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慧
(河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石家莊 050016)
王爾德童話中的另類“圓周意象”
王 慧
(河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石家莊 050016)
王爾德的童話在繼承傳統(tǒng)童話風格化模式下開啟了個性化童話的新途徑,他的童話有著更廣泛的讀者語域,因為他的童話由表及里孕育著不同層次的沃土,期待不同的人群去挖掘。這樣的文學魅力是與王爾德所使用的文體手段分不開的。在他的童話里,王爾德似乎始終在暗示著這樣一個宇宙大觀:圓周式發(fā)展。他使用大量的圓周意象,其中有可觀的,也有可感的,有內(nèi)容上的,也有形式上的。這些圓周意象看似零散地顯現(xiàn)或隱現(xiàn)在王爾德的童話里,但它們卻是由王爾德這一圓周理念始終串在一起的,并且每一意象都在傳統(tǒng)闡釋下被賦予新的內(nèi)涵。因此他的“圓周意象”具有豐富性及多解性,像王爾德本人一樣追求另類。
圓周意象;背離;回歸;另類
“法蘭絨緊身馬甲,一定要做成黑色,穿短褲而非長褲,并配以灰色絲襪,袖子上要綴花,以造成感觀刺激?!盵1]這是奧斯卡·王爾德對唯美主義者提出的服飾要求。在歐洲文學史上,我們恐怕很難找到第二個像這樣從服飾也可傳達藝術(shù)追求的流派了。像王爾德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唯美追求者必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助其宣揚其藝術(shù)思想的領(lǐng)地,因此他的戲劇、小說、書信、文藝批評、詩歌乃至童話都飄灑著他的唯美之花。其中在童話里宣揚其唯美思想更顯其卓越的藝術(shù)功底,因為童話這一有著特定讀者語域的體裁對王爾德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既要具備傳統(tǒng)童話的特點,又得突破傳統(tǒng)類型化風格,否則童話與唯美難以相提并論。傳統(tǒng)童話在主題上頌揚真善美,懲罰假惡丑;在人物刻畫上創(chuàng)造了扁平人物形象便于兒童分辨人物的善惡;在語言上,運用淺顯易懂,不帶浮華的藝術(shù)形式。這種傳統(tǒng)童話的類型化既是現(xiàn)代童話模仿的標榜,同時又成為實現(xiàn)突破的切入點。而王爾德不愧對“才子”之稱,完美演繹了童話由類型化向風格化、個性化的演變。其中意象的使用就打破了傳統(tǒng)童話中的簡單直白特點,如傳統(tǒng)的玫瑰象征甜美的愛情,而王爾德童話里的玫瑰所傳達更多的是為得到愛情所付出的生命代價與徒勞,以及代表被那些哲學家所摒棄的藝術(shù),因此他的童話蘊涵著豐富的富有哲理的意象,從表及里孕育著不同層次的沃土,期待不同的人群去挖掘。王爾德的童話并非專為兒童所寫,正如他自己說他的童話“不只是為兒童,也是為了18到 80歲充滿童真的人,是可以被所有人分享的圣餐”[2]??梢?王爾德只不過在借助童話這一任意放飛思想與幻想的載體來為他的唯美穿上美麗的嫁衣。他的童話中潛伏著許多不易發(fā)掘的意象,這也是他的童話內(nèi)涵深邃的原因,其中“圓周意象”的使用格外巧妙,在傳統(tǒng)圓周意象下追求另類,顯現(xiàn)其豐富性與多解性。他的圓周意象隱藏在童話故事情節(jié)里,人物性格里及文詞句式里,每一圓周意象又蘊涵不同于傳統(tǒng)的意義與模式,而這一切都源自王爾德“圓周式人生”的圣性追求理念。這一理念符合法國思想家巴塔耶對圣性的闡釋,即人從最原始的動物性極力解脫出來而被人化,就像《圣經(jīng)》里的夏娃與亞當,在獲得了人的理性之后而走上人的艱難歷程一樣,但是巴塔耶著重分析與指出的是對人化的背叛或逆向,他認為人化的過程并不是全部否定動物性,相反,由于被否定,這種動物性反而被增添了某種令人著迷的神性,正如巴塔耶所述:“所謂‘禁止’同時又敢于打破禁止,侵犯禁止之事。而一度被拒斥,被疏遠的部分由于‘被禁’這種感情還被附加了不可思議的魅惑力并作為更能喚起欲望的事物被召喚回來?!盵3]王爾德正是在當時社會人性遭蹂躪的情況下不自覺地被這種原始的直白的動物性所吸引,然而,這種本初狀態(tài)下的動物性是不可能完全被再現(xiàn)的,因為畢竟王爾德還身處人化的現(xiàn)實,因此,他所能追求的只能是偏離人性又高于動物性的圣性或神性。在這種圣性力量下做出反抗性、背叛性的行為,“他的目的就是要充分開發(fā),實現(xiàn)人的本能,這些本能即便在世俗的眼光下是罪惡的,但也足以在反抗現(xiàn)實中發(fā)揮他的美的救贖力量”[4]。因此他的人生理念就是背叛式回歸、回歸中發(fā)展這一圓周信念,這種理念貫穿他的作品始終。
傳統(tǒng)童話中的人物是扁型的,即人物自始至終性格單一,其故事情節(jié)也是按時間順序順時發(fā)展的,如白雪公主從在宮中到被迫留駐在樹林直至最后死而復生都是呈前進式發(fā)展,最后以“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生活”而完美結(jié)束,實現(xiàn)由悲到喜的過程。王爾德的童話故事情節(jié)卻呈圓周式發(fā)展,如《快樂王子》開始于對快樂王子的描述:“快樂王子的雕像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矗立在城市上空。他全身上下鑲滿了薄薄的黃金葉片,眼睛是用兩枚明亮的藍寶石做成的,劍柄上嵌有一顆碩大的絢麗奪目的紅寶石?!盵5]75這樣的一座雕像使過往人群羨慕不已,驚嘆他的美麗與快樂。然而,快樂王子卻并不像人們所看到的那樣快樂了,因為他看到了遠處一所破房子里一個滿面愁容的女裁縫一邊為宮女趕制裙子一邊照看生病啼哭的孩子;他看到了閣樓的年輕男子因寒冷而無法繼續(xù)寫他的劇本;他看到了廣場上賣火柴的小女孩沒鞋沒襪沒戴帽子。借助小燕子的幫助他將自己身上所有的值錢物都一一給予了這些痛苦中的人。而這一切之后,王子又恢復了他的快樂,盡管他已失去華麗的外表。因此故事經(jīng)歷了快樂—憂傷—快樂這一圓周式的過程,同時塑造了性格賦予變化的圓形人物。然而巧妙的是后一種快樂是與前一種快樂不同的,前一種是物質(zhì)上的優(yōu)越帶給他的無知狀態(tài)下的快樂,是美麗外表宣揚的那種快樂假相,這也許正是王爾德所要表達的藝術(shù)謊言;而第二種快樂源自精神上的超然,是脫離了美麗外殼后最真實最珍貴的快樂。因此在該童話里天使交給上帝的兩件他認為最珍貴的東西就是王子的“鉛心”和死去的小燕子,能夠死后進入天堂正是人生追求完美的圓周意象。
另一部童話《自私的巨人》在情節(jié)上同樣經(jīng)歷了離家—回家—離家的圓周過程。故事的開頭巨人并不在家,他去看望自己的朋友,一去就是七年。而這段時間他的花園成為孩子們玩耍的快樂場所。一天他回來了,自私的巨人將孩子們趕走,從此春天不再光顧他的花園,有一天他看到了孩子們偷爬到樹上又現(xiàn)春意盎然的情景時他頓悟了,從此他向孩子們敞開大門。因此,巨人也是一個由自私變?yōu)闊o私的圓形人物??墒撬炔粊砟莻€給他留有深刻印象的小孩,直到他死的那天,他看到那個小孩,小孩的雙手掌與雙腳掌心都留有釘痕。這個被賦予耶穌形象的小孩告訴巨人他要帶他去他的花園——天堂。由此可見,巨人再一次離開了他的家,這次是永遠的離開,但從另一角度看,他卻是回到了人類所執(zhí)著追求的我們所共有的家。相比天堂這個終極之所,巨人的花園小家只不過是人生的一個棲居之地,何必那么“自私”?何不敞開胸襟去追尋天堂這更美的歸宿呢?這也許就是王爾德在教給孩子遠離自私的同時向成人讀者宣告他的人生旅途吧!
《星孩》中的星孩更是經(jīng)歷了由自傲到認知錯誤這一復雜變化過程的圓形人物。他的故事情節(jié)經(jīng)歷了天堂—人間—天堂這一圓周過程。星孩被賦予耶穌的形象,他的降臨如耶穌一樣伴隨一顆從天而降的美麗星星,因此而得名“星孩”。開始時,他被一樵夫收養(yǎng),與樵夫的孩子一起長大,他的美麗一天天驚人地展現(xiàn)出來,他因此受寵于眾,可是他卻變得驕傲自大,目中無人,甚至殘酷起來。他認為自己來自星星,因此他是其他人的主人,有著貴族的血統(tǒng)。他嘲笑所有丑陋與貧困的人,向討飯的婦人扔石頭,并侮辱自稱為他母親的這位討飯婦人。這一切一點一點帶走他的美麗,在他常用來欣賞自己俊麗容顏的井水里他卻看到了一張癩蛤蟆的臉,毒蛇一樣的身軀。這時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經(jīng)歷各種考驗找到了實為王后的那位討飯婦人。他重新獲得了美麗,同樣經(jīng)歷了美麗—丑陋—美麗的圓周過程。而后一種美麗的意義又有別于前一種美麗,它是用善良培育起來的美麗之花,而不是表面那種膚淺的相貌之美。從此他總是行善事,帶領(lǐng)國民過著祥和繁榮的生活,然而三年后,由于他經(jīng)歷太多磨難與考驗死去了,因此他又回歸他的天堂,做回那顆永遠明亮的星。
綜上所述,王爾德童話里的圓形人物經(jīng)歷著圓周式的故事,而這樣的圓周卻又是尾筆高落于起筆之上,因此,王爾德是否在暗示人類發(fā)展進程就是從起點出發(fā),試圖遠離起點去追尋一種叛逆與自由,而殊不知當人生走到盡頭發(fā)現(xiàn)人類還是被這強有力的起點吸引而歸,但這種回歸畢竟摻有不情愿的成分,因此它就有了它自己的個性特征。這也是王爾德一生追求另類與脫俗,最終還是以生命的早逝這種回歸形式去實現(xiàn)他的圣性終極。
王爾德童話里有很多具體的圓周意象,用大量的重復出現(xiàn)的具體意象更能使讀者印象深刻,從中感受圓周這一抽象幾何概念。首先,王爾德選擇了花園,《自私的巨人》中王爾德并沒有過多描繪花園的美麗:“這是一個很可愛的大花園,里面長滿了綠油油的青草。草叢里開滿許多美麗的鮮花,璀璨似錦,像天上的星星?;▓@里還長著十二棵桃樹,一到春天就開放出粉色的花朵,而到了秋天樹上果實累累?!盵5]63他的美更多的是生命之美,是孩子們帶來的生機之美。如果說王爾德在這一童話中著墨較吝嗇的話,那么在《忠實的朋友》中王爾德則是不惜筆墨、酣暢淋漓地描繪花園的美:“整個鄉(xiāng)下沒有哪一個花園像他的花園那樣可愛。他的園子里面種著美國石竹,還有康乃馨、芥菜,以及法國的松雪草。有粉紅色的玫瑰,金黃色的玫瑰,還有淡紫色的紅番花,紫羅蘭有金色的、紫色的和白色的。隨著季節(jié)的交替更迭,耬斗菜和碎粉芥、墨角蘭和野蘭香、黃花九輪草和鳶尾草、水仙與丁香花競相開放。一種花兒剛剛凋謝,另一種花兒緊接著又繁花似錦,因此花園里一直都有美麗的花草供人欣賞,始終都可以聞到沁人心脾的芬芳?!盵5]33-34在這兩個童話里王爾德使用同一意象——花園,卻采用不同的處理方式,這是有他的用意的。在《自私的巨人》中花園的美是被賦予人的活動的,那種美是用心去體會的,天堂花園的出現(xiàn)更預示了花園在這一童話中的作用,它象征著人對美好終極之所的追求,因此,這樣的花園是心靈的歸屬地。而《忠實的朋友》中的花園是漢斯勤勞的見證,對它的極力渲染是對漢斯勞動經(jīng)歷的細細體味,同時,花園還是漢斯所謂最忠實朋友的磨坊老板對漢斯進行“友誼劫掠”的見證,花園因漢斯的死去而無人照料,花園的生命歷程與漢斯是同步的,花園同時又與磨坊老板踐踏“忠實的朋友”這一圣言的行為形成鮮明的對照。
在《夜鷹與玫瑰》中王爾德對花園的描寫近乎于零,只是反復年輕人的困頓:“可是在我的花園里,連一朵紅玫瑰也沒有”,“我的花園我找不到紅玫瑰?!盵5]105在這里,花園已失去它的本身意義,它所包含的寓意是王爾德所要著重突出的,這個花園已成為培育愛情之花——玫瑰的地方,因此只需玫瑰就實現(xiàn)了它的存在價值。
由此可見,王爾德在不同童話中都使用花園這一圓周意象,使“圓周”這一意象凸現(xiàn)出來,但每個花園卻同中有異,各具其色:越是接近花園本義王爾德用墨越多,而花園意義越遠離本義越賦予抽象內(nèi)涵,王爾德則著色越少。這種反比例關(guān)系恰好傳達了王爾德的唯美觀點“藝術(shù)是純藝術(shù)”,美麗的事物如果被賦予生活內(nèi)涵,它也就不是藝術(shù)家進行創(chuàng)作的對象了,因此有著深刻內(nèi)涵的花園,王爾德是不會大揮筆墨進行其唯美式描寫的。
此外,在王爾德童話中反復出現(xiàn)的圓形具象還有月亮、鏡子、淚珠、洞、水井、珍珠、石榴、貓眼石等等。這些意象共同表達的是“圓周”這一宇宙大觀,而其中月亮是最受王爾德青睞的,月亮是代表宇宙的天體,因此它是王爾德“圓周意象”的核心,無論月亮如何變,它總是歸結(jié)到“圓”,這是運動變化中的恒定。王爾德只選擇月亮為天上的唯一“圓周意象”,因此賦予月亮某種圣性,而地上這些形體較小的圓周意象如淚珠、水井、珍珠、石榴等似乎被賦予了從屬地位,這樣王爾德實際上表達了“天統(tǒng)治著地,神統(tǒng)領(lǐng)著人”這一宗教內(nèi)涵。除此之外,王爾德選擇這些意象似乎還另有他意。比如月亮、鏡子、珍珠、眼淚常與女性有關(guān)聯(lián),俗話說“女人是月亮”,鏡子與珍珠是與女人相伴的裝飾物,眼淚是女人的性格特征,眼淚下的女人有說不完的故事。貓眼石的剛硬則代表了男性之剛,不過“貓眼”卻又顯出貓所代表的陰性溫柔,因此貓眼石代表了《圣經(jīng)》中所講的男人女人的二體合一。更有說服力的是“洞”這一意象反復出現(xiàn),而這一意象是與女性生殖有關(guān)聯(lián),而石榴的晶瑩剔透不正象征著男女結(jié)合后的結(jié)晶嗎?而水井的意象是與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那西斯(Narcissus)有關(guān)聯(lián)的,那西斯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便愛上了自己,每天茶飯不思,憔悴而死,變成了一朵花,后人稱之為水仙花。在童話《星孩》中星孩“會躺在神父果園中的水井旁,望著井中自己的臉,為自己的俊美而洋洋自得”[5]171。這一自戀男孩同時也是王爾德自身的寫照,追求美的唯美主題也同時傳達出來,王爾德真不愧為語言大師,與此同時,我們也看到王爾德在他的作品里透露出對希臘文化、圣經(jīng)文化的追溯,然而追求個人主義,追求另類的王爾德并不認為二者是矛盾的,他認為:“新的個人主義就是新的希臘精神?!盵6]可見,他的這種文化回歸是發(fā)展中的回歸,是背叛式的回歸,在更高意義上體現(xiàn)了他的個性化圓周理念。
除了以上這些具體可觀的意象,王爾德還運用了抽象的圓周意象,如“回聲”、“四季輪回”、“舞蹈中的旋轉(zhuǎn)”,這些抽象的圓周意象都傳達出王爾德的人生認識,人類就是這樣在一種周而復始,動中有靜,運動中見永恒的世界中即發(fā)展變化,又保持一種恒定,同時這些令人暈眩的意象又反映了王爾德所處時代人們的困惑與迷茫,始終在尋找出口,但總是在做圓周式的無限運動。
文學是語言形式與文學思想內(nèi)容的結(jié)合體,語言形式是為思想內(nèi)容服務的,王爾德在內(nèi)容上表達圓周這一運動,那么在語言形式上他也做到“珠聯(lián)璧合”采用圓周式結(jié)構(gòu)。在《忠實的朋友》中,童話以母鴨與水鼠的對話開始,中間講述了漢斯與磨房主的故事,最后又以水鼠與母鴨的對話而結(jié)束,畫了結(jié)構(gòu)上的圓周運動;《快樂王子》以人們對王子雕像的稱贊性評論為始,最后又以人們對他的嗤之以鼻性議論而終,在結(jié)構(gòu)上達到平衡,在內(nèi)容上又實現(xiàn)了對照,充分體現(xiàn)永恒中運動的理念?!渡倌陣酢烽_始講述國王加冕前夜的情景,大臣們還要學習加冕中的禮儀,中間穿插了少年國王的三個夢,最終回到加冕儀式上,也體現(xiàn)了現(xiàn)實—夢境—現(xiàn)實這一結(jié)構(gòu)上的圓周意識。王爾德不僅只在大結(jié)構(gòu)上畫圓周,在句式上也大量使用多種形式的圓周句,也稱“掉腳句”。其結(jié)構(gòu)特點為:包含多個并列成分的從句來傳達次要信息,而要表達的主要內(nèi)容以簡短句形式最后出現(xiàn)。即“從屬意思總要在主要意義明確后才能完全清楚,不到句末,句子的意思甚至句子的結(jié)構(gòu),不能完成,圓周便不能合攏。”[7]“不論是在口語中,還是在書面語中,一句話的所傳遞的信息總是有其重心焦點的。書面語的信息焦點只能借助句子成分的排列予以表現(xiàn),其原則是‘末尾著重’?!盵8]圓周句是用來加強表達語氣,對信息的焦點加以強化。如《忠實的朋友》中這句:“Why,if little Hans came up here,and saw our war m fire,our good supper,and our great barrelof redwine,hemight get envious,and envy is a most terrible thing,and would spoil anybody’s nature.”[5]34在這句話里 if從句中由 and連接了兩個謂語“came up”和“saw”,而 saw的賓語又進行了擴充一連有三個賓語,這一結(jié)構(gòu)復雜的從句起到設下懸念吸引讀者的修辭效果,而 he might get envious才是圓周句的主要傳達信息。而與傳統(tǒng)圓周句不同的是:在這一核心句后王爾德又加以遞進,進一步深化主句的意義“and envy is a most terrible thing,and would spoil anybody’s nature.”在形式上更加加重圓周運動的合攏意象,同時又反映出王爾德不拘泥形式在傳統(tǒng)上創(chuàng)新的思想。圓周句實際上有更廣泛的句式范圍,像倒裝句,it做形式主語或賓語,what引導的主從句,there be句式等在效果上都符合圓周句的核心特點:延緩主要意思的出現(xiàn)。王爾德在他的童話里就大量采用了這些圓周句的變體,如《快樂王子》一開頭就用了倒裝句式“High above the city,on a tall column,stood the statue of the Happy Prince ”[5]76故事的主人公被著重介紹出場;《夜鷹與玫瑰》中“but in allmy garden there is no red rose”[5]104在這一簡短的句式中王爾德首先把狀語放在句首,其次又用 there be式將重點“no red rose”重重收尾。《神奇的火箭》中這句“it is a very dangerous thing to know one’s friends”[5]138就是使用 it做形式主語。這樣的例子很多,但有一個共同點:王爾德并沒有大量使用特別復雜的圓周句式,而是采用了簡單的句式達到圓周效果,這也是符合童話這一文體形式語言要求的。
由于圓周句式具有增加延遲讀者的注視和期待,增加懸念,導致句意、情節(jié)及人物性格模糊不定的特點,在此基礎上就出現(xiàn)了抽象的圓周文體,除了圓周句的使用,像間斷的對話、疑問的使用、插入句等都豐富了圓周的含義。在王爾德的童話里間斷的對話層出不窮,如《快樂王子》中:“Dear Prince”,said the Swallow,“I cannot do that,”and he began to cry[5]90.在一句話中間交代講話者身份體現(xiàn)講話者躊躇、難以開口的矛盾心理。在《忠實的朋友》中水鼠與朱頂雀的對話要不以描述性語言打斷,要不就是以疑問拖延。如這一段:
“Whatwould you do in return?”said the little bird,swing2 ing upon a silver spray,and flapping his tinywings.
“I don’t understand you,”ans wered theWater Rat.“Letme tell you a story on the subject,”said the Linnet.“Is the story about me?”asked the Water Rat.“if so,I will listen to it,for I am extremely fond of stories.”[5]30
在這段對話里水鼠總是充滿疑問,這樣拖延了朱頂鶴講述故事的進程,而從故事的結(jié)尾來看,水鼠不相信這個故事會有寓意,因此它是一個徹底的懷疑主義者,由此看出王爾德運用圓周文體塑造了水鼠這一圓周式令人不解的形象,同時又體現(xiàn)了一個唯美主義者只求形式不講內(nèi)容的主張。可見,王爾德塑造的形象具有多種解讀性,是開放性的、放射性的,因此他的讀者和他的角色一樣具有多重性,這正是他的文學魅力所在。
王爾德在傳統(tǒng)童話風格化模式下開創(chuàng)了現(xiàn)代童話個性化的新道路,他的童話韻味豐富,有表及里適應不同類型的讀者,就像他在《道林·格雷的畫像》序言中所說:“所有藝術(shù)既有表面意義,又有象征意義?!盵9]王爾德充分利用了童話這一特殊體裁巧妙地滲透他的圓周信念,一種生命象征。王爾德的一生是追求另類、背叛傳統(tǒng)的一生,他所追求的是源于動物性又高于動物性的神性或圣性,因此他的生命之旅是尾筆高于起筆的圓周模式。傳統(tǒng)的意象使用具有單一模式,多采用具體形象的意象,因此便于捕捉,而王爾德的圓周意象具有多種變型,將其圓周意象豐富化:有具體可觀的,有抽象可感的,有內(nèi)容上的,也有形式上的,是“圓周”的大熔爐。這些圓周意象交織交錯,忽隱忽現(xiàn),每個意象又具有多解性和多功能性,折射出多種另類光芒,因此他的圓周充滿了魔幻色彩,正如他的唯美夢想一樣絢麗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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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Un ique“Periodical I mage”in O scarW ilde’s Fa irytales
WANG Hu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ebeiNor malUniversity,Shijiazhuang 050016,China)
W ildeπs fairy tales,based on the traditional style,direct the fairy tales to the new way of personality.His fairy tales have broader range of readers,for his tales are pregnant with different layers of fertile soil,longing for different peopleπs excavation.Such literary char m comes from the stylistic techniques used byW ilde.In his fairy tales,W ilde seems to suggest such a universalout2 look:the periodic development.A lotof periodic images are employed including those visible,those sensible,those in the content and those in the form.These images seem to be scattered apparently or vaguely in W ildeπs fairy tales,but they are factually chained by W ildeπs periodic idea,and each image has its new connotation under the tradition.Therefore,his“periodic image”is diversified and open to multi2explanation,and pursues the difference asW ilde hi mself did in his life.
periodic image;betrayal;return;unique
I106.8
A
1001-7836(2011)02-0111-04
10.3969/j.issn.1001-7836.2011.02.045
2010-08-30
2010年度河北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奧斯卡·王爾德童話文體藝術(shù)研究》(SZ2010722)
王慧 (1974-),女,河北石家莊人,講師,碩士,從事英美文學研究。
(責任編輯:劉東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