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逸龍
永遠的中國畫
文/華逸龍
林風(fēng)眠《靜物》
吳昌碩《蘭石牡丹圖》
當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打開中國大門的同時,也將自己的文化包括藝術(shù)帶了進來,進而促使一些學(xué)畫之人遠赴歐洲、日本求學(xué)。如傅抱石、張大千、高劍父、高奇峰、高劍僧、陳師曾、豐子愷等人留學(xué)日本,從日人那里間接地學(xué)習(xí)西畫及日本畫;徐悲鴻、林風(fēng)眠等人留學(xué)歐洲直接接受西畫教育。他們將不同于傳統(tǒng)中國畫的西畫造型技法帶回了國。這如同在中國古老繪畫的深潭里扔進了西方繪畫這樣一塊石頭,從而使傳統(tǒng)繪畫這兩千多年來的平靜水面產(chǎn)生了陣陣漣漪,一時各種觀點互現(xiàn)、各種流派紛爭,最后形成了中國美術(shù)的新格局。
當時中國傳統(tǒng)畫派的代表畫家為趙之謙、虛谷、任伯年、吳昌碩、齊白石、黃賓虹、王一亭、張大千等人,其中不少人后來變法,成了現(xiàn)代繪畫的開拓者。由于西學(xué)東漸,西畫融中、東、西為一體的折衷畫風(fēng)靡中國,面對中國畫受到冷落、遭人拋棄的局面,許多學(xué)者包括康有為和陳獨秀等紛紛疾呼要“改良中國畫”、“革王畫的命”。
康有為將“中國近世之畫衰敗極矣”的病因診斷為“棄形似”“倡士氣”所致,認為“非取神即可棄形,更非寫意可忘形也”。對此他開出兩張方子,第一張方子是:“以形神為主而不取寫意,以著色界畫為正,而以墨筆粗簡者為別派;士氣固可貴,而以院體為畫正法”。當他在歐洲美術(shù)博物館里看到了拉斐爾作品后,對其的“陰陽逼真”佩服得五體投地,認為“吾國畫疏淺,遠不如之”,這時他又開出了第二張方子:主張以意大利文藝復(fù)興時期繪畫改良中國畫。康有為解釋道:“米開朗琪羅、拉斐爾,與明之文徴明、董其昌皆為變畫大家。但米、拉則變?yōu)橛彤?,加以精深華妙;文、董則變?yōu)橐夤P,以輕微淡遠勝,而宋元寫真之畫反失。彼則求真,我求不真?!庇纱丝梢姡扒笳妗笔强涤袨橐晕鳟嫺牧贾袊嫷睦碛珊妥约旱膶徝罉藴?。
對于作品趨于程序化的四王,陳獨秀分析道:“我家所藏和見過的王畫,不下二百多件,內(nèi)中有‘畫題’的不到十分之一,大概都用那‘臨’‘摹’‘仿’‘模’四大本領(lǐng),復(fù)寫古畫,自家創(chuàng)作的,簡直可以說沒有:這就是王派留在畫界最大的惡影響?!彼查_出了方子,“若想把中國畫改良,首先要革王畫的命。因為改良中國畫,斷不能不采用洋畫寫實的精神”。
任伯年《人物冊》(之一)
那些傳統(tǒng)畫家面對康、陳等人開出的方子,不少人照單服用了,但也有人沒改,可能是骨子里有中國畫情節(jié),也可能是受傳統(tǒng)審美意識的左右而不由自主。張大千就沒有改。他去日本留過學(xué),回國后不畫西畫、日本畫、折衷畫,先去臨四僧等,后來竟跑到敦煌,一待就是三年,大臨特臨、研究起自元魏以迄于元的壁畫來了。他對中國畫可謂一往情深,非常執(zhí)著。但是大多數(shù)人在看不到希望、日漸式微的中國畫天地里感到很茫然。
自1887年至1948年前后以《申報》、《時報》等六十多年間的幾百篇即時報道為根據(jù),筆者對當時出現(xiàn)的“中國畫、國粹畫、折衷畫”等做了分析:先前出現(xiàn)的“國粹畫”流行于上世紀一二十年代,到30年代漸漸式微,取而代之的是“中國畫”的叫法。
折衷畫是由高劍父、高奇峰、高劍僧三兄弟以及陳樹人等開創(chuàng)。他們均留學(xué)日本,進修畫藝,引進了西畫技法。作品融中國繪畫、日本南畫和西洋畫法于一體。他們早在1907年即宣稱以折衷中、東、西繪畫為己任,1912年在自己開設(shè)在上海的審美書館所出版的《真相畫報》上率先打出“折衷畫派”的旗幟。
說到折衷畫派這類融合中西藝術(shù)的畫面以其描繪得惟妙惟肖的寫實風(fēng)格,甚受國人的追捧,相關(guān)印刷品賣得非?;鸨S多畫家用此畫風(fēng)作畫。當時才二十歲的徐悲鴻到上海打拼就為審美書館畫了《四季美人圖》四屏。館長高劍父盛贊他的畫,付稿酬五十元。要知道當年大牌國畫家如吳昌碩賣掉一件冊頁或一件紈折扇才五元六角。據(jù)《民吁日報》統(tǒng)計,“店伙月收入十五元,教員月收入四十元”,可見畫這種時髦畫的稿費是不菲的。
高劍父《秋鷹圖》(局部)
張大千《勝紅圖》(局部)
任伯年《酸寒尉像圖》
虛谷《無量壽佛圖》
潘天壽《晴霞》
齊白石《事事遇頭》
據(jù)1915年《時報》報道,參加1915年舊金山世博會江蘇省出品在滬遴選合格的書畫名單中,題襟館書畫會、豫園書畫善會差點全軍覆沒,吳昌碩、王一亭等馳名于時的傳統(tǒng)書畫家居然在國內(nèi)遴選中就落選,而入選者大多為折衷畫,由此中國傳統(tǒng)畫的失寵可見一斑。直到1934年《申報》的又一篇報道:“文豪羅曼·羅蘭參觀由劉海粟赴歐舉辦之中國畫展后,稱贊曰:‘中國畫是真的藝術(shù)’。當時劉海粟在征集作品時就要求——陳列之作須選擇純粹中國美術(shù)代表作品,自此中國書畫人挺起了腰板?!?/p>
如今想來,中國繪畫頂住了西方藝術(shù)的沖擊,國粹畫與折衷畫雖是曇花一現(xiàn),但從此之后,中國繪畫獨辟蹊徑,以自己日益鮮明獨特的全新面貌在中國繪畫領(lǐng)域里獨占鰲頭。
編輯:沈海晨 haichenwowo@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