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潁上縣志》探析

王 剛

（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 陜西 西安 710062）

道光《潁上縣志》探析

王 剛

（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 陜西 西安 710062）

由清人劉耀椿、李同等纂修的道光六年版《潁上縣志》，以其獨特的體例，精細的考辨，保存了清代道光六年以前潁上縣的大量珍貴翔實史料，是我國明清地方志的一塊瑰寶。本文通過考索《縣志》之史料來源及編者的考證調(diào)整，從而評定其歷史文獻價值。

地方志；體例；史料來源；文獻價值

由清人劉耀椿主持編撰，彭壽山、李同等人共同參與編修的《潁上縣志》（以下簡稱《縣志》）共十三卷，是安徽現(xiàn)存的一部具有代表性的清代地方志，該書是在清代許晉纂修的乾隆十八年刻本舊志基礎(chǔ)上修撰而成。今存版本有安徽圖書館藏的謄抄本和國家圖書館藏的刊刻本兩種。志書編纂于劉耀椿擔(dān)任潁上知縣期間（道光三至六年，1823—1826），成書于他轉(zhuǎn)任阜陽知縣之后，由其后任洪大鏞負(fù)責(zé)刊刻。劉耀椿，字莊年，山東安丘縣（今安丘市）人。清嘉慶二十五年進士，曾任翰林院庶吉士，安徽潁上等地知縣、知府，一度任四川按察使，未到任即自求降為候補道，不久就罷官歸里。劉耀椿為官期間，積極為地方興利除弊，取得了顯著政績。他在擔(dān)任潁上知縣期間，興修水利，除暴安良，不僅政績卓然，而且勤于著述，此志書便是其心血的結(jié)晶。洪大鏞序云：“劉莊年明府為《潁上縣志》……為卷十有三，體例一依古人，有舊志所詳而略者，有舊志所略而詳者，有舊志之誤而考往籍以正之者，有傳聞之無據(jù)而姑缺之者。余見莊年用志之專，力之勤，而能始終持以慎也，故樂為記之?！保?］P5《縣志》在舊志基礎(chǔ)上，拾遺補缺，廣征文獻金石、案牘資料，精心設(shè)計編輯而成。

一、縣志的內(nèi)容和體例

道光《潁上縣志》全面真實的記載了清代中期潁上縣的山川地理、風(fēng)土人情、各地物產(chǎn)、版籍賦稅、吏役軍防、道觀寺院、歲時風(fēng)俗以及各個階層社會生活和人物活動，可以說是記載當(dāng)時潁上縣的一部百科全書。

根據(jù)書前劉耀椿的序文，其編纂宗旨是“存一邑之真，無戾于古”［1］P1，為了實現(xiàn)這一點，劉耀椿、李同等人對于宋代以來編的較好的地方志體例結(jié)構(gòu)進行了研究，博采眾長，確立了全志的總體結(jié)構(gòu)。卷首有劉耀椿、洪大鏞的序、目錄及諸圖。后依次分為輿地、水利、建置、食貨、風(fēng)俗、學(xué)校、武備、秩官、選舉、宦業(yè)、人物、烈女、雜志十三篇。

十三卷外，另有《潁上縣志》備采一卷（在卷十一后），補錄人物、列女、烈女附志、烈女補遺。設(shè)立備采之理由，作者在其序文中言“錄人之善而限以死，非古人意也，而實古人例也。為夫人之冒進者眾也，古人不得不為是例矣，而豈足厭斯人與善之心哉。此古人所以不能不待于今，今人不能不望于后，《備采》之志所由汲也?！保?］P549

這一結(jié)構(gòu)中沒有一般志書可見的藝文，其內(nèi)容散附各志，而把輿地與建置分列，同時又突出了“水利”的地位。每個專志前有序，說明設(shè)立此目的理由、價值，介紹其中的重點內(nèi)容，采擇依據(jù)，分目設(shè)立情況等，是對所在專志的總括性說明。劉耀椿通過這十三卷的設(shè)計，將潁上縣的歷史沿革、人口、賦稅、歷朝任官、各代名人等詳細展示在了世人面前，內(nèi)容宏大，體例完整。

二、縣志之主要參考資料來源

一部史料價值的高低，首先應(yīng)取決于史料的真實與可靠程度，而史料征引原則影響著史料來源，決定著史料價值?！犊h志》所參考資料來源廣泛，取材豐富，考證詳核。凡《史記》、《漢書》、《水經(jīng)注》、《左傳》、《晉書》、《粱書》、《宋書》、《禹貢》、《魏書》、《明史》、《太平寰宇記》、《括地志》、《元和郡縣志》、《元豐九域志》、《周禮》等歷代正史、總志、地記、地理書、碑記、題詠均在征引之例。另外，地方志的修纂，如有前志存在，必會參見，道光《潁上縣志》也不例外。在此之前已有刊刻于清乾隆十八年由許晉纂修的《潁上縣志》。道光《潁上縣志》也利用了許多舊志的內(nèi)容，如在劉耀椿序的正文中共有439個字，涉及舊志內(nèi)容的共有152個字，可見，舊志對新志內(nèi)容影響之大。然而對舊志之中的不實之言，作者或結(jié)合實地考察或?qū)ζ渌墨I進行溯源考證，或引用多種相似文獻對比互堪，以求接近史實。如卷六學(xué)校篇敘學(xué)田下便有自注曰：“舊志載二百四十畝，《賦役全書》載此數(shù)，道光五年履勘羅家洋地，得三百二十七畝九分三厘?！保?］P235《縣志》在各卷編纂撰寫過程中，又依據(jù)各卷特點，引用大量碑記、傳記，時人詩文題詠，如縣令屠隆《重開潁水碑記》，邑人陳謹(jǐn)《新甃后街記》，邑人謝上官《靖氛樓記》、《管仲鮑叔廟碑記》，教諭夏總虞《管鮑祠懷古》，邑人慎俊《陳爾慎傳》，縣令孟汧《摹河口義渡碑記》，教諭張琦《卜侯德政碑》等，這些史料皆依實錄入，真實可靠。對于舊志中存疑的地方，作者力求做到真實可靠，以求翔實。如卷一輿地篇記敘單福潭，其下自注說“考《蜀志·諸葛亮傳》：‘潁川徐元直與亮友善。’又注《魏略》曰：‘庶先名福，本單家子?！銎淦缴?，無及汝南之文，惟卒后有碑在彭城，今徐州。土人以福隱居于此，無據(jù)?！保?］P98-99又如卷四食貨在記敘物產(chǎn)后其下注釋說：“按舊志毛屬載有獐、狢，蓋因明制潁上派貢獐、狢之皮，故志入物產(chǎn)，潁上實不產(chǎn)。”［1］25

三、縣志之文獻價值

評論一種文獻的價值，當(dāng)從各方面因素綜合觀之，以下就《縣志》志文的信實度，實用信，獨特及稀見度等方面進行審視。

信實度方面。上文述及，編者劉耀椿所撰皆有根有據(jù)，史實辨核，其在序中說“古者地志之書，志地而已。自《元和郡縣志》，偶涉古跡，《太平寰宇記》兼及人物、藝文，后之為志者，遂沿其例。潁上舊志，《藝文》一卷，半其書，而其詩若文恒多作志者所自為，其《宦業(yè)》、《人物》、《述古》亦多舛為。《輿地》一志尤喜遷移附會，往往襲不可襲之，名以定其地，而自實其說，竊嘗惑之。今以大府檄為是志，竊取宋以來地志之善者，因其義例而恪守之。舊志之誤，以古籍正文，疑則缺之，采訪所及，無征則舍之，亦期存一邑之真，無戾于古而已矣?！保?］P1劉耀椿的這種審慎落實在各門各卷的寫作中就是參考群書，訪求故老，博采群長，為求做到言必有據(jù)。這點在其卷一對輿地沿革進行詳細考證，表現(xiàn)的尤為突出。劉耀椿在其序文中曰：“其于舊志，判若兩書，絕不相襲、非敢菲薄昔人而故相刺謬也。地不為邑有，凡不假，人不為邑產(chǎn)，事不為邑重，則不可以諧俗而濫書，缺其所不知，著其所可信，不敢貪多務(wù)博，以夸形勝，侈風(fēng)土，蓋為斯邑慎也。乃或病于迂拘，甚至不諒而罪之，則吾不敢辭矣?！保?］P2-3因此，劉耀椿對于撰寫過程中，有些內(nèi)容經(jīng)過考證又難以有定論的則放入“雜志”下的存考中。

實用性方面。方志是以獨特的體裁形式，綜合口述一定單位區(qū)劃內(nèi)的地方文獻。［2］P29清代學(xué)者章學(xué)誠也提出“方志乃一方全史”［3］P710。《潁上縣志》作為一部比較全面記載清代中期潁上地理山川沿革，群眾社會生活等各方面的綜合文獻，對研究我國古代社會史、經(jīng)濟史、文化史、民俗學(xué)、政治史、歷史地理等方面都提供了不可多得的可靠史料。如《縣志》卷四的食貨篇，有關(guān)田賦的敘述則可以為我們研究某一區(qū)域歷史、農(nóng)業(yè)地理、歷史動植物地理等提供參考資料。卷五的風(fēng)俗篇則對我們研究民俗學(xué)，進一步深入了解清代淮北地區(qū)社會風(fēng)土人情有一定的文獻價值。而卷十三中的方言一例，則是我們研究我國不同地方方言文化極為珍貴而難得的原始資料，也是了解潁上地區(qū)人文景觀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諸如此類，不再一一羅列。

獨特性及稀見程度方面?！犊h志》中保留了大量的碑記，當(dāng)?shù)孛餮攀康脑娢母栀x，墓志銘等，是極為獨特稀見的地方文獻史料。碑刻是歷史遺存和文化的載體，融書法、歷史、文學(xué)與一體，地方性的碑刻是我們研究地方歷史狀況及社會變遷最可靠的第一手資料?！犊h志》中記載的碑記傳文十分豐富，如縣令屠隆的《筑縣東門石堤碑記》，其碑文記敘了潁水改道沖垮了縣東門，縣令屠隆領(lǐng)民修復(fù)一事。這一寶貴材料對于我們研究歷史上潁水的河流變遷、水文變化等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另外，屠隆的《重建齒縫昭靈張龍王祠碑記》，從中我們可以考察當(dāng)?shù)匦叛鲲L(fēng)俗，而其錄入的蘇文忠公《昭靈廟石碑記》，則文采菲然，亦可作蘇東坡文學(xué)研究的資料，還有如陳乾的《潁上蹇公去思碑記》、陳瑾的《鹿地碑記》等。至于像邑人高翼耀《三公祠記》、高澤生《諸亡友傳》、謝上官《靖氛樓記》、唐時《祈晴文》之類歷史文學(xué)作品，皆感情真摯，地方色彩鮮明，而且多數(shù)未曾公開發(fā)表，也是我們了解清代士族階級生活的重要史料。

四、結(jié)語

總體而言，道光《潁上縣志》內(nèi)容豐富，體例周備，結(jié)構(gòu)完整，既敘古又及今，其編纂者劉耀椿治學(xué)嚴(yán)謹(jǐn)，文詞爾雅，故是志文約事賅，簡而有度，是一部定型方志書和明志佳作，因而備受推崇。當(dāng)然此書也有一些不足，具體表現(xiàn)在篇目的設(shè)置和內(nèi)容載述兩方面。首先考察篇目設(shè)置的情況，正如后人所說的“舊志（道光《潁上縣志》——作者注）藝文散附各志之后，本范石湖《吳郡志》例，今取其便于檢閱，另為一目?！保?］P27-28所以，藝文在使用過程還是存在了使用不便的情況。其次，考察其內(nèi)容載述，有些資料過于疏闊簡略。比如人物方面的所記占篇幅過大，十三卷中占了五卷（秩官、選舉、宦業(yè)、人物、烈女），而一些重要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資料則記載簡略，且歸屬亦不合理。盡管《縣志》存在著一些不足，但劉耀椿在編纂此書過程中并非將道聽途說、信手拈來之野史稗乘胡亂拼湊成文，而是基于對舊志的詳加考訂并結(jié)合實地考察修訂而成，除少數(shù)因失考、承襲他誤或自己筆誤外，《縣志》之撰寫還是信實可靠的，且所選資料來源多數(shù)可靠，故總體而言仍不失為古志中的一部佳作，是頗具參考價值的地方歷史文獻。

［1］劉耀椿修，李同纂.道光（六年）潁上縣志［M］.臺北：成文出版社，1983.

［2］王德恒.中國方志學(xué)［M］.鄭州：大象出版社.1997.

［3］章太炎.章氏遺書［M］.臺北：漢聲出版社，1973.

［4］都寵錫等修，李道章等纂.（同治十九年修，光緒四年補刊本）《潁上縣志》［M］.臺北：成文出版社.1975.

王剛﹙1988—﹚，男，安徽合肥人，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2010級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明清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