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宏梅,徐鈺
(遵義師范學院中文系,貴州遵義563002)
如果說楊氏土司歷史自第一世楊端至第十世楊惟聰為第一期,是楊氏鞏固其在播州的存在地位并逐步完善家族團結(jié)的時期;那么自第十一世楊選至第十六世楊邦憲則為第二期,這是楊氏大力推行漢化并取得卓著成績的時期。這一期共6世、6任,自北宋欽宗靖康末(公元1126年)至元初世祖至元二十三年(公元1286年),共約160年。
據(jù)《遵義府志》載,楊選字簡夫。始立,值北宋徽、欽二帝播遷,高宗南渡,慷慨負翼戴志,務(wù)農(nóng)練兵,以待征調(diào),士大夫韙之。性嗜讀書,擇名師授子《經(jīng)》。選見義勇為,益州士人房禹卿為夷人所劫,多次轉(zhuǎn)鬻,終至播州,選購出之,遷于客館,厚饋送回,后房得中進士。弟逡貳于選,謀入閩作亂,選悒悒喪明而終。官至武經(jīng)郎。生十有三子,唯軫、軾最良。
軫字德輿。美髯長身,狀貌瑰偉,剛果勇決,人服其能。嘗病舊堡隘陋,樂堡北二十里穆家川山水之佳,孝宗淳熙三年(公元1176年),徙治之。軫初無嗣,以軾子粲為后。晚生三子,以粲賢,遂不易初議。尤愛軾,尋授軾堡政,獨筑室萬泉以終。軫蓄一虎,馴服左右,常駕以出游,人異之。官至秉義郎。軫有治才,然不好俗務(wù),以治播之權(quán)予弟軾,故后代史籍皆合二人之治政為一任論之。
軾字德載,沉靜寬厚,孝友無閑言,遇軫諸子不啻若己出。初,楊先據(jù)下州,世治兵相攻,凡七傳至煥。軾之幕官猶泳從容白曰:“骨肉相殘,夷狄之俗也。上、下楊初由一人而分,干戈日夜相尋,孰若講信修睦,復(fù)兄弟之親乎?”軾欣然曰:“吾有志久矣,子為我往說之。”泳至下州,煥頓顙受命,遂盟而還。軾留意藝文,蜀士來依者愈眾,結(jié)廬割田,使安食之。由是蠻荒子弟,多讀書攻文,土俗為之大變。官至成忠郎,累至武節(jié)郎。
從北宋末年開始,楊氏家族進入了一個飛速發(fā)展的時期,不論在地區(qū)經(jīng)濟、文化,還是外部形象都取得了長足進步。楊選、楊軫、楊軾統(tǒng)治時期,為后來的飛速發(fā)展打下了較好的基礎(chǔ)。通過《遵義府志》、《貴州通志》等史籍記載,我們可以總結(jié)出以下成績。
第一,遵行漢化。自楊端入播后近十世,楊氏都處于一種混亂蒙昧的狀態(tài),與周邊溪洞蠻夷無異,不見任何推行漢族中原先進文化的現(xiàn)象,故而一直被外部以蠻夷視之。從楊選開始,楊氏家族逐步重視教育的發(fā)展與自身文化素質(zhì)的提升。如楊選“性嗜讀書,擇名師授子《經(jīng)》,聞四方士有賢者,厚幣羅致之,歲以十百計……留意藝文,蜀士來依者愈眾,結(jié)廬割田,使安食之。由是蠻荒子弟,多讀書攻文,土俗為之大變”,[1]都可以見其一斑。楊氏的這種推行漢文化的自覺和熱情,似也可作為楊氏本漢人血統(tǒng)的一個佐證。
第二,親近朝廷。楊端以后,至楊選,播州楊氏與中央朝廷基本處于一種隔絕狀態(tài)。這大致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社會的動亂,唐末五代諸侯割據(jù),爭斗不休,政權(quán)更迭頻仍,楊氏無牢固朝廷可以依附。二是播州楊氏家族動亂,勢力弱小,自顧尚且不暇,更談不上親近朝廷以爭取支持。三是文化之薄弱,楊氏早期統(tǒng)治者崇漢化、遵王化之觀念淡漠。到楊惟聰、楊選時,意識到文化建設(shè)的重要,要想擺脫被視以愚昧蠻夷的局面,必須改行漢族文化,取得中原勢力的認同,故而積極靠近中央政權(quán)。
第三,楊氏家族完成家族的基本統(tǒng)一。前期數(shù)世的自相殘殺,無疑對楊氏的發(fā)展有極大的傷害,而促使家庭倫理綱常完善,尊卑有禮、長幼有序,必須依賴儒家文化的支撐。故漢化興行,家族也日趨和諧。
第四,遷居穆家川。播州之府治,凡三遷,《遵義府志卷十·古跡》云:“今考定唐之播州舊治,在今綏陽縣治左右。其在白錦堡者,乃宋之播州?!敝翖钶F,“病舊堡隘陋,樂堡北二十里穆家川山水之佳,徙治之。是為湘江?!盵1]府治遷定后,至今依然不改,可見其發(fā)展眼光之銳利與獨到。
據(jù)《遵義府志》載,楊粲字文卿,小字伯強。幼讀《大學》,即掩卷嘆曰:“此非一部行程歷乎?必涉歷之至乃可爾!”長好鼓琴投壺。粲母弟輝,有寵于父,幾奪其位。粲亦欲以位讓之,因猶泳言得不廢。南宋寧宗嘉泰(公元1201-1204年)初襲播州安撫使。開禧二年(公元1206年),蜀帥吳曦叛,粲帥師赴援,會曦誅,不果。貢戰(zhàn)馬三千,黃白金巨萬,請因曦誅大舉北伐,以雪先恥。寧宗優(yōu)詔答焉。三年十月乙卯,復(fù)珍州、遵義軍。嘉定十一年(公元1219年),復(fù)遵義軍為寨。嘉定十二年,粲復(fù)輸馬三百于蜀帥,蜀帥以聞,上益嘉之。南平彝穆永忠盜據(jù)公家田,粲曰:“穆不道,犯王略,吾為藩臣,可緩其死耶!”帥眾討平之,斬永忠,歸其田。南平閩酋偉桂弒父自立,粲聲罪致討,敗其眾于滇池,斬首數(shù)千級,辟地七百里,獲羊牛鎧仗各千計。煥違盟,抄掠界上,粲遣兵誅之,歸煥所掠地賦于珍州,下楊平,邊患遂熄。粲性孝友,安儉素,治政寬簡,民便之。復(fù)大修先廟,建學養(yǎng)士。作《家訓(xùn)十條》十條曰:“盡臣節(jié),隆孝道,守箕裘,保疆土,從儉約,辨賢佞,務(wù)平恕,公好惡,去奢華,謹刑罰。”論者多之。南宋理宗紹定(公元1228-1233年)中卒。楊氏居播,十三傳至粲始大。官終武翼大夫,累贈右武大夫、吉州刺史、左衛(wèi)大將軍、忠州防御使,賜廟忠烈,封威毅侯。
價字善父,英偉沉毅,自少不群。紹定中,父歿襲職,以郡政付其子文,專志養(yǎng)母。理宗端平二年(公元1235年)十二月,北兵(蒙元)犯蜀,圍青野原,價曰:“此主憂臣辱時也,豈可后乎?”乃移檄蜀帥,請自效。制置使趙彥訥以聞,詔許之。馳馬渡劍,帥家世自贍之兵五千戍蜀口。圍解,價功居多,詔授雄威軍都統(tǒng)制。三年,復(fù)白錦堡為播州,文領(lǐng)郡事,價統(tǒng)兵如故。蜀警又急,詔價以雄威軍戍夔峽。價分署所部屯瀘、渝間,遣奇兵擊東,遂以捷多遷武功大夫、閣門宣贊舍人。嘉熙(公元1237-1240年)間,制置使彭大雅鎮(zhèn)渝,檄價赴援,價督萬兵征江南,通蜀聲勢,北兵不敢犯。嘉熙二年(公元1238年),價請于朝,歲貢士三人。先是,設(shè)科取士未及播州,此年冉從周為播州進士第一人。三年,置播州沿邊安撫司,屬夔路,隸四川制置使。孟珙宣撫荊湘,是年,元兵大舉臨江。珙策必由施、黔以攻湖湘。元師入蜀,施、夔震動。四年,珙遣楊鼎、張謙往辰、沅、靖三州同守。價曉諭熟蠻,講求思、播、施、黔支徑,以圖來上。余玠制置西蜀,亦倚價為重,上屢下詔褒美之。淳祐四年(公元1244年)五月丁丑,理宗以價世守南邊,連年調(diào)戍,播州捍衛(wèi)勤瘁,詔以武功大夫、雄威軍都統(tǒng)制轉(zhuǎn)右武大夫、文州刺史。價指天誓曰:“所不盡忠節(jié)以報上者,有如皦日!”一日,大飯群僧,價趺坐誦佛書數(shù)語而終。價好學,善屬文,留心文治,民從其化。贈開府儀同三司、威武寧武忠正軍節(jié)度使,賜廟忠顯,封威靈英烈侯。
文字全斌。理宗紹定(公元1228-1233年)中,北兵始入劍,文日閱士卒為備,蜀中避地者多歸之。嘉熙(公元1237-1240年)中,北兵窺江,彭大雅復(fù)來征師,文遣稗將帥萬兵赴戰(zhàn)石洞峽,擊破之。以功轉(zhuǎn)武德郎、閣門祇候。父卒,詔起文視事,進武功大夫、閣門宣贊舍人。文移書余玠曰:“比年北師如蹈無人之境,由不能御敵門戶故也。曷移鎮(zhèn)利、朗間,經(jīng)理三關(guān),為久駐計,此上計也;今縱未能大舉,擇諸路險要處建城壕,以為根底,此中計也;下則保江自守,縱敵去來耳。況西蕃部落,已為北所誘,勢必撓雪外以圖云南,由云南以并吞蠻部,闞邕、廣,窺沅、靖,則后門斡腹,深可憂也?!鲍d偉其論,竟用其中計,后果如文言。淳祐八年(公元1248年),西帥俞興西征,發(fā)兵五千人與俱,大戰(zhàn)者三,皆捷,遷左衛(wèi)大將軍。余玠北伐漢中,文命將趙寅會兵渝上,三戰(zhàn)又捷。十二年(公元1252年),北兵圍漢嘉,文使總管田萬率兵五千,間道赴之,夜?jié)谓?屯萬山、必勝二堡,萬以勁弩射之,敵不能支,遂退,加文右武大夫。寶祐二年(公元1254年)七月乙酉,上嘉思、播兩州連年捍御,以其守臣田應(yīng)更、楊文各官一轉(zhuǎn)。此年,北兵由烏蒙渡馬湖入,宣化宣撫使李曾伯來征師,文遣弟大聲統(tǒng)兵行,大小九戰(zhàn),又捷,轉(zhuǎn)左武大夫。寶祐四年(1256年)五月甲辰,羅氏鬼國遣報思、播,言元兵屯大理國,取道西南,將大入寇邊。詔以銀萬兩,使思、播結(jié)約羅鬼為援。寶祐五年,北兵循云南將入播,文持奏,詔節(jié)度使呂文德偕文入閩,諭群酋內(nèi)屬,大酋勃先領(lǐng)眾降。寶祐六年四月丁丑,詔田應(yīng)己思州駐扎御前忠勝軍副都統(tǒng)制往播州,共筑關(guān)隘防御。七月己亥,呂文德入播,詔荊湖給銀萬兩,拜楊文為親衛(wèi)大夫。復(fù)以解漁城圍、剪烏江寇功,加忠州團練使。寶祐六年(1258年),以桐梓縣為鼎山縣,建鼎山城于婁山關(guān)北側(cè),與龍巖新城互為犄角之勢,均為播州憑險御敵之軍事重地。景定(公元1260-1261年)間,劉雄飛、夏貴守蜀,禮義山戰(zhàn),懸壺平,而播兵功多,進文中亮大夫、和州防御使、播州沿邊安撫使,爵播州伯、食邑七百戶。詔雄威軍加“御前”二字,以寵異之。歲賜鹽帛給軍用,著為令。開慶元年(公元1259年)七月癸亥,詔以知播州楊文、知思州田應(yīng)庚守御勤勞,各官一轉(zhuǎn)。文留心文治,是年,建孔子廟以勵國民,民從其化。鄭珍《遵義府志卷二十二·學校》云:“楊氏時守有遵義,文教蓋蔑如也。南渡后,選始擇師禮賢,軾益留意變俗,蠻荒子弟乃多讀書。至粲,乃始建學。再傳至文,乃始建孔子廟。則遵義學校之設(shè),蓋與楊簡之拓臨安,與權(quán)之建錢塘,同時并著矣。天荒文化,不以此歟?”咸淳元年(公元1265年),卒。贈金州觀察使。元贈榮祿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柱國,追封播國公,謚崇德。
楊邦憲,字仲武。南宋理宗嘉熙三年(公元1239年)生,元世祖至元十九年卒(公元1382年),終年四十三。倜儻有大節(jié),好書史,善騎射。始冠,授成忠郎,雄偉軍副都統(tǒng),通管州事。南宋度宗咸淳二年(公元1266年),閩大舉入寇,破立邊諸戍。邦憲出師拒之,閩敗卻。尋潛渡烏江,步騎猝至,民大駭。邦憲部署諸將令曰:“必剪此寇而后朝食!”閩聞,急引退。甫涉江,邦憲追擊,大敗閩眾于中流,斬首千級,擒其酋長,進武節(jié)大夫、沿邊安撫使。閩又傾兵寇下邑,邦憲復(fù)敗之,獲其酋長,歷舉其罪狀而釋之。閩自是懼,不復(fù)出。咸淳末,以珍州屬播州。恭帝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四月癸亥,加知播州楊邦憲并復(fù)州團練使,趣兵入衛(wèi)。九月辛未,加邦憲利州觀察使。遷金吾衛(wèi)上將軍、安遠軍承宣使、牙牌節(jié)度使。至元十二年,即宋端宗景炎二年(公元1275年),宋亡,元世祖遣使者詔邦憲內(nèi)附。至元十四年三月,楊氏遣使納款。十月,播州安撫使楊邦憲言:“本族自唐至宋,世守此土,將五百年,昨奉旨許令仍舊,乞降璽書?!睆闹Tt至,邦憲捧詔三日哭,表以播州、珍州、南平軍三州之地降。詔授邦憲紹慶、珍州、南平等處沿邊宣撫使。至元十五年,入朝,詔襲守如故,拜龍虎衛(wèi)上將軍、侍衛(wèi)親軍都指揮使、紹慶、珍州、南平等處沿邊安撫使、播州管內(nèi)安撫使。播下邑黃平壤近荊地,荊之戍卒欲奪而南,邦憲發(fā)其奸,請復(fù)歸黃平,上從之。至元十六年二月甲辰,命田、楊二家諸貴官子,俱充質(zhì)子入侍。六月,詔諭四道宣慰司、撫治播川、務(wù)川西南諸蠻夷官吏軍民各從其俗,無失常業(yè)。至元十七年三月甲辰,思、播軍侵鎮(zhèn)遠黃平界,詔命人往視之。十二月己卯,羅氏鬼國土寇為患,思、播道路不通,詔發(fā)兵千人,與洞蠻開道。至元十八年,升邦憲宣慰使。閏八月丁巳,詔播州每歲親貢方物。至元十九年,閩叛,詔發(fā)諸道兵進討,師經(jīng)播州,邦憲供饋餉,命將卒與之俱,討平之。二月壬子,詔令亦奚不薛及播、思、敘三州軍征緬甸。是年,邦憲卒。累贈推忠效順忠臣、銀青榮祿大夫、平章政事、柱國,追封播國公,謚惠敏。楊文之謚號,《摛藻堂四庫全書》集部第一百三十三冊元蘇天爵《元文類》卷十二王構(gòu)《播州楊邦憲贈謚制》作“敏惠”。[2]然《遵義高坪“播州土司”楊文等四座墓葬發(fā)掘記》楊綱墓志作“惠敏”,則當以“惠敏”為是。
此四世是播州楊氏發(fā)展史上的巔峰時期,也是楊氏家族對地方、歷史做出最大貢獻的時期。
第一,家族完全統(tǒng)一。楊軾統(tǒng)治時期,上下楊即楊氏播州、遵義二族達成和談,至楊粲時,徹底收復(fù)下楊,上下楊完全一統(tǒng)。從此,楊氏在很長時間避免了家族矛盾而帶來的不必要內(nèi)耗,走向較為團結(jié)的勵精圖治之路。
第二,漢化的高度發(fā)展。一是楊氏統(tǒng)治者對漢文化的推崇,這在楊選、楊軾、楊軫時已初步開始,到這一階段展現(xiàn)出了前所未有的熱情。如楊粲幼通《大學》,嗣位后大修先廟,又作《家訓(xùn)十條》十條曰:“盡臣節(jié),隆孝道,守箕裘,保疆土,從儉約,辨賢佞,務(wù)平恕,公好惡,去奢華,謹刑罰?!盵1]可見其受漢族儒家文化浸染程度頗深。其子楊價“好學,善屬文?!睏畎顟椧唷百脙写蠊?jié),好書史,善騎射?!倍墙逃玫酱罅Πl(fā)展。楊粲等都積極建學養(yǎng)士,留心文治,至楊文而建孔子廟,以化民風。三是科舉的進入。嘉熙二年,楊價“請于朝,而歲貢士三人”,而在之前,設(shè)科舉士未及播州。是年,播州人冉從周中進士,是為遵義中進士的第一人?!蹲窳x府志卷四十三·藝文二》引清李鳳翧《遵義府科名錄序》云:“遵義科名,自唐宋以來俱無所考,舊《志》所載惟冉從周一人。從周,宋時人,登進士,時號破荒冉家是也。至冉琎、冉璞,雖夜郎名士,亦不聞由科第登也。嘗試思之,楊氏守土時,五司七姓皆世家巨族,而奮跡于文林、飛聲于藝苑者,歷朝曾不一聞。至于我朝,而登賢書、捷南宮、列詞垣者,何彬彬接踵耶?豈天地鐘英之意泄于今而閉于昔耶?是殆不然也。按楊氏自唐襲封以來,酋帥一方,十三里地皆蠻髦爨僰之種。麟介之風,冠裳所弗耀也;鴃舌之俗,文字所不通也。而且山深水險,僻在天末,歷朝之聲教所不訖,楊氏又恃其要害,倨享富貴,犬馬游獵,世以池臺苑囿為事,而于詩書庠序概未之及。是以楊氏司播凡九百余年,而其子孫未聞有由科目而登顯宦者,職由此矣,而況于所轄部落之子弟乎?”[1]李氏此文代表了平播以后絕大多數(shù)論者對楊氏的看法,而其實議論不免偏頗,據(jù)《遵義府志卷三十二·選舉》記載,自冉從周中進士后,播州南宋共有8人中進士,其中楊震、楊邦彥、楊邦杰三人極可能就是楊氏族人。且由于播州遭平播及其后諸多戰(zhàn)亂后,典籍殘缺,失載者想亦有之?!蹲窳x府志卷十一·金石》載南宋乾道時范器撰《趙牟氏墓志銘》云:“孺人姓牟氏,隱君諱里仁之女,進士趙之才之配……生二子,曰充,曰允,業(yè)進士,舉功名,遲速未可量。二女,長適進士牟蕡,次適進士牟蕃?!盵1]可知南宋時播州中進士者當不止此八人,而其時播州之教育實較周邊地區(qū)則遠為興盛。
第三,蜀移民對漢文化發(fā)展的促進。播州接壤巴蜀,受蜀文化的影響較深,如葛洪《西京雜記》就有西漢時盛覽問學于蜀中大文學家司馬相如的記載。在楊氏發(fā)展的前期,內(nèi)亂不休,巴蜀文化難以輸入。楊選以后,播州日趨強大安寧,招徠流民,積極推行漢文化,而此時的西川則屢遭元蒙侵襲,兵戈擾攘,生靈涂炭,故而大批蜀人遷徙至播州。巴蜀移民的進入,帶來了先進的漢族文化,無疑對播州漢文化的深入發(fā)展起到了很好的促進作用。
第四,與中央王朝關(guān)系的密切發(fā)展。南宋偏安江南,無力收復(fù)北方疆土,加強了對南方的開發(fā),播州的重要性得以提升。楊氏抓住這一歷史機會,與朝廷的關(guān)系逐漸親密?!端问肪戆耸拧さ乩碇疚濉份d:“(嘉熙)三年,復(fù)設(shè)播州,充安撫使?!盵3]《歷代職官簡釋》“安撫使”條載:“(北宋真宗)以后沿邊諸州亦多置安撫使,文臣武臣兼用。自北宋末年至南渡后,則幾于遍置,多以侍從出任,總轄軍民,并得便宜從事。其邊要地區(qū)則兼稱經(jīng)略安撫使,本官為二品以上則稱安撫大使?!盵4]又《宋史卷四十三·理宗三》載:“(淳祐四年)五月丁巳,武功大夫、雄威軍都統(tǒng)制楊價,世守南邊,連年調(diào)戍播州,捍衛(wèi)勤瘁,詔轉(zhuǎn)價右武大夫、文州刺史?!盵3]《宋史卷四十四·理宗四》“(開慶元年)七月癸亥,詔以知播州楊文、知思州田應(yīng)庚守御勤勞,各官一轉(zhuǎn)。”[3]《宋史卷四十七·瀛國公》載:“德祐元年四月癸亥,加知思州田景賢、知播州楊邦憲并復(fù)州團練使,趣兵入衛(wèi)。九月辛未,加田景賢福州觀察使、楊邦憲利州觀察使?!盵3]可見南宋中后期元軍南下之際,楊氏在全國的重要性不斷提高,已成為南宋偏安小朝廷在西南一帶極其重要的軍事防御力量。
第五、楊氏實力的極大增強與威望的提升?!皸钍暇硬?十三傳至粲始大”,經(jīng)過楊粲、楊價、楊文三世的苦心經(jīng)營,播州楊氏的基業(yè)已經(jīng)成型穩(wěn)固,勢力范圍不斷向四周拓展,綜合實力日益增強,在西南地區(qū)的重要性被大大凸顯出來。且因楊氏積極推行漢化,加強與中央的聯(lián)系,被朝廷所青睞與倚重,賦予其西南其他土司所無法擁有的權(quán)利。楊氏借此強化其在西南領(lǐng)袖與道德仲裁者的地位,名正言順地剿、撫各處少數(shù)民族政權(quán)。南宋末期,楊氏疆域不斷擴大,至楊邦憲時已擁有播州、珍州、南平軍三州之地。
[1] 鄭珍,莫有芝.遵義府志[M].遵義市志辦,1986.955,299,1400,356.
[2] 蘇天爵.元文類[M].臺北:臺灣世界書局,2005.117.
[3] 脫脫,阿魯圖.宋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7.2230,830,865,930.
[4] 黃本驥.歷代職官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