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慶雪
隱喻概念構建的認知分析
劉慶雪
隱喻不僅是一種修辭術,也是人們認知世界的重要手段。從認知角度對隱喻概念進行了分析,指出了語言與認知的關系。具體分析語言中的方位隱喻,本體隱喻和結構隱喻,指出隱喻產生的本質在于借用在語言層面上成形的經驗對未成形的經驗作系統(tǒng)描述,從而為有限的詞語提供了表達無數(shù)觀念的手段。
認知;隱喻概念;構建
傳統(tǒng)的隱喻理論將隱喻看作是一種語言現(xiàn)象,是一種用于修辭話語的修辭現(xiàn)象。隨著認知語言學的逐步發(fā)展,人們發(fā)現(xiàn)隱喻并不僅僅是修辭學上的語言手段,也是人類認知世界的重要手段。認知語言學的產生基于人類對世界的經驗、對世界的感知和概念化,是語言研究的全新方法。認知語言學研究語言學中的一些基本范疇,如空間和時間,物體與過程等的構建,還包括基本概念和情感范疇的語言結構,概念結構間的相互關系等。認知研究關注語言中組織概念內容的方式和過程,所謂“構建”既包括方式也包括過程。認知語言學認為隱喻是一種認知模式,即把已知的具體范疇概念投射映現(xiàn)于抽象的范疇,從而形成隱喻性表征的過程。其本質在于通過某事物來理解和體驗另一不同種類的事物,是人類將其某一領域的經驗用來說明或理解另一類領域的經驗的一種認知活動,是人們思維由已知到未知,從一個范疇擴散延伸到另一個范疇的一種手段。隱喻使人們在用語言思考所感知的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時,能從原先互不相關的不同事物、概念和語言表達中發(fā)現(xiàn)相似點,建立想象極其豐富的聯(lián)系(胡壯轔,2004)。隱喻部分地構建了我們日常的概念,自然語言的隱喻特性使得單純按本義語言來解釋意義是不可能的,例如“時間飛逝”“辯論是戰(zhàn)爭”,就本義而言,時間與飛行,爭論與戰(zhàn)爭原本是不相干的,是通過隱喻結合在一起的。隱喻作為人類思維組織的一種工具,給人類提供了看待事物的新視角。
從認知功能來看,隱喻反映了人類對客觀世界的認識。人們通過參照他們熟知的、有形的、具體的概念來認識無形的、難以定義的概念,形成了一個不同概念之間相互關聯(lián)的認知方式。隱喻是原始經驗的形式化,通過隱喻,某些尚未定型的經驗借助已經成形的經驗得到組織,得到表達。萊柯芙、約翰森在他們兩人合著的《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中認為隱喻的本質就是通過另一件事物來理解、體驗某事,如通過戰(zhàn)斗、戰(zhàn)爭來理解、體驗辯論,隱喻不僅屬于語言,而且屬于思想、活動、行動。他們把隱喻理解得很寬。他們認為,人類的概念分為兩類,一類是自己萌生的概念,另一類是包含隱喻的概念。像上下、物體這樣的概念是原始的,直接從經驗萌生的概念,而時間、辯論等這些概念則是包含了隱喻的概念。也就是說,大多數(shù)概念都是隱喻的概念,我們的整個概念體系本身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隱喻式的。隱喻不僅包括利用某一概念構建起的一整套概念體系,結構性隱喻,還包括利用實體化,空間化的本體隱喻和方位隱喻,比如說借助“上下”、“前后”、“左右”、“內外”來表達抽象的概念,或者把抽象的概念具體化,如把情緒看作是溫度等等,都是屬于隱喻的用法。
認知語言學認為隱喻是不同認知域之間的概念映現(xiàn),是從一個認知域映射到另一個認知域的過程。目標域是隱喻所描述的經驗,源域是人們用來描述經驗的方法。隱喻意義的理解就在于將已明確的源域的經驗映射到未確定的目標域里,從而重新認識目標域的特征(于睿,2006)。內在的認知操作提供了一系列與語境相適應的不明晰的意義,通過實施與語境相互關聯(lián)的認知操作,尋找所有可能的認知域之間的映現(xiàn)關系,就可以明確映現(xiàn)關系并找出其交際的效果,而保證獲得其相關解釋的條件是存在從源域到目標域的概念映現(xiàn)關系。從所包括的認知域的概念本質出發(fā),隱喻可分為方位隱喻,本體隱喻和結構隱喻,從概念映現(xiàn)的角度出發(fā),隱喻可分為單一對應隱喻,即源域與目標域之間所映射的事物之間是一對一的關聯(lián),和多次對應隱喻,即源域與目標域之間所映射的事物之間是平行的多方同時響應的多項關聯(lián)。單一對應隱喻與本體和方向隱喻緊密相連,這是因為所涉及的認知域概念結構較為簡單。多次對應隱喻利用豐富的概念系統(tǒng),因此與結構隱喻相關。我們要想理解句子所擁有的非明晰的意義,有必要激活所有相關的對應關系(張輝,蔡輝)。本文主要從概念映現(xiàn)的角度出發(fā),對方位隱喻,本體隱喻和結構隱喻的構建進行了認知分析。
方位隱喻指由空間方向衍生而來的隱喻,來源于人類的物質和文化經驗之中。因為所涉及的認知域只是方位,概念結構比較簡單。人類的知識生活是在原始經驗推動下通過與外界的互動展開的。原始經驗指的是原始初民用他們的身體與環(huán)境接觸所得到的經驗。而人類最原始的經驗,就是空間方位。我們用身體首先感知的就是空間方位,在這個基礎上產生了方位隱喻。我們生而就擁有自己的身體,而我們的身體正是我們獲得上下,前后,里外這些方位的唯一途徑。但基本概念數(shù)目太少,無法定義和解釋整個世界。隱喻作為一個精巧的而且衍生能力極強的工具,能解決我們學習和交際中的大量問題。
每個言語社團使用的隱喻都必須依賴自己熟悉的知識和經驗,體現(xiàn)了不同的文化模式,文化的差異會影響對方位的隱喻。中西文化都把時間看成是一個連續(xù)體,但由于文化的差異,在用“前“和”后“分別指稱過去與未來時,采取了不同的觀點。在西方文化中,對“未來”的走向看作在人們前面出現(xiàn),人的特性較多地表現(xiàn)在憧憬未來,站在“現(xiàn)在”這個點上,面對將來,將來在他們的面前,過去則在他們的背后:“We are looking forward(前)to the coming of the new year.”而在中國文化中時間常被理解成在人們的后面出現(xiàn)。中國人喜歡追憶往事,仿佛是朝著過去站著,把已經發(fā)生的事情看成是在前面,如“前天,前些日子,前幾天,前無古人,前所未有”而把將發(fā)生的事情看成是在后面,如“后天,后無來者,后繼無人,往后的日子”。因此,在處理不同文化時間觀的方位隱喻時要注意文化差異。
本體隱喻強調來源認知域的典型特征,并把這些特征賦于到目標域上。本體隱喻可分為實體和物質的隱喻及容器隱喻。
(一)實體和物質的隱喻
我們與物體的經驗,特別是與我們自己的身體的經驗,奠定了為數(shù)特多的本體隱喻。實體隱喻是指人類以自身經驗和生理實體為基礎,把事件、行為、情感、思想等抽象概念轉換為實體或物質 (胡壯麟,2004)。實體和物質的隱喻就是通過已知的物質和物體來理解有關的物質、物體和經驗。在本體論的隱喻中,把觀念視為物體,把心靈視為實體。本體隱喻是將思想、感情、概念具體化,例如“生氣”,“花時間”,“不吃這一套”等等(張沛,2004)。
隱喻是人們通過某一領域的經驗來談論另一領域經驗的認知過程。人們日常生活中的 反復經歷的體驗導致了體驗格式塔的產生,進而產生概念隱喻。從本質上講,體驗具有文化性,文化制約體驗和隱喻思維(呂巖,2006)。概念隱喻不是等價的,有的概念隱喻具有普遍性,有的具有文化特殊性,需要結合具體語境去構建和理解隱喻觀念。漢語民族和英語民族各有不同的生活經驗和風俗習慣,漢語和英語成員在認識、觀察問題的角度和方法方式上存在著很大的差異,而這種文化之間的沖突必然造成喻義的碰撞。比如貓頭鷹在英語中是智慧的象征,而在中文中則代表著不幸和厄運。不同的民族從同一個概念中可以得出不同的甚至非常不同的蘊涵來。在概念隱喻中,漢語語言群體中,“骯臟”就是“豬”的首選蘊涵,但很多研究豬的專家認為把“骯臟”看作是豬的首選蘊涵很冤枉。研究表明,豬的嗅覺甚至比狗還靈敏,但中國人還是喜歡用“狗腿子”去指代那些整天替上司打探消息的人。
由于英漢文化差異,不同語言會采用不同隱喻來表達同一種情緒。比如,由于傳統(tǒng)中醫(yī)把人的身體看作是個內部的氣壓環(huán)境,所以中文中喜歡用氣來表示人的不滿情緒,如生氣、一股惡氣等。而在英語語言中喜歡把人的不滿情緒比作是一把火,如burn up等。
(二)容器隱喻
本體隱喻可以讓抽象的東西具體化。本體隱喻最大的來源是我們的身體。最初的本體隱喻絕大部分是我們把事件、行動、情緒和思想等看作是我們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我們每個人就象一個容器,有一個有周邊表面和內與外的走向。體內與體外之分的基本概念衍導出有關空間走向的方位隱喻。這種基本方位投射到其他的也有一個表面包裹著的物理物體上,就可以把它們看作有“里面”和“外面”的容器。如“我們走出這間房子,進入另一個房間”而不說“我們走上一個房間而走下另一間”,又如“城里城外”“國內國外”。
傳統(tǒng)的中國家庭模式也被看作是一個容器。家庭組織形式以“男子主外,女子主內”方式,即男子參與社會活動,女子在家從事家務活動。也就是說,在認知中,人們通過類似聯(lián)想認為男子活動在容器之外,女子活動在容器里面。受父權制社會制度的影響下,傳統(tǒng)的中國親屬稱呼把同宗族的親戚看作是同一容器之內的人,而對于不同血緣的親戚看作是容器之外的。因此對于母家、妻家及出嫁的女兒和姐妹的親屬,稱為“外婆,外甥,外孫”等(袁海霞,2006)。
隱喻是人類的一種基本的認知方式,是人類組織概念系統(tǒng)的重要基礎。結構隱喻根植于我們的經驗,使我們能超越指向性和所指,讓我們可以根據另一概念構建一個概念,即一個概念是以另一個概念隱喻地構建起來的(胡壯麟,2007)。結構隱喻使我們可以用具體概念來理解抽象的概念。由于結構隱喻有豐富的概念系統(tǒng),屬于多次對應隱喻,即源域與目標域之間所映射的事物之間是平行的多方同時響應的多項關聯(lián)。對于認知系統(tǒng)開始提供的一系列與語境相適應的不明晰的意義,要激活所有相關的對應關系才能明確隱喻映現(xiàn)所產生的意義。
萊柯芙、約翰森認為,以簡單的物理概念為基礎的隱喻為數(shù)有限,大多數(shù)的概念隱喻不是通過一兩個詞,而是通過一個命題結構來體現(xiàn)的。隱喻映射使得我們能夠為一個原來不存在的概念結構提供結構。方位隱喻、本體隱喻及結構隱喻并不是截然分開的,事實上,正是方位隱喻與本體隱喻等結合在一起,不斷地建構出新的隱喻概念體系。
隱喻是一種重要的認知模式,是新的語言意義產生的根源之一。隨著社會的發(fā)展,新的事物層出不窮,許多新概念需要詞匯去表達,如果說有多少觀念就要有多少詞語的話,那么要描述這些觀念就需要具有非常強的記憶能力,否則無法學會掌握這么多的語詞。而由于隱喻是借用在語言層面上成形的經驗對未成形的經驗作系統(tǒng)描述,人的認知活動可以通過隱喻不斷延伸擴展起來。人們借用隱喻可以創(chuàng)造新的意義,從而增強了人們認識一些尚無名稱的或尚不知曉的事物的能力,彌補了語詞的貧乏與不足。可以說隱喻為有限的語詞提供了表達無數(shù)觀念的手段。使得一詞多義成為可能,填補了詞匯空缺,使得詞匯系統(tǒng)具有經濟性,靈活性和對語境敏感,這樣更有利于表達和交流各種各樣的人類經驗,是構造新概念的有力手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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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19
A
1673-1999(2011)12-0134-03
劉慶雪(1969-),女,山東沂水人,碩士,華東交通大學(江西南昌330013)外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及應用語言學。
2011-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