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合適”的時間出現(xiàn)在了合適的地方,我無意中體驗了一把“戰(zhàn)地攝影師”的滋味,并親眼目睹了開羅游行示威演變成騷亂的全過程。
此次埃及之旅讓我更加理解著名戰(zhàn)地攝影師羅伯特·卡帕了。因為他曾經(jīng)說過:“如果你拍得不夠好,是因為你離得不夠近。”而我,已經(jīng)身陷動蕩埃及的漩渦中心了。
上學時,老師和同學總是把羅伯特·卡帕的這句話掛在嘴邊,總是對馬格南、VII這樣國際頂級圖片社的簽約攝影師頂禮膜拜,羨慕電影《戰(zhàn)地攝影師》里面的詹姆斯·納切威:穿行于戰(zhàn)場、瘟疫之中,沒有防彈衣和安全帽,只有相機作為自己的武器,用照片改變世界。
我曾數(shù)次夢想著自己也能親歷那樣的現(xiàn)場,拍出震撼人心的照片,甚至得到普利策新聞獎……只可惜我生在了和平年代,畢業(yè)后做了商業(yè)攝影師,相機依然是我的武器,只是拍攝對象都叫做“我的客戶”。
這次埃及之行,終于讓我無意中體驗了一把“戰(zhàn)地攝影師”的滋味。
無意中闖入
2011年1月23日,為了一個商業(yè)拍攝,我來到了埃及。
剛到開羅的頭幾天還算閑適,因為我就住在尼羅河邊,每天看著當?shù)鬲氂械淖仙杳?,吃著當?shù)靥鸬桨l(fā)膩的小點心,在金字塔旁邊喝喝茶,在埃及博物館閑逛,心情輕松自在。25日,我們開始了拍攝工作,那天下午,一個在當?shù)刈鰯z影師的朋友告訴我,在開羅解放廣場會有大游行,問我想不想去。當然要去!
在去解放廣場的路上,我就看見很多埃及警察也列隊開進廣場,他們戴著頭盔、手持盾牌,路邊還停著黑色的裝甲警車。
我們步行到達解放廣場的時候,這里已經(jīng)集結(jié)了很多的游行群眾。他們大多是穆斯林,埃及穆斯林每天禮拜五次,游行的人群在解放廣場一旁的清真寺做完禮拜后,直接集結(jié)在一起。
解放廣場又稱塔利爾廣場,并不像我們想象中的一大片開闊地,而是一塊不規(guī)則的道路交匯地,周圍有開羅國家博物館、埃及民族民主黨總部、阿拉伯聯(lián)盟總部、尼羅河酒店和開羅美國大學等地標性建筑。
我們幾個人先到了埃及最高法院門口,已經(jīng)有很多人站在高臺階上舉著標語喊口號了。警察們站成一排,封上了路口。雖然警察們都拿著盾牌,但是氣氛還算平和,人群只是喊口號、揮動國旗和標語,完全沒有暴力場面出現(xiàn)。
突然,我身邊的幾排人開始跪在地上,一個人開始大聲地詠唱,這是他們的禮拜。前一分鐘還在喊口號游行的隊伍,突然齊刷刷地跪下開始禮拜。開羅的灰塵很厚,他們的頭上都是汗,很快,這些人的腦門上就全是泥了。
我不停地按動快門,拍照片的時候距離警察很近,仿佛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jiān)視之下,那種感覺讓人背后出汗。雖然這些警察沒做出什么舉動,但是他們的眼神都充滿警惕??吹街車€有很多媒體的攝影師在拍照,我慢慢地沒有那么害怕了。
天色漸漸暗了。一到開羅,我就喜歡上了開羅的夕陽,顏色要比北京的飽和度高。解放廣場周邊的樓都是黃色的,太陽下去后天空是深藍色的,再配上廣場上黃色的路燈,那畫面是一幅經(jīng)典的配色方案。
而此時的開羅暮色,卻變得不那么溫和了。
陌生的恐懼
黃昏將至,并沒有緩解解放廣場上的劍拔弩張。
這時,更多的游行人群從四面八方向解放廣場涌來,人越來越多,口號聲也越來越響,我們不知不覺地隨著人群走到了解放廣場的中心。
突然,我看見一群人圍了起來,趕緊跑過去看看,原來是有游行者受傷了,一個人滿頭都是血。因為不懂阿拉伯語,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受傷,只是憑直覺感到矛盾開始升級。我心里有些害怕,時刻提醒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果不然,事態(tài)很快就升級了。
我爬上廣場較高的一個花壇上往遠處看,一輛裝甲車飛快地沖出人群,車頭前邊還“掛著”幾個人,他們邊用手緊緊地抓住裝甲車,邊喊口號要阻止車前進,看起來很危險,但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那幾個人到底有沒有受傷。
突然,有類似槍聲的動靜在不遠處響起,然后人群一陣騷亂,白色的煙霧馬上在周圍彌漫起來。一大群人朝我們這個方向跑來,我們也只能跟著人群跑。催淚瓦斯給眼睛、鼻子、嗓子帶來劇痛。
我邊跑邊想,萬一有人把我撞倒可怎么辦!這是在外國,恐懼感更加強烈,我不懂埃及人的習慣、性格、禮儀,萬一出了什么問題,要比在自己的國家困難很多。
直到跑到廣場邊上的小路后,周圍才漸漸安靜下來,催淚瓦斯的味道也沒有那么濃了,但眼睛還是劇痛,想流眼淚。我渾身發(fā)抖,站也站不穩(wěn)了,拿著相機的手也在不停地發(fā)抖,心跳很快。
再入革命廣場
鎮(zhèn)定一會兒后,我又拍了幾張照片,但這些照片都是人群、建筑,沒有實質(zhì)的內(nèi)容。“還是要到廣場里面去,只有到了中心才能看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在心中暗暗對自己說。這回真地當了一把戰(zhàn)地攝影師,也終于體會到了“拍得不夠好是因為離得不夠近”的真正含義。那時,我更覺得以前聽說過的那些戰(zhàn)地攝影師是真正的勇士。
但當催淚彈在身邊冒煙,橡皮子彈從耳邊飛過的時候,當奔跑的人流向我涌來的時候,那種恐懼感還是前所未有的。因為在那種狀況下,就算我們是拿著相機的記者,看著那些警察的制服和手中的武器,只覺得自己是那么軟弱和渺小。就算不停地朝遠離人群的地方跑,但內(nèi)心中還是想跑到人群中間去拍攝。
黃色的燈光把地面照亮,周遭的一切全都是黃色的,呼喊的人群、標語、催淚瓦斯的煙霧、警察的頭盔和盾牌,讓我想起了看過的紀錄片中的畫面,它們的氣氛都是那么地相似。然后就是流血、呼喊,全部在我腦子里閃過。
那一瞬間,我甚至有了看搖滾樂演出的感覺——那些激動的人群、腎上腺素達到最高點、完全的忘我狀態(tài)。但在政治和國家機器面前,這些力量都是軟弱的。而在這個廣場上,一切都是真的,人會感到疼痛和死亡。
我特別害怕,我只是一個商業(yè)攝影師,到了目的地后發(fā)現(xiàn)當?shù)厣鐣L云突變,風光不再美好,風景不再閑適,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片亂世景象,這個時候如果換作你會怎么辦?你會害怕嗎?你會舉起手中的相機記錄嗎?你會記得自己是個商業(yè)攝影師還是攝影記者嗎?
不是每個商業(yè)攝影師都有親眼見證歷史事件的機會,甚至不是每個生存和平年代的攝影記者都能碰到這樣的機會。我只知道我不能回住處,不能離開,不能回到房間后打開電視看著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新聞,我親眼目睹了這些,而這些照片就是見證,這些場景都是應(yīng)該被記錄下來,并不再重演的。
看到那些示威者在禮拜開始的時候集體下跪,我長時間地凝視他們抱在胸前的雙手: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開羅城內(nèi)的其他地方仍在歌舞升平,幾條街之外的解放廣場上就有人在呼號奔跑。而我一個多月前還在法國恬靜安逸的農(nóng)村拍葡萄酒莊,品味酒在舌尖的那些細微味道,現(xiàn)在卻在地球的另一端拿著相機顫抖,看著人流血,把嗓子喊啞,體味催淚瓦斯給眼睛、鼻子和嗓子帶來的刺痛。
于是,我再次走進了廣場。
我告訴自己不要害怕,盡管天已經(jīng)漸漸黑下來了,催淚彈爆炸的聲音不斷,騷亂與奔跑的人群讓我眼花繚亂。其實,游行示威的埃及人很歡迎外國攝影師,還把標語給我看讓我拍下來,雖然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身邊有的人在哭,有的人表情嚴肅。
隔一條街便是歌舞升平
這時候,已經(jīng)有人把埃及大餅送到廣場上來給大家吃,還給了我一個。
又過了一會兒,天徹底黑了下來,示威游行仍在繼續(xù)。從中午開始,我沒有喝水也沒有休息過,該回去了。于是,我們一行便決定離開解放廣場去吃晚飯。
廣場周圍大片大片地堵車,我們只能走出去。只走了大概十分鐘,到了另外一個區(qū),感覺就像走入了另一個世界:餐館、商場、各種店依然開著,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開羅街頭經(jīng)常能見到的裝飾漂亮的觀光馬車依然悠閑地從身邊經(jīng)過。這時,一個路過的馬車夫親切地朝我們打招呼,問要不要坐馬車,完全沒有要“革命”的意思。
吃飯的時候,我問一直守護在我們身邊的埃及陪同人員——他大概40歲,上世紀八十年代在北京讀過書,中文講得非常好
對這場運動的態(tài)度。他說,人們只是希望埃及有所改變,雖然穆巴拉克在他們的心中一直都是民族英雄。
斷網(wǎng)、斷手機信號、禁止拍照
從1月28日開始,埃及的網(wǎng)絡(luò)就被切斷了,手機信號也同時沒有了。我的一位攝影師朋友在開羅一家通訊社工作,全社只能用一臺海事衛(wèi)星發(fā)稿。本來我們還有去埃及南方的行程,但是網(wǎng)絡(luò)癱瘓、機票訂不了,火車站也沒有票。
我只能跟著攝影師朋友出去。他會講阿拉伯語,對開羅也熟悉,于是游行開始后第二天晚上,我又跟他去解放廣場拍照。
但是第二天的氣氛明顯跟第一天不同。人群更密集,解放廣場周圍的建筑物門口都聚集了人群,警察和裝甲車變得多了,而街上的照相機和攝影機卻少了。很多人阻止我們拍照,還有好心人提醒我把相機藏在包里。
又是一陣騷亂。
我們跟著人群跑進了地鐵站,然后,朋友馬上又把我拉出了站臺,他害怕警察為了阻止更多的人群聚集,會把地鐵的鐵柵欄關(guān)閉,這樣我們就一夜都出不去了??膳艿降孛嫔?,催淚彈的味道又彌漫著,我們?nèi)套⊥赐鶝]人的地方跑。無奈,相機不敢拿出來,天也黑了,我們只能回去。
后來,有軍隊的坦克進入開羅,“隆隆”的聲音不斷。
緊接著,埃及政府宣布每晚6時到次日早7時為宵禁時間,不許上街。我只能跑到朋友的通訊社。在那里,我還碰到一位當?shù)財z影師。他說自己一直在外面拍照片,還給我看他手上和后背上橡皮子彈留下的紅色傷痕。
我問他害怕嗎?他說不害怕,只是一個人在外面拍照片,很擔心自己的家人。看新聞?wù)f,還有暴徒趁游行的混亂砸了埃及博物館,雖然沒有珍貴的文物被盜,但是他們砸壞了很多東西。
騷亂發(fā)生前,我剛剛?cè)ミ^埃及博物館,當時真是被震撼了,每一件展品都有三四千年的歷史,那個圖坦卡門的黃金面罩更是精致極了。我在里面看了整整一天。砸博物館的人做了肯定會讓自己后悔終生的事。
此時,開羅已經(jīng)完全癱瘓,很多店鋪都被搶劫。我們一直居住在埃及的一個富人區(qū),旁邊有一家大型的阿迪達斯運動品商店也被洗劫,一些店鋪怕得連忙把商品搬空,要不就用報紙把所有的玻璃都貼起來,讓外面的人看不見里面的商品。
超市被慌張采購的人擠滿,結(jié)賬的時候排起了長隊,許多人都在囤積生活用品。
咖啡館的店員跟我說,再過4個小時就要關(guān)門。因為周五是他們的禮拜日,大家都要到清真寺去做禮拜,然后就會有更大規(guī)模的游行。前一天我去的咖啡館所在的那條商業(yè)街,已經(jīng)沒有幾家店開門營業(yè)了。
通訊社驚魂
我們住的馬蒂區(qū)是開羅的富人區(qū),離解放廣場大概20分鐘的車程,已經(jīng)算是開羅的郊區(qū)。這里基本看不到游行的隊伍,還算安靜。晚上,看半島電視臺的新聞?wù)f馬蒂附近的一個監(jiān)獄發(fā)生騷亂,犯人趁亂越獄,還有警察局被砸,槍支武器全都被搶走。開羅已經(jīng)陷入無政府狀態(tài),大家都人心惶惶。
通訊社的朋友到解放廣場去做報道,一行4人剛要進入解放廣場就被警察抓了起來。警察把他們帶到警察局,但是我朋友靈機一動,塞了些錢給那個警察,然后就被釋放了。但是,警察還是扣了一個小數(shù)碼相機做“留念”。
在埃及,像警察這樣在政府職能部門工作的人工資都非常低,一個月只有七八百埃及鎊(1埃及磅約合1.1元人民幣),其他收入全都要靠小費和吃拿卡要。
看到商店被搶、犯人出逃的新聞,我?guī)缀醪桓页鑫?。街上都是拿著棍子和長刀的人,我不敢和街上任何人對視,去超市買完東西就跑回房間。
我們躲在朋友通訊社的房間里看新聞,突然聽到樓下有爭吵聲,我跑到窗口往下看,一個人正沖著樓頂喊著什么,通訊社所有的男丁都抄起棍子、墩布和錘子等防身工具沖下樓去。我們到樓下的時候那個人已經(jīng)沖到二樓,門衛(wèi)翻譯說他大喊“如果不開門就要開槍”。
原來,那個人在外面看到我們的樓頂有個女孩在拍照片,樓頂可以看到金字塔,而且當時的夕陽非常美,沒想到被埃及人看到了。那人以為她在偷拍騷亂的場面,就沖上樓來要搶走相機。
經(jīng)過一堆人的勸說,不速之客最終只是拿走了儲存卡。拍照的女孩嚇壞了,站在電梯口半天不知所措。二樓辦公室里有個年輕的實習女記者也被嚇壞了,從那天開始一直渾身發(fā)抖。直到后來到飛機場準備回國的時候,她都在發(fā)抖,還不時地哭泣。
國內(nèi)的專機就要來了!
我們從新聞里看到,土耳其有包機來開羅接本國公民回國了。
當時,開羅所有的航班都停飛了,飛機場也滯留了大量旅客,因為正值旅游旺季,又實行宵禁,很多旅行團到了開羅連機場都出不去。我的一位土耳其朋友來開羅開會,看到有飛機來就趕快跑到機場,結(jié)果順利回到了土耳其。
我當時一陣陣心酸:為什么自己國家的飛機還不來?但就在他們走后第二天晚上,我們就聽說中國的飛機會來接我們,后來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我們的稅沒有白繳,能回到和平穩(wěn)定的北京簡直是太好了!
前往機場的路上,開羅滿大街都是坦克,天上是戰(zhàn)斗機,拿著槍的警察和軍人滿街走。我們在車里聽到槍聲不斷,恍惚中像是北京過年放鞭炮。
知道國內(nèi)會派專機來接我們的消息后,我們上午十點多就趕到了機場。雖然后來到凌晨一點才起飛,但是沒餓著、沒渴著,中國駐埃及大使館給我們送來了盒飯和水。到機場時,看到中國國旗掛在那兒的瞬間,我的眼淚真地快掉下來了。
這時,我身邊有一個意大利人不停地打電話找機票。我問,你的國家沒有派飛機來接你們嗎?他說,如果要等我們國家的飛機來接,可能就得死在這兒了。
此時,雖然已經(jīng)有了手機信號,但是整個開羅依然不允許拍照,警察看到有人掏出相機就會阻止。很多攝影記者被打,半島電視臺也被查封,我另一個攝影師朋友的相機還被砸爛。而且,我在機場拍照片的時候,也有警察過來阻止,還把我?guī)У搅税矙z的地方。
我當時嚇壞了,因為相機里還有游行和發(fā)生混亂時的照片。不幸,照片都被他們看到了。我解釋說自己不是記者,為什么要搶我的相機,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其實埃及人都很善良,他們看到我哭就趕緊勸我,給我拿紙巾擦眼淚,還問我喝不喝百事可樂。要知道,當?shù)厝藢θ耸竞脮r才會問喝不喝百事可樂呢。然后,我就跟他們聊了起來,問他們對于這場運動的看法,他們對中國的看法。其中一個人說,他們覺得中國現(xiàn)在科技很先進,發(fā)展很快,我心里真地很高興,這些是我之前在歐洲感受不到的。
能回家過年真好
終于到了要回家的時刻。大家按照大使館統(tǒng)計的名單去換登機牌。工作人員告訴我們,包機是免費的,只要拿中國護照就可以登機了。后來,從埃及回來后,我看到網(wǎng)上有人說埃及包機要交8500元機票錢才可以上飛機,真是覺得可笑,因為直到現(xiàn)在,根本沒有人跟我提起要收錢的事。
我還看到有報道說,某些已經(jīng)加入其他國家國籍的人抱怨沒有坐上中國的包機回國,事實上,他們根本沒有及時去機場排隊,而是留在酒店里。這樣的突發(fā)事件埃及大使館的工作人員估計也沒遇到過,在那種復(fù)雜混亂的狀況下,能把大家順利送回中國已經(jīng)算做得很出色了。
開始的時候,因為登機先后的問題,有過一些小爭執(zhí)。因為有的游客已經(jīng)困在機場里三天了。有一位老大爺就跟我說,他在開羅機場住了三天,已經(jīng)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連哪兒有電源插座都知道。
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在登記的時候,突然有人說:“我有糖尿病,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藥了,我得先上飛機!”大使館的工作人員馬上說:“好,有病的請先過來!”但是話音剛落,就有好幾個人嚷嚷著“我也有病”、“我有心臟病”,還有人把腳抬到桌子上給大家看:“看,我的腳都腫了!”
現(xiàn)場有些混亂,有人早早在大使館報名,有的卻剛到機場,有的已經(jīng)在機場睡了三天,有的整個旅行團都是老人。
一開始,換登機牌的速度很慢。這時,一位帶隊參加埃及書展的先生站了出來,他說自己帶隊的團有三十多人,他們可以最后上飛機,讓所有老人孩子先上飛機。他希望大家都別爭搶,都遵守這個原則。
航空公司的值機人員告訴我,平時兩百多人的飛機,要四臺電腦同時工作打印登機牌,但是當天只有他一個人,而且全部要手寫,大家光排隊換登機牌就用了6個小時。
換好登機牌的時候,我知道肯定能回家了,恨不得插翅飛到登機口。但在過安檢的時候,一個埃及警察說我們其中一個人的箱子有東西不能過,然后他就偷偷地用手撓那個人的手心。這種陣勢幾天里我們已經(jīng)見識過好幾次,就是在要錢的意思,給他10埃鎊就順利通關(guān)了。
全體登上飛機已是當?shù)貢r間凌晨1點。跟以前坐飛機的感受很不同,機長的講話也很感人:“接大家回家過年!”我的眼眶又濕了,空姐的服務(wù)也無微不至。很快,所有人都很疲憊地睡下了。
經(jīng)過10個小時的飛行,北京時間2月1日下午,我們終于到達了首都國際機場。還沒下飛機就看到中央電視臺的采訪車在下面守候,機艙打開的一瞬間,好多相機攝像機在拍,還有鮮花。一位領(lǐng)導簡短的慰問講話后,我們填寫了防疫表格,之后就可以回家了。過程簡單得讓我不敢相信。
去領(lǐng)行李的路上,還有一位美聯(lián)社的記者采訪我,問我在開羅的見聞和感受,問我坐包機的感受。雖然經(jīng)歷了這么多,但我一時語塞,只說了句“感謝祖國”。其他省市的游客都被各省的代表接走轉(zhuǎn)機,而且都是免費的。想必每個人都會覺得,回家過年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