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是一家”到“別是一家”

趙婷婷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7）

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自序》中說道：“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楚之騷，漢之賦，六代之駢語，唐之詩，宋之詞，元之曲，皆所謂一代之文學，而后世莫能繼焉者也?！庇纱丝梢姡~作為一種較詩歌后起的文體，在宋代發(fā)展到了高峰，它在宋代文壇上的地位正如詩歌之于唐代。

詞的發(fā)展，可以說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而又復雜的過程。詞的創(chuàng)作，從初唐開始就有相關記載。到中唐時期，律詞已經(jīng)開始“批量生產(chǎn)”。詞發(fā)展到晚唐，經(jīng)歷了從敦煌曲子詞到中唐文人詞再到晚唐五代文人詞的階段。雖然詞的發(fā)展經(jīng)歷了這樣一個漫長過程，但是詞的風格在此間并沒有確立。唐代那些較早進入“詞學”領域的文人，如戴叔倫、劉禹錫、白居易等。他們仍是以“詩心”寫詞，在創(chuàng)作心態(tài)上仍然沿著言志抒懷的慣性思維運行,還沒有對詞的獨立文體具有自覺意識。因此，唐代律詞雖在創(chuàng)作上已經(jīng)初具面目，但在意境上，詩化的色彩還比較明顯。直到五代后蜀時期，趙崇祚輯錄了唐末五代18家詞500首，編為《花間集》，才正式確立了詞的風格。從詞集的內容來看，雖題材廣泛，囊括了邊塞征戰(zhàn)、詠史懷古、離愁別恨、詠物寫景等等，但500首作品中卻有十之七八是描寫閨閣艷情，從詞的語言來看，用詞大多色彩濃艷，富有脂粉氣息。于是，“香艷”便成為了詞的代名詞。

詞發(fā)展到宋代，一方面宋代城市經(jīng)濟和市民階層的進一步發(fā)展，為詞的發(fā)展提供了物質基礎與需求。同時，詞體以其富于張力和彈性的特質，以及其題材的香艷性、情調的柔媚性契合了人們內心深處的感情漣漪，取代了近體詩抒情的功能，成為那個時代表達纏綿細膩情感世界的最為“愜意”的文學形式。但是，雖然詞的創(chuàng)作在那個時代風靡一時，詞卻被寫詞的人和讀詞的人一同看輕。宋代文人的這種“既好之又貶之”的態(tài)度，不得不令人感到奇怪。不過細究起來，原因并不難理解。詞自產(chǎn)生之起，就具有娛樂性。詞的這種娛樂性又被花間詞人抹上了濃艷的脂粉味，以致后來的人認為：“不著些艷語，又不似詞家體例?！保ㄉ蛄x父《樂府指述》）。于是，以“香艷性”為代表的詞自然與傳統(tǒng)的言志載道的詩文等正統(tǒng)文學站到了對立面，形成“詩莊詞媚”的傳統(tǒng)觀念。但是，詞又由于它形式和題材上的特殊性可以更方便，更自由地抒寫人類精神生活中那些隱秘、幽微、真率的感情。于是乎，宋人找到了一個最佳的表達方式，即“詩詞分疆”：宋人用詩文表達自己文人士大夫的政治情懷，同時，又用詞來宣泄人性中的本真情感。明代陳子龍說：“宋人不知詩而強作詩，其為詩也，言理而不言情，終宋之世無詩。然宋人亦不免有情也，故凡其歡愉惆悵之致，動于中而不能抑者，類發(fā)于詩余，故其所造工，非后世所及?！保ㄍ踅槿嗽娪嘈颍?，陳子龍對宋詩的評價固然有失偏頗，但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當時文人的創(chuàng)作情況。然而，不少人并不想看著詞就這樣發(fā)展下去，他們極力想改變詞的這種“詞為艷科”的形象，這時候，蘇東坡出現(xiàn)了。他對詞的改造，翻開了詞發(fā)展史上具有轉折性的一頁。

一、從“自是一體”到“自是一家”

詞發(fā)展到宋代，繼承了花間詞的艷和南唐詞的雅。此時的文人詞既艷又雅。隨著詞的主體性開始萌生，人們都不同程度地開始在詞中融入自我情懷，表現(xiàn)高雅的情趣。比如晏殊，歐陽修。柳永則雙管齊下，一方面繼承了花間詞“應歌而作”的特點，另一方面又注意在詩中融入自己的感情，形成了其特有的以俗為美，雅俗共賞的特點。這里的俗是通俗，世俗，是“凡飲井水者皆詠柳七郎詞”的俗，而“雅”則是語言上的雅，從而被王灼稱為“自是一體”。蘇軾則戲稱這種“以俗為美”為“柳七郎風味”。

但是，正如許多士大夫文人一樣，蘇軾是看不起詞的，他對詞有若干并不恭敬的稱謂，如以“余技”稱張先詞，稱歐詞“猶小技，其上有取焉者”。蘇軾的詞作在他的全部文字中只占一小部分。但他對詞的創(chuàng)作態(tài)度也有嚴肅的一面，那就是對詞體的改造。這也是他對詞這一文體認識的矛盾統(tǒng)一：既然詞“小”“微”，所以既可以拿其施以筆墨游戲，亦不妨對這種文體進行一番改造。他在《與鮮于子駿書》中，把自己的詞作與柳詞作了比較：“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味，亦自是一家，呵呵！”由此，他提出了詞“自是一家”的觀點。他的這個“自是一家”其實就是他自己“無適而不可”創(chuàng)作思想的實踐。他提出“詞為詩裔”，想極力扭轉柳永那種沒有“氣格”的詞風，追求情與志的一體化。為了推廣自己的這種主張，他采取的方法就是“以詩為詞”。以詩為詞，即將詩歌的創(chuàng)作方法融入到詞的創(chuàng)作中，包括內容和形式兩方面。在形式上，他一面將寫詩序的方法延伸到詞中，寫了一些詞序。另一方面，他注意在詞中運用典故，一定程度上顯示了以才學為詞的特色。同時，在詞的內容上，他沖破晚唐五代以來專寫男女戀情，離愁別緒的舊框子，擴大了詞的題材與意境，把詩文革新運動擴展到詞的領域去。凡懷古、感舊、記游、等向來詩人所慣用的題材，他都用詞來表達，這就使詞擺脫了僅僅作為樂曲的詩歌而存在的狀態(tài)，成為可以獨立發(fā)展的新詩體。例如他的《江城子·密州出獵》，就抒發(fā)了他為國殺敵立功的壯志。他還大抒個人情懷，或悼妻：“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江城子》）或懷人：“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保ā端{歌頭》，并且還著力描寫農村風光和自然景物：“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保ā赌钆珛伞罚?，開創(chuàng)了許多詞的新題材。同時，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上述蘇軾的這些詞中洋溢著一股豪放之氣，讀來令讀者感受到一種完全不同于以前詞柔美婉約的風味，這就是蘇軾以詩為詞的第三個創(chuàng)造，即開創(chuàng)了詞壇上的豪放派的先風。他將自己詩歌浪漫主義的基調融入詞風，以豪邁奔放的感情來進行詞的創(chuàng)作：“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薄^“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綽板”所歌！蘇軾所做的這些努力，實際上從根本上扭轉了唐五代以來“詩尊詞卑”的觀念，提高了詞的地位，促進了詩的雅化。他開創(chuàng)的豪放派的詞風更是影響深遠，為南宋愛國詞人開創(chuàng)了新路。王灼在《碧雞漫志》里說：“東坡先生非醉心于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陛^為客觀地表現(xiàn)了當時他在詞壇上的貢獻和影響。在我看來，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種變相的“回歸”，回歸到中唐時期文人以“詩心”寫詞的狀態(tài)，但是此時東坡的回歸確是一種更高層次上的回歸，它不同于當時唐人寫詞的不成熟的一種初探，而是在熟練基礎上的一種創(chuàng)造。

但是，正如前文提到的那樣，蘇軾是看不起詞的，他對詞所做的這些改造，還是源自于他“以詩衡詞”的觀念。但是，一種文體之所以能夠成立，正是因為它具有不同于其他文體而為自己所特有的特質。而一種文體的地位，也只有當其特性具有不可替代性時，才可能與其他文體比肩抗衡而不被其他文體吞滅，這也是一種生存法則。從這個角度上來看，蘇軾的以詩為詞的做法固然是一種創(chuàng)新，但更是一種變相的“破壞”，以詩為詞未必就比“以詞為詞”貢獻更大或更為正確。于是，在東坡之后，一種追求詞體獨立，主張本色當行的觀念日益明確化。

二、從“自是一家”到“別是一家’

詞“別是一家”的主張，是由著名女詞人李清照提出的。實際上在她之前，已經(jīng)有人對以詩為詞的現(xiàn)象有所不滿，陳師道已肇其端：“子瞻以詩為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蓖跹自疲骸伴L短句命名曰曲，取其曲盡人意，唯婉轉嫵媚為善，豪言壯語何貴焉?！保ā峨p溪詩以自敘》）。李清照可謂集大成者，她以其女性特有的敏銳目光，關注著詞體的獨立性。她的“詞別是一家”實際上就是強調詩詞有別，她在她的《詞論》里系統(tǒng)地總結了幾百年來詞壇的狀況，具體闡釋了自己的主張，實際上可視為詞學獨立的理論綱領。一方面，她認為協(xié)合音律是詞最重要的文體特征：“詩文分平側，而詩歌分五音，又分五聲，又分六律，又分清濁輕重?！睂嶋H上，詞之源起與音樂有著密切的關系，早期的詞脫胎于樂府歌詞，唐人的聲詩，以及青樓傳唱的酒令。劉熙載《藝概·詞曲概》就說：“詞者曲之詞，曲者詞之曲”，就充分說明了詞與音樂的關系。后來文人的“倚聲填詞”標志著詞體的獨立。由此可見，音律和諧實際上是詞區(qū)別于詩最本質的特征。李清照對詞音樂性的強調，實際上是對詞本源性的重視。而蘇東坡等人卻以詩之余力作詞，忽視了詞的音樂性，這就難免有混淆詩詞界限之嫌，使詞向詩轉化而非詞化。

另外，李清照還提出詞還需要“典重”、“協(xié)律”、“文雅”、“鋪敘”、“故實”、有“情致”。這其實也是對詞的內容和風格提出了要求。她反對“以詩為詞”“以文為詞”，而強調詞的體性的特殊性和獨立性，承認詞的內涵意境比詩“小”，但“小”即精巧，幽深，雖不如詩境闊大、豪放，卻正是詞之魅力和特性所在。正所謂“雖好卻小，雖小卻好”?！靶≡~”最宜抒寫珍藏心底的美好情愫，而非“小道”“薄技”?？娿X先生在《詩詞散論》中就指出：“詞之所以別于詩者，不僅在外形之句調韻律，而尤在內質之情味意境。外形，其粗者也；內質，其精者也。”而“詩之所言，固人生情思之精者矣，然精之中復有更細美幽約者焉，詩體又不足以達，或勉強達之而又不能曲盡其妙，于是不得不別創(chuàng)新題，詞遂肇興。”更是生動地闡釋了詞產(chǎn)生的必然性和詞的“曲盡其妙”的特點和優(yōu)勢。

在闡述自己理論的同時，李清照也以自己的詞作支持了自己的詞學觀點，從而成為婉約詞的大家。她嚴守詩詞有別的觀念，詩言志而詞言情：南渡之后，她寫了不少慷慨激昂的愛國詩篇，均采用了詩的方式。如“南來尚怯吳江冷，北狩應知易水寒?！薄澳隙梢鹿谏偻鯇?，北來消息欠劉琨?！钡撬憩F(xiàn)兒女情長，抒發(fā)個人感情的作品，均采用詞的體式。她的詞，無論南渡前后，均以抒情為主。所不同者，前者大多數(shù)只是傷春傷別的淡淡哀緒，后者多為離愁別恨，家國之思。但兩者都嚴格遵守了其主張的詞的格式體裁。試看她的《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庇们逍碌恼Z言描繪出了一幅活潑而富有生趣的畫面，在小而生動的意境中表現(xiàn)出美好的少女情懷。還有她的《如夢令》、《醉花陰》等一系列詞作，都塑造了一系列幽婉動人的意象，或描摹閨情，或抒發(fā)離愁，均以其“小”境與音律的和諧表現(xiàn)出的那種婉轉而真摯的感情感染著一代代的讀者。她的詞不如蘇軾的詞那般給人撲面而來的巨大震撼，卻以其婉轉的意境，如霧氣般漸漸濡染人的心靈，那種潛移默化，或許比噴發(fā)的感情更容易浸透人的靈魂。最能體現(xiàn)其詞的創(chuàng)作思想的，我覺得當屬《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詞人以鋪敘的手法，通過歸雁、黃花、梧桐、細雨這些意象，表現(xiàn)秋日黃昏寂寞愁苦的心境。詞中所寫的愁，由于以國破家亡的具體生活為背景，包含著更為深重的沉痛。同時，她充分發(fā)揮聲律音調的表現(xiàn)力，用開頭的七組疊字，分三個層次寫出詞人的動作神態(tài)、外部感受和內心愁苦，由表及里，層層遞進，而且多用聲音比較壓抑低沉的字，“一字一淚，都是咬著牙根咽下”（梁啟超語）。全詞字音的巧妙選擇和組合，充分發(fā)揮了“詞”這種體式的優(yōu)勢，極盡哀婉曲折之能事，將細膩的哀愁表達得更為纏綿悱惻，驚心動魄。至今讀來，仍令人不禁垂淚。

李清照的詞被宋人稱為“易安體”。她之后的侯寘有《眼兒媚》“效易安體”，辛棄疾有《丑奴兒》（博山道中效易安體），這些都是宋人對李清照“別是一家”風格與主張的肯定。她的婉約詞風，進一步強化并規(guī)范了詞的創(chuàng)作，詞的發(fā)展再次達到一個高潮。

三、“自是一家”還是“別是一家”？

于是，以蘇軾為代表的豪放詞派和與李清照為代表的婉約詞派形成了宋代詞壇上兩分天下的局面。同時，一個問題也擺到了我們面前，是蘇軾的觀點正確呢？還是李清照的觀點更符合詞體的發(fā)展規(guī)律？我認為，二者結合，或許才是真正的發(fā)展之道。

蘇東坡主張以詩為詞，實際上就是想要提高詞的地位。他自由奔放的創(chuàng)作實踐，一方面的確給詞帶來了一股新鮮之風，使詞一改原先窄小的局面，拓展了詞的境界。但是另一方面，他對詞創(chuàng)作規(guī)則的完全顛覆，看上去是拿較為尊貴的詩體來改造詞，實際上確是輕視了“詞”作為一種文體的特性，此時，“尊體”難道不就是一種變相的“輕體”？

而李清照的觀點，雖然嚴格恪守詩詞之別，規(guī)范了詞的發(fā)展，卻顯得過于保守，在一定程度上難道不會致使詞體地發(fā)展走向僵化，封閉嗎？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強調文體的特征，又怎能在具有悠久歷史的詩的遮蔽下突破重圍，呈現(xiàn)出一種截然不同的風貌而為人們所需要，為歷史所接受呢？這樣看來，婉約詞人雖有偏狹的局限，卻有“尊體”的功勞，他們作品內容的狹窄，實際上正是為尊體所作出的一種犧牲。

這樣看來，兩者各有利弊，誰是誰非，實在難以取舍。實際上，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兩人看似背道而馳的觀點卻有殊途同歸的功效，即“尊體”的功勞。只不過蘇軾更重視詞的文學性，而易安更強調其藝術性。歸根結底，這正是個性與共性的問題。任何一種事物在發(fā)展之初，如果想要發(fā)展壯大而不為其他事物所吞沒，那它就必須具備足夠的個性，并依靠這種個性發(fā)展出足夠強大的力量，才能在世界上占得一席之地。但是，如果這種事物僅靠自己的特性而想經(jīng)久不衰，最后只能走向固步自封的結局。它所要做的，是先充分發(fā)揮好自己的個性，當自己的特色達到巔峰時，就要開拓眼界，在不失自己個性的前提下，取百家之長來提高完善自己。這就是所謂的創(chuàng)新。同樣，詞的發(fā)展也是如此，當婉約，當纏綿走向極致，為什么不從其他文體中借鑒優(yōu)秀的東西，然后融入自己，開拓出另一個嶄新的境界？那個境界，雖是借鑒，卻是另一種提升，更別具另一番風味。就拿豪放詞來說，雖與詩一樣是豪邁風格，但是同一種風格，在詩中讀起來，與在詞中讀起來，怎么會一樣？那種原始的豪放，與詞體特有的曲折層疊的形式融合起來，在豪放之外，更添一種悠長與一唱三嘆之效！因此，我認為，只有將“自是一家”與“別是一家”真正結合起來，在堅持詞的藝術性方面的特色的前提下，不妨融入一些詩的內容，開拓詞的題材和意境，未嘗不是一種創(chuàng)新，一種提高詞的活力，延長詞的壽命的有效方法。這樣，“自是一家”在內容方面的開拓（詩化）與“別是一家”在形式方面的強化（樂化），這看似矛盾的兩方將在互相碰撞互相融合中真正走向統(tǒng)一。

［1］劉明華.叢生的文體——唐宋五大問題的繁榮.江蘇教育出版社.

［2］游國恩，王起，蕭滌非，季振懷，費振剛主編.中國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