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學寫作并及音樂學各子學科的相關討論

韋 偉 （廣西藝術學院音樂學院 廣西南寧 530022）

陳鴻鐸先生在07年發(fā)表的學術論文《從音樂分析與音樂學分析到音樂分析學——音樂分析學_學科建設芻議》在學界掀起一波音樂理論之學科歸屬和學科發(fā)展方向的激烈探討，其實在此之前音樂學麾下各子學科在方法論及學科概念上已大有創(chuàng)新，于潤洋先生在1993年發(fā)表的《歌劇〈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前奏曲與終曲的音樂學分析》一文中首次提出音樂學分析這個概念，并于96年在中央音樂學院為研究生開設了“音樂學分析”課程，從概念的提出到具體實踐是貫通且行之有效的，其影響力很快波及全國各大音樂學院。

韓鐘恩教授將“音樂學分析”的研究方法運用于研究生的日常教學實踐與研究作業(yè)中，在第八屆全國音樂美學學術研討會上，針對音樂美學問題研究和音樂學研究主科論文寫作提出“音樂學寫作”概念，并提交論文：《零度寫作，并及音樂美學學科與音樂學寫作to be問題，三個討論：how，why，in this way》。可以說音樂學寫作時在音樂學分析的基礎上衍生發(fā)展而來，前者涵蓋了后者的大部分內(nèi)容及涵義，但卻并非是簡單的，而是首次將聽覺感受與感性直覺為前提，以其獨到的角度來審視音樂藝術中的老問題。

一、多學科并存共在

既然音樂學寫作該概念的首次提出是在音樂美學研討會上，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帶有音樂美學的學科屬性，在面對一部音樂作品時更多的關注其思想情感及主體的審美傾向。韓鍾恩教授給出的 “音樂學寫作”的定義如下：“通過切中音樂感性直覺經(jīng)驗，去成就一種具學科折返意義的，始終存在的形而上學寫作?！辈⑻岢鲆魳穼W寫作所應遵循的一般信條——不是用別的方式寫音樂，不是用音樂學的方式寫別的，而是用音樂學的方式寫音樂。在具體的寫作實踐中，運用非音樂的文字語言通過音樂學的方式對音樂進行描述與闡釋，緊緊圍繞音樂的感性直覺進行純粹感性表述。而如何使音樂學寫作在實踐中得以成全，孫月進一步提出“通過詩性—哲性創(chuàng)造性語言作為方法論來進行音樂學寫作實踐?！?詩性即藝術性，藝術作品呈現(xiàn)的感性樣式，音樂作品所呈現(xiàn)的聽覺感性；哲性即哲理性，藝術作品蘊藏的深層內(nèi)涵，音樂作品的內(nèi)涵意義，以這兩種呈現(xiàn)復合形態(tài)的語言來重新詮釋音樂作品。

而“音樂學分析”同樣也有其發(fā)展的痕跡可循，實際上，“音樂學分析”的提出主要是針對當時在“音樂分析”中過多運用干冷的技術語言、如同尸體解剖般的“作品分析”已經(jīng)把音樂的旨趣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為了在學術含量上有所提升，“音樂學分析”通過歷史與邏輯的整合成為一種具有“歷史－社會學”性質(zhì)的既有技術含量，又不乏人文意義的綜合性研究。姚亞平認為“音樂學分析”的目的和任務是開放的，“它明確提出要走出音樂本身，在社會、文化、歷史的更廣泛的人文語境中對音樂現(xiàn)象（主要是作品）進行分析和作出解釋?！?/p>

對于音樂學分析，有兩個基本問題不可繞開，一是關于音樂作品的闡釋問題，于老師提供這么一種理解范式，“真正的音樂應該是生命體驗的真實袒露，是心靈—情感的一面鏡子。要闡釋它的深層內(nèi)涵，至少要通過兩個無法繞過的程序：一是要深入了解作曲家在特定時代、社會、文化環(huán)境下所處的具體境遇、他的整個心路歷程，特別是他的情感體驗，而對這一切的確切把握只能建立在相關第一手資料的基礎之上；二是要深入到音樂文本自身，也即聲音層面上的樂音結構體本身，因為任何精神性的內(nèi)涵只能通過對音樂文本本身的透視才能得以闡釋。”至于音樂作品的理解問題，或許伽達默爾給了我們回答這個問題的一個思路：我們是有意無意地在克服著這個巨大的歷史間距，在嘗試著將“歷史的視域”和“當前的視域”相融合，并在這個基礎上尋求建立一個“新的視域”，形成對音樂作品自己的理解。

音樂學分析既關注邏輯、歷史、技術相對應的美學分析、歷史分析和技術分析，而且有力促進這三者的有機結合。因此音樂學分析在學科建構中并未凸顯特定學科，更多的是各個學科的排列組合。如果可能在整體結構上有何偏頗，那么極有可能出現(xiàn)的具體情況是——在音樂學分析語境下，論文命題的預置與后設，針對并圍繞該主題作相關問題的連續(xù)置入，將中心明確下來，聯(lián)系該中心，關聯(lián)、組織各學科做學科語言闡釋，相繼或同時展開復合性研究，如此，音樂學分析相應的、自然的、也許不自覺的體認單學科的一元傾向性，當然這是一個多學科呈現(xiàn)復合形態(tài)為前提下的特定研究角度或方法的單一。

至此這兩種音樂學的研究方法之間的關系基本上就可以確立了，音樂學分析中音樂本體分析與社會—歷史分析是支柱和核心，而審美體驗是兩者之間聯(lián)系和轉(zhuǎn)化的中介，因此音樂學分析亦不同于音樂分析。因為音樂學分析除了將所有對音樂現(xiàn)象或音樂作品進行近距離觀察，同時將其置于音樂本身之外的社會、歷史、文化環(huán)境中來闡釋和進行評價。至于音樂學寫作與音樂學分析，前者強調(diào)作為美學起點的音樂感性體驗、作為學理言說媒介的文字表述、以及個性化方法創(chuàng)新等問題。后者是形式—審美—社會內(nèi)涵的敘事方式，盡管不言而喻，可并未凸顯音樂作品中感性的先在性。更明確地從方法屬性和分類角度來看，音樂學寫作則是屬于“美學—哲學性”的音樂學綜合研究法，音樂學分析是屬于“歷史—社會性”的音樂學綜合研究法，它們是一個硬幣的兩面，只是呈現(xiàn)的方式有所不同而已。另外，音樂學寫作之所以不同于音樂學分析，更在于其創(chuàng)作的本質(zhì)。音樂學寫作承認音樂作品的感性先在性為前提，不同的聽眾對于音樂作品情感信息的捕捉、轉(zhuǎn)化及自我表達都是因人而異，當聽眾的審美體驗被看做比作曲家在作品中的情感訴求更重要，并超越技術與歷史這兩大鴻溝時，呈現(xiàn)在聽眾腦海中的就只剩下音樂與他自己了。所以便有一百個人聽肖邦就有一百個不同的肖邦的說法，那個肖邦就是他自己。

二、學科方法論研究

在對一部音樂作品進行分析時，就以上所敘述的方法論可就具體的作品進行多維度多方位的闡釋。以德沃夏克交響曲“自新大陸”為例，作曲家的思鄉(xiāng)之情可以通過史學研究方式證實出來，也可以通過對音樂文本的分析方式解讀出來，還可以通過詩性—哲性文字語言去描述出來。相比音樂學分析，音樂學寫作的美學—哲學性能在更深程度上將直觀感覺轉(zhuǎn)換成文字語言進行描寫與敘述，相比音樂學分析還原作曲家的客觀事實的角度，可能更多加入了音樂接受者的主觀經(jīng)驗因素，但它卻能給內(nèi)涵的闡釋提供更加自由的廣闊的空間，突破在藝術審美中僵化的現(xiàn)實思維模式，從而讓審美在音樂作品中敞開，音樂意義由此生成?？梢娨魳穼W寫作將目光更多聚焦在音樂作品先在的感性樣式上，面對一部音樂作品，不同于音樂分析作曲技術及音樂本體結構上的分析，也不照搬音樂學分析一把抓而忽略其中某些方面的做法，它拋開文本資料，不閱讀譜例，放棄冷冰冰的技法分析，而僅僅從人們的感官出發(fā)，將所聽所感如實進行描述與敘事。它不拘泥于情緒的起伏變化只與速度、力度、音高等音樂參數(shù)有關的看法，而是深入到自己的內(nèi)心去找尋線條引起的情感波動，以及帶給人無限想象與思考的深層內(nèi)涵，或許這條路線更容易將我們帶引到音樂的本質(zhì)中去。

將果樹的種子買入地下，長出的不會是玫瑰。放在音樂學的研究方法上夜同樣，用史料的方法得出歷史事實，用美學的方法得出審美與情感體驗，用思辨的方法得出哲學的形而上結論。并非具有孰優(yōu)孰劣，每一種研究方式都是合理的，只是在各學科間會有所偏頗。若要具有扎實而全面的音樂學功底，非得將多種研究方式有機地統(tǒng)一起來，兼顧感性體驗、哲性陳述、詩性表達、基于技術層面的作品分析及歷史敘事，做到以上幾點，基本上可以有效而深入地解決音樂學研究領域內(nèi)的歷史問題、藝術問題、美學問題以及哲學問題。

小結

音樂分析側(cè)重于音樂技術及音樂結構本體的研究，音樂學分析將社會歷史背景嵌入，并凸顯作曲家的思想情感，音樂學寫作雖然涵蓋了“音樂學分析”的重要方法內(nèi)涵，但不是以“大而全”的籠統(tǒng)做法去抹殺掉它自己的特色。作為“音樂學分析”的后來者，“音樂學寫作”從“音樂學分析”中得到很多啟示，受到它的深遠影響，更重要的是它在前者的基礎上對所忽視的一些方面進行了秩序調(diào)整和有效補充，如作品的局限性問題、音樂感性的先在性問題、音樂意義層面的普遍真理問題、音樂中感性與理性的相互滲透和轉(zhuǎn)化關系等問題。從中我們看到學科之間相互補充并不斷完善自身的 而且一個不容忽視的課題是學科交叉所凸顯的學科生命力與學科發(fā)展的廣闊空間，跨學科研究已經(jīng)成為了多元文化并存下的趨勢，必將在未來長期發(fā)展并發(fā)揮其重要的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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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韓鐘恩.如何切中音樂感性直覺經(jīng)驗——關于音樂美學學科建設與音樂學寫作問題的討論（三）[J].音樂研究.200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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