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企鵝回家

　　當地時間9月4日早晨，陰。新西蘭NIWA（國家水與大氣研究所）科考船“坦嘉羅阿”號關閉了發(fā)動機，漂在距離新西蘭以南430英里、坎貝爾島以北50英里的南太平洋水面。這一天，風浪不大。此處水深935英尺，是帝企鵝通?；顒拥淖畋眳^(qū)域。
　　這時，船尾坡道板已經放下，上面覆蓋著灰色帆布。帆布的盡頭，是一個1米高出頭的藍色保育箱。惠靈頓動物園的麗薩·阿爾格拉拔出擋板，3歲半的帝企鵝“快樂大腳”探頭探腦，四下打量，任憑阿爾格拉催促，它在覆蓋著冰塊的箱子里就是不為所動。
　　工作人員無奈，只好把后擋板也取下來，輕推這只雄性帝企鵝，示意它出來。雖是被迫，但這只80厘米高的帝企鵝一亮相，頓時恢復了該種群優(yōu)雅不凡的氣質，處亂不驚地環(huán)顧著手忙腳亂的船員—只有當它腹部著地、屁股向后滑落進水中時，才體現出憨態(tài)可掬的一面。
　　待再次浮出水面，已是6英尺開外。它瞥了船一眼，旋即消失。
　　
　　迷途獲救
　　距離這只“迷途”帝企鵝到達新西蘭的時間已經有兩個多月。它如何從1800英里以外的南極游到新西蘭卡普迪海岸，至今仍是一個謎。6月20日，當地居民威爾頓驚訝地發(fā)現，一只南極企鵝在空無一人的佩卡佩卡海灘上閑逛—上次在新西蘭看到野生的帝企鵝，可要追溯到1967年。
　　佩卡佩卡海灘的管理員猜測，這只企鵝也許是在覓食魷魚或磷蝦時迷路了。
　　在帝企鵝的食譜上，主要是甲殼類動物如南極磷蝦，它們也捕食銀魚或頭足類的魷魚。近年，南極冰山頻繁斷裂進入繞南極的西風漂流中，甚至出現在澳大利亞海域。一份8月的研究更大膽推論，今年日本大地震加速了南極蘇茲貝格冰架出現大裂冰。隨著冰山脫離南極，據海洋生態(tài)學家觀察，一個生態(tài)圈會圍繞冰山形成，磷蝦也將聚集于此，從而吸引捕食者。因此，不排除帝企鵝也被磷蝦吸引，誤打誤撞一路北漂。
　　呂克·雅格在2006年拍攝的紀錄片《帝企鵝日記》讓公眾首次對這種異常美麗的動物有了直觀印象，而帝企鵝的到來也引起了新西蘭媒體和政府的關注。媒體對它津津樂道，并根據2006年奧斯卡最佳動畫片將其冠以“快樂大腳”的稱號。政府希望居民退離企鵝10米遠，同時要避免狗靠近它，不想人為干預帝企鵝的行為，順其自然。然而，很快事情就朝無法預期的方向發(fā)展了。
　　尚未成年的“快樂大腳”經驗不足，錯誤地將新西蘭海灘上的沙子當作雪吞下肚。在南極，帝企鵝通常會吃雪來獲得淡水。隨著“快樂大腳”的健康開始惡化，工作人員只好將其領到惠靈頓動物園，并請來當地醫(yī)院的專家約翰·韋斯。醫(yī)生用胃鏡檢查后發(fā)現，企鵝的肚子里竟有3公斤的沙子，還有一些浮木。
　　動了一個小手術后，“快樂大腳”被安排進了一個溫度為8攝氏度的特別空調房。動物園介紹說，房間里有一個冰床，這樣它可以更好地入睡休息，而它的食物將是磨碎的鮭魚肉。當地電視臺TV3為房間裝了一個攝像頭，全天候監(jiān)控并上傳視頻供網友觀看。
　　在兩個月的恢復期里，“快樂大腳”成為了野生動物明星，其視頻在Youtube上吸引了數十萬人，粉絲數也飆升至25萬。從新西蘭本地媒體到歐美，包括英國《衛(wèi)報》、BBC、法新社、路透社、美聯社等在內的各大媒體都派記者前來關心。甚至有人著手為它寫書，也有人計劃給它拍一部紀錄片。
　　新西蘭首相約翰·基拋開國事為它祝福，在惠靈頓拍戲的英國著名演員斯蒂芬·弗萊也親臨動物園拜訪它。很快，動物園的參觀者倍增，哪怕“快樂大腳”從未公開亮相。
　　與此同時，熱心人為其展開了募捐，短期內就籌集了2萬新元（約合10.5萬人民幣）。這些資金將用于幫助其康復。
　　經過VIP式療養(yǎng)，8月末，動物園管理人員阿爾格拉介紹，“它已經增重不少，現在大概有27.5公斤了?！?br/>　　
　　命運多舛
　　事實上，用于治療救助“快樂大腳”的費用高達9萬新元（約為47萬人民幣）。一些批評家因此說，還不如讓它自生自滅，或者死在沙灘上。
　　惠靈頓維多利亞大學的生物學家韋恩·林克拉特就代表了此類聲音，“我們太感情用事了。” 林克拉特辯解道，這些資金可否用在更有必要的地方。
　　而惠靈頓“森林及鳥類保護”志愿者計劃的珍妮·林奇則反駁說，“快樂大腳”讓公眾更加關注野生動物的保護問題。而它的出現，已經喚起了學生和志愿者的極大興趣。
　　“這里有很多陰暗和糟糕的事情發(fā)生，它正好可以作為新西蘭動植物保護的一個標志。我希望‘快樂大腳’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順利返回南極的棲息地?！边@位女士動情地說。
　　但這只正在回家的帝企鵝，還是讓人揪心。雖然它攜帶了一個GPS定位器，并在最初的幾天里可以看到其輾轉朝南而行，但是，自從9月9日開始，為其安裝發(fā)射器的Sirtrack公司就再也無法接收到信號。
　　Sirtrack公司發(fā)言人凱文·萊伊稱，這個信號傳輸器預設是五六個月后才自動脫落，但現在卻只有兩周。很多人懷疑，“快樂大腳”可能已經淪為食物鏈的一部分了—畢竟，鯊魚、虎鯨 （逆戟鯨）、海豹都會捕食企鵝。
　　不過，新西蘭梅西大學的企鵝專家約翰·柯克雷姆說：“當下，這些天然掠食者中，豹海豹應該在更南面，在南極附近處。”他認為，帝企鵝被虎鯨撞見的幾率也不大。
　　即使不考慮掠食者，全球變暖也讓帝企鵝的命運不太樂觀。與眾多瀕危動物相比，雖然現在帝企鵝處于“無?！奔墑e，但WWF（世界自然基金會）認為它們是南極所有生命中最敏感的群體。據一份最新的研究報告稱，若氣溫上升2攝氏度，將對帝企鵝造成毀滅性打擊。因為一旦溫度上升造成冰川融化，最先破壞的就是它們的棲息地，直接導致企鵝的孵化成功率下降。
　　種種不確定性，為“快樂大腳”坎坷的命運再增添了一層悲劇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