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 龍
(中南大學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個案主義之下的量刑偏差及雙重應對
岳 龍
(中南大學法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3)
作為一個龐大而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量刑偏差的矯正應當立足于個案主義的視角,在具體個案中,追尋導致刑罰畸輕畸重,罪責刑不相適應的原因。應當將量刑規(guī)范化作為一個逐步發(fā)展的過程,立足當前刑罰理論研究和司法審判的實際,在正確把握其與法官自由裁量權、刑罰個別化與寬嚴相濟刑事政策關系的前提下,從量刑程序和實體規(guī)范兩個范疇,以審慎的態(tài)度加以推進。
量刑偏差;量刑規(guī)范化;程序;實體
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規(guī)定:“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10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jié)較輕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縱觀整部刑法典,關于刑種的設置,皆表現(xiàn)為特定刑與一定的刑罰幅度的結合,即量化為一定的“域”而非“點”,刑種這種設置一方面踐行了貝卡利亞提出的“罪刑階梯”思想①貝卡利亞在其著作《論犯罪與刑罰中》指出:“如果對兩種不同程度地侵犯社會的犯罪處以同等的刑罰,那么人們就找不到更有力的手段去制止實施能帶來較大好處的較大犯罪了……人們就能找到一個由一系列越軌行為構成的階梯……這些行為都沿著這無形的階梯,從高到低順序排列?!?,另一方面刑事審判作為人的一種理性實踐活動,刑種的這種設置也為法官充分發(fā)揮主觀思維的能動性,恰到好處地行使自由裁量權提供了廣闊空間,從而為進一步實現(xiàn)刑罰個別化的目標,達到刑罰與具體個罪的最大適應[1]。然而,人性有其弱點,在現(xiàn)實刑事審判中,法官并不都具備自由心證下所要求的“良心”和“理性”,加之量刑程序及相關規(guī)范的缺失,使得刑罰的裁量與犯罪行為本身的罪責不相適應,出現(xiàn)相差懸殊的現(xiàn)象,影響了刑事審判的公正性。
國內多數(shù)學者在對量刑偏差進行探討時,對量刑偏差的概念都做出了解釋,然而基本上都未予深入分析。歸納國內相關學者關于量刑偏差的定義,基本可概括為:審判機關在同一時空條件下,對性質相同、情節(jié)相當?shù)姆缸?,在適用相同法律時,刑罰裁量相差懸殊的現(xiàn)象[2]。筆者認為這樣定義并不嚴謹,未能深刻分析闡述其本質,量刑偏差之所以引起國內外刑法學家的關注,并成為世界各國刑事司法改革努力的方向,究其根源在于法官的量刑偏離了被告人所犯罪行應當承受的度,刑罰權被恣意行使,導致重罪輕刑、輕罪重刑,嚴重損害司法的權威以及公民對法律的信任和信仰,為不當量刑、腐敗及其徇私枉法埋下隱患。一言以蔽之,即量刑偏差違背了罪責刑相適應原則,而在量刑過程中可能導致罪責刑不相適應的情況,筆者認為有以下三種:1.法定刑幅度的選擇與被告人的罪責相偏離;2.量刑情節(jié)未能得到客觀公正的一致性評價,未能對刑罰產(chǎn)生應有的調節(jié)力;3.影響刑罰適用的各種情節(jié)未能得到全面的分析和考量。從國內學者關于量刑偏差的定義看出,具有對于量刑在不同案件進行比較的色彩,筆者認為這種觀點有待商榷,因為現(xiàn)實中刑事案件復雜多樣,難以確立一個統(tǒng)一的參照標準來予以衡量,而且這種做法也有違刑罰個別化的主張。
日本學者曾根威彥指出:“量刑從狹義上講就是裁判所對特定的行為者宣告可以特定的刑罰,從廣義上講包含著該特定刑罰的選擇決定過程的‘刑罰適用’的整個過程”。因此筆者認為量刑偏差的考量只應基于具體的個案而言,即在具體的個案中,法官在準確定罪的基礎上是否準確選擇了與被告人罪責相適應的法定刑,是否對量刑情節(jié)進行了客觀公正的評價,是否全面分析和考量了案件的所有量刑情節(jié),不同的案件之間我們只能通過橫向和縱向的比較去考察性質相同情節(jié)是否得到了較為一致的客觀公正的考量①介于案件的復雜多樣,每個案件都有其特殊性,因此筆者不贊同對于不同案件中性質相近的情節(jié),給予絕對一致的評價,這也不現(xiàn)實和合理。。因此筆者認為只有在具體的個案中才能探究是否產(chǎn)生了量刑偏差,而不能放置于不同的案件中進行對比參照。基于此,筆者認為量刑偏差是指在具體的個案量刑中,法官未能準確的選擇與被告人罪責相適應的法定刑,或者未能客觀公正的評價案件中的量刑情節(jié),亦或是未能全面的分析和考量案件的所有量刑情節(jié),從而導致的刑罰畸輕畸重,罪責刑不相適應的現(xiàn)象。
基于個案主義之下的量刑偏差的界定,筆者認為根據(jù)量刑偏差出現(xiàn)的癥結所在,可將量刑偏差分為:主觀性偏差、客觀性偏差、程序性偏差和技術性偏差四類:
主觀性偏差是指由法官主觀性因素導致的量刑偏頗。法官的自由裁量在本質上是一種以三段論的方式進行演繹推理的主觀思維活動②法官的自由裁量過程實質上是一個三段論式的演繹推理過程,大前提為:法律關于相關罪行所對應法定刑的規(guī)定;小前提為:具體個案中與確定刑罰相關的各種量刑情節(jié);演繹推理結論:被告人判處的宣告刑。,法官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依法獨立表達刑罰裁量的意見,行使量定刑罰的權力。從法定刑的選擇適用、量刑情節(jié)的歸納和考量到最終確定宣告刑,無不來源并依賴于法官的主觀理性思維。無可否認,人是有理性的動物,而在人類靈魂的深處也充斥著以感覺、欲望等為代表的非理性因素③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認為:人類靈魂中存在理性部分與非理性部分,非理性部分總是抵制和反抗者理性,而無節(jié)制的人在沖動之下就會違背理性。,這些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人們對理性的追求,甚至使人們偏離理性的航道[3]。這些非理性的東西具體到刑罰的裁量過程中表現(xiàn)為:法官之間在對犯罪個體的態(tài)度、個人情感、生活閱歷、道德價值觀等方面。這些都可能會對其理性的客觀公正的審視和考量案件量刑情節(jié)產(chǎn)生影響。例如,對于強奸案件的刑罰裁量上,女法官處于女性的特殊心理及其對女性特有的憐憫和同情,處刑往往要重于男法官。因此基于法官個人的喜愛、偏好、情感及習性等主觀非理性因素會影響其對情節(jié)的判斷以致產(chǎn)生量刑偏差。
客觀性偏差,是指由于受客觀外在社會環(huán)境形勢的影響而導致的量刑畸輕畸重。這些外在社會環(huán)境形勢主要包括:1.刑事政策的變遷對量刑平衡的影響。在社會發(fā)展的各個階段,根據(jù)社會發(fā)展水平的不同以及犯罪形態(tài)的不同,刑事政策懲處打擊犯罪的重點也有所側重。有的犯罪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而逐漸上升為某個時期的典型犯罪;而有的犯罪則逐漸有所下降。在嚴打斗爭高峰期,量刑失衡現(xiàn)象更為突出;即使非嚴打時期,備受社會公眾、媒體關注的案件與性質、情節(jié)相近的一般案件相比也輕重各異。2.不同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的差異也會對量刑產(chǎn)生影響。例如,關于盜竊罪的立案標準,廣東省的廣州、深圳、珠海等七個發(fā)達地市“數(shù)額較大”的起點為2000元以上,湖南省“數(shù)額較大”的起點則為1000元。3.不同地區(qū)之間社會治安形勢的差別也會影響量刑的平衡。社會治安環(huán)境較差的地區(qū)與治安形勢較好的地區(qū)相比,為更好的控制和扭轉社會形勢的需要,處刑往往較重。
程序性偏差,是指由于刑罰裁量過程中程序要件的缺失而導致的量刑失衡。在定罪與量刑的關系上,我國秉持的是大陸法系國家中定罪與量刑一體化的模式④目前,在定罪與量刑的關系上存在著兩種模式:一是英美法系中的定罪與量刑程序分離模式,二是大陸法系中的定罪與量刑程序一體化模式。在英美法系的分離模式下,刑事審判分為“定罪裁量”與“量刑聽證”兩個相對分離的階段。。在這一模式下,刑事審判的重點主要圍繞在對被告人的定罪問題上,相關程序的設置也主要服從和服務于這一重點,而量刑則往往被視為附帶于定罪的問題而被淡化,以致于量刑在法庭調查、法庭辯論等庭審過程中都未能得到充分的論證,無論是出庭支持公訴的檢察官,還是被害方、辯護方,都沒有太多的機會就被告人的量刑情節(jié)、量刑種類及量刑幅度,進行有針對性的舉證、質證和辯論,對被告人的量刑最終由法官通過“辦公室作業(yè)”的秘密方式來完成,而且在最終的裁判文書中也未給與充足的量刑理由說明。這種運作模式使得量刑缺乏有效的程序規(guī)制,極易造成法官的恣意裁判,導致量刑偏差。在刑事審判中,關注定罪固然重要,然量刑亦不能忽視,準確定罪的價值及罪責的正確追究都最終依賴于刑罰的適用而實現(xiàn),如果片面的重視定罪程序忽視量刑程序,必然會顧一域而失全盤。
技術性偏差,是指由于缺乏關于具體量刑操作的規(guī)范性、統(tǒng)一化的技術指導而產(chǎn)生的量刑不公。為了實現(xiàn)量刑的規(guī)范化,維護司法的公正和權威,英美法系國家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率先展開了量刑改革運動,并形成了各自系統(tǒng)、成熟的量刑模式,美國于1987年制定并實施了《美國聯(lián)邦量刑指南》,在對案件量刑結果進行充分歸納和統(tǒng)計分析的基礎上,將聯(lián)邦規(guī)定的罪行分為了43個等級,并以數(shù)量式圖表表述各種罪刑所對應的刑罰,形成了一種數(shù)量化的量刑指南模式,這一模式使得美國法官在刑罰的裁量過程中,形成了規(guī)范的量刑運作模式,首先,法官要考慮每個特定罪刑基本的犯罪級別,并根據(jù)犯罪人有無加重、減輕情節(jié)上調或下調犯罪級別,最終確定一個犯罪級別;其次,法官要對被告的犯罪前科進行考量,并確定相應等級;最后,法官根據(jù)犯罪級別和犯罪前科類別,在數(shù)量化的量刑網(wǎng)格模型中確定量刑結果。同時法官如果要偏離在量刑指南指導下確定的這一量刑結果,必須做出闡述其充分理由的書面報告,實踐證明這種統(tǒng)一的技術規(guī)范有效的控制了法官自由裁量權的濫用[4]。關于量刑的具體技術操作,國內有關學者也進行了一些有益的研究和探索,有些甚至突破了理論研究的框架,實現(xiàn)了在現(xiàn)實司法實踐中的應用①北京大學白建軍教授主持設計了SCO評價體系,武漢大學趙廷光教授主持研制了人工智能軟件《輔助量刑系統(tǒng)》,江蘇省姜堰市人民法院制定出臺了《量刑規(guī)范指導意見》,山東省淄博市中級人民法院制定出臺了《常用百種罪名量刑規(guī)范化實施細則》,這些都是推動我國量刑規(guī)范化改革有益探索和實踐。,但其范圍極其有限,統(tǒng)一的系統(tǒng)化、規(guī)范化的量刑模式在我國仍然尚未形成,因此量刑過程中缺乏規(guī)范性、統(tǒng)一化的技術指導規(guī)范,使得法官的自由裁量權過于“自由”,也是致使量刑產(chǎn)生偏差的原因之一。
公民對司法公正要求的豐富和發(fā)展,有效地解決量刑偏差問題,探索進行量刑規(guī)范化改革,最大限度地實現(xiàn)罪責刑相適應和罪刑均衡,日益成為刑法學界和司法實務界的關注的焦點。筆者認為在量刑規(guī)范化改革的路徑中,正確的處理以下關系,是改革取得成功的前提。
量刑的規(guī)范化與法官自由裁量權并不抵觸和矛盾,兩者的目的都是為實現(xiàn)國家刑罰權正確、適度的行使。量刑規(guī)范化是通過明確量化規(guī)則、規(guī)范法官自由裁量權的行使,并以此更好地維護法官的自由裁量權的權威[5]。美國量刑指南的成功之處也正是在于,其以非強制性的規(guī)范得到了法官的接受,并在此基礎上實現(xiàn)了量刑的統(tǒng)一和規(guī)范,這是因為美國量刑指南是建立在對法官自由裁量權尊重的基礎上,是對法官量刑裁判規(guī)范化的引領,而不是對法官個性思維的否定和束縛。因此,在量刑的規(guī)范化過程中,盡管對刑罰進行量化分析有助于達到準確量刑,但法律畢竟是一門社會科學,量刑過程也是一個法的評價過程,它體現(xiàn)并以人的價值觀和道德情感為基礎,因此應當避免對刑罰實行絕對量化的錯誤傾向,不能搞絕對量化和簡單量化,對犯罪事實和量刑情節(jié)不宜量化為一個絕對確定的數(shù)值,而應該量化為一個相對確定的幅度范圍,賦予并尊重法官根據(jù)案件具體情況進行裁量的權力,實現(xiàn)兩者的有效結合才能更好的實現(xiàn)刑罰的目的。
罪刑的平等并不意味著要絕對的同罪同罰,刑罰的個別化是在對不同情況的正確區(qū)別的基礎上確定刑罰,是對刑罰公正性原則罪事實求是的貫徹,是要讓個體罪行特別是犯罪人人身危險性的差異性體現(xiàn)在刑罰的裁量上,使定罪量刑更嚴密而不是更簡單化,更理性而不是更粗暴,刑罰的個別化是以刑罰的一般化為基礎,并沒脫離立法所規(guī)定的客觀的罪刑結構[3]。美國量刑指南力圖消除量刑偏差,但并沒有規(guī)定一個呆板的量刑制度,讓所有的犯某一法定犯罪行為的被告得到一樣的刑罰而置每一案例的具體情況于不顧,因此美國量刑指南只給出了量刑幅度,而并沒有具體的規(guī)定刑罰的具體長度,為刑罰最大限度的適應具體個案的特殊性留足了空間。量刑的規(guī)范化與刑罰的個別化所針對的都是具體的個案而言,量刑的規(guī)范化是對基于具體個案的特殊性而實施的“個別化”量刑行為的規(guī)范化指導,以促進刑罰個別化的更加規(guī)范有序。由此可見,刑罰的個別化與量刑規(guī)范化之間并不沖突,兩者的目的都在于實現(xiàn)罪責刑最大程度的適應,因此在量刑的規(guī)范化過程中,不應單純注重罪刑在宏觀上的均衡與對稱,同時要貫徹刑罰個別化的思想,于具體的個案中加以把握。
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作為我國主要以犯罪懲治為內容的刑事政策,與量刑的規(guī)范化密切相關,其核心思想是在堅持罪刑法定和罪責刑均衡原則的基礎上,對犯罪的嚴重性進行區(qū)分,“嚴”其重者,“寬”其輕者,寬嚴適當,同時在“寬”與“嚴”之間互相平衡、互相銜接,形成良性互動,以恰到好處的發(fā)揮刑罰的效果①這種“輕輕重重”的刑事政策,一方面契合了刑事古典學派所提出的罪與刑之間應當保持適當比例以達到預防犯罪的主張,另一方面又合乎刑法罪刑均衡的基本原則,同時根據(jù)犯罪的態(tài)勢確定正確的應對措施,也是世界各國的通例。。可見,寬嚴相濟的刑事政策正是罪刑均衡原則的一種政策性體現(xiàn),其與量刑的規(guī)范化都要求以合理的刑罰結構為基礎,因此我國的量刑規(guī)范化改革也應當遵循和貫徹這一政策,特別是在量刑具體的指導規(guī)則中應當體現(xiàn)這一精神,做到該嚴則嚴,當寬則寬;嚴中有寬,寬中有嚴;寬嚴有度,寬嚴審時。
綜上,量刑偏差的原因是多層面的,其對傳統(tǒng)刑法理論的價值牽引更是多維度的,因此量刑模式的改革是一個宏大而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不可能一蹴而就。目前,雖然國內學者對量刑規(guī)范化做出了很多有益探索,提出了諸如層次分析法、數(shù)學模型法、定量分析法、電腦量刑法等多種改革路徑,然而由于理論研究和司法現(xiàn)實等多重因素的制約都未能真正全面應用于量刑實踐。筆者認為,應當將量刑規(guī)范化作為一個逐步發(fā)展的過程,立足當前刑罰理論研究和司法審判的實際,在正確把握其與法官自由裁量權、刑罰個別化與寬嚴相濟刑事政策關系的前提下,從量刑程序和實體規(guī)范兩個范疇,以審慎的態(tài)度加以推進。誠如,英國著名政治家埃德蒙·柏克所言:“審慎,在所有事務中都堪稱美德......,這種美德不僅和平友善,并且強大有力?!?/p>
面臨我國量刑與定罪一體化模式帶來的弊端,有學者主張借鑒英美法系,實現(xiàn)定罪程序與量刑程序的分析,以實現(xiàn)量刑的規(guī)范化。筆者認為這種觀點并不妥當。它沒有充分考慮英美法系與大陸法系特別是我國的審判制度的區(qū)別,首先兩者的審判的中心不同,英美法系國家的審判以陪審團和法官為核心,陪審團決定被告人的定罪,法官決定具體刑罰的裁量及適用,而在我國無論是定罪還是量刑都是合議庭為核心,不具備兩者完全分離的制度基礎;其次,在英美法系模式下,當被告自愿認罪以及存在辯訴交易的情況下,刑事審判的中心就直接由定罪轉入量刑,而在我國定罪是審判的一項重要任務和必經(jīng)階段。綜上,審判制度以及司法資源配置的區(qū)別,決定了我們不能照搬英美法系模式,實行兩者的分離[6]。筆者認為,在程序的具體設計上,可以在以下方面努力:
建立檢察官量刑建議制度?,F(xiàn)行的刑事訴訟程序下,檢察機關的起訴書往往把重點集中在對被告人犯罪事實的認定以及如何定罪上,而一般不會針對量刑發(fā)表意見。建立檢察官量刑建議制度,一方面有利于促使檢察機關在起訴中正確劃分定罪事實與量刑事實,同時促使檢察機關把相應的注意力集中到量刑上;另一方面檢察官的量刑建議,可以為法院對刑罰的最終裁量提供有益參考,促使法官慎重量刑。同時應當明確,檢察官的量刑建議僅僅是一種參考意見,并不具有強制力,是否予以采納,最終仍然取決于法官的自由裁量。
使案件當事人全面參與到量刑的過程中來,充分發(fā)表意見。案件當事人被排斥在量刑過程之外,即使法官極盡其量刑藝術,也難免會遭到質疑②在現(xiàn)實司法實踐中,被害人等相關當事人對法院量刑結果不滿而上訪的,其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未能有效參與量刑程序,充分發(fā)表自身意見,由此而對量刑結果產(chǎn)生質疑。。作為程序的一種,量刑程序應當力求實現(xiàn)其公開性、參與性和說理性,只有這樣才能具備正當性。這也就要求控方、辯方、被害人等當事人都能參與到量刑的過程中來,就量刑充分發(fā)表自己的意見,這也有利于消除相關當事人特別是被害人的疑慮,使量刑取得良好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7]。
引入被告人人格調查制度。作為刑罰裁量依據(jù)的重要內容之一,犯罪人人身危險性程度對量刑有著重要影響,因此科學地評價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是實現(xiàn)量刑規(guī)范化的重要內容,目前以考量犯罪人人身危險性為主要內容的人格調查制度③人格調查制度,在英美法系國家被稱為“量刑前調查報告”,在大陸法系國家則成為“被告人人格調查”是指為了在刑事程序上對每個犯罪人都能選擇恰當?shù)奶幱龇椒ǎ狗ㄔ耗茉谂袥Q前的審理中,對被告人的素質和環(huán)境作出科學的分析而制定的制度。已為各國廣泛采用,而在我國這一制度主要應用于青少年案件中,規(guī)范化、系統(tǒng)化的人格調查制度尚未形成,引入這一制度有利于幫助法官客觀、全面地掌握犯罪人的相關情況,科學地確定與犯罪人人身危險性和犯罪情節(jié)相適宜的刑罰,實現(xiàn)量刑的規(guī)范化。
如前文所述,筆者認為要避免量刑偏差,實現(xiàn)量刑均衡,在于準確選擇與被告人罪責相適應的法定刑,對量刑情節(jié)進行客觀公正地評價,全面分析和考量案件的所有量刑情節(jié),對于不同的案件中性質相同的量刑情節(jié)實現(xiàn)較為一致的客觀公正考量四個方面。筆者認為要達到這四個方面的要求,在具體的量刑實體層面上,可從以下方面努力:
實行案例參考制度。即對于性質相同、情節(jié)相近的犯罪,由最高人民法院篩選權威典型案例,為法官在具體個案中的量刑,提供一個相對的參考。盡管從1983年開始,最高人民法院編發(fā)了一系列案例用于指導各級人民法院的審判工作,然而由于“審判不依照判例,而依照法律”這一大陸法系傳統(tǒng)思想的根深蒂固,使其發(fā)揮不了應有的指導作用。陳興良教授也指出,中國特色的量刑在堅持成文法的同時,兼采判例法,應該是一個可供選擇的模式。有了權威典型案例做參照,法官就會對相關案件的量刑有一個大致的估量,同時即便結合案件的特殊性調整量刑幅度,也會把握一定的量[8]。2006年曾一度引起社會各界廣泛關注的許霆案,一審判決被告人無期徒刑,發(fā)回重審后則量刑改為5年有期徒刑,差異如此之大,就是因為一審判決時,法官在無先例參照情況下,依照現(xiàn)行刑法規(guī)定作出了一個判決,而之后的審理判決,均是考慮到許霆案的社會特殊性,在其主觀惡性較小,因為機器故障下,臨時起犯罪意圖等方方面面進行了綜合的考慮后作出了一個較為公正的判決。同時應當明確,確定的典型案例對具體個案的量刑只能是一種相對的指導,而不能絕對的約束法官的自由裁量權,以適應具體個案特殊性的要求。
建立量刑情節(jié)考量的指導規(guī)則。筆者認為,可以借鑒《美國聯(lián)邦量刑指南》,首先由立法機關或者有司法解釋權的機關對刑法分則條文中各個犯罪的各種量刑情節(jié)進行類型性地歸納和梳理,制定統(tǒng)一的量刑指導規(guī)則,明確和規(guī)范各類情節(jié)的對刑罰裁量的影響力和調節(jié)力度,使具體個案中的具體情節(jié)能與之一一對應,使法官對各種量刑情節(jié)的把握取得相對的一致,規(guī)范法官自由裁量權的行使,使性質相同的量刑情節(jié)實現(xiàn)較為一致的評價;其次,對我國刑法中規(guī)定的犯罪按嚴重程度進行等級劃分,統(tǒng)一法官對犯罪危害性的判斷,使罪行的等級與量刑情節(jié)的輕重有機結合;最后明確法官有權通過對案件量刑情節(jié)的審查和把握,決定是否在量刑上進行調整,然而法官無權突破量刑指導規(guī)則關于一定情節(jié)相對應的量刑幅度,一旦要突破這一幅度,必須做出充足的理由說明。這種規(guī)則使得因裁判者對各種量刑情節(jié)理解的不同而產(chǎn)生的量刑不均衡問題得到有效地解決,同時也為法官恣意量刑構建了嚴密的約束規(guī)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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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y works:sentencing deviation;sentencing standardization;procedure;substantive
Sentencing Deviation Under the Individual Case Socialist and Its Double Replies
Yue Long
(The Law Schoolof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Changsha,Hunan,410083)
As an enormous and complex system project,corrections of sentencing deviation should be based on the individual case socialist.We should find the reasons of exceedingly heavy or light penalties and un-suiting penalties to crimes and criminal responsibilities in a specific case.We need to take the sentencing standardization as a gradual development process and consider the current reality of penalty theory research and justice judgments.Based on a good understanding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entencing standardization and judges'power of discretion,the individualization of punishments and the principle of severity with leniency,the sentencing standardization should be promoted with a rigorous attitude from two perspectives of sentencing procedure and substantive rules.
D924.13
A
2095-1140(2011)06-0024-05
2011-10-23
岳 龍(1987- ),男,山東新泰人,中南大學法學院刑法學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刑法學研究。
左小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