正是我們所要了解的?！标惼秸f。
　　姜老八想了半晌，“如果我?guī)湍銈冋业酵蹈`我槍支的人，單就我私藏槍支的事，是不是可以不對我處理？”陳平干脆地說：“可以，只要你跟這個案子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br/>　　姜老八嘿嘿笑了，“你說沒問題，萬一你做不了主呢？這樣吧，你跟你們局長商量一下，如果他們能定下來，我明天就跟你回去。我到家后，把我知道的都跟你們說出來，咱們說話算數(shù)。”
　　“那好，咱們說話算數(shù)?！标惼浇油寺窐?biāo)的電話，陳平把姜老八的要求簡單向路標(biāo)說了一遍，然后把電話直接遞給了姜老八，“姜勇，我不知道你是否熟悉路局的聲音，但你一定認(rèn)識路局，你親自和他說吧。”姜老八接過電話，“路局長，你好啊，我是姜老八?！?br/>　　“小姜啊，你能主動配合我們，我代表賀陽警方感謝你呀?！?br/>　　“路局長，我姜老八雖然不是好人，但我也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我答應(yīng)配合你們，但你們也得給我一個承諾?！苯习四醚劭粗惼?。
　　“陳平已經(jīng)跟我說了，你說的如果沒有大的出入，我現(xiàn)在就可以向你承諾，但我也有一個條件，”路標(biāo)說，“你必須盡快和陳平一起回國，不要再浪費時間?！?br/>　　姜老八猶豫了半晌，“路局，不是我不相信你，我需要你們以市局的名義給我做出保證，保證任何人不能以后對我打擊報復(fù)?！?br/>　　路標(biāo)哈哈大笑，“你很聰明。你自己擬一份材料交給陳平吧，我會在明天早晨傳真給你一份我簽字的證人保護文件。”
　　“路局長，你夠爽快?！苯习藨抑男慕K于落下了。
　　陳平盯著姜老八，“你現(xiàn)在就得告訴我，是誰逼你出國的？”
　　姜老八看著陳平，“我懷疑‘4?5’案是那個馬天行作的，因為我的那支小口徑手槍很可能是他偷去的。”
　　陳平眼睛一亮，“馬天行？他是做什么的？他家在哪兒？”
　　“他家在哪兒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是道通出租車公司開出租車的?！?br/>　　陳平若有所思，“你怎么能確定馬天行與這個案子有關(guān)？”
　　姜老八想了想，“葛大軍聽到我有一把小口徑手槍要賣，就找到我要看槍。我跟他算是朋友，就領(lǐng)他到家看了看槍。他嫌貴，沒有買?？删驮趽尳侔赴l(fā)生前不久，我回家竟發(fā)現(xiàn)那把小口徑手槍丟了。我家有槍的事，知道的外人只有葛大軍，而葛大軍和馬天行是好朋友，葛大軍又在搶劫案中被殺，所以我覺得偷槍的人肯定就是馬天行?！?br/>　　陳平問：“那你為什么跑到俄羅斯來？”
　　姜老八說：“馬天行要殺我?！?br/>　　“殺你？”陳平吃了一驚，“這么說來，我們來找你的事也是馬天行通風(fēng)報信的？”
　　“不知道，那個人的聲音我并不熟悉?！苯习苏f，“不過我覺得就是他們一伙的，怕槍的事敗露后牽扯出他們干的搶劫案?！?br/>　　陳平回到賓館后，立刻打電話向路標(biāo)通報了姜老八交代的重要情況：道通出租車公司司機馬天行有重大作案嫌疑……
　　
　　30
　　一個小時之后，馬天行的資料就交到了專案組每個人的手里，大伙在興奮地議論著。
　　“同志們！”才良大聲說，“現(xiàn)在只是得到了一個清晰的線索，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我們現(xiàn)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但必須命中目標(biāo)。所以，我和路局研究決定，在陳平回國之前把人員分成三組：第一組為監(jiān)視組，由白局長負(fù)責(zé)，盯死馬天行，看他到底跟什么人接觸，千萬不要打草驚蛇。根據(jù)我們分析，作案者至少在兩人以上，所以要通過馬天行找到另外的人?！?br/>　　“是。”白喜榮面露喜色。
　　“白局啊，請技偵部門協(xié)助你們，監(jiān)聽馬天行的所有電話。”路標(biāo)補充道。
　　才良看了眼龔志宏，“第二組為排查組，由龔志宏和秦濤負(fù)責(zé)，從現(xiàn)在開始就要對馬天行的所有關(guān)系人進行篦頭發(fā)一般的梳理，一個都不能放過。這項任務(wù)同樣艱巨，務(wù)必要細(xì)之又細(xì)，也許馬天行的同伙就在這里?！?br/>　　才良接著說：“第三組是布控督察組，由古志剛、大周和小葉負(fù)責(zé)，請交巡警、特警配合，從即日起啟動四門落鎖，嚴(yán)查每一個車輛，每一名人員，要給犯罪分子造成一種我們已經(jīng)開始總攻的高壓態(tài)勢?！?br/>　　 馬天行的電話一直關(guān)機，章國楊氣惱地在書房里來回走著。自從殺了樸樹奎后，章國楊從公安局獲得信息的渠道被徹底關(guān)閉，這對于他來說，仿佛一只眼睛瞎了。護照的事情已經(jīng)指不上樸樹奎了，但眼下他必須盡快給焦曉萍和馬天行辦到護照，否則將無法順利完成最后的計劃。
　　早在決定除掉樸樹奎的時候，章國楊便以讓謝芳冰去鄰省看姨媽的借口，把她打發(fā)走了。當(dāng)然，在謝芳冰的行李中，夾著他和謝芳冰的英屬維爾京群島護照和兩張在英屬維爾京群島國家銀行開辦的信用卡。
　　章國楊換上了一套十幾年前的舊衣服，又在鏡子前簡單地在眼睛周圍化了點妝，鏡子里的章國楊明顯老了許多，而且看起來有些古怪。章國楊把馬天行和焦曉萍的照片裝進口袋，開車去了老城區(qū)一戶平房。他敲了敲門，把裝著照片和一沓子錢的信封從門縫遞了進去便退回到汽車上，在黑暗里靜靜地等著。
　　三個小時后，章國楊看見黑大門的門縫里多了一個白色的塑料袋，他發(fā)動汽車，緩緩地靠近黑大門前，搖下了車窗，戴上了墨鏡，伸手把塑料袋摘下來后即開車離開了黑暗的小街。章國楊從塑料袋里拿出兩本護照，就著汽車儀表燈看見護照做得十分逼真，遂將護照裝進口袋，撥通了馬天行的電話……
　　馬天行很快就鉆進了章國楊的車?yán)??！敖习艘獜亩砹_斯回來了?！闭聡鴹钫f，“你上次沒有做掉姜老八，給警察留下了線索?！?br/>　　章國楊從后視鏡看了眼后座上的馬天行，“那個人又來電話了，他說錢沒有，就要東西?！?br/>　　馬天行立即急了，“不行，咱們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弄的錢，他張口要三分之一，憑什么呀？簡直吃了豹子膽，到閻王老子的碗里搶肉。這事你別管了，我會讓他永遠(yuǎn)閉嘴的?！?br/>　　章國楊笑了笑，“三兒，你知道他是誰嗎？”
　　馬天行惡狠狠地說：“我管他是誰？閻王老子我也殺，多殺一個多賺一個?！?br/>　　章國楊想了想，“寧可錯殺，不能錯過。不過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警察盯上了，你千萬不能再回家了，就住在我給你安排的地方。另外，白天千萬不要出去。”章國楊隨即又遞給馬天行一部手機，“把以前的手機都扔了，今后就用這個，沒有什么重要的情況我們就不要聯(lián)系了。你要找我，打我的新號，前七位數(shù)不變，后四位的號碼是1454?！?br/>　　“什么破號啊，要死我死，聽著就不吉利?！瘪R天行拿著手機，“雷死我了……”
　　章國楊笑了笑，“放心吧，該井里死河里死不了，我就要這樣沒人注意的號?！?br/>　　
　　31
　　馬天行從警察眼皮底下失蹤，令白喜榮大發(fā)雷霆，盡管白喜榮忙活了半夜也沒有查到任何一點有價值的線索，但他還是堅持繼續(xù)尋找，在天亮之前，他期望著奇跡能夠出現(xiàn)。
　　白喜榮帶著偵查員梳篦子一般在賀陽展開了行動，可是，馬天行竟然在賀陽蒸發(fā)了。為了減少因自己工作失誤帶來的影響，白喜榮早早就等候在了路標(biāo)的辦公室前。路標(biāo)起床后，一開門，竟然看見了木樁一樣戳在門口的白喜榮。白喜榮蓬頭垢面，滿眼血絲，“路局，馬天行跑了，你處分我吧?！?br/>　　路標(biāo)看著白喜榮，側(cè)身讓白喜榮進了辦公室，冷冷地問：“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會后我們立刻去了馬天行家，馬天行卻一直沒有回家。后來我們又去了道通出租車公司，可誰也跟他聯(lián)系不上。”
　　路標(biāo)想了一會兒，說：“第一，立即通知古志剛，要求各個路卡、火車站、汽車站、機場的警察要睜大眼睛，不能打盹兒，誰的環(huán)節(jié)把犯罪嫌疑人放走，我就追究誰的玩忽職守責(zé)任。第二，命令龔志宏迅速摸清馬天行的社會關(guān)系，尤其是社會關(guān)系。第三，各個轄區(qū)民警要再次走訪管區(qū)，注意小旅店、洗浴、歌廳和出租房，發(fā)現(xiàn)可疑情況馬上報告。第四，刑警支隊、防暴支隊二十四小時備勤待命，隨時準(zhǔn)備抓捕犯罪嫌疑人，一旦發(fā)現(xiàn)馬天行的行蹤，不要打草驚蛇，要秘密監(jiān)視，引蛇出洞，確保萬無一失?！?br/>　　
　　這時，辦公室秘書進來報告路標(biāo)說，押解姜老八的陳平馬上就要到了。
　　賀陽市公安局門前喜氣洋洋，大門上方懸掛著“跨國追捕，歡迎凱旋”的橫幅標(biāo)語，局機關(guān)的人陸續(xù)來到大樓前。路標(biāo)等剛走出大樓，一輛吉普車便緩緩地駛進大院，陳平率先從車上跳下來，其他人押著姜老八先后下了車。
　　姜老八舉著戴著手銬的手說：“陳平，你答應(yīng)我的事得算數(shù)啊。”
　　路標(biāo)走了過來，沒有先和陳平握手，而是對姜老八說，“姜勇，你認(rèn)識我吧，我是路標(biāo)。”
　　姜老八點點頭，“路局長，我相信你，你最好對得起我對您的信任?！?br/>　　路標(biāo)哈哈大笑，竟然拍了一下姜老八的肩膀，“這么說，可是侮辱我的人格。放心吧，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們?！标惼綄讉€走過來押解姜老八的刑警們說：“好好對待他，給他弄點好吃的，然后再送到看守所?！毙叹瘋冄褐习穗x開后，幾名刑警隊的女戰(zhàn)友依次把鮮花送給了陳平。
　　此時，站在后面的才良走到陳平面前，緊緊地握住陳平的手，“陳平，我代表省廳、市局，歡迎你們凱旋?！?br/>　　陳平等人敬禮，“謝謝廳長、局長和組織上對我們的關(guān)懷?！?br/>　　“陳平啊，你們這次跨國抓捕，可開了我們賀陽警察的先河啊?！甭窐?biāo)說。
　　才良笑著說：“不只在賀陽，這在全省也是少有的，一定要總結(jié)一下成功經(jīng)驗，不容易呀?！?br/>　　“這還要感謝國際刑警組織和俄羅斯的同行，跨國追捕，確實有很多經(jīng)驗值得總結(jié)?！标惼秸f。
　　“是啊，現(xiàn)在的犯罪越來越國際化，打擊犯罪也必須國際化?！甭窐?biāo)建議說，“才廳長，借著這個機會，你給大家鼓鼓氣吧。下面請才廳長為我們作指示?！?br/>　　才良語氣凝重地說：“同志們，雖然我們?nèi)〉昧艘淮慰邕^抓捕的勝利，但是，這也意味著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的偵破工作已經(jīng)進入了最后的倒計時。我們有能力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將潛逃到國外的涉案嫌疑人抓捕歸案，這說明了什么？說明我們賀陽警察是有戰(zhàn)斗力的，是有高昂的戰(zhàn)斗精神的。雖然案件還沒有取得決定性的突破，但是，我們已經(jīng)看到了偵破此案的曙光，那就是我們?nèi)秩窬饠硱鞯臍鈩莺蜔o往而不勝的精神?！?br/>　　就在才良講話的時候，陳平的電話傳來了短信的提示音，陳平拿出手機一看，“陳平，祝賀你凱旋。龔志宏?！?br/>　　
　　32
　　樸樹奎真的失蹤了。經(jīng)過對樸樹奎家人、宋市長和樸樹奎認(rèn)識的那位省領(lǐng)導(dǎo)秘書了解，沒有人見到過樸樹奎，樸樹奎也沒有和任何人聯(lián)系過。經(jīng)過對樸樹奎手機通話電話記錄的查詢，樸樹奎最后通話的手機是一部沒有在本地登記的神州行用戶，開戶賬號全部是假的，手機也關(guān)機。
　　在每天案情通報例會上，路標(biāo)將樸樹奎失蹤的情況作了通報，并要求立即立案調(diào)查。參加會議的人在底下竊竊私語，很多人邊議論邊看著龔志宏和古志剛。古志剛“霍”地站起來，“才廳、路局，我想說兩句?！北娙说淖h論聲戛然而止，他們用各種不同的眼神看著古志剛。才良和路標(biāo)點了點頭，默許了古志剛的發(fā)言。
　　“我知道大家議論什么?！惫胖緞偫碇睔鈮眩按蠹一蛟S會懷疑樸樹奎的失蹤與他所犯錯誤有關(guān)聯(lián)，是他承受不住壓力而選擇了出走或者自殺。但我可以負(fù)責(zé)任地告訴大家，樸樹奎既不會選擇出走，更不會自殺，因為他的錯誤還不至于使他作出那樣的決定。大家也都熟悉和了解樸樹奎，他是一個貪戀生活享受的人。對于一個如此迷戀聲色犬馬生活的人，什么樣的壓力才能使他崩潰呢？除非他意識到了更大的問題即將被我們發(fā)現(xiàn)，而那個問題或許足可以剝奪他的生命。我的話說完了?！?br/>　　白喜榮看也不看古志剛，說：“現(xiàn)在下結(jié)論都太早了。再說了，樸主任在政治上還是比較堅定的，工作也沒有什么大的錯誤，我覺得可能是發(fā)生了某種突然事件。所以我既不同意對樸樹奎同志立案，也不同意古志剛的分析。”
　　“你……”古志剛剛要說話，被龔志宏制止了。
　　“這件事不要議論了，現(xiàn)在一切都是未知數(shù)，但立案是我和才廳研究決定的，是本著對同志負(fù)責(zé)任的精神作出的?！甭窐?biāo)看了眼大家，接著說，“龔總今天發(fā)現(xiàn)了重要的線索，下面請龔總發(fā)言吧?！?br/>　　“是這樣。”龔志宏正了正身子，“我和秦濤今天去道通出租車公司了解馬天行有關(guān)情況的時候，找到了一份馬天行當(dāng)年買斷出租車的材料，”龔志宏把材料舉了起來，“這里面有一份貸款擔(dān)保書，擔(dān)保書上的簽名竟然是鄧光輝。”
　　鄧光輝？所有參會人員又開始議論了起來，路標(biāo)拍了拍桌子，眾人噤聲看著龔志宏，龔志宏接著說，“我們目前還不知道這個鄧光輝到底和馬天行是什么關(guān)系，但至少他們是認(rèn)識的。如果一個人不認(rèn)識另外一個人，他怎么會給對方作銀行擔(dān)保呢？”
　　龔志宏又拿起來另外一張材料，“這是一張由賀陽銀行開具的貸款說明，上面有兩個人的私章，一個是信貸員王曉曉（據(jù)調(diào)查，王曉曉早在五年前就出國了），而另外一個是信貸部主任章國楊?！?br/>　　“對這個章國楊了解了沒有？”才良問。
　　“章國楊一直沒有回單位，但我們通過銀行的另外一個職員了解到，章國楊不僅和馬天行認(rèn)識，也認(rèn)識葛大軍，還參加了葛大軍的葬禮?！?br/>　　“章國楊這個人看來很不簡單，他不僅認(rèn)識葛大軍、馬天行，他還認(rèn)識鄧光輝。如果這樣，五年前的‘鄧光輝致死案’會不會也和他有關(guān)系呢？這是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辈帕加行┘拥卣f。
　　“沒錯，章國楊很可能就是馬天行的幕后老板?！卑紫矘s一拍桌子說。
　　“白局說得很有道理。如果馬天行和章國楊結(jié)成聯(lián)盟，那么，至少符合了二至三人作案的因素。”秦濤說。
　　路標(biāo)看著大家，緩緩地說：“狐貍的尾巴終于露了出來。我們目前當(dāng)務(wù)之急是偵破‘4.5’案件，但要三案齊抓。龔總和秦濤繼續(xù)抓住章國楊這條線索，盯死章國楊。陳平繼續(xù)落實姜老八的口供，把槍的線索夯實。古志剛帶隊盡快尋找樸樹奎。對了，” 路標(biāo)拿出省政法委的一份批復(fù)，“‘鄧光輝致死案’的重審，省市政法委已經(jīng)有了初步意見，龔總率領(lǐng)省廳督察組繼續(xù)把有關(guān)啟動重審的證據(jù)完善，并做好向省市政法委聯(lián)合小組匯報的準(zhǔn)備。這是一場關(guān)鍵之仗，一定要做最充分的準(zhǔn)備?！?br/>　　就在市公安局開會的時候，章國楊正在市郊一處不被人注意的廢棄倉庫里，頭頂戴著一盞礦工燈，在一個案子上小心翼翼地捆扎著雷管。寧靜的夜里偶爾傳來幾聲狗叫，章國楊心無旁騖，猶如研究一塊塊玉石一般，小心翼翼地把幾個簡易定時器和雷管連接在一起。
　　
　　呂紅霞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到北山監(jiān)獄探望父親。呂科看見了呂紅霞，卻沒看見陳平。呂紅霞耷拉著臉，盯著父親。呂科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女兒：“紅霞，你姑姑的身體最近怎么樣了？”
　　呂紅霞有些懨懨地說：“越來越差，姑姑說她等不了多久了?！?br/>　　“你的手續(xù)不是下來了嗎，要不你先過去？”呂科神色憂戚地說，“你姑姑也不容易，一輩子沒個孩子，我現(xiàn)在又出不去，你還是盡快過去，替我照顧照顧她吧?！?br/>　　呂紅霞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盯著父親，“是的，我已經(jīng)買好了下周的機票?！?br/>　　“好啊，早點去好，你姑姑說不上多想你呢?！眳慰茰睾偷匦χ?br/>　　“爸，我去就可能回不來了，”呂紅霞眼圈有些發(fā)紅，“也許不會回來了?！?br/>　　呂科早已經(jīng)知道了女兒想要說的話，可他不想說，他了解自己的女兒。自從呂紅霞的母親去世后，他就一直努力不影響呂紅霞對生活的決定，不想給她任何壓力，只想讓她在認(rèn)為正確的道路和選擇中生活，即便錯了。尤其是呂紅霞為了出國要和陳平離婚，這是錯上加錯，但他絕不會反對，畢竟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呂科淡淡地說：“也好，等我出去了，我也過去，陪你一起享福去?！?br/>　　呂紅霞看著父親，苦澀地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了會見室。在回賀陽市區(qū)的路上，呂紅霞一直在試圖給陳平打電話，她要約陳平去民政局辦手續(xù)，可是，在執(zhí)行決定的時刻，她卻一直在猶豫著。
　　
　　而此時在大案隊辦公室，陳平正從旅行袋里拿出一些從俄羅斯買回來的禮物：口紅、香水和幾條不同顏色的絲巾。他一邊端詳著禮物，一邊拿起手機，剛要撥打，電話竟然響了。陳平一看號碼是呂紅霞的，“看來我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我剛要給你打電話。”
　　呂紅霞有些訕訕地說：“是嗎？你現(xiàn)在是大英雄了，還有時間答理我這個老婆子？”
　　陳平哈哈大笑，“我不答理老婆答理誰？哎，你猜我給你帶什么禮物了？”
　　呂紅霞臉上雖然冰冷，心里卻一熱，“陳平，去了一趟俄羅斯，學(xué)會討女人喜歡了？”
　　陳平一笑，“廢話，我一直就討女人喜歡?！?br/>　　呂紅霞雖然想扭轉(zhuǎn)說話的態(tài)度，可話一出口，竟然十分刻薄，“那我可沒發(fā)現(xiàn)給我的禮物，該不是送給別人被人拒絕了才給我的吧？ ”
　　陳平的臉色立即變得僵硬，手使勁攥著一管高級口紅，“呂紅霞，你簡直不可理喻?！?br/>　　呂紅霞嘴不饒人地說：“你今天才知道嗎？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就算是別人不要的，能想起我，也算是我的榮幸。”
　　陳平強壓著憤怒，“回家再說，我還有事。”
　　呂紅霞冷冷地說：“陳平，你先別忙著掛。我知道你忙，不過我以后再也不會影響你工作了。協(xié)議離婚的事我都辦好了，只需要你屈尊跟我去一趟民政局，以后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對了，我已經(jīng)到你單位門前了，你下來吧。”陳平走到窗前，看見呂紅霞的汽車果然停在市局門前。他緩緩地放下電話，手里的口紅被捏得粉碎。
　　陳平還是把香水和絲巾裝在了口袋里，上了呂紅霞的車后一言不發(fā)。呂紅霞打破沉默說：“陳平，你的事業(yè)真的比我們的婚姻還重要嗎？”
　　陳平看著窗外，“對于任何人，事業(yè)和婚姻在他的生命當(dāng)中都是相輔相成的，它們相互依附，就像吃飯和睡覺一樣。你說是吃飯重要還是睡覺重要？所以，問到底事業(yè)重要還是婚姻重要這樣的問題，本來就是一個愚蠢的問題，兩者沒有可比性。”
　　呂紅霞凄然一笑，“你變了，只是你并不知道罷了。你越來越不在乎我了，心里根本就沒有我！”
　　陳平激動道：“我不在乎你？該怎么在乎你？你告訴我，?。侩y道你需要一個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噓寒問暖，每天下班都在廚房里給你做飯，二十四小時不停地跟你表達他多么愛你的男人嗎？”
　　呂紅霞一腳踩上剎車，大聲說：“我需要，我當(dāng)然需要，我就是需要！”
　　沉默，長久的沉默令人窒息，一刻猶如一個世紀(jì)。呂紅霞突然聲音變得十分柔軟，“陳平，我們這么多年的夫妻，就憑我對你的好，難道就換不來你為我犧牲一次嗎？”
　　陳平看著呂紅霞，“可以，除了讓我放棄當(dāng)警察和你去美國！”
　　“陳平，難道你就忍心讓我一個人在美國孤獨地生活嗎？你就不能為了我犧牲一次嗎？”
　　陳平嘆了口氣，“美國不是所有人的天堂，我無法阻攔你去，但我不會去，即便你因此執(zhí)意要和我離婚！”呂紅霞盯著陳平，想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她啟動了汽車，急速地向前駛?cè)ァ?br/>　　陳平和呂紅霞各自拿著離婚證書從民政局出來后，陳平鄭重地把離婚證裝進口袋，轉(zhuǎn)身要走。突然陳平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白喜榮的電話。白喜榮在電話里告訴陳平，北山森林公園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讓他馬上趕到現(xiàn)場。陳平放下電話，趕緊拉開呂紅霞的車門，“對不起，你得送我一趟。”他把呂紅霞趕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汽車呼嘯著駛往北山森林公園。
　　“陳平，這就是你喜歡的事業(yè)？”
　　“不是喜歡不喜歡，而是我選擇的。既然選擇了，就不能放棄?！?br/>　　“你真像我爸?！?br/>　　“不，我們有區(qū)別?！?br/>　　北山森林公園前已經(jīng)停滿了警車，陳平下車后直奔樹林深處走去。呂紅霞看著陳平的背影，眼淚奔涌而出……
　　北山深林公園深處，幾棵大樹合抱著，猶如一把巨大的傘，樹蔭濃密，層層重疊，風(fēng)雨不透，即便是樹上的鳥，也很難透過樹葉看清楚樹下空地上一輛被燒毀的汽車。
　　陳平挑起隔離帶走進核心現(xiàn)場，現(xiàn)場里是一部被燒毀的汽車，汽車車門大開，里面是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尸體。才良看了眼陳平，“從現(xiàn)場情況看，不像是圖財害命，你們要認(rèn)真勘查現(xiàn)場，不能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路局長臉色鐵青地說：“立即查清尸源，查清尸源死亡前的一切活動，要認(rèn)真與‘4?5’案件比對，我們不能忽視一切可能?！?br/>　　白喜榮接過路標(biāo)的話，“路局說的對，這個時候發(fā)生兇殺案，不能排除‘4?5’案件涉案人員內(nèi)訌，這也正是我們快速偵破‘4?5’案件的大好時機。路局，考古隊那邊是不是還要加大力度？”
　　“這事還用問我嗎？越是到了關(guān)鍵時刻，越要加大力度，要形成強大的壓力。我們就是讓犯罪嫌疑人驚慌失措，讓他們自己跳出來?！甭窐?biāo)說。
　　勘查現(xiàn)場過后，陳平摘下手套，放進勘查車專用垃圾桶里，走出了現(xiàn)場。
　　陳平剛走出現(xiàn)場，就對一名交警說：“我沒開車，正要去你們支隊，搭你的車吧?！?br/>　　陳平趕到交警支隊的時候，正巧碰見出門的王支隊長。陳平和王支隊長很熟悉，過去在很多案件中都相互支持和幫助。王支隊長握著陳平的手，“陳隊，剛回來就工作，也不休息休息？”
　　“哪有時間休息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又是請你幫忙來了。”陳平把一張紙遞給王支隊長，“這是一輛汽車的大架子號，你幫我們確定一下車主?！?br/>　　支隊長拿著紙條，“這點小事，你打個電話就行。走，我的電腦里就能查?！蓖踔ш犻L上網(wǎng)輸入大架子號，立刻顯示出車主竟然是樸樹奎。陳平看是樸樹奎的車，馬上對王支隊長說，“王支隊長，這件事非常重要，千萬不要擴散。”王支隊長拍了陳平一下，“放心吧，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br/>　　陳平回到市局的時候，辦公室秘書正在召集有關(guān)人員開案情分析會。會議剛開始，白喜榮就迫不及待地打開幻燈機，上面出現(xiàn)了一張焚燒的汽車照片。他咳嗽了一聲，“我先說一下現(xiàn)場情況。經(jīng)過我們對現(xiàn)場勘查，發(fā)現(xiàn)被燒毀車輛是國產(chǎn)捷達汽車，車輛燒毀得非常嚴(yán)重，無法找到一處車漆，車內(nèi)一切證件也全部被燒毀。死者大部分軀干已經(jīng)碳化，只有少量肌肉組織，死者的所有衣物也都碳化?？辈楝F(xiàn)場后，我安排陳平去了交警支隊，調(diào)查現(xiàn)場提取的車架子號和現(xiàn)場找到的一把鑰匙。下面讓陳平說說吧。”
　　“現(xiàn)場提取的車架子號一枚，經(jīng)過到交警支隊查詢后得知，這輛汽車是我們局辦公室主任樸樹奎的汽車。同時我們也在交警支隊提取了過去二十四小時的監(jiān)控記錄，發(fā)現(xiàn)這輛汽車離開了市區(qū)，但不能確認(rèn)駕駛?cè)说纳矸荨！标惼秸f。
　　路標(biāo)看著眉頭緊鎖的才良，“我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br/>　　才良搖搖頭，沒有說話。陳平又將裝著鑰匙的塑料袋拿出來，“在現(xiàn)場還提取到了一把鑰匙，大家可能看著都很熟悉。沒錯，這把鑰匙和我們每個人辦公室的鑰匙基本相似，由于確定了被燒毀車輛是樸樹奎的汽車，所以我們懷疑這把鑰匙也許是樸樹奎的。剛才我當(dāng)著辦公室秘書的面檢驗了這把鑰匙，它打開了樸樹奎辦公室的門。”
　　“尸檢報告出來沒有。”路標(biāo)有些力不從心。
　　白喜榮拿出檢測報告說：“出來了，還原尸體的身高、體重，與樸樹奎基本一致，在死者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枚小口徑手槍子彈，因此可以證明死者為他殺后被焚燒?！?br/>　　路標(biāo)掃了大家一眼，神色無比嚴(yán)峻地說：“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死者是樸樹奎的可能性越來越大。如果真的是樸樹奎，那么，他為什么被殺？又為什么在這個時候被殺？這里面一定隱藏著許多不為我們所知的秘密。這不僅關(guān)系到樸樹奎本人，更關(guān)系到我們警察隊伍，所以，一定要慎之又慎。古志剛，你立即到省廳進行DNA鑒定，盡快確定尸源到底是不是樸樹奎?！?br/>　　古志剛站起來，“是?！?br/>　　“陳平，你立即把王老請來，對尸體身上發(fā)現(xiàn)的小口徑手槍子彈進行檢測。既然又是小口徑手槍，我建議和‘4?5’案件案發(fā)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的子彈進行一下比對。如果子彈不是出自同一支槍，那么，樸樹奎的案子則另案調(diào)查。萬一子彈相似，‘4?5’案件的背景就更加復(fù)雜了，雖然可以并案，但樸樹奎為何牽扯到這個案件？我們面臨的任務(wù)將更加艱巨?！?br/>　　
　　“我馬上去?！标惼秸f。
　　“龔總，你們還要在電話上尋找突破口，任何電子產(chǎn)品都會留下痕跡，你們要死死抓住這個線索，這將是破獲此案的關(guān)鍵?！甭窐?biāo)隨即低聲詢問才良是否還有指示，才良擺擺手。
　　路標(biāo)隨即說：“我最后宣布一條紀(jì)律：由于樸樹奎是我們的民警，在沒有確定死者身份之前，誰也不能向外散布消息。這是紀(jì)律。散會?！?br/>　　
　　第九章 螳螂捕蟬
　　
　　33
　　省政法委李副書記率隊到達賀陽后，才良把路標(biāo)和龔志宏叫到辦公室，進行了詳細(xì)的部署。才良說：“今天省政法委已經(jīng)到達賀陽，明天市政法委將組織公、檢、法三家召開會議，就‘鄧光輝致死案’是否重審進行可行性論證。應(yīng)該說，這是與我們正在偵破的‘4?5’案件具有同等意義的案件。我們公安是一支紀(jì)律嚴(yán)明的隊伍，從嚴(yán)治警是我們一貫方針。但是，我們還要從優(yōu)待警。這句話我們不能僅僅停留在口頭上說一說，就像我們不能漠視群眾的疾苦一樣。我們也不能讓我們的民警流汗、流血之后再流淚。發(fā)生‘鄧光輝致死案’的時候，我們執(zhí)法環(huán)境不好，領(lǐng)導(dǎo)干預(yù)過多，我們兩級公安機關(guān)都沒有敢于較真，我是有責(zé)任的。現(xiàn)在執(zhí)法環(huán)境好了，各級領(lǐng)導(dǎo)都在貫徹黨中央以人為本、執(zhí)政為民的理念，我們要利用‘大接訪’的契機，把這個案件查個水落石出，做到有理有據(jù)，經(jīng)得起歷史的檢驗，對得起我們的民警……”
　　“這個案件能否翻案，雖然不一定在這次論證會上一錘定音。但至少這是一次徹底啟動‘鄧光輝致死案’重審程序的開始，意義非凡。我代表市局表態(tài)，我們?nèi)σ愿爸С质d維權(quán)辦?！甭窐?biāo)說。
　　“謝謝兩位領(lǐng)導(dǎo)，有你們這樣的支持，我們一定頂住各方面的壓力，讓證據(jù)說話，讓事實說話?！饼徶竞暾f。
　　“證人保護還要高度重視，現(xiàn)在全局都在偵破‘4?5’案件，可是，那伙曾經(jīng)阻撓重審‘鄧光輝致死案’的人會不會無動于衷我們不得而知，所以我們要布置專門的警力，對兩位重要證人的秘密保護措施再加防護，絕不能發(fā)生意外。”才良說。
　　龔志宏說：“截至目前，由古志剛負(fù)責(zé)的證人保護措施十分得力，也非常安全，這也得益于我們很好地封鎖了消息。但明天的論證會后，這個消息就會立即傳播出去，所以我建議在外圍秘密保護的同時，派出大周對曹湘實施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小葉是外地人，可以化裝成電視臺的演員，貼身保護雷彥，當(dāng)然，也要盡可能減少兩名證人的外出活動?！?br/>　　“好，大周、小葉保護證人的任務(wù)十分艱巨，要求他們一定要和被保護人形影不離，哪怕是上廁所。證人是否安全，不僅關(guān)系到‘鄧光輝致死案’是否重審，更關(guān)系到我們在證人心目中的信任度啊?！辈帕疾粺o擔(dān)憂地說。
　　“這是武警特警支隊支隊長的電話，我已經(jīng)跟他打過招呼，如果確實需要，他會給你們提供支援的?！甭窐?biāo)把電話號碼遞給龔志宏。
　　“請領(lǐng)導(dǎo)放心，有各位領(lǐng)導(dǎo)的重視和支持，我保證證人萬無一失。”龔志宏堅定地說。
　　龔志宏回到辦公室，立即向古志剛、大周和小葉部署了證人秘密保護計劃，同時調(diào)派兩名武警特警隊員，由大周親自指揮。
　　龔志宏安排完保護證人工作，為確保明天論證會萬無一失，她還要和張萌談?wù)?。王文簡和張萌被請到市局后，陳平陪王文簡去技術(shù)實驗室檢測子彈，龔志宏和秦濤把張萌請到了龔志宏的辦公室。龔志宏把政法委明天就要召開論證會以及找到了兩個目擊證人的情況向張萌簡要說了一遍，張萌聽著聽著便流下了熱淚。五年了，漫漫五年的申訴和上訪，耗費了多少心血又歷經(jīng)了多少傷痛？如果不是王佳強始終堅持自己無罪，也許張萌真的就挺不住了；如果不是年過花甲的婆婆堅持兒子無罪，張萌也不會堅持到今天。
　　“張萌，現(xiàn)在是該高興的時候，哭的日子都過去了?！饼徶竞赀呥f給張萌紙巾邊安慰著她。
　　張萌擦了擦眼淚，昂起頭，“龔總，秦濤，無論這次是否成功，我都要代表婆婆和佳強謝謝你們?！闭f著，她站起來向龔志宏和秦濤深深地鞠了一躬。
　　“張萌，我們都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情，但有些事情我還要和你談?wù)劇！饼徶竞暾f。
　　張萌點了點頭，堅毅地說：“你們說吧，現(xiàn)在我什么都能承受。”
　　“是這樣，”龔志宏說，“在我對整個案件梳理的過程中，我一直不明白兩個問題：一個是鄧光輝的家人開始同意由市局作出的賠償方案，又突然發(fā)生了變化，盡管我對當(dāng)年主要的辦案人進行了反復(fù)了解，他們還一直很困惑；另一個是，王佳強是否就是相信了辦案人的承諾才把案子落到了自己的身上?！?br/>　　“關(guān)于鄧光輝的事，我一直想和你說，可我還是沒有把握?！睆埫认蚝筠哿讼骂^發(fā)，“其實我一直以為，鄧光輝家屬鬧事是章國楊搗的鬼?！?br/>　　“章國楊？”龔志宏和秦濤都大吃一驚，“哪個章國楊？你認(rèn)識章國楊？”
　　張萌苦笑著說：“是賀陽銀行的那個。在我還沒和佳強結(jié)婚前，我們差一點兒就結(jié)婚了?！饼徶竞牦@詫之余心里嘀咕著“又是這個章國楊”。秦濤吃驚地問：“章國楊跟你丈夫這個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張萌又凄然一笑，“說起來話長了。我跟章國楊是中學(xué)同學(xué)，他當(dāng)兵后我們就戀愛了。后來我出事被佳強救了，半年后我就決定和佳強結(jié)婚了。章國楊知道后對我和佳強都恨之入骨。我了解章國楊，他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可心胸特別狹窄。”
　　“按你這么說，是他陷害了王佳強？”秦濤問。
　　“這個不好說?！睆埫瓤粗徶竞旰颓貪?，“佳強出事后，他找過我?guī)状?，包括你們來之后他還找過我。佳強在監(jiān)獄出事的事還是他告訴我的。”
　　“這個章國楊原來一直就在我們周圍糾纏，弄不好我們來時發(fā)生的兩起意外事件也與他有關(guān)?！饼徶竞暾f。
　　“我知道章國楊不是愛我，而是為了要我屈服于他?？晌乙恢辈焕聿撬?，他就威脅要把佳強送進監(jiān)獄。我開始沒相信他真會那么做，直到他后來鼓動死者家屬四處告狀，誣告王佳強是‘刑訊逼供’把人打死了，我才覺得章國楊太卑鄙了。”
　　龔志宏若有所思，突然對“鄧光輝致死案”和“4?5”案件中的章國楊有了越來越清晰的認(rèn)識了。
　　張萌看著龔志宏，猶豫了半晌，說：“您問的第二個問題，其實我一直不想說，尤其是對您。”
　　“張萌，我能猜到你要說的是什么了?！饼徶竞昕粗鴱埫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