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想中成長

　　2010年4月，我們來到貴州省凱里市從江縣雍里鄉(xiāng)，留下了七天支教的足跡。七天，在人的生命里或許不算什么，但這七天對我們彌足珍貴。這一次支教，像生命中的一次急速轉(zhuǎn)彎，讓我看見了一道不一樣的風(fēng)景。
　　
　　啟程
　　
　　2010年4月9日，我背上裝備齊全的寶藍色登山包，懷著一點點激動、一點點擔(dān)心，登上西去的火車?；疖嚺芰艘惶?，我知道我們已經(jīng)接近了目的地。
　　下了火車，我們坐上從凱里到從江的客車。車在群山中盤旋。車窗外，不是江南朦朧的煙雨里清秀的小巷，而是炊煙裊裊的落日里精巧但破舊的樓亭。看著在車站里賣報的或者是在盤山公路的轉(zhuǎn)角處擺筍的小男孩，我沉默了。盡管他們還那么小，但是已經(jīng)預(yù)支了明天。
　　八小時后，我們下了火車，登上小面包車。在兩小時的顛簸后，我們終于到達了那個地圖上也找不到的地方——歸林。
　　
　　初遇
　　
　　原先只存在于照片中的學(xué)校變得鮮活起來，毫無保留地撲入我的視線。孩子們在球場上打球，迸發(fā)出青春的能量，原本安靜的畫面也仿佛放出耀眼的光芒。我笑著向他們打招呼，而他們則露出靦腆的、干凈的笑容，或是好奇地沉默不語，然后轉(zhuǎn)過頭去。
　　在學(xué)校對面的小賣部里，一個小男孩在些許的徘徊后露出一絲期待的微笑，以一種小孩的方式邀請我：“來我們家吃飯吧?！彼麄兌际沁@樣的人，淳樸得像沾著露水的鮮花，會給你最好的一切，僅僅因為喜歡你。這里的人，不論是路上的司機、小賣部的老板娘，還是各族的長輩，都讓我有一種綿綿不斷的感動，后來，我發(fā)現(xiàn)那是一種叫做真誠的東西，一個在現(xiàn)在所謂的文明社會里的稀罕品。那個夜晚，我安然入睡，宛如走進桃花源。
　　
　　音樂
　　
　　第一堂課，是給六（2）班上音樂課。我們走上樓梯，向右拐，在一扇少了一半的木門后面，第一次被幾十束目光好奇地打量著。我們的開場白是以《明天會更好》開啟的，熱烈的掌聲響起來，明亮的眼神閃著光芒，仿佛有一種特殊的氣氛漂浮在看不見的空氣中，浸入所有人的毛孔，最后在血液里建立起與一個陌生人的親緣關(guān)系——我不僅僅是個老師，還是一個姐姐。我聽見自己聲音里的自信，他們聲音里的認真。誰能說口口相傳不是一種最高的境界呢？它讓我們回歸到音樂本身。考慮再三，我們?yōu)樗麄冞x了《陽光總在風(fēng)雨后》。很勵志的歌詞，很合適的時間和地點，還有很合適的孩子。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憂，愿與你分擔(dān)所有。雖然曾經(jīng)跌倒和等候，要勇敢地抬頭……”出乎意料的是，有個孩子突然哭了。這樣的狀況讓我們措手不及，不知道如何開口。我說，我跟你一起唱吧。打開她記滿歌詞的日記本，雖然偶爾有些錯別字，但她勇敢地抹干眼淚，大聲地唱著：“我的夢想，閃耀著彩色的光。張開翅膀，飛到想去的地方……”后來她告訴我，每當(dāng)看到一些好的歌詞時，她總是會那么感動，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哭。而我，卻永遠記住她顫抖卻美麗的聲音。每一首歌的背后都有一道美麗的風(fēng)景，而我們，有時是看風(fēng)景的人，有時是在風(fēng)景里的人。
　　有次，當(dāng)我們偶然經(jīng)過教室的門口，響亮的聲音透過墻透過窗傳來，狠狠地敲擊著心里最柔軟的地方：“……陽光總在風(fēng)雨后，請相信有彩虹。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接受，我一直陪在你的左右?！蓖Ｏ履_步，佇立在門口，好像整個世界都明亮了。
　　
　　課堂
　　
　　整整齊齊地坐在破舊的教室里，他們眼中那種渴望的目光，是那樣熾熱和迫切。他們像是要把我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記錄下來。我們告訴他們中國是什么樣子，告訴他們北京和從江的位置；我們用最簡單的語言講中國歷史，告訴他們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發(fā)生的事；我們在黑板上寫出一個個數(shù)理公式，告訴他們造飛機和衛(wèi)星都是靠它們打的基礎(chǔ)；我們給他們講他們從沒有聽過的英語，告訴他們有很多很多不同的聲音在這個世界上。這些對他們來說那么陌生，也許未來永遠不會出現(xiàn)在他們的生命里。盡管他們也清楚這一點，但是他們還是那么虔誠，那么渴望。
　　在他們的筆記本里，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這是我們備課的內(nèi)容。也許以后，他們看到這些筆記，會燃起對知識的懷念，對智慧的渴望，那遠方的我一定會微笑的。
　　
　　離別
　　
　　那個心里念叨著的日子一點兒一點兒走近了。它伸出強有力的雙手，竟要拽著我們走了。干旱的貴州罕見地下起了雨。他們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手里提著大袋小袋的魚、酸肉或是糯米飯，在叮囑完我們后又低下頭去。還有人將早起新煮的彩蛋放進手編的珠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套到我們的脖子上。
　　一個小時過去了，雨開始越下越大。也許老天爺不讓我們走。已經(jīng)記不清第一滴眼淚是誰落下的，天空變得灰沉沉的。時間并不因此停下腳步，我們的車來了。一群孩子沿著我們來時的路緩慢地向外走著，我們走在他們中間，顯得有點突兀。不知是誰起的頭，旋律在耳邊響起：“這些年，一個人……”接下來，就是一片哽咽聲。我只能抱著他們，說著“不哭，不哭”。除了這些毫無用處的“不哭”，我已說不出話來——原來語言有時也可以這么匱乏！也許，離開后我們再不會回來；也許，我們回來時再看不到他們；也許，再次看到他們時已物是人非……可是我真心希望，這一段短暫的相逢，能夠些許改變他們的人生軌跡。
　　這個世界或許很不公平，而我想教給他們的是不論怎樣都不應(yīng)該迷失自我，要有夢想，在夢想中成長。“我的夢想，伴著笑容而堅強。大聲地歌唱，飛過遼闊的海洋?！边@也是他們教給我的。
　　
　　【曹蕾，北京外國語大學(xué)法學(xué)院學(xué)生】
　　責(zé)任編輯/劉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