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統(tǒng)[宜賓學院音樂與表演藝術學院, 四川 宜賓 644000]
作 者:劉宇統(tǒng),高級計算機樂譜制作師,宜賓學院音樂與表演藝術學院講師(碩士),主要從事中國音樂史學和民間音樂理論研究。
音樂自然觀,是我國先民建立在最初的自然認識之上的一種音樂觀。這種獨特的音樂觀大約產(chǎn)生在新石器時代到商朝建立之間①,在商周時期已深入人心。隨著西周王朝的解體,“禮崩樂壞”的歷史大潮使得音樂自然觀進入了分化期②,被各家學派廣為引申,表現(xiàn)為“各擇其術以明其學,莫不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秴问洗呵铩罚ㄏ旅婧喎Q《呂》)是先秦末期為綜合百家、統(tǒng)一思想而做的大型文獻,其中存在大量的音樂史料,綜合分析這些史料在整部書中史料分布情況可以揭示先秦學者對音樂自然觀認識和認同情況。
一、《呂氏春秋》中音樂史料研究現(xiàn)況
《呂氏春秋》為戰(zhàn)國末年秦相國呂不韋組織門下學者集體編纂的雜家著作,亦稱《呂覽》。該書保存有許多音樂方面的神話傳說、舊史佚聞和前人遺言。對于20世紀之前《呂氏春秋》研究狀況,臺灣學者嚴靈峰主編的《周秦漢魏諸子知見書目》③中《呂氏春秋》(1977)部分介紹得比較詳盡。該書列了152條古今中外有關呂書???、注釋、今譯論著及世界主要語種的譯著書目,是《呂》研究中非常重要的工具書。
對20世紀《呂》研究情況,陳宏敬、王啟才、俞長保等人先后進行過綜合研究。陳宏敬的統(tǒng)計中沒有提及任何關于針對《呂》音樂研究的成果。王啟才主要著眼于1980年至2000年這二十年間《呂》研究情況的綜述,他注意了敏澤、李澤厚、劉綱紀等對呂書的“美學思想”的研究和李耀健、蔡仲德等對其音樂美學思想的專門論述,但沒有涉及其他音樂的成果。④
與陳、王二人不同,俞長保注意到了針對《呂》進行的包括音樂在內(nèi)的跨學科、多學科研究的“快速滋生”,把“音樂思想”研究作為20世紀《呂》研究的四個重要的專門研究領域之一。并且,他從研究方法和風格著眼認為對該書的研究已經(jīng)完成了由傳統(tǒng)研究方式向現(xiàn)代研究方式的學術轉(zhuǎn)型。⑤毫無疑問,俞長保的視點反映了《呂》音樂史料研究的實際情況。以《呂》中的史料為基礎延伸出的專題,例如關于“生律問題”、“葛天氏之樂”、“伶?zhèn)愔茦贰?、“音樂思想”、“音樂美學”等,都形成了系列論文,是《呂》音樂研究的熱點。
二
《呂氏春秋》中的音樂史料在先秦諸子的論著中是最多的,表現(xiàn)得也較為獨特和成體系,根據(jù)分布情況而表現(xiàn)出音樂自然觀的不同方面。
1.《十二紀》篇首中的音樂史料和敘述邏輯
《十二紀》篇首中的音樂史料整體來說比較分散,但出現(xiàn)位置和表述方式相對集中。十二紀的每一紀都將“音”、“律”與每一個月相對應,表述為“其音*”和“其律*”,無一例外。其中,“其音*”位于“一曰:**之月”之后的第八個短句,“其律*”緊隨其后,在第九個短句。其他各紀的表述和位置與此一致,春、夏、秋、冬四時分別與角、征、商、羽四音相對應,也就是說《孟春紀·孟春》《仲春紀·仲春》《季春紀·季春》三紀其音均為“角”音,其他依次對應,十二律則分別對應到各紀。
《十二紀》篇首的文字,表述方式統(tǒng)一嚴正,作為十二紀乃至全書的統(tǒng)領,高度概括地反映了編纂者的編排思想?!秴问洗呵铩ご髽贰吩唬骸疤簧鷥蓛x,兩儀出陰陽,陰陽變化,一上一下,合而成章,渾渾沌沌,離而復合,合而后離,是謂天常。”而“月令”無疑是天道之表征,以“月令”、“四時”為序,是使這種觀念的典型表達,誠如其《序意》所述是“上揆之天,下驗之地,中審之人”,應該是當時共識性的思想系統(tǒng)梳理之大統(tǒng)。
2.整篇的音樂史料
《呂氏春秋·十二紀》集中講述音樂的一共有七篇?!洞髽贰肥堑谝黄獙Vv音樂的文字,開篇主要講述樂的起源,進而講述樂的形成條件:和成樂、務樂的條件。再最后論述樂的三個特性?!冻迾贰窂摹吧钡囊饬x入手,指出了侈樂的共同特征就是“失樂之情,其樂不樂”,強調(diào)了“樂之情”與“肌膚形體之情性”、“性養(yǎng)”、“生”之間的關聯(lián)和“生”的重要性,是音樂自然觀的體現(xiàn)?!哆m音》承接《侈樂》繼續(xù)從“情”出發(fā)歷數(shù)五官之“情欲”與“心”之間的關系,進而強調(diào)“樂”存在的終極意義在于教化?!豆艠贰芬詮娬{(diào)“樂”“必不可廢”為目的進行音樂歷史的梳理,可以算作我國最早的一部音樂通史作品。
《季夏紀·季夏》后三篇《音律》《音初》《制樂》《明理》也是集中講述音樂的篇章,《音律》介紹了具體從黃鐘依次生律情況,然后介紹了各律和各月的對應方式,篇末則重申了每律對應之月的月令和禁忌。依文意,十二律除了本身可以用黃鐘生成之外,與“天地之風氣正”時候各月的“風”還有對應關系,二者可以互證。這是音樂自然觀的最直接體現(xiàn)。《音初》先記述“東音”,再記述“南音”,繼而記述“西音”,最后記述“北音”,是遵循五行序列木、火、土、金、水來編排的。《制樂》名為“制樂”,是為了承接《音初》篇尾之意的升華,由“音”言“樂”,故為“制樂”,而實際上是借“樂”言“治”,用“國亂妖祥現(xiàn)”的事例說明“樂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最終回到了強調(diào)音樂與政治密不可分,政治離不開音樂這個大命題中,并不講述樂律理論。《明理》與《制樂》義理相通,再次明確“治”與“樂(le)”與“樂(yue)”之間的道理。
3.其他篇中提及的音樂史料
除上面提及的相對集中的音樂史料,《呂氏春秋》中還有一些零散的音樂史料。例如,《孟春紀·本生》和《孟春紀·重己》舉例說明了先民對于“聲”、“音”、“樂”對“全性”和“養(yǎng)性”之利害的基本看法?!吨丶骸诽峒暗摹拔粝仁ネ酢薄盀槁暽魳贰钡脑?,堪稱《呂氏春秋》言樂的中心論點。除此之外,《季春紀·先己》記錄了夏啟嚴以律己不耽于樂終于收復有扈氏的故事,說明當時琴瑟鐘鼓已經(jīng)是可以用于自娛的樂器,或者說明當時音樂已經(jīng)有被濫用的傾向。同時,還需要我們注意的是,“八覽”中幾乎每覽都有些音樂文字,多為反映自然音樂現(xiàn)象和已有音樂定論,也記錄了一些專業(yè)術語。
總覽《呂氏春秋》研究現(xiàn)狀,結合該書內(nèi)音樂史料的安排情況,可以看出先民的音樂自然觀在該書中有了比較系統(tǒng)的表達,至少對于當時的這個編纂團隊來說,以開始著意將原來先民對音樂和自然和人的樸素的觀念理論化。
① 劉宇統(tǒng).從史前樂器看音樂自然觀的產(chǎn)生年代[J].黃河之聲,2009(5):112-113.
② 劉宇統(tǒng).先秦音樂自然觀三解[J].四川戲劇,2009(6):114-116.
③ 嚴靈峰.周秦漢魏諸子知見書目[M].中華書局,1993.
④ 王啟才.《呂氏春秋》研究二十年[J].阜陽師范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2).
⑤ 俞長保.20世紀《呂氏春秋》研究綜述[J].徐州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