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對日語教學的干擾
——以中日同形同義詞為主線

崔 崟

漢字對日語教學的干擾
——以中日同形同義詞為主線

崔 崟

語言的研究是從平面走向立體、從孤立走向全面的發(fā)展過程。一個詞的真正含義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詞匯領(lǐng)域。我們在從事中日同形詞的教學與研究中，不僅要考慮它的抽象意義（詞典中的解釋），更要探求它在句子、甚至篇章中的意義，還要從語用、語言文化等角度去理解去把握。

教學與同形詞 語義與語用 語言與文化

一、引言

由于漢語和日語都使用了大量的漢字，特別是由漢字組成的中日同形詞給我們中國人的

日語學習帶來了極大的方便。但是，正因為使用相同的漢字，中日同形詞又嚴重制約日語教學的開展。在日語教學中最棘手、最困惑的恐怕是那些所謂的同形同義詞。這些詞若單純從詞義本身的角度看，中日兩語的意思相同或極其相近，因此而帶來的誤導(dǎo)往往使我們中國的日語學習者望詞生義、理解錯誤。然而，倘若從語用學及語言文化學角度著手，這些同形同義詞的差別又是顯而易見的。本文的研究重點就是這些“中日同形同義詞”的差異以及在日語教學中應(yīng)采取的對策。

二、從語義學的角度看中日同形詞

（一）気象庁は同日、山沿いの積雪の多い地方で雪崩や河川の増水、土砂災(zāi)害に注意

るよう呼びかけた。∕當日氣象臺提醒大家注意，沿山積雪多的地方容易造成雪崩、河水上漲以及泥石流等災(zāi)害。

（二）特に若者によるものが目立っている。それは、大人たちが強く注意するといったことを怠っている結(jié)果ではないのだろうか。∕特別是年輕人尤為突出。這也許是不聽家長們的勸告所導(dǎo)致的吧。

（三）さらに気になったのは、一緒にいた子供が、注意するどころか、反対に面白がって見ていたことです。この子供たちは、將來どんな大人になるのでしょうか？∕更令人擔心的是，旁邊的（其他）孩子不僅沒有制止反而饒有興趣地觀看。這些孩子長大后會成為什么樣的人呢？

（四）中川昭一経済産業(yè)相は5日、大臣報酬20%を1カ月間返納するとともに、新たに10人を口頭で厳重注意する処分を行うと発表した。∕中川昭一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大臣5日發(fā)表了處分決定：一個月之內(nèi)歸還大臣報酬的20%并在口頭上對10個人提出嚴重警告。

按以往的劃分，「注意」和“注意”屬于同形同義詞。它們之間的釋義只要實現(xiàn)中日間的位置互換即可。日語的「注意」等同于漢語的“注意”。例如，注意が足りない/注意不足、注意力/注意力?？墒菑模ㄒ唬ㄋ模┑睦渲形覀儾浑y看出，與日語「注意」的詞義相對應(yīng)的漢語除“注意”外還有“勸告、制止、警告、警惕、要求、精心”等。在詞匯學中單義詞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絕大部分的詞都是多義詞，詞典中標注的只是詞的一般意義。它具有極大的不確定性、不具有任何交際價值、更不可能窮盡詞的所有含義。一個詞的真正含義只有在具體的句子當中才能充分體現(xiàn)出來。詞雖然具有多義性，但是在具體的句子當中它的詞義只能有一個。

從筆者多年的教學實踐看，即便是本科高年級日語專業(yè)的學生對「注意」和“注意”的語義辨析也未掌握。其癥結(jié)，一是出在漢字上，由于漢字本身的表意性，中日兩語又同形，因此，從小受漢文化熏陶的中國學生往往望詞生意，完全按照漢語的詞義來理解日語。二是中日同形詞的義項不對稱性。如前所述，漢語“注意”只有一個義項，而日語的「注意」卻多達四個義項。這種義項不對稱現(xiàn)象在中日同形同義詞中可謂比比皆是，然而卻往往被人忽略。

三、從語用學的角度看中日同形詞

迄今為止的論著中，通常把「研究」/“研究”劃歸為同形同義詞。日本『広辭苑』對「研究」一詞是這樣解釋的，「よく調(diào)べ考えて真理をきわめること」∕認真調(diào)查思考，探求事物的真理。中國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的釋義為，“探求事物的真相、性質(zhì)、規(guī)律等”?？梢姟秆芯俊?“研究”是名副其實的同形同義詞。

（一）文學を研究する/研究文學。

（二）三年も研究して結(jié)論が出ない/研究了三年也沒得出結(jié)論。

（三）今天的會議準備研究三個重要問題。

眾所周知，語義學側(cè)重言語內(nèi)部的意義、研究符號與符號所代表的事物之間的關(guān)系。語用學側(cè)重言語外部的意義，研究符號與符號解釋者之間的關(guān)系。從語義學的角度分析，顯而易見「研究」/“研究”是一對同形同義詞，可以采用直接對譯的方式進行處理。我們知道，除了要弄清一個詞、一個句子本身的意指外，從語用學的角度看，還要進一步弄清是誰在什么情況下對誰用了這個詞或句子；語言總是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空間、特定的情景、特定的人之間進行的。因此，對出現(xiàn)在具體句中詞語的確切理解必須考慮這些語言外的因素。

四、從社會文化的角度看中日同形詞

詞義與民族生活、民族心理、民族文化密切相關(guān)。與傳統(tǒng)的結(jié)構(gòu)主義語言學不同，認知語言學家認為，詞除了基本意義以外還有與之關(guān)聯(lián)的類似于百科事典的意義。漢語中的漢語詞是以中國文化為背景的，日語中的漢字詞是以日本文化為背景的。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對同一社會文化因素存在著不同的解釋。

「正月」和“正月”的相同點均指一年的第一個月，不同點是日語用來指陽歷（公歷）即元旦，漢語用來指陰歷即春節(jié)。若僅僅從語言的角度而言，上述的解釋無疑是正確的。但是從文化、社會的角度看，這種解釋又是不夠的。在日本，「正月」是傳統(tǒng)儀式中最隆重、最重要的節(jié)日。按照傳統(tǒng)習慣，這段時間一般要舉行活動，如「正月」前要發(fā)賀年片、打年糕、立門松、掛稻草繩、還有「忘年會」，「大晦日」晚上通常要看紅白歌會，「正月」當天凌晨開始參拜神社、走親戚看朋友等。這些活動均與「正月」息息相關(guān)。中國“正月”即春節(jié)，也是一年中最隆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與日本相比，有很多不同點。它代表中國的傳統(tǒng)習慣和文化特色。若單純將「正月」∕“正月”理解為陽歷和陰歷的區(qū)別那就不僅僅是差之千里而是大錯特錯了。因此我們說，只有充分理解了中日兩國有關(guān)「正月」∕“正月”背后的文化含義，才算真正掌握了這對中日同形詞。

五、結(jié)語

由漢字構(gòu)成的中日“同形同義詞”因其字形相同、詞義相同給我們的日語學習帶來了極大的方便。我們在開展外語教學活動中，要求學生掌握詞典中中日同形詞的詞義異同固然重要，但是，更應(yīng)該準確地把握出現(xiàn)在具體句子中的詞義異同。

一個詞的真正含義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詞匯領(lǐng)域。我們在從事中日同形詞的教學與研究中，不僅要考慮它的言語意義，還要從語用、語言文化等角度去理解去把握。漢語中的漢語詞是以中國文化為背景的，日語中的漢字詞是以日本文化為背景的。它們承載著不同的文化、社會信息，拋開社會文化背景單純研究兩種不同詞匯的異同不是科學的研究方法。

中日兩國至今仍在大量使用漢字，但是，漢語漢字是為表達漢語所使用的文字，日語漢字是為表達日語所使用的文字，雖然同為“漢字”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文字。誠然，日語漢字、漢字詞是從中國傳入的，人們常說入鄉(xiāng)隨俗，中日兩國語言體系的不同、社會文化的差異導(dǎo)致了漢字、漢語詞進入日本本土后勢必發(fā)生詞義、詞性、義項、語感等諸方面的變化。而且，一個詞除本身的語義信息外必然打上使用該詞的本民族的深刻烙印。同樣，進入中國的日源外來詞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從這個意義上說，中日同形詞中除一詞一義的科技用語、動植物名、人名、地名外，同義詞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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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崟：燕山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研究方向：日語語言學、中日對比語言學、日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