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話劉青山與張子善

　　1949年，中共中央在西柏坡舉行了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七屆二中全會。會上，毛澤東發(fā)出警世之音：“可能有這樣一些共產(chǎn)黨人，他們是不曾被拿槍的敵人征服過的，他們在這些敵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稱號；但是經(jīng)不起人們用糖衣裹著的炮彈的攻擊，他們在糖彈面前要打敗仗?！?br/>　　劉青山、張子善不幸被言中。
　　
　　一、在拿槍的敵人面前，劉青山、張子善不愧英雄的稱號
　　
　　劉青山，36歲，歷任冀中任河縣縣委書記、八地委組織部長、地委書記、天津地委書記。被捕前任石家莊市委副書記。
　　劉青山，1916年出生于河北省安國縣一個很窮苦的農(nóng)民家庭，沒有上過學，小小年紀就在博野縣南白沙村一個地主家當小長工，可謂苦大仇深。
　　1931年，15歲的劉青山在老長工、中共地下黨員徐云樸的介紹下，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自此，為了窮人，也為了自己能翻身，劉青山抄起家伙，提著腦袋赴湯蹈火，出生入死干革命。
　　1932年秋天，河北省高陽、蠡縣爆發(fā)了一次農(nóng)民反抗國民黨反動統(tǒng)治的暴動，史稱“高蠡暴動”。高蠡暴動時，隊伍番號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二十七軍第一支隊。劉青山也參加了暴動。
　　暴動很快被鎮(zhèn)壓下去，數(shù)百名中共黨員和革命群眾先后被抓被殺。
　　敵人將被俘的19名紅軍官兵一起綁赴刑場，幾把幾十斤重的鍘刀一字擺開，鋒利的刀刃閃著寒光。一個個紅色暴動隊員被五花大綁地押過來，然后就地按倒，脖子被擱在寒光浸人的鍘刀刀刃之下。劊子手握著刀柄，一口氣鍘死了18名紅軍戰(zhàn)士。鍘到最后一個時，在法場監(jiān)斬的一個國民黨軍的副團長看到這還是個稚氣未脫的毛孩子，不像“土匪”，動了惻隱之心，罵了句“滾蛋”，便稀里糊涂地當場釋放了他。
　　這個僥幸死里逃生的人是誰？就是紅小鬼劉青山。
　　死里逃生的劉青山很快就找到了黨組織，繼續(xù)投身革命。
　　劉青山生得濃眉黑面，很有點江湖好漢的樣子，對人熱情，在工作上頗有魄力，拿得起，放得下，這在冀中區(qū)是有名的。
　　張子善，38歲，歷任獻縣縣委書記、八地委組織部長、十地委書記、天津地委副書記兼專員，被捕前任天津地委書記。
　　1914年，張子善出生在河北省安平與深縣交界的一個小村里，家境十分貧寒。父親去世得早，母親拖著病歪歪的身子，好不容易把他哥兒仨拉扯大。大哥到東北靠出賣勞力為生，二哥在家鄉(xiāng)當雇工。張子善在他哥仨中最聰明，兩個哥哥因為吃夠了沒文化的苦，發(fā)誓勒緊褲帶也要供弟弟上學讀書。張子善先在鄉(xiāng)下讀初小，后到縣城讀高小，學習勤奮刻苦。高小畢業(yè)后考入縣里辦的鄉(xiāng)村簡易師范，并在那里開始了他的革命生涯，成了一位叱咤風云的人物。
　　在鄉(xiāng)村簡易師范讀書的張子善，體態(tài)文弱，瘦高個子，大嘴兒，生就一副白面書生的容貌。其性格開朗，喜歡與人交往，很能攏得住同學，尤其是喜歡接觸窮苦學生，在他們中宣傳革命道理。他的口才之好，在學校里有名的?！熬拧ひ话恕笔伦兒?，學生紛紛上街游行，張子善是組織者之一。他經(jīng)常帶領著同學上街演講，宣傳抗日救亡，常常博得民眾掌聲一片，同學們都很佩服他。
　　1933年，張子善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在白色恐怖之下，共產(chǎn)黨組織只能在地下活動。師范校長就是國民黨員，張子善的行動已為學校當局所注意。1934年冬，張子善被國民黨反動政府逮捕入獄。
　　在獄中，張子善受到嚴刑拷打，卻不動搖和屈服。他的三個最要好的同學買通了獄警去看望他，他說他已抱定了死的決心，并囑咐那三個同學：“趕快回去把藏在我宿舍里的書信、筆記本銷毀了，這樣也許我還有活著出去的希望。”三個同學在他所指點的地方找到了幾封信和筆記本，信上全是暗語，但筆記本上有這樣幾句明明白白的話：“我這個窮學生，為什么輩輩窮？有了×××，前途才光明?！比齻€同學這才恍然大悟——張子善肯定是共產(chǎn)黨。
　　后來，張子善被由安平縣解到了天津監(jiān)獄?！捌咂摺笔伦儠r，犯人暴獄，砸了監(jiān)獄的門，張子善趁亂越獄出逃。逃出監(jiān)獄的張子善跟黨組織接上關系后，繼續(xù)投身革命。
　　在抗日戰(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張子善表現(xiàn)非常出色的，和同志們的關系也很融洽，沒有人不佩服，以至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連升三級。
　　對于劉、張二人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的歷史，中共河北省委在開除二人黨籍的決議中，也有一段評價：
　　“劉青山、張子善參加革命斗爭均已二十年左右，他們在國民黨血腥的白色恐怖下，在艱難的八年抗日戰(zhàn)爭和三年多的人民解放戰(zhàn)爭中，都曾奮不顧身地為黨和人民群眾的解放進行英勇的斗爭，樹立過功績?！?br/>　　
　　二、劉青山、張子善聚首楊柳青石家大院
　　
　　1949年初冬，剛過而立之年的“革命功臣”劉青山，被中共河北省委委以重用，派到新組建的天津地委走馬上任。
　　革命勝利了，劉青山由奴隸變成了主人。在他看來，殘酷的環(huán)境沒有了，鐵與血的考驗沒有了，革命目標已經(jīng)達到了，拼死拼活打天下，還不就是為了安享天下！什么“萬里長征才走完第一步”，在他劉青山心目中事實上就只有這一步，現(xiàn)在該享受了。他來到地委機關，看見的只是幾排灰磚房，辦公費也不夠開支，他熱蓬蓬的心一下子涼了，不由得嘟噥道：這還享受個ⅹ！
　　劉青山跟地委副書記兼專員的張子善是老熟人、老同事，在戰(zhàn)爭年代，他們就曾在一起工作過?，F(xiàn)在，張子善堅決放棄了省委研究室主任的職務，躊躇滿志地來到天津專區(qū)，心甘情愿地與動不動就罵街的工農(nóng)干部劉青山互為搭檔，充任地委副書記兼專員。
　　
　　三、劉青山、張子善式的機關生產(chǎn)
　　
　　建國之初，百業(yè)待興，國民經(jīng)濟十分困難。為了解決當時剛剛建立起來的各級政權機關的財政經(jīng)費，中共中央曾做出要求各級黨政機關組織機關生產(chǎn)的決定。毫無疑問，這是一項特殊時期過渡性的措施。
　　劉青山?jīng)Q心大搞“機關生產(chǎn)”！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內(nèi)，天津地委機關生產(chǎn)管理處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像吹氣球似的迅速膨脹起來，計有9個工廠，1個招待所，人員在1000人以上，資產(chǎn)達270億元，合1955年所發(fā)行的新人民幣（以下簡稱“新幣”）270萬元。
　　劉青山、張子善是如何來搞“機關生產(chǎn)”的呢？僅舉三例即可見一斑。
　　1、苛剝政府以工代賑救災糧款
　　天津專區(qū)是河北省各河匯流入海之地，河防維修工程量很大，因此每年撥給的河工經(jīng)費在華北地區(qū)最多。
　　1950年秋及1951年春，河北省人民政府決定以工代賑，修治天津專區(qū)的潮白、永定、大清、海河等5條河流。以工代賑是指農(nóng)民出工治河，國家給以適當?shù)募Z款補貼報酬，用以代替一般的賑災救濟。這樣，治河民工可以得到土方工錢，國家又達到了救災目的，不失為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同年秋，劉青山倡議組織“供應站”，張子善則將本屬天津專區(qū)合作社經(jīng)營的數(shù)萬民工的供應業(yè)務，奪到“地區(qū)機關生產(chǎn)供應處”。
　　1951年春，省里為河工撥糧1800余萬斤。劉青山親自到供應站布置“給老子賺30個億”的任務；張子善親自制定抬高民工食品糧油價格，并就地撥糧虛報運費、偷漏稅收等，合計苛賺民工及盜用國家資財達16億元，合新幣16萬元。
　　2、擾亂市場，牟取暴利。
　　1951年4月，天津木材市場價格上漲。劉青山、張子善不顧國家有關木材管理規(guī)定，指派生產(chǎn)管理處一個蛻化干部立赴東北，打著為災民造船的旗號，冒充軍人，穿著軍裝，佩帶解放軍符號，持天津軍分區(qū)司令部執(zhí)照和天津地委九號證章，一次就騙購木材4000立方米。按當時東北成材價格，每立方米價值72萬元，待運回天津賣給寶坻縣災民造船，每立方米作價竟賣到200多萬元。
　　3、勾結奸商，破壞國家經(jīng)濟建設
　　小商人張文儀，吉林人，其丈夫閻堤為吉林省財政廳干部。張文儀曾利用閻堤的關系，貪污了吉林省財政廳的9條乳牛。
　　
　　1951年初，她通過天津市一個地痞“胡八爺”的關系，認識了天津地委生產(chǎn)處的一位領導。張文儀便以“牛奶炮彈”進攻，按時按量給天津地委生產(chǎn)處送鮮奶，并且直接送到劉青山面前。跟劉青山熟悉后，張文儀便對劉青山進行“游說”，發(fā)表其“以商養(yǎng)工”的高論，頗得劉青山贊許。劉青山視張文儀為“財神菩薩”，待如上賓，來往都派小汽車接送，還在農(nóng)場專為她蓋了一套新房。
　　張文儀拿到天津地委生產(chǎn)處預支給她的一筆錢后，先為自己倒一批復寫紙，低價買進，高價賣給天津地委生產(chǎn)處，干賺9600萬元。隨后，張文儀與閻堤演了個夫妻“雙簧”，以吉林省財政廳駐津推銷處名義，用更高價把這批復寫紙又從天津地委生產(chǎn)處購進，讓劉青山一次就賺了1億300萬。張文儀立了“功”，更為劉青山信任，為其以后盜騙國家巨額資金打下了基礎。
　　1951年4月，張文儀先后向天津地委生產(chǎn)處送來信息：“東北有一批馬口鐵，能賺對成利，但需資金八九億?！薄皾h口中南器材公司有價值四五十億的馬口鐵?！?br/>　　劉、張得報，如獲至寶，當即決定做此生意。劉青山將巨款49億親手交給了張文儀，并委托張文儀派其同伙，一個姓鄭的奸商持天津地委通行證到漢口去收購馬口鐵。
　　貨談好后，不料中央“軍需物資不準出售”的指示下達。張子善“當機立斷”，令鄭在漢口就地改購黑鐵皮150噸，價值32億元。所需資金非法挪用防空司令部10億元，挪用蓋房貸款30億元。
　　張文儀將地委給她買馬口鐵的49億元私自投入銀行生息，并大搞其他投機倒把以牟取私利。鄭某在漢口將13億公款存入私營銀行生息，并大肆揮霍國家錢財。
　　由于張文儀和鄭姓奸商相互勾結，揮霍浪費，加上改購黑鐵皮損失了3億元，幾項合計，僅此次經(jīng)營馬口鐵就給國家造成經(jīng)濟損失達21億多元。
　　劉青山、張子善所搞的“機關生產(chǎn)”，哪還是中央提倡的那個機關生產(chǎn)？分明是不折不扣的“官倒”與“官商”！
　　
　　四、二人大肆揮霍浪費，生活奢侈腐化
　　
　　馬場道在天津頗負盛名。馬場道18號是一幢花園式的小洋樓，小樓共兩層，樣式奇特，充滿貴族氣派。樓內(nèi)回廊曲折，裝飾典雅考究，木制地板樓梯，紅漆打蠟，鮮亮照人。院內(nèi)芳草青青，一條筆直的甬道從大門口通向前廳，顯得幽靜閑適。
　　劉青山貪圖享樂，意志消沉，不愿再過艱苦生活。他無病呻吟，小病大養(yǎng)，借口養(yǎng)病，干脆從1951年2月離開楊柳青的地委機關大院，鉆進馬場道18號這幢漂亮的小洋樓，直住到事發(fā)被捕，小樓也被人稱為“劉公館”。
　　上個世紀50年代初，轎車極為罕見，連解放戰(zhàn)爭時期繳獲的破舊的美式吉普也很少，天津地委機關只有一輛，供處理緊急事務用。劉青山一家到天津市馬場道“劉公館”居住后，他便借“機關生產(chǎn)”工作需要，把這部車子帶到天津。
　　天津畢竟是繁華熱鬧的大城市，雖說剛解放時高級轎車寥寥無幾，但坐一輛破舊的美式吉普兜逛，總顯得有些煞風景。劉青山不顧國民經(jīng)濟困難和機關經(jīng)費緊張，動用了3億6千多萬元資金，從香港進口了兩輛最新式的美國高級轎車，一輛作為禮物贈送給了天津市某領導，一輛則留給其個人使用。
　　劉青山轟轟烈烈的“機關生產(chǎn)”所創(chuàng)造的利潤是驚人的，一年時間不到，僅劉青山個人從“機關生產(chǎn)”中直接貪污揮霍的資金即合新幣18390多元，按當時的糧食價格折算，可購買小米約110.4萬斤。
　　劉青山愛吃水餃。我國北方冬天吃水餃，一般都以大白菜餡為主，暖房產(chǎn)的韭菜即使在天津這樣的大城市也很罕見。寒冬臘月，劉青山要吃韭菜餡餃子，但他只吃韭菜味卻不吃韭菜餡，因為冬天的韭菜餡雖鮮爽香美，但有些辣氣，吃多了也不好消化。炊事員翻來覆去琢磨，最后經(jīng)過幾次試驗，終于找出一種方法：以大白菜和肉做主餡，包小餃子時每個小餃子里放幾根洗凈挑好的韭菜，根莖包在餃子皮外，葉包在餃子皮里。捏好后下鍋，煮熟撈出后趁熱捏住露在外面的韭菜根莖，將包在餃子肚里的韭菜葉子抽出。這樣端到劉青山面前的餃子就既有了韭菜味，又不吃到韭菜。
　　張子善比起劉青山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他被捕后，交代得比較詳盡——花錢如水，揮金如土，用公款“參觀”妓院，衣著住行講究闊氣，每月吸高級香煙八至十條，擅自動用地方糧款9億元買轎車五輛。招待客人極度鋪張浪費，一般均是八菜至十六菜，以至海味山珍色酒水果，樣樣齊全。十幾個人一次洗澡、擦背、擦皮鞋、看戲吃飯，即可浪費百十萬元。在同樣不到一年的時間內(nèi)，張子善個人直接貪污揮霍合新幣19426元，可購買小米116.4萬斤。
　　從今天的眼光看，也許劉青山、張子善所貪污揮霍的錢財算不得什么，但當時正值年輕的人民共和國經(jīng)濟處于極端困難時期，正是抗美援朝最艱難的時期。
　　
　　五、“劉青山思想”與“英明領袖張專員”
　　
　　劉青山、張子善一時間將天津地委、天津專署搞成一個水潑不進、針插不進的獨立王國。為了掩飾其罪惡行為，他們壓制民主，破壞黨的組織原則，建立自己的封建統(tǒng)治秩序。劉青山曾這樣無恥地吹噓自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在天津地區(qū)的具體化”，因此在天津專區(qū)還曾出現(xiàn)了一個所謂的“劉青山思想”。
　　據(jù)一些見證人介紹，劉青山這個人，性子粗，態(tài)度蠻橫霸道，又好大喜功，辦事愛耍粗胳膊。他以“養(yǎng)病”為由，向組織伸手要錢，動輒數(shù)千萬元，而且堂而皇之地署名“共產(chǎn)黨員劉青山”。錢到手慢了點，即叫嚷什么“批準我養(yǎng)病又不照顧”，拍桌子摔板凳，搞得雞犬不寧。
　　張子善則是另外一副面孔，工于心計，權力欲很強。與整日不干工作，到處吃喝拿要享樂的劉青山相比，張子善頗為“堅守崗位”，坐鎮(zhèn)楊柳青“石家大院”，主持地委、專署全面工作，充分體現(xiàn)其“英明”。
　　張子善肆無忌憚地公開宣揚，天津地委只能有“一個頭”、“一個領袖”。這“一個頭”，當然是劉青山，而“一個領袖”就是他張子善。在一次地委機關的集會上，一個無恥的阿腴奉承之徒，竟眼噙熱淚帶頭高呼：“向英明領袖張專員致敬！”“在英明領袖張專員指導下前進！”
　　
　　六、黨員揭發(fā)加二人內(nèi)訌，劉青山、張子善問題暴露
　　
　　劉青山、張子善從犯罪之日起就受到天津地委、專署的廣大黨員干部的抵制和揭發(fā)。地委、專署相當級別的干部眼看劉青山、張子善二人日復一日膽大妄為，也就顧不得被扣上“分裂地委”的大帽子而紛紛奮起揭發(fā)，最典型的莫過于中共天津地委委員、專署副專員李克才。
　　1949年8月，冀東第十五專署專員李克才調(diào)任剛成立的天津公署副專員，成了張子善的副手。在工作中堅持原則的李克才，與劉青山、張子善矛盾頻生。劉青山、張子善起初表面上還算客氣，后來干脆將李克才孤立起來。
　　李克才在劉、張組織“河工供應站”，擅用水利?？?、勾結私商倒賣軍需物資等方面，和劉青山、張子善發(fā)生了嚴重沖突。怎奈劉青山、張子善分別為地委、專署的一號人物，以其職權在天津地區(qū)能只手遮天，還能將其他大部分地委委員牢牢控制。
　　李克才孤掌難鳴，只得要求調(diào)動。而調(diào)動之路亦被劉青山、張子善巧妙地堵死，真可謂走投無路了。
　　1951年10月4日，李克才向省政府一位副主席反映劉青山、張子善私自動用地方糧、修飛機場節(jié)余款及銀行貸款搞“機關生產(chǎn)”。兩天后，這位副主席在天津見到張子善時，既未對張進行追究，也未向省委、省政府反映李克才揭發(fā)劉青山、張子善的問題，相反卻擅自口頭批準張子善動用地方糧250萬斤，還有意無意泄露李克才的底，使李克才陷于極為被動的地步。
　　1951年夏委，中共河北省委決定調(diào)動劉青山、張子善的工作，可劉青山、張子善二人誰也不想離開天津地委。二人都想留下，開始上下左右拉攏，后來發(fā)展到互相拆臺，鬧起內(nèi)訌，致使“機關生產(chǎn)”的秘密暴露了。結果，劉青山于同年8月被調(diào)到中心城市石家莊任石家莊市委第一副書記，而天津地委書記便由張子善繼任。
　　
　　劉青山、張子善的內(nèi)訌，引起了省委的警覺。當時省委主要領導對劉青山、張子善的問題雖有覺察，但并未認識到有那么嚴重，還想實行批評、教育的政策。而李克才則確認劉青山、張子善已經(jīng)變質(zhì)，再也不能容忍下去，便直接向省委組織部部長、省委監(jiān)察委員會（即現(xiàn)紀律檢查委員會）副書記薛迅當面揭發(fā)、控訴劉青山、張子善的問題。李克才向薛迅請求，他已實在不能跟張子善一道共事了，如上級不能馬上解決問題，請將他調(diào)離天津地區(qū)。對此，省委主要領導說了一句意味深長而又耐人尋味的話：“調(diào)誰走也不能讓李克才走！”
　　曾被毛澤東贊為“女中英杰”的薛迅，作風嚴謹，黨性很強。李克才對劉青山、張子善的揭發(fā)和控訴引起薛迅的高度重視，最終使劉青山、張子善問題被“正式列入議程”。
　　薛迅向省委常委會議匯報后，一個精干的、較高規(guī)格的調(diào)查組奔赴天津地委機關。調(diào)查組的工作處于保密狀態(tài)，調(diào)查的范圍也極有限。
　　從1951年10月中旬到月底，調(diào)查組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先后找了幾十個對情況比較了解且比較正派的干部，或小型座談或個別訪問，總算對劉青山、張子善二人的情況有了粗淺的了解。1951年11月2日，調(diào)查組向省委監(jiān)察委員會寫出了書面報告。報告最后說：“我們認為天津地委機關生產(chǎn)中的問題，是很多而嚴重的，建議省委及早考慮解決?！?br/>　　
　　七、“劉張聯(lián)盟”土崩瓦解
　　
　　11月11日，中共河北省委的主要負責同志參加了中共中央華北局召開的省、市委書記會議，聽取華北局領導傳達了中共中央《關于實行精兵簡政、增產(chǎn)節(jié)約、反對貪污、反對浪費和反對官僚主義的決定》，以及毛澤東主席對上述有關問題的重要指示。一個解決劉青山、張子善問題的方案在省委領導頭腦中初步形成。
　　1951年11月21日至12月1日，中共河北省委第三次代表會議在省會保定舉行。與會代表聽取了中共中央關于開展“三反”的決定和毛澤東主席的有關指示的傳達，通過討論、揭發(fā)、對號入座，群情振奮，個個摩拳擦掌。在這樣的大氣候下，劉青山、張子善的貪污罪行便被全部徹底地揭露出來！
　　張子善盡管會議初期仍占據(jù)天津地區(qū)代表團團長的位置，但很快便成了眾矢之的。當大量的、無可辯駁的事實擺到省委、省政府領導面前時，每個人都感到震驚、憤怒，還有愧疚。
　　會議期間，中共河北省委建議省人民政府立即將主犯劉青山、張子善逮捕，同時協(xié)同天津市人民政府立即拘押與本案有關的案犯。
　　
　　八、4A特急電報午夜驚動毛澤東
　　
　　1951年11年29日，一份標有四個字母A的特急電報，由華北局呈達毛澤東并中共中央。電文的標題是《河北省天津地委貪污浪費嚴重，擬將劉張逮捕法辦》。
　　4A特急電報傳到中南海時已近午夜。中央辦公廳按規(guī)定程序送到毛澤東辦公桌上時，已經(jīng)是11月30日凌晨。
　　夜間工作、批閱文件是毛澤東多年養(yǎng)成的習慣。而面前這份特急電報，讓這位58歲的人民共和國領袖震怒不已。
　　通宵未眠的毛澤東，閱后迅速作出決斷。在注明“傳閱周、朱后尚昆辦”的中共中央發(fā)往全國各地的電報底稿上，赫然寫著“擬稿人毛澤東”。
　　毛澤東親擬的電報全文如下：
　　各中央局、并轉分局、省市區(qū)黨委：
　　華北天津地委前書記劉青山及現(xiàn)書記張子善均是大貪污犯，已經(jīng)華北局發(fā)現(xiàn)，并著手處理。我們認為華北局的方針是正確的。這件事給中央、中央局、分局、各省市區(qū)黨委提出了警告，必須嚴重地注意干部被資產(chǎn)階級腐蝕發(fā)生嚴重貪污行為這一事實，注意發(fā)現(xiàn)揭露和懲處，并須當作一場大斗爭來處理。茲將華北局一九五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給中央的報告發(fā)給你們研究，望你們注意發(fā)現(xiàn)所屬的同類事件而及時加以懲處。
　　 中央
　　 十一月三十日
　　該電文通過無線電波，立刻傳遍中國各地。它對于正在學習貫徹落實中共中央關于“三反”《決定》的全黨來說，無疑起了極大推動作用。
　　
　　九、劉青山、張子善終落法網(wǎng)
　　
　　劉青山、張子善是分別在不同的時間、地點和場合被逮捕的。
　　1951年11月29日，即河北省委第三次代表會議進行的第九天。上午7時半，張子善被叫到省委常委會議室談話。當省委領導人正式向其宣布對其執(zhí)行逮捕時，張子善大哭大鬧：“為什么抓我？我有什么罪？”經(jīng)過常委反復批評、教育、說明，張子善情緒才漸趨穩(wěn)定下來，被公安廳負責人帶走。
　　逮捕劉青山的情況則富有戲劇性。
　　逮捕劉青山、張子善的命令同時發(fā)下后，劉不在國內(nèi)，而是以中國青年農(nóng)民的代表，作為中國青年友好代表團的正式成員，隨團長郭沫若出席在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召開的世界和平友好理事大會去了。
　　對劉青山只能是暫緩逮捕，等其回國后執(zhí)行。經(jīng)主管部門批準，河北省公安廳進行了周密部署。
　　維也納國際會議結束后，中國代表團途經(jīng)莫斯科回國。1951年12月2日劉青山回到國內(nèi)，即被逮捕。
　　
　　十、在灰磚平房里反省
　　
　　劉青山、張子善身敗名裂，鋃鐺入獄后被分別關押在河北省公安廳機關后面的一排灰磚平房里。
　　1951年12月4日，劉青山、張子善被開除出黨。
　　據(jù)當年看守、審訊劉青山的一些老同志回憶，二犯被捕關押后，監(jiān)審人員沒動他們一指頭，審訊是異常嚴肅認真的，在生活上也很優(yōu)待。元旦、春節(jié)時，伙食更好一些，但不給酒。二犯吃住均實行隔離。
　　劉青山自被逮捕關押，直到最后被槍斃，總的表現(xiàn)是比較沉悶，不愛講話，常常一個人坐在灰房子里面壁發(fā)呆。被審訊時倒不怎么隱瞞逃避。他自知罪孽深重，獨處時常發(fā)長嘆，總是翻來覆去地說這樣幾句話：“以我做個典型吧，以我做個典型吧……”
　　而張子善則不同，自被捕關押那天起，就一直在講，在寫，在坦白交待。不能說張子善對自己由一個共產(chǎn)黨的高級干部淪為“極可恥的罪人”沒有認識，但從這些書面材料中，可以看出其懺悔中還有飾非之意，甚至僥幸之感。有的地方避重就輕，或推脫責任，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諸如“忠心耿耿”、“辛辛苦苦”、“忙忙碌碌”這類自我標榜的自褒之詞。
　　
　　十一、毛澤東同時采取了兩個重大舉措
　　
　　1951年12月29日，毛澤東同時采取了兩個重大舉措：一、在胡喬木送呈的，擬在《人民日報》公開發(fā)表的關于劉、張罪行報道的新聞稿上親筆批示：“照發(fā)。應予三十日見報?！倍⑾蚋髦醒刖洲D發(fā)華北局關于組織討論劉青山、張子善事件的指示。
　　毛澤東在冷靜地思索：對劉青山、張子善該如何處理？劉青山、張子善畢竟是有功于革命的黨的高級領導干部，對其處理須慎之又慎。
　　善于走群眾路線的毛澤東，首先認真聽取了天津地委及所屬部門對劉青山、張子善二犯量刑的意見。
　　中共天津地委在家的8個常委的一致意見是處以極刑。
　　天津地區(qū)參加討論的552名黨員干部的意見是：
　　對劉青山：同意判處其死刑的535人，主張?zhí)幰运谰彽?人，處以無期徒刑的3人，處以有期徒刑的6人；
　　對張子善：同意判處其死刑的536人，主張?zhí)幰运谰彽?人，處以無期徒刑的3人，處以有期徒刑的6人。
　　
　　十二、黃敬為劉青山、張子善說情
　　
　　1952年元月，經(jīng)由最高人民法院核準的判決書正式下達了。擬由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宣判，對劉青山、張子善處以死刑，立即執(zhí)行。
　　天津市委書記兼市長黃敬，曾在冀中擔任過區(qū)黨委書記，是看著劉青山、張子善成長起來的。在公審大會召開之前，他找到中共中央華北局第一書記薄一波，說：“劉、張錯誤嚴重，罪有應得，當判重刑。但考慮到他們在戰(zhàn)爭年代出生入死，有過功勞，在干部中影響大，是否可以向毛主席說說，不要槍斃，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br/>　　
　　薄一波說：“中央已經(jīng)決定了，恐怕不宜再提了?！?br/>　　黃敬堅持要薄一波反映反映。薄一波說：“如果一定要反映，我陪你去向毛主席說。見到主席后，你當面向主席申述理由?！?br/>　　黃敬一聽，連忙說：“不，不，我說什么也不去，你是大區(qū)書記，你可以當面向主席講嘛！”他堅持自己不去見毛主席，但還是請薄一波把意見轉報毛澤東。
　　薄一波如實地向毛澤東轉達了，毛澤東說：“正因為他們兩人的地位高，功勞大，影響大，所以才要下決心處決他們。只有處決他們，才可能挽救二十個，二百個，兩千個，兩萬個犯有各種不同程度錯誤的干部。黃敬同志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十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關押和教育，面對被揭露的種種犯罪事實，聯(lián)想到黨和人民多年來對自己的培養(yǎng)和厚望，劉青山、張子善終于低下了頭，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確實不可饒恕，對被判處極刑已有了心理準備。
　　當主審法官向劉青山宣布判處其死刑并立即執(zhí)行的判決時，他除了表示服法外，只提出一條：“我還有一句，我的孩子上學問題?！?br/>　　主審人員答道：“你不用管。孩子是國家的，你想的不如組織想的周到。你放心，你犯了法，孩子未犯法?！?br/>　　主審法官問他還有什么話要說，硬漢子劉青山終于流出了懺悔的淚水，一聲三嘆：“……在天津帶銬子，唉！想起過去被敵人逮捕，手腕上留有的痕跡，這一戴我想呀，二十年來怎么著來！革命這些年沒死，怎么落這下場，這死還有什么價值呢？……黨對自己培養(yǎng)關懷，自己過去對黨不錯，今天……在反貪污的今天，拿我做典型，以教育全黨?，F(xiàn)在我沒有什么考慮的，聽候黨的處理。我沒有求饒的必要！南方北方干部認識我的人不少，把干部教育一番，在歷史上說也有用?！?br/>　　當主審人員向張LC4kyMA+EVszz59+HdmJ+g==子善宣布“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的時候，張子善張大嘴巴，喘著粗氣，一個字也說不上來。不過，張子善畢竟曾是個有著豐富思想、頑強意志的人，待神志恢復正常之后，對主審人員斷斷續(xù)續(xù)地留下了遺言：
　　“我對判處死刑立即執(zhí)行無意見，因為我罪惡深重。這對黨有好處，只有這樣做，才能教育全黨。
　　我沒有什么掛念，也毫無意見，請轉告省委、華北局、中央，這樣處理我很感激。第一不罵黨，第二不喊‘共產(chǎn)黨萬歲’。”
　　
　　十四、行刑前夕，劉青山、張子善共用晚餐
　　
　　臨刑前一天，即1952年2月9日，劉青山、張子善被引到一處共用晚餐，菜肴較豐盛，還有一瓶酒。
　　二人一見這場合，臉就變了。
　　監(jiān)管負責人說：“明天省里開公審大會，對你們進行宣判。組織上希望你們能表現(xiàn)好一點，不要再給共產(chǎn)黨丟臉。”
　　監(jiān)管負責人的身份是省人民政府一位負責人。
　　劉青山好像問了一聲這是什么意思，監(jiān)管負責人沒正面回答，只是說：“你們還有什么話，有什么要求，盡管講。”
　　二人一聽，全愣了。過了一會兒，劉青山提出要見一見中央來的人；張子善也說有此要求，并說要見省委主要領導。中央為此派人來到保定，但沒有見他們的任務。劉青山見監(jiān)管負責人不應聲，又催促轉達。監(jiān)管負責人令二人坐下，然后沉穩(wěn)而嚴肅地說：“這是中央的決定，是毛主席親自批準的，你們應該向人民低頭認罪?！?br/>　　屋里死一般的寂靜。劉青山閉合雙目，長出一口氣；張子善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酒菜，潸然淚下。
　　
　　十五、公審
　　
　　1952年2月10日，農(nóng)歷壬辰年正月十五日，星期日。
　　河北省省會古城保定籠罩在一片憤激、嚴峻的氣氛之中。
　　從上午10時起，許許多多整齊的隊伍，從四面八方匯聚于保定市體育場，井然有序地就坐在指定位置。參加這次公審劉青山、張子善大會的，有省級、保定市、保定專區(qū)的黨、政、軍機關和群眾團體的領導人員、全體工作人員和指戰(zhàn)員，有唐山、石家莊、秦皇島三市及其他九個專區(qū)的機關團體和群眾代表，并特別邀請了因受劉青山、張子善苛剝而遭受災難的天津專區(qū)的災民代表、治河民工代表及被害群眾代表參加。到會人數(shù)共計21800多人。
　　會場上真稱得上是人山人海。寬大的主席臺下，拉起巨幅藍灰色的襯幕，橫貫著“河北省人民公審大貪污犯劉青山張子善大會”白紙黑字的會標，橫標下正中為毛澤東主席的大幅畫像，兩邊各斜掛一面國旗，再兩邊各矗四面紅旗。
　　日近中天，大會主持人和發(fā)言人登上主席臺入座。
　　正午12點，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宋志毅沉穩(wěn)地走至麥克風前，掃視一眼萬眾屏息的會場，宣布：奉中央人民政府最高人民法院令，組織臨時法庭，公審大貪污犯劉青山、張子善。并宣布公審大會由河北省節(jié)約檢查委員會委員張慶春任主席。
　　張慶春就位，宣布公審大會開始。劉青山、張子善由武裝公安警察押進會場。
　　劉青山、張子善出現(xiàn)在萬人面前。
　　整個會場，至沉至寂，靜若無人。
　　劉青山、張子善從頭到腳都還是當?shù)匚瘯?、當專員時的裝束，只是并攏前伸的手腕上，多了一副冰涼的手銬；胸前多了一塊一尺寬二尺長的白布，上面分別用毛筆書寫：“大貪污犯劉青山”、“大貪污犯張子善”。
　　二人緩緩拾階登臺。張子善低著頭，如履薄冰的樣子，兩腿有些發(fā)軟。劉青山則不失常態(tài)，登臺時還瞟了一眼大會主持人。
　　二人始終沒有抬頭向全場望上一眼。
　　大會發(fā)言開始。首先由剛剛升任中共河北省委副書記兼省人民政府副主席的薛迅代表“劉青山、張子善案件調(diào)查處理委員會”控告二犯的罪行。
　　薛迅講到最后，提高了聲音：“同志們，我們絕不允許這樣的大罪犯繼續(xù)存在，允許了他們的存在，就是鼓勵了禍國殃民的犯罪行為。因此，我代表‘劉青山、張子善案件調(diào)查處理委員會’，要求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臨時法庭判處他們死刑并立即執(zhí)行。我要求參加這個大會的所有同志完全贊成我們的控告！”
　　話音剛落，會場上頓時掌聲雷動，繼而口號聲大作：“堅決要求處決大貪污犯劉青山、張子善！”“徹底肅清資產(chǎn)階級腐化影響！”“堅決打退資產(chǎn)階級猖狂進攻！”
　　劉青山、張子善低頭站在臺上，面如死灰。
　　接下來，天津專區(qū)寶坻縣黃莊鎮(zhèn)農(nóng)民孫樹林代表受災的人民進行控訴。
　　控訴中，孫樹林泣不成聲。
　　會場上再次卷起口號大潮。
　　最后，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臨時法庭審判長宋志毅當場宣讀判決書主文，判處劉青山、張子善死刑，立即執(zhí)行，并沒收其本人全部財產(chǎn)。
　　
　　十六、刑場槍聲震徹長空
　　
　　“死刑，立即執(zhí)行”之言一出，劉青山明顯地周身一顫，脖梗下意識地一挺，接著又死死低垂，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按下；張子善則觸電般地雙膝一軟，再不能支立，武裝公安警察不得不將其拎住。
　　四名武裝公安警察上去，將劉青山、張子善用繩綁起，押赴保定市東關大校場刑場執(zhí)行槍決。
　　劉青山、張子善被押下主席臺。押過會場時，劉青山行動還能自己，張子善卻癱了，在身旁兩名武裝公安警察的架拖下，腦袋夾在高聳的雙肩中搖晃，面條似的兩條腿只能勉強拖點地面。
　　一輛吉普車在前指揮開道，其后是兩輛敞篷吉普，分別站著劉青山、張子善，一輛汽車滿載著全副武裝的士兵，槍刺閃爍著金屬的寒光。
　　沿途并沒有多少公安民警維持秩序，街道兩旁站滿觀者，但并不混亂，都顯得極守規(guī)矩。連小孩子們也不追逐嬉耍，很懂事地依偎在大人膝下。
　　省委根據(jù)中央領導的有關指示，認真地研究了處決劉青山、張子善之事，決定了幾項具體措施，交待行刑人員及善后單位執(zhí)行：
　　一、子彈不打腦袋，打后心；
　　二、斂尸安葬，棺木由公費購置；
　　三、二犯之親屬不按反革命家屬對待；
　　四、二犯之子女由國家撫養(yǎng)成人。
　　這些議決事先也對劉青山、張子善講明。二人聽后，放聲大哭。
　　臨刑前，張子善感覺到記者照相機正對準自己，便嗚咽著說：“唉，照吧，照個相吧，最后一張了，讓后人受教育?！眲⑶嗌絼t長出一口氣，眼圈發(fā)紅，將臉扭向一邊。
　　
　　兩聲槍響同時爆出，震徹長空。
　　這兩聲槍響，60年來，穿透歷史與現(xiàn)實之間的重重帷幕，至今仍回蕩不息，振聾發(fā)聵。
　　
　　十七、毛澤東堅持實名公布劉青山
　　
　　處決劉青山、張子善的第二天，《人民日報》在一版顯要位置報道了公審大會的消息。這篇報道的出爐，當時還發(fā)生了一個插曲。
　　歸案前，劉青山剛出席了世界和平友好理事大會，還當選了常務理事，《人民日報》曾有報道。可沒過多久，《人民日報》又要發(fā)表劉青山被處決的消息，報社擔心這會在國際上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一位報社領導建議，把劉青山的“青”字加上三點水，寫成“劉清山”，讓人以為這是兩個人。
　　這件事沒人敢自專，層層級級，一直請示到了毛澤東那里。毛澤東大手一拍，非常干脆地說：“不行！你這個三點水不能加。我們就是要向國內(nèi)外廣泛宣布，我們槍斃的這個劉青山，就是參加國際會議的那個劉青山，是不要水分的劉青山?！?br/>　　
　　十八、身后事
　　
　　1952年2月10日，劉青山被處決時，其長子劉鐵騎7歲，次子劉鐵甲4歲，三子劉鐵兵僅幾個月。
　　劉青山被處決后，中共河北省委派石家莊市人事部門向劉的發(fā)妻范勇（參加革命前名為樊桂蘭）傳達了上級的決定：“中央、華北局、省委三級領導研究決定，聯(lián)合通知，劉青山長子和次子從即日起，生活費由國家供給……每人每月15萬元，三子由范勇負責撫養(yǎng)。”
　　舊人民幣15萬元在1952年是一個什么概念？當時在蘇北農(nóng)村小學，新參加工作的教師的月工資一般也就是20萬元上下，一個雞蛋200元，一斤豬肉5000元，大米市價每斤1100元上下，當時實行供給制，縣、區(qū)級機關工作人員在大伙房就餐，每月伙食標準為八九萬元。以此來看，1952年的15萬元，作為一個普通城市居民的生活費用是綽綽有余的。
　　第二年，二子劉鐵甲被叔叔劉恒山領回老家安國縣南章村隨叔父母過。
　　1954年，范勇改嫁，與張月東結婚，石家莊市政府曾經(jīng)停發(fā)了兩個孩子的生活費，不久在省委的干預下又恢復原來的供給。范勇因兩個孩子生活費一度被停發(fā)，曾在黨小組會上發(fā)了幾句牢騷，1957年被劃為右派。當上右派的范勇，常要下農(nóng)場、農(nóng)村、工廠參加勞動改造思想。無奈，1958年，范勇又把6歲的三子鐵兵送回南章村叔叔家。
　　范勇和張月東婚后又生一子。劉鐵騎自懂事起就對母親改嫁不滿，劉鐵兵走后，他很覺孤單，1959年，已在石家莊上初中的劉鐵騎也離開他的母親和繼父，來到南章村。
　　1961年自然災害時，劉青山之弟劉恒山迫于無奈，向石家莊市委反映了家中生活的困境，石家莊市委很快給予幾十元的補助。
　　1962年，劉鐵騎上了高中后，開支增多，就去省委要求增補生活費，省委決定給劉鐵騎每月20元，劉鐵甲、劉鐵兵每人每月15元。這50元一直保持到劉鐵騎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兩個弟弟也成人時為止?！拔母铩逼陂g缺發(fā)三個孩子的生活補助費計998元，后由省紀委查明，于1981年補發(fā)。
　　1965年，劉鐵騎高中畢業(yè)，被北京石油學院錄取。“文革”初期，在大學讀書的劉鐵騎沒有受到?jīng)_擊，范勇的家反而被紅衛(wèi)兵查抄，后又被遣送深縣農(nóng)村接受勞動改造。
　　1970年，劉鐵騎大學畢業(yè)，被分配到撫順石油一廠，在車間接受工人階級再教育。1972年，他跟河北醫(yī)學院畢業(yè)的劉繼先結婚。劉繼先也是南章村人，比劉鐵騎早一年大學畢業(yè)。1975年，劉鐵騎調(diào)到剛剛組建的廊坊石油天然氣管道局供應處工作，直至退休。
　　劉繼先也于1976年調(diào)到廊坊，任管道局醫(yī)院消化內(nèi)科主任。
　　劉鐵騎夫婦有一對令他們滿意的兒女。兒子劉欽，上個世紀90年代，在北京石油大學（前身為北京石油學院）經(jīng)濟管理系讀市場營銷專業(yè)。女兒劉堯，畢業(yè)于河北化工學院，上個世紀90年代赴倫敦留學，攻讀國際金融專業(yè)。
　　老二劉鐵甲，“文革”前上高中二年級，“文革”中回老家務農(nóng)。1976年，石油天然氣管道局在內(nèi)部招工，劉鐵騎給劉鐵甲報上名，使劉鐵甲成為一名石油管道工人。劉鐵甲退休前為華北油田輸油公司維修處二連電工班班長。劉鐵甲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劉岑，中專畢業(yè)，為管道局某工程單位財會人員；二兒子劉岙，中技畢業(yè)，在上海一家中外合資企業(yè)搞集裝箱運輸。
　　老三劉鐵兵高中畢業(yè)后在老家務農(nóng)，曾想入伍參軍，因父親的問題被刷了下來。后來，縣里給了一個指標，被招到曲陽煤礦當了一名井下挖煤工人，幾年后調(diào)回安國，退休前為工人。他有兩子一女。
　　劉青山之所以給三個兒子起名鐵騎、鐵甲、鐵兵，是因為當時地委大院中張子善的兒子張鐵雄為長，這樣地委、專署干部凡有兒子的都隨著“鐵”字走了。崇尚勇武的劉青山，當初給他三個孩子起這樣的名字，肯定是希望他的兒子們長大后能金戈鐵馬，馳騁疆場，報效國家。
　　張子善兒子張鐵雄少亡，張子善無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