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 曼 史紅玲 毛正天[湖北民族學院, 湖北 恩施 445000]
性別欲望與后現(xiàn)代敘事
——析《性別與欲望:不受詛咒的潘多拉》
⊙畢 曼 史紅玲 毛正天[湖北民族學院, 湖北 恩施 445000]
波利·揚—艾森卓是美國著名的心理分析師,她在《性別與欲望:不受詛咒的潘多拉》一書中,從女性主義與后現(xiàn)代主義視角出發(fā),論述了一個男女雙性共生心理的人格新境界。在性別與欲望關系的闡述中,艾森卓不僅借鑒了榮格的雙性別心理學,而且還借鑒了后現(xiàn)代主義的詮釋學和建構(gòu)論。從人類心靈劃分為男女性別對立的事實中,引出性別敘事的潘多拉神話,然后引導人們走出神話的雙向羈絆。因此,只有打破這種雙向羈絆,才能獲得自由。
心理分析 性別敘事 雙性共生
波利·揚—艾森卓是美國著名的心理分析師,她在《性別與欲望:不受詛咒的潘多拉》一書中,從女性主義與后現(xiàn)代主義視角出發(fā),論述了一個男女雙性共生心理的人格新境界。她認為,我們每個人一出生就生活在一個不斷展開的關于兩性差異的敘事之中,這一敘事形成并規(guī)定了我們的角色認同、個人行為、自我觀念以及性欲滿足的種種可能的范圍和可能性。我們每個人都要通過這種敘事來生成具有強烈情緒色彩的男性和女性意象。我們一方面認同于一種性別,同時又形成與之相對的、無意識的異性情結(jié),即非我,這個主體性非我標志著個人人格生長的疆界。我們不能迷信由文化所指派給男性或者女性的社會角色,不能秉持一種僵化的性別自我意識,只有當我們以更加開放的姿態(tài)探討性別的意義時,才能走出潘多拉的神話。
在性別與欲望關系的闡述中,艾森卓不僅借鑒了榮格的雙性別心理學,而且還借鑒了后現(xiàn)代主義的詮釋學和建構(gòu)論。詮釋學的基本立場是:無論人們?nèi)绾闻ο胱龅娇陀^、科學或充滿神圣的氣息和直觀的靈感,其行為、思想的基礎都一定是人類的理解和解釋。生而為人的局限性不但使人對真理的認識不完全,而且決定人類自以為真的東西永遠處于變化之中。建構(gòu)論的觀點認為,現(xiàn)象世界是人類與變動不居的環(huán)境主動交往而建構(gòu)起來的。我們所認定的外在現(xiàn)實,其實是我們知覺在與不可直接認識的世界打交道時的產(chǎn)物。在艾森卓看來,人類所能發(fā)現(xiàn)的真理永遠是屬于人的真理,是人對所考察問題的一種詮釋。因此,人無法通過意識形態(tài)了解作為“物自體”的外在世界,唯一可知的世界是與人發(fā)生關系的經(jīng)驗世界。人的世界是人主動建構(gòu)的經(jīng)驗世界,人類永不停息地依據(jù)自己的知覺、情感和思維來建構(gòu)一個具有時間、空間和因果聯(lián)系的世界。于是在我們的后現(xiàn)代世界中,在我們的觀感中顯得好像是客觀外在的事物,其實都帶有我們自己主體性的濃重色彩。與此同時,人類作為一個物種,個體之間對于可感知的經(jīng)驗世界具有某種共通的一致性;這種一致性便形成人類經(jīng)驗可以彼此溝通的基礎。作為有形體、情感和語言的生物,人類成員既依賴于一個多樣性的環(huán)境,又依賴于彼此的交往來建構(gòu)人所共感的世界。因此,沒有任何人在心理上完全獨立于他人。
在此基礎上,艾森卓認為,大多數(shù)精神分析理論家都是男性中心主義者,他們把男性作為心理健康和能力發(fā)展的標準尺度,因此其理論大都以缺失性概念描述女性:女性缺少陽剛、力量、客觀性、智慧、道德勇氣、文化競爭力。這類理論進一步假定,女性的諸多缺失就導致她們“自然而然地”傾向于抑郁寡歡、自戀或自我虐待。因不滿這類關于兩性差異的片面理論,在接納性別敘事和構(gòu)想的后現(xiàn)代觀點的基礎上,艾森卓否定了弗洛伊德對女性的道德和客觀性的論斷,認為弗洛伊德的錯誤論斷實際上助長了傳統(tǒng)父權制的價值判斷,認為直到今天這些評論還被看做是價值中立、不帶文化偏見的科學觀察結(jié)論,這完全是一種誤解。艾森卓認為,榮格心理學對刻板分類傾向的一個難能可貴的突破,就是他提出的雙性別概念,即認為每個人都有一種無意識的(或較少意識的)異性人格。榮格的阿尼瑪與阿尼姆斯學說揭示了一種真實:即在異性意象中反映出的是我們自己的真面目,尤其是當我們不切實際地把異性對象化或者盡力貶低其價值的時候,這一點更為清晰。在心理治療實踐和關于雙性人格理論的探討過程中,艾森卓對榮格的概念做了修正,提出在雙性或異性之間做出硬性的、互補的劃分,對每種人都派給一種固定模式的角色,把一切統(tǒng)統(tǒng)歸結(jié)為明確已知的生物性差異,就等于取消探討性別意義的任何空間。女權主義的性別分析提供了一種新框架,使性別研究得以開放,因此才能夠提出“兩性之間是否真有持久的差異”這樣不帶偏向的研究問題。
大多數(shù)心理學理論都由男性學者提出,是父權主義的、以男性為中心的。男性原型被概括為邏格斯、獨立性、文化和客觀性;而女性原型被看成是代表愛欲、依賴性和主觀性。而艾森卓認為所謂的“男性氣質(zhì)”和“女性氣質(zhì)”不是實際事物和人們本身固有的范疇,而僅僅只是一種理論框架。同其他后榮格理論家一樣,她認為,“雙性共生”及其與個體化過程和心理健康的連結(jié),是男女兩性共同的心理成長目標。近些年來,在女權主義的積極影響下,性別研究的風氣有了轉(zhuǎn)變,健康的男人與女人的行為潛能是個很寬泛的過渡性區(qū)間,有許多可能性可供人們選擇,人在確立其身體機能、性別、自我意識時有很大的靈活性,而且其性別自我意識在整個生命過程中可能隨時發(fā)生變化。伴隨性別刻板模式的解體,性別研究者更多地傾向于人類潛能的完滿實現(xiàn)的目標,而較少像過去那樣致力于所謂“雌雄同體”的發(fā)展。因為雌雄同體的概念仍然是以“男性氣質(zhì)”和“女性氣質(zhì)”的范疇分類為前提。艾森卓指出,作為自我對立面的主體性非我——阿尼瑪或阿尼姆斯,就是雙性或?qū)α⑿缘膩喨烁瘢鋵嵸|(zhì)是心理情結(jié)而不是原型。她認為性別是一個意義體系、一種敘事、一個傳統(tǒng)故事,它告訴我們兩種人分別意味著什么,兩種角色應該怎樣扮演。任何一個人類社會都是按男女兩性來劃分,所以性別既創(chuàng)造了人群的兩性劃分,也創(chuàng)造了心靈的兩性劃分,一方是“自我”,另一方就是“我”的對立面,即“非我”。艾森卓認為占核心地位的原型是“非我”,非我原型不僅聚集了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還聚集了其他的異己性情結(jié),譬如陰影和否定性的父母情結(jié)。與性別問題相關聯(lián),自我對立面的非我原型對人格深層意義和自我意識的組織有強大的影響作用。假如你相信性別完全由生物屬性所決定,你就會不由自主地認定一系列的生活機會或可能性與你無緣。你對這種片面生活會有一種強烈的缺失感,而且會無意識地將你的異性人格部分進行外在化投射。因為不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異性層面,因而只能在投射、嫉妒和理想化等無意識情感作用時才會與之遭遇。雖然性別敘事無法逃避,但是可以經(jīng)過努力而清醒意識到它們怎樣在影響著我們。人們可以著手審視內(nèi)心的人格分裂,審視自我意識所遭受的不必要束縛,審視各種關于異性成見的過度防御性質(zhì),從而省察自己心靈的盲點。性別是一整套通過敘事、幻想、角色認同而形成的。自我是一套態(tài)度、信念、意象、行動的系統(tǒng),這個系統(tǒng)使得個人形成一種主體意識和作為行動中心的獨立操作意識。因此,關系、敘事和多元意義對自我發(fā)展至關重要。
艾森卓的《性別與欲望:不受詛咒的潘多拉》主要在于從人類心靈劃分為男女性別對立的事實中,引出性別敘事的潘多拉神話,然后引導人們走出神話的雙向羈絆。在她那里,潘多拉的故事不是隱喻沖動和魯莽將會帶來災難的故事,而是父權社會中女性的意義建構(gòu)的故事。女性之美似乎被看做是女性唯一合法的資源,它是女孩在進入成年期社會公開賦予的、唯一的權力來源,無論在他人眼中還是她自己眼中,她都只是個被動的評價對象,而非主體本身。潘多拉神話帶給女性的只能是雙向的羈絆。如果承認這個神話,對所謂的女性美進行不遺余力的追尋,就只能是在扮演男權社會給予的角色,是欲望的對象,是扮演著的自己。如果不承認潘多拉神話,卻為整個社會所不容,始終只能是個局外人的身份。艾森卓還進一步指出潘多拉神話對男性也是一種懲罰。把女性作為欲望的化身使男性渴望靠近女人又害怕靠近。潘多拉神話把人們鎖定在一種進退維谷的處境中:人們的性別敘事編織著男人和女人相互敵對并最終同歸于盡的故事。這種雙向羈絆是無意識設置的陷阱,使人無可避免地自我傷害并互相傷害。因此,只有打破這種雙向羈絆,才能獲得自由。然而,這個雙向羈絆應該如何打破呢?
要確認潘多拉神話的現(xiàn)實力量,必須認識它是怎樣運作并使人就范的,才能走出陷阱并有效抵制這種欲望敘事。潘多拉神話講的是關于美貌與權力的故事,整個社會完全被潘多拉神話征服,人們傾向于用女性形體對象化的儀式來教化青年男女,并使之認同于這種神話。女性如果對自己的性的存在感到缺乏內(nèi)在充實和自信,她就會體驗到自我的混亂,傾向于認同別人投射到她身上的看法。艾森卓的觀點著重通過一種女性的敘事來證明滲透在我們的文化現(xiàn)實之中的潘多拉神話在發(fā)揮著規(guī)范性的作用。在這一神話中,男人與女人都在不知不覺地傳播著女性美的神話;女孩和女人們也在不自覺地扮演他人欲望對象的角色。人們必須清醒地面對仍然活在文化血液中的潘多拉神話的影響,把它對人類的詛咒轉(zhuǎn)變成解放的力量。女權主義和后現(xiàn)代主義要求男女兩性之間彼此尊重、平等相待。潘多拉必須找到自己失去的心和靈魂。她必須關愛自己內(nèi)在的“他性”,即異于自己性別身份的“陌生的性別”。每個女人都需要實現(xiàn)自己的潛能。男女兩性都需要超越父權神話強加的局限。要讓潘多拉得到文化上的平反和解放,女權主義的唯一目的是:讓每一個女性的人性體驗成為她自身。男性必須懂得:解放潘多拉不僅是為了解放女性,也是為了解放男性自己。隨著當代女權主義思潮的激蕩,潘多拉神話已成為人類精神的桎梏。艾森卓揭示出人們賴以生存的神話的真相,以幫助形成清晰的意識,明白神話只不過是一種人們信以為真的敘事,是心理有效治療的核心。她認為,只要我們將神話轉(zhuǎn)化為隱喻,它就不能再統(tǒng)治我們的無意識心理生活,就可以自覺、主動地運用這個隱喻??梢园阉醋龇从匙晕业男睦硪庀?,進行自我精神觀照,來反思自己走過的彎路和教訓,從而得到更自由、更廣闊的人格成長。因此,我們必須停止身在其中的束縛感,停止把它看做是真正的實在,從而全面改換觀察視角,掙脫這條鎖鏈,并以超越的心態(tài)將這個神話當做女性美雙向羈絆的隱喻。當人們利用潘多拉的故事來理解人類兩性間的情欲需求時,就能清楚看到了自己無意識地強加于異性體驗之上的種種潛在的假設和心態(tài);能夠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來看待關于性與欲的問題。
艾森卓反對窮盡真理的態(tài)度,認為保持問題的開放性,勝于得出一個不留回味余地的結(jié)論。那么這就提供給我們一個很重要的思想啟示——在考慮女性主義這個問題的時候盡量采取一種開放的立場。要建立一種自我省察的主體意識,用艾森卓的話說,就是要搭建起一種對話空間,也即超越功能,即維持雙方的矛盾張力的平衡,不采取非此即彼的極端立場,而是一種超乎對立的“兩行”方略。
[1]王小航.雙性同體:女性性別的理想——從女性主義角度看美國女作家凱特·肖班的《覺醒》[J].名作欣賞,2005(8).
[2] 張京媛主編.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2.
[3][法]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
本文為湖北省教育廳項目“文藝心理學多維情境創(chuàng)設”系列論文之一,作者均為課題組成員
作 者:畢 曼,文學碩士,湖北民族學院文學院教師;史紅玲,湖北民族學院文學院文藝學碩士研究生;毛正天,文學博士,湖北民族學院文學院教授。
編 輯:錢 叢 E-mail:qiancong081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