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公司\\企業(yè)自行制發(fā)的票證能否認定為刑法上的“其他有價票證”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郎某原系大浪淘沙沐浴餐飲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浪淘沙公司”)大堂副經理。該公司為促進業(yè)務，自行印制浴資券專用于贈送合作單位及消費滿一定金額的客人。
　　2009年11月底，郎某起意偽造大浪淘沙公司浴資券對外出售牟利，遂指使他人按其所提供樣本，偽造刻有“上海大浪淘沙沐浴餐飲有限公司”字樣的鋼印機一臺以及約5萬張大浪淘沙公司浴資券。嗣后，郎某一方面將上述偽造的部分面額為人民幣49元至269元不等的浴資券加蓋印章后以8元至50元不等的價格向楊某等人出售牟利，另一方面利用淘寶網(wǎng)以偽造的浴資券所栽票面價格對外出售牟利：而楊某等人也一方面將從郎某處購得的上述浴資券通過淘寶網(wǎng)向他人加價轉售，另一方面指使他人為其偽造大浪淘沙公司印章及浴資券，并對浴資券加蓋偽造的印章后出售給他人。經查，被告人郎某、楊某所獲違法所得分別為人民幣3萬余元和20余萬元。
　　
　　二、分歧意見
　　
　　本案的關鍵，是認定淘沙公司自行制發(fā)的浴資券是否屬于我國《刑法》第227條第1款所規(guī)定的“其他有價票證”。對此，有兩種不同意見：
　　第一種意見認為，本案的浴資券系由大浪淘沙公司自行制作，并無償提供給特定的客人使用。不具有與車票、船票、郵票相同的對價有償性和公共流通性，因此不屬于《刑法》第227條第1款所規(guī)定的有價票證，因此本案不構成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
　　第二種意見認為，本案的浴資券本質上屬于《刑法》第227條第1款所規(guī)定的有價票證，因此對本案應當以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追究被告人的刑事責任。
　　
　　三、評析意見
　　
　　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的成立，顯然以現(xiàn)實中有與該犯罪所偽造的票證對應的真實票證為前提。如果所偽造的票證本身系憑空捏造，則不能以本罪論處。而如果有相對應的真實票證存在，則能否以本罪論處的關鍵，就在于該真實票證是否屬于《刑法》第227條第l款所規(guī)定的“車票、船票、郵票或者其他有價票證”。目前，司法實踐對偽造、倒賣由國家管理部門統(tǒng)一印制的“車票、船票、郵票”的認識較為一致，但對“其他有價票證”的認識存有分歧。本案即涉及諸如浴資券等由公司、企業(yè)自行制發(fā)的票證，是否屬于刑法上的“其他有價票證”的問題。
　　根據(jù)我國《刑法》第227條第1款明確列舉的“車票、船票、郵票”的本質屬性，結合目前司法實踐中的相關判例，我們認為，刑法中的有價票證，一般是指由有關國家機關，也包括公司、企業(yè)、事業(yè)單位依法印制，并向社會公眾發(fā)放、銷售，可以在一定范圍內流通或者使用，能夠證明持票人享有要求發(fā)票人或者受票人支付一定數(shù)額的財物或者提供特定服務的權利的憑證。據(jù)此，如果公司、企業(yè)自行制發(fā)的票證同時具備以下四個方面的特征，即可認定為《刑法》第227條第1款規(guī)定的“其他有價票證”：一是制發(fā)行為的有權性：二是流通范圍的公共性；三是經濟權益的憑證性；四是權益兌現(xiàn)的有效性。
　　本案中，被告人的偽造，系針對真實存在的大浪淘沙浴資券進行，而由大浪淘沙公司制發(fā)的浴資券，本身又符合上述四個特征，故對被告人的行為應以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論處。具體分析如下：
　　
　　(一)制發(fā)行為的有權性
　　上述第一種觀點認為。有價票證除了要由合法經營單位依法定權限制發(fā)以外。還要經國家有關行政管理部門(如物價、稅務等部門)審批。本案中，大浪淘沙公司的浴資券完全由其自行制發(fā)，并沒有經過有關行政管理部門的審批，因此不能認定為刑法上的“其他有價票證”。
　　我們認為，判斷公司、企業(yè)是否有權自行制發(fā)有價票證，關鍵要從兩個方面把握：一是有價票證的制作、發(fā)行本身是否違反有關法律的禁止性規(guī)定；二是公司、企業(yè)對有價票證的內容是否有自主決定權。就本案而言，一方面，國家對浴資券的制發(fā)并無禁止性規(guī)定；另一方面，按照《價格法》的規(guī)定，洗浴服務價格亦不在政府定價或者政府指導價的范圍，相應的，浴資券所載內容也就無需經有關行政管理部門審批。故而，作為經工商部門依法核準登記的合法經營單位，大浪淘沙公司有權對自己提供的有償服務進行自主定價，并據(jù)此制作、發(fā)行浴資券，作為所贈送的合作單位或者客人接受相應服務的權利憑證。
　　
　　(二)流通范圍的公共性
　　上述第一種觀點認為，《刑法》第227條所列舉的三類有價票證——車票、船票、郵票，都具有國家公共服務性質。而大浪淘沙浴資券系由大浪淘沙公司自行制作、發(fā)行，與車票、船票、郵票所具有的國家公共服務特征有明顯差別。因此不能認定為刑法上的“其他有價票證”。
　　我們認為，本罪規(guī)定在刑法第三章“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第八節(jié)“擾亂市場秩序罪”中，故其侵犯的客體是國家對市場的管理秩序。而對這個“市場”的范圍，刑法并無限制，故可大可?。杭瓤梢允钦麄€國家范圍內的市場，如刑法列舉的“車票、船票、郵票”所流通的全國性市場：也可以是一個省、市、縣，甚至更小地域范圍的市場。因此，相關票證只要是面向社會不特定公眾發(fā)行或發(fā)售，并在一定的范圍進行流通，就可以認定其具有流通范圍的公共性特征。本案中大浪淘沙浴資券所贈送的合作單位或客人是不特定的，且已經在本市正常流通、使用，因此符合流通范圍的公共性特征。
　　
　　(三)經濟權益的憑證性
　　上述第一種觀點認為，盡管大浪淘沙公司浴資券具有確定面額，但并非對外有償出售，而是由公司限額贈送給合作單位及客人，與刑法規(guī)定的車票、船票、郵票所具有的對公眾有償出售的特征有所不同，因此不能認定為刑法上的“其他有價票證”。
　　我們認為，經濟權益的憑證性，是有價票證的核心特征，其主要是指票證所記載的內容代表一定的財產或服務等經濟利益，可以作為持票人要求兌現(xiàn)權利的憑證。至于持票人獲得該票證是否要支付對價，并非判定其是否具有經濟權益憑證性的必要條件，但如果需要支付對價，則更能印證票證內容代表了一定的經濟利益。就本案而言，無論大浪淘沙浴資券是贈送還是出售。均可作為持票人要求大浪淘沙公司提供與浴資券確定面額價格相對應的服務的憑證。更何況只有當顧客消費滿規(guī)定金額或業(yè)務單位與大浪淘沙公司有經濟往來時，大浪淘沙公司才會贈送浴資券，這其實是一種特殊的出售形式。因此，無論記載的內容還是流通的方式，大浪淘沙浴資券均體現(xiàn)了明顯的經濟利益。
　　
　　(四)權益兌現(xiàn)的有效性
　　該特性表明，相關票證不僅需要在內容上代表一定的財產或者服務等經濟利益，而且該經濟利益應當是能夠兌現(xiàn)的。如果不能兌現(xiàn)，如過期作廢或者使用過的票證，雖然也具有紀念性、觀賞性的作用，但因其所代表的權益已經失效，就不再屬于刑法意義上的“其他有價票證”。本案中，大浪淘沙公司對浴資券并未設定使用期限，持票人憑所持浴資券即能享受大浪淘沙公司提供的洗浴服務，故其在大浪淘沙公司存續(xù)期間長期有效。
　　綜上所述，本案中大浪淘沙公司的浴資券，由其依法定權限制作并面向社會不特定公眾發(fā)行，且持票人可以藉此享有接受服務的權利，應認定為刑法所規(guī)定的“其他有價票證”。被告人針對該浴資券實施的偽造等行為，符合《刑法》第227條第1款的規(guī)定，故應當以偽造、倒賣偽造的有價票證罪追究其刑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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