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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 用

    2011-08-15 00:49:38李宏川
    西部 2011年14期
    關(guān)鍵詞:楊總科長局長

    文/李宏川

    下午下班時間過了半小時,崔明軒還在辦公室坐著。房門虛掩,辦公室兩位同事都走了,他放下工作時的嚴(yán)謹(jǐn),身形松馳,翹著二郎腿,微靠在坐椅上,在電腦上玩撲克牌。玩的是拖拉機(jī),這種玩法四人一組,必須打完五局才能離開。崔明軒上班時偶爾也會偷偷玩一下,但一有事就得下線,強(qiáng)制逃跑,所以他的積分總是上不去。

    其實崔明軒打拖拉機(jī)的技術(shù)很不錯。在縣科技局上班時,他是單位的玩牌高手。那時他中午一般不回家,就在單位食堂吃飯,飯后到上班兩個小時,幾個像他一樣不回家的人就聚到一起打拖拉機(jī)。有時到了上班時間,又正玩在興頭上,看看也沒什么事,下午就干脆不上班,躲到角落里面繼續(xù)玩。

    到市科技局上班后,機(jī)關(guān)氛圍完全不同了。中午同樣有不少同事留在單位食堂吃飯,但吃完飯人就都不見了。有的可能是直接回家午休了,有的則到附近洗頭按摩。單位大了,人多了,彼此反而生疏了。崔明軒一個人也不想回住處休息。因此,大多數(shù)時候,崔明軒中午只是獨自貓在辦公室。

    今天是周五,同事們一個個走得很匆忙,似乎都有安排。窗外漸漸灰暗下來,崔明軒有些心神不寧,牌也玩得沒滋沒味,不知不覺間出錯了好幾張牌,惹得網(wǎng)上對家暴跳如雷。崔明軒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他只是不愿過早地離開辦公室,不愿過早地融入到城市的街頭,那份黃昏的落寞會令他心底涌出無端的孤獨和凄楚。

    房門輕敲了一下,崔明軒抬頭,韓丹拎著手袋已推開了門,笑盈盈地站在門口,問:“明軒,還不下班?”

    崔明軒慌不迭地站起身,掩飾地遮擋住電腦屏幕,說:“韓科長呀,就走,就走。”

    韓丹卻沒有離開,反而進(jìn)來,走到了崔明軒的對面,望著他的眼睛問:“晚上有安排嗎?”

    崔明軒不好意思地說:“我一個人,能有什么安排?!?/p>

    韓丹征詢地:“那我請你去幫我陪下客,好嗎?”

    韓丹是科長,崔明軒知道她是看自己孤單一人,沒地方吃飯,故意叫上他。但她用的卻是商榷的口氣,柔柔的,透著自然和親切。崔明軒心里暗暗感動,嘴上說:“好?!?/p>

    韓丹臉上燦然起來,她邊轉(zhuǎn)身往外走,邊說:“那我在樓下等你,你收拾好了下來?!?/p>

    關(guān)電腦、收包、關(guān)燈、關(guān)門,崔明軒一氣呵成,甚至有些匆忙和急切。

    隨著電梯下行,崔明軒做了幾下深呼吸,調(diào)整一下情緒。他想,自己不急著離開辦公室,是不是心底也在暗暗期待韓丹的邀請呢?

    崔明軒是年初才借調(diào)來市科技局工作的。

    當(dāng)時,市科技局急需會寫材料的年輕人,崔明軒的文筆在全市科技系統(tǒng)頗有些名氣,又在縣局高新股當(dāng)股長,熟悉業(yè)務(wù)。因此,市局將他借調(diào)到市局行政科工作。這一年,崔明軒32歲。

    縣局張局長征求崔明軒意見時,他開始還心存猶豫,主要是考慮妻子楊曉玉和兒子舟舟都在縣里,放心不下。再說,在縣局當(dāng)股長,干上幾年也有機(jī)會提副局長的。他將自己的擔(dān)憂與妻子楊曉玉說了,當(dāng)語文老師的她卻鼓勵他去市局。

    楊曉玉說:“這是個多好的機(jī)會呀,你先借用到市局,以后再想辦法調(diào)過去。市里起點不同,若能當(dāng)上個主任、科長什么的就是正科了,跟縣里局長平級。你想想,在縣局干,想當(dāng)局長那祖墳不知要冒多高的青煙呢。等舟舟長大了,就送他到市里的學(xué)校念書,條件可比縣里好多了?!睏顣杂耠m說是老師,卻頗有眼光,看問題也很實際。

    “可是我去了市里,你一個人在家又要上課又要帶兒子,多辛苦?!边@些年,小夫妻感情一直不錯,崔明軒有些戀家。

    “你不用擔(dān)心,我和兒子平時可以住到我爸媽那里,有他們幫我照顧兒子,我沒問題的。再說,市里學(xué)校每年都要選錄教師,到時我也去報考,爭取也考到市里去教書,那樣我們一家不就團(tuán)圓了?!?/p>

    在楊曉玉的鼓勵下,崔明軒才放下心理包袱,到市局上班了。

    市局行政科一共四個人,科長韓丹,科員許鈞、黃小娜、崔明軒。韓丹單獨一間辦公室,三位科員共用一間辦公室。

    市局的文件、材料起草和整理的任務(wù)比縣局多很多,而且規(guī)范程度高。雖然崔明軒在縣局工作多年,但到了市局還是一個新人,一切得從頭來。黃小娜才20出頭,主要負(fù)責(zé)公文整理歸檔和打字工作。許鈞只比崔明軒大一歲,卻是大學(xué)畢業(yè)就直接招錄到市科技局,都工作了十多年。在他們面前,初來乍到的崔明軒沒有任何資歷可言,有什么文件和材料起草的任務(wù),總是落到他的身上。當(dāng)然,市局之所以借用他,主要就是為了加強(qiáng)文字力量,行政科確實需要能寫材料的人。

    科長韓丹38歲。第一次聽說韓丹的年齡,崔明軒簡直不敢相信。在他眼里,韓丹中等微豐的身材,皮膚白皙而富彈性,臉上永遠(yuǎn)是淡汝,服飾得體、氣質(zhì)高雅,有一種特別的韻味,看上去也就三十剛出頭的樣子。崔明軒在心底里將韓丹與楊曉玉做了番比較,不由暗暗感嘆,市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樣,保養(yǎng)得多好!

    漸漸地,崔明軒了解到一些情況。韓丹原來是計劃科的副科長,原行政科科長退居二線后,副科長張南明想當(dāng)科長,沒想到局黨組最后定的是韓丹當(dāng)行政科科長,而將張南明平調(diào)到科技情報站當(dāng)副站長。為此,張南明很不痛快,有一次酒后不滿地說:“韓丹憑什么當(dāng)科長,還不是在譚局長那里發(fā)騷得好!”

    行政科里,許鈞由于多年沒有得到提拔,工作積極性不高,黃小娜又不會寫材料,因此韓丹一開始就對崔明軒寄予厚望。崔明軒剛借調(diào)過來,韓丹迅速領(lǐng)著他熟悉情況,有時到市直部門或去縣局辦事也會帶上他,以便他盡快進(jìn)入角色。

    崔明軒沒有讓韓丹失望,他有在縣局干高新股股長的底子,對新的工作可以說是駕輕就熟,大小材料很快都能拿下來,有時遇到緊急任務(wù),他加個夜班也能按時完成。為此,行政科的工作得到了譚局長多次口頭表揚。韓丹很高興,對崔明軒說:“明軒呀,你來了以后,我肩上的擔(dān)子輕了許多呀!”她從來只叫崔明軒為明軒,透著親切。

    生活上,韓丹對崔明軒也是格外關(guān)照。剛到市局,崔明軒在城郊結(jié)合部租了個套間,想省幾個錢??蛇h(yuǎn)不說,還沒有獨立的廚房和衛(wèi)生間。為此,他每天上下班得坐四十多分鐘的公交車。韓丹去看過一次,不久便幫崔明軒在市明霞路旁租了個小居室,一室一廳,衛(wèi)廚配套,讓崔明軒搬進(jìn)去住。崔明軒問了下租金,猶豫了。

    韓丹看出了崔明軒的心事,說:“明軒,你先搬進(jìn)去,房租的事不用擔(dān)心,我和房東說好了,年底一并結(jié)算,到時我用科里的經(jīng)費幫你解決。這主要是從工作角度考慮,你住那么遠(yuǎn),加個班多不方便?!庇炙坪蹼S意地補(bǔ)充了一句,“對了,局里如有人問起,就說你自己出錢租的?!?/p>

    新住房離市局只有兩三公里路,上班走著去就行了,這樣公交費也省下了。

    開始,崔明軒每個周末都回縣里,他心里記掛著楊曉玉和舟舟。一天晚上夫妻二人親熱后,楊曉玉依偎在崔明軒懷里,說:“你現(xiàn)在每個星期都往家跑,一點工資都丟給車站了?!?/p>

    崔明軒輕攬著楊曉玉的裸肩說:“我這不是想你嗎!”

    楊曉玉說:“我知道?,F(xiàn)在舟舟剛讀幼兒園,等他到了上學(xué)年齡,我一定要努力考到市里去教書,好讓兒子去市里讀書。我們得想辦法在市里買套房?!?/p>

    崔明軒咋舌道:“你可真敢想,你知道現(xiàn)在市區(qū)的房價嗎?一套房沒個六七十萬是買不下來的?!?/p>

    楊曉玉說:“所以說我們得存錢呀。省著點花,積少成多,爭取在兒子讀書前賺個首付,再慢慢來還房貸。”

    有了這個目標(biāo),崔明軒改為兩星期回去一次。孤身在市里,上班還好一些,中午可以在局食堂吃飯,晚上隨便找家快餐店,或回房間自己下點面條吃。最怕就是不回家的周末,一個人回到出租房內(nèi),格外冷清無聊。

    韓丹心細(xì),平時科里不管大小接待,只要沒有局領(lǐng)導(dǎo)參加,她都會拉上崔明軒同往。行政科的工作繁雜,局里大大小小的接待要安排,上傳下達(dá)的文件要準(zhǔn)備,還要經(jīng)常幫領(lǐng)導(dǎo)寫講話稿。以前,韓丹最頭痛的事是寫材料,現(xiàn)在崔明軒來了,幫她解決了這個問題,至于事務(wù)性的工作,她完全可以運籌帷幄。

    有時候,韓丹為了照顧平衡,也會帶上許鈞和黃小娜一起去。就是如此,他們兩人還是看出了韓丹對崔明軒格外偏愛。黃小娜有次笑著抱怨說:“韓科長,你偏心眼呀,有飯局總是叫崔明軒!”

    韓丹不急不惱,笑瞇瞇地回應(yīng):“局長交代了工作任務(wù)呢,路上我正好跟明軒說說。再說人家明軒一個人在市里,哪像你回到家,爸爸媽媽寶貝似的?!?/p>

    黃小娜對著崔明軒做個鬼臉,跑一邊去了。

    這個周末,韓丹出席的是個半公半私的應(yīng)酬。

    韓丹自己開車來到元泰大酒店。市局有三輛車,譚局長一輛專車,兩位副局長共用一輛,另外還有一輛車各科室使用。這些車都?xì)w行政科調(diào)配,按說,韓丹用車是沒問題,但參加這類活動她大多開私家車去,銀灰色的朗逸。韓丹經(jīng)常說:“我這是開自家的車,辦公家的事?!钡廾鬈幮睦锩靼?,她這是圖方便自在,作為行政科科長又哪會真的自已花油錢呢。

    泊好車,韓丹和崔明軒往酒店去。今天韓丹穿的是一身淺紫色職業(yè)套裝,裙擺下露出肉色絲襪,腳穿白色高跟皮鞋,風(fēng)姿綽約。

    走過旋轉(zhuǎn)門,剛進(jìn)大廳,就有一位中年男子迎了上來,連聲說:“韓科長,大駕光臨,不勝感激!”

    韓丹笑著說:“八斤,別這么酸不啦嘰的。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科里的小崔,大筆桿子!”

    又對崔明軒說:“明軒,這是我高中同學(xué)楊總,我們都叫他八斤?!?/p>

    楊總上前,雙手握住崔明軒的手說:“歡迎!歡迎!”

    宴席安排在一間小包內(nèi),人不多,客人只有韓丹和崔明軒,作陪的除了楊總,還有楊總的司機(jī)和一位叫萱萱的女孩,楊總介紹說是他的秘書。

    酒菜上桌,崔明軒見楊總給韓丹倒了一杯五糧液,她沒有推辭。因此,當(dāng)楊總要給自己倒酒時,他便說不會喝酒。經(jīng)常跟韓丹出外應(yīng)酬,兩人形成了一種默契,如果韓丹不喝酒,則崔明軒會喝一些;當(dāng)韓丹喝時,他則滴酒不沾,因為要有一人留著清醒開車。

    見崔明軒不倒酒,萱萱上前接過酒瓶說:“我來給崔大哥斟酒吧,不讓就是不給小妹面子喲?!?/p>

    萱萱二十出頭,穿著粉紅色大V字領(lǐng)棉裙,豐碩的乳房現(xiàn)出深深的乳溝,令崔明軒不敢正視,他不自在地捂住杯子,說:“我真不會喝,真的!”

    萱萱還要勸,韓丹對楊總說:“你這個秘書有些強(qiáng)人所難呀,小崔都說了不能喝的。”

    楊總聽出了韓丹語氣中的不滿,輕斥道:“萱萱,人家都是領(lǐng)導(dǎo),可不同于我們這些生意人?!?/p>

    萱萱沒趣地坐下說:“那我給崔大哥倒點王老吉吧?!?/p>

    開始時,韓丹與楊總一直在說著同學(xué)時的趣事,不時會意地哈哈大笑,興致很高,很快兩人一杯酒都干了。這邊,萱萱、崔明軒、還有楊總司機(jī)禮節(jié)性地互敬一下,就只陪笑著吃菜,也插不上話。

    第二杯酒倒下去,喝了一半時,楊總才進(jìn)入正題。

    原來,楊總在市郊辦了一家醫(yī)藥化工公司,生產(chǎn)一種叫LK—高半胱氨酸硫內(nèi)酯鹽酸的產(chǎn)品,他想申報當(dāng)年的省級科技支撐計劃項目。今天宴請韓丹,就是想請她幫忙的。

    申報列入省級科技支撐計劃的項目不僅可以提升產(chǎn)品信譽(yù),擴(kuò)大市場份額,關(guān)鍵是還可以爭取到一大筆省財政無償?shù)馁Y金支持。

    楊總說:“丹丹,八斤我從小對你就是仰慕至極呀,這次你可一定要幫老同學(xué)的忙喲?!睏羁傄押鹊搅肆叱?,對韓丹的稱呼也由韓科長變成了丹丹。

    韓丹也喝了不少酒,臉色潮紅地說:“好你個八斤!我就知道,你是無事不燒香,說呢怎么突然想起約我這個老同學(xué)聚聚?!?/p>

    楊總連聲說:“哪里,哪里,主要還是想看看你。平時不是知道你忙,怕打擾你嘛?!?/p>

    韓丹臉色嚴(yán)肅起來,說:“你公司的情況我知道,申報省級科技支撐計劃項目條件不夠呀。”事實上,這個項目楊總已經(jīng)上報到市科技局了。

    楊總涎著臉,湊到韓丹面前說:“這不求你這位老同學(xué)幫忙嘛?!?/p>

    萱萱一旁插嘴說:“韓科長,我們楊總經(jīng)常說到您呢,來,我敬您一杯!”說著端杯站起身??磥恚@小秘書平時沒少與楊總出來應(yīng)酬,酒席上的套路門兒很清楚。

    可惜萱萱今天弄錯了對象。韓丹本就對這個比她年輕漂亮的女孩心存敵意,她也不端起杯子,而是睨斜著眼神說:“小姑娘,我和楊總的交情用不著你摻和?!闭Z氣明顯不待見。

    楊總擺擺手:“坐下,坐下,我和丹丹喝,哪用得著你插嘴。”

    韓丹沉默了一會,才說:“好吧,八斤,看在同學(xué)一場,這事我?guī)湍阋话?,但我可不敢打包票?!?/p>

    楊總喜笑顏開:“丹丹你開了口,哪有辦不成的事!我敬你!”

    喝過一口,韓丹問:“申報材料你們準(zhǔn)備好了嗎?”

    楊總一伸手,萱萱遞上了一個材料袋。

    韓丹接過,并不打開,而是說:“這杯你得敬小崔,他是我們局里的大筆桿子,在縣局高新科工作過,到時我讓他幫你們看看,指導(dǎo)一下?!?/p>

    楊總端杯站起:“崔科長,我敬你!”

    崔明軒連忙也站起說:“小崔!小崔!”

    韓丹說:“明軒,你就喝飲料,意思一下就行。”

    出了酒店,韓丹把車鑰匙遞給崔明軒,說:“你去把車開來。”

    車到了大門前,韓丹坐到副駕位,楊總的司機(jī)從半開的車窗塞進(jìn)來一個黑色塑料袋,一旁楊總說:“一點小意思,一點小意思?!?/p>

    路上,韓丹告訴崔明軒,楊總名叫楊振寶,小名楊八斤,據(jù)說是因為他出生時重八斤所得。這個楊振寶讀書時成績很差,高三還沒讀完就出來做生意,搗騰了七八年,賺了點錢后跟人合伙辦醫(yī)藥化工公司,前年才獨立把公司接下來。

    借著酒勁,韓丹有些得意地說:“這個八斤,當(dāng)年不知怎么特別喜歡我,還偷偷給我遞過紙條呢?!?/p>

    崔明軒迎合道:“韓科長那時一定非常漂亮!”

    韓丹嘆口氣說:“現(xiàn)在老了。”

    崔明軒覺得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說:“沒有沒有,你還是這么漂亮。”

    韓丹伸出食指點了一下崔明軒的腦門:“你真會說話,不過我聽著還是很開心?!?/p>

    這個親密的舉動令崔明軒心頭一顫。

    韓丹說:“楊總公司的材料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同學(xué)既然找來了也沒有辦法,盡量幫忙吧?!?/p>

    崔明軒說:“行,聽你的?!?/p>

    車緩緩駛?cè)虢皥@,這是市區(qū)最豪華的小區(qū)之一。江景園距離他住的明霞路不遠(yuǎn),步行只要二十分鐘。崔明軒送過幾次韓丹,知道她家在東區(qū)7棟,但一次也沒上去過。他將車泊在樓下停車位,韓丹卻沒有下車,只是靠在椅背上喘氣。

    崔明軒問:“沒事吧?”

    韓丹說:“喝多了點,頭有些暈?!?/p>

    崔明軒說:“那我扶你上樓吧?!?/p>

    韓丹沒有拒絕,扶著崔明軒下了車,用鑰匙開了樓門,說:“三樓。”

    上臺階時,韓丹的身子幾乎都靠在崔明軒身上,柔軟肉感的身體令崔明軒有些心轅意馬。已快九點了,樓道內(nèi)并沒有人,崔明軒四下望一眼,心安下來。

    到了三樓,韓丹在301房前找鑰匙孔,好不容易開了門,屋內(nèi)漆黑一片。崔明軒問:“張大哥不在家嗎?”韓丹老公叫張鴻盛。

    韓丹摸索著按開門廊的燈,將鞋隨意地踢掉,光著腳說:“管他呢,一天到晚不著家的,進(jìn)來坐坐吧?!?/p>

    崔明軒說:“不早了,你休息?!边f過車上拿下的塑料袋,“這是楊總送的東西?!?/p>

    韓丹接過看了一眼,又交回崔明軒,說:“你都拿去吧。”

    崔明軒也打開看了一眼,是兩條中華煙,說:“這是楊總給你的,我……”

    韓丹嬌嗔道:“叫你拿著就拿著,跟我客氣什么!煙我家里多。”

    崔明軒只好收下,說:“那我走了,你沒事吧?”

    韓丹不說話,燈光下的臉龐更加紅潤,雙眼波光流轉(zhuǎn)地望著崔明軒,有著成熟女人的妖艷。崔明軒不敢對視,邊匆匆后退邊說:“韓科長,那你早點休息,我走了?!?/p>

    星期一剛上班,崔明軒就到韓丹辦公室匯報。利用周末兩天,他已將楊振寶公司的申報材料看好了。

    崔明軒說:“對申報材料中一些敘述不準(zhǔn)確的地方,我直接在上面做了修改,但按照申報要求還缺一些材料,所缺內(nèi)容我寫在這張紙上了?!?/p>

    韓丹邊翻看材料邊認(rèn)真地聽,贊賞地點點頭:“你還真行!我一會就打電話讓老同學(xué)過來,拿去重新準(zhǔn)備。這事你先別張揚出去,我得找機(jī)會跟譚局長匯報下?!?/p>

    放下材料,韓丹抬頭仔細(xì)打量起崔明軒來,崔明軒不知哪里不對勁,頭左右扭動看了看,并無不妥。韓丹笑了,說:“這兩天辛苦你了,眼圈都黑了,熬夜了吧?”

    崔明軒心頭一暖,說:“沒什么,反正我一個人在市里,熬夜也習(xí)慣了?!?/p>

    韓丹說:“一個人是挺不容易的,你現(xiàn)在雖然是借用,但從來是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等于已經(jīng)是市局的人了。你愛人是老師吧?想辦法把她也弄到市里來?!?/p>

    崔明軒說:“我們也有這個想法,但這事我們急也沒用?!?/p>

    韓丹說:“是呀,要是前幾年就好辦了,現(xiàn)在市里面的學(xué)校都是凡進(jìn)必考。我看還是先盡快解決你的問題,等過段時間,我跟譚局長說說?!?/p>

    崔明軒說:“謝謝韓科長。我愛人目前也在看書,等市里招錄老師她就去報考。”

    韓丹點點頭:“對了,明軒,我聽說你是市詩歌協(xié)會會員呀,還經(jīng)常寫詩嗎?”

    崔明軒有些奇怪,他寫詩用的都是“軒然”的筆名,他從未跟市局的人提過,看來她對自己是很關(guān)注的,不由心里有些溫暖。崔明軒說:“那都是以前瞎胡弄,寫了一些,現(xiàn)在工作忙,寫得少了?!?/p>

    韓丹說:“怪不得你與其他人就是不一樣,身上有股文人的氣質(zhì)。告訴你,我年輕時也寫詩,還發(fā)表了一些呢!”

    崔明軒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她,韓丹眼神飛了一下,調(diào)皮地問:“不相信?”

    崔明軒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是聽你說年輕時,覺得挺別扭的,其實你現(xiàn)在又不老?!?/p>

    韓丹說:“女人不比男人,快到四十就殘花敗柳了?!?/p>

    崔明軒轉(zhuǎn)移話題:“韓科長是寫格律詩還是自由體詩?”

    韓丹重新興奮起來:“我不喜歡格律詩,太古板了,我寫散文詩。來,我拿我報紙上發(fā)表的詩給你看看?!边呎f邊起身,從立柜的下層翻出一本用八開白紙裝訂的剪裁本遞給崔明軒。

    翻開,有十幾頁,每頁上貼了從報紙上剪下來的詩歌,還有報紙的刊頭,都是豆腐塊的詩,大多發(fā)表在市晚報上。紙張雖然已經(jīng)發(fā)黃,但從剪貼和保存的情況看,韓丹是很珍惜的。報紙都是十幾年前的,崔明軒隨意掃了幾行,明顯的不合時宜和幼稚。見韓丹熱切地望著自己,他便裝著饒有興致地繼續(xù)讀了幾首。

    韓丹問:“寫得怎樣?”

    崔明軒違心地說:“很抒情,真沒想到韓科長還是個大詩人?!?/p>

    韓丹靠向皮轉(zhuǎn)椅,望著天花板,嘆口氣說:“那時我中專畢業(yè)剛參加工作,工作清閑,人又年輕,滿腦子風(fēng)花雪月,創(chuàng)作的激情簡直無法抑制??上Ш髞碚{(diào)到了科技局,工作壓力大了,又是結(jié)婚生孩子,再也沒有那份心情和精力了?!?/p>

    韓丹是與張鴻盛結(jié)婚后才調(diào)到科技局的。據(jù)說那時韓丹是機(jī)關(guān)里的一枝花,心氣勁挺高,張鴻盛部隊轉(zhuǎn)業(yè)回來,長得五大三粗,與戰(zhàn)友合伙做生意。為追求韓丹,張鴻盛頗花了些功夫,后來是張鴻盛在市委組織部的姑父出面保媒,許諾幫韓丹調(diào)動工作,韓丹才答應(yīng)了他的追求。

    崔明軒說:“寫詩是要有心情的,你現(xiàn)在事太多了。”

    韓丹說:“明軒,我覺得人還是要有點浪漫情懷的,不然生活太沒意思了。你還年輕,不要像我一樣。”

    崔明軒說:“韓科長,你現(xiàn)在多好,事業(yè)有成,家庭美滿。哪像我孤身在外,漂泊不定?!?/p>

    韓丹嘆口氣,說:“我只是徒有其表呀,內(nèi)心的苦誰知道呢?!?/p>

    還要再說,桌上電話響了,韓丹接聽,臉色很快嚴(yán)肅起來,又恢復(fù)了女強(qiáng)人的形象。放下電話,她說:“明軒,你先回去吧,我去趟譚局長辦公室?!?/p>

    回到辦公室,只有黃小娜坐在那里看一本時尚雜志。

    崔明軒問:“許鈞呢?”

    黃小娜說:“誰知道,他是猴子屁股坐不住,肯定又是去哪個辦公室侃大山了?!?/p>

    見崔明軒坐下,打開電腦,黃小娜放下雜志,湊過身子說:“崔才子,去科長辦公室匯報工作了?”

    這黃小娜嘴沒遮沒攔的,就因為韓丹有一次說崔明軒是科里的才子,她就總叫崔明軒為“崔才子”。

    崔明軒說:“是呀,星期天加班弄了一個材料,送韓科長看看?!?/p>

    黃小娜望望門,神秘地說:“你現(xiàn)在是科長的紅人,韓科長是不是想提你當(dāng)副科長呀?”

    崔明軒打斷黃小娜的話:“你瞎說什么,我還是借用呢,可沒那個奢望?!?/p>

    黃小娜一撇嘴,說:“言不由衷吧,不想當(dāng)元帥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喲,你調(diào)過來還不是遲早的事。說實話,我倒是希望你能當(dāng)副科長,瞧許鈞那個樣,好像誰前世欠了他債似的,要是當(dāng)了副科長,還不得天天看他臉色?!?/p>

    這黃小娜父親是市民政局局長,她大專畢業(yè)后照顧進(jìn)科技局局機(jī)關(guān)工作。她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心無所求,現(xiàn)在正與市交警大隊一位小伙子熱戀著。

    崔明軒嘴上雖說不想,但黃小娜的話倒是給他提了個醒。是呀,行政科的材料工作如今不都是自己干嗎。憑什么自己就不能提副科長呢?就是論起來,許鈞也只大一歲,而自己還有多年基層工作經(jīng)驗?zāi)?。自己?2歲了,難道真的要當(dāng)一輩子的科員嗎?

    崔明軒知道,誰當(dāng)行政科副科長韓丹說了也不算,但她是科長,建議權(quán)是有的,她說不行,那是絕對當(dāng)不了的。

    “三八”婦女節(jié),機(jī)關(guān)女同志放假一天,晚上局里在正海酒店定了五桌,男同志沾光,全體陪女同志聚餐。

    崔明軒是新人,自覺地跟幾個年輕科員和后勤人員坐一桌。雖然沒有人特意安排,但座位還是論資排輩的,局長、副局長、幾個科長一桌,副科長、副主任們一桌,老資格的科員們坐了兩桌,其他人一桌。本來黃小娜也和崔明軒同桌,但中途被人叫走了,說譚局長點名,要她去喝酒。

    一餐飯吃到八點多。席散后,韓丹站在酒店出口處招呼:“星豪夜總會,都去啊!”韓丹穿淡紅芯絨套裝,勾勒得渾身上下曲線畢露,此刻滿臉緋紅、身體微擺,想必喝了不少酒。見崔明軒出來,她輕拉了一下他,說:“明軒,等下坐我的車,一起走。”

    韓丹、崔明軒到星豪夜總會后,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也來了,服務(wù)小姐穿梭著端茶倒水。韓丹站到門口,來一位局領(lǐng)導(dǎo)就親熱地拉著,親自安排座位。微醺的她滿場飄飛,到處是她張羅的聲音,不愧是行政科科長。

    雖說要求大家都來,但真來的卻不到二十人,年紀(jì)大的不喜歡這種場合,吃了飯就回家了,也有的找搭子打麻將去了。來的以年輕人為主,幾位局領(lǐng)導(dǎo)倒是都來了,以示對婦女活動的重視。音樂響起,韓丹拿過一個話筒,走到譚局長面前說:“譚局長,請您先說兩句?!?/p>

    譚局長擺手:“不說了,不說了?!眳s還是拿起話筒說,“今天是‘三八’婦女節(jié),在這里,我祝全體女同胞節(jié)日快樂!今晚我們共聚一堂,希望大家盡情歡歌,盡情跳舞!”

    大家一齊鼓掌,韓丹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大聲說:“好,音樂放起來,大家唱起來!跳起來!”隨著第一支舞曲響起,她上前對譚局長作出一個邀請姿勢,“譚局長,我請你跳舞?!弊T局長微笑著起身摟著她下了場子。

    局長跳了,其他副局長、科長們也紛紛起身找舞伴跳起來。局里女同志并不多,還有三個年紀(jì)大的沒來,很快在場的女同志都被帶下了舞池,四周就只剩下男的了。崔明軒坐在幽暗的一角喝茶。

    崔明軒觀察發(fā)現(xiàn),韓丹雖然喝了不少酒,步態(tài)有些搖晃,思維卻很清醒,幾支舞曲下來,她幾乎跟局長、副局長都跳了舞,可謂面面俱到。隨著氣氛漸濃,有些喝高了的同事開始放肆起來,摟著話筒沙啞著嗓門盡情嚎著歌。譚局長和副局長們一個個悄悄離開,譚局長走時,韓丹特別送到了門口,譚局長阻止了她再送,說:“你們接著玩,我有事先走一步?!?/p>

    局領(lǐng)導(dǎo)一走,場面更加活躍起來。韓丹這時仿佛想起崔明軒似的,走過來坐到他身邊問:“明軒,你怎么不跳舞?”

    崔明軒羞澀地說:“我看看?!?/p>

    韓丹說:“來,我們跳拉手舞。”說著拉著崔明軒起身。

    他們并沒有到舞池中間,而是就在一角跳,這里光線有些暗,隨著音樂節(jié)奏,彼此都找到了感覺,幾步下來,崔明軒右手輕輕回帶,韓丹一個輕盈的180度轉(zhuǎn)身,投入崔明軒右懷,尚未貼住接著側(cè)移步轉(zhuǎn)入左懷,這是拉手舞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動作,倆人配合十分默契。

    崔明軒身材挺拔,韓丹嬌柔豐腴,兩人搭伴倒是十分般配。韓丹身上已經(jīng)微微濕熱,一靠一貼間,微微的汗味夾雜著香水的味道,令人有些迷醉。崔明軒暗嘆,真是一個風(fēng)情的女人!

    舞曲換成了四步,財務(wù)科科長夏玉華笑著往韓丹這邊來,明顯是想邀請她跳舞,但韓丹卻假裝沒看見,再次拉著崔明軒跳了起來。

    幻變的燈光下,伴著輕柔的舞曲,韓丹在崔明軒的引導(dǎo)下輕移腳步,陶醉其中。她瞇著眼說:“明軒,沒想到你舞跳得這么好,跟你跳舞真是一種享受?!?/p>

    崔明軒沒說話,只是望著她,輕盈地帶著她繼續(xù)旋轉(zhuǎn)。

    舞曲在繼續(xù),他們跳得都有些如癡如醉了。跳舞就是這樣,遇到了好舞伴,怎么跳都不覺得累,只有享受和輕松。突然,崔明軒感覺韓丹的右手輕輕蜷起,接著纖細(xì)的中指一下一下在他的掌心輕撓,這明顯的挑逗動作令崔明軒的心一陣狂跳。韓丹抬起頭,臉色緋紅地望著他,嬌喘吁吁、眼神迷離,上身貼得更緊了,豐滿的乳房已經(jīng)抵住了他的胸。一時間,崔明軒不知所措,舞步也亂了……

    正在這時,舞曲終了,崔明軒如釋重負(fù)。

    第二天上班,崔明軒盡量回避韓丹,但韓丹有事依然大方地叫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并無異樣。

    崔明軒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昨晚韓丹可能是酒喝多了點,情緒一時失控而已。

    楊振寶公司申報省級科技支撐計劃的項目經(jīng)譚局長點頭同意,列入了市局當(dāng)年的申報計劃,上報省局審批。這個項目能列上,韓丹是做了不少工作的。

    不過,韓丹說:“這申報是申報上去了,但能不能審批通過,還得看省廳。”為此,她和楊振寶約定,星期五專程去省科技廳跑一趟,做些前期工作,并要崔明軒一起去。韓丹在局里卻說是帶著崔明軒去省廳報月報表,因為項目申報是高新科的事,她這個行政科長出面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星期五一大早,韓丹讓局里的車送他和崔明軒到高速路口,楊振寶親自開車已在那里等,楊振寶也只帶了秘書萱萱。韓丹和崔明軒換坐楊振寶的車,韓丹說:“為了你八斤,我這次可是什么關(guān)系都用上了?!?/p>

    楊振寶笑嘻嘻地說:“丹丹你對我好,我心中有數(shù),事成之后,一定……”

    韓丹打斷他:“好了,專心開車吧?!笨磥硎穷櫦按廾鬈?,不想讓他再說下去。其實這里面的貓膩崔明軒心知肚明。這個項目若爭取下來,楊振寶的公司將會獲得省財政一百多萬的無償扶持資金,韓丹這么賣力地為他拉關(guān)系、跑路,絕不只是因為同學(xué)關(guān)系這么簡單,少不了從中得到好處。

    趕到省科技廳剛十點,他們讓萱萱在車上等,三人直接去了高新處。高新處馬處長45歲左右,矮矮胖胖的??磥眄n丹與他很熟,開門見山說明來由,馬處長聽了,連聲說:“你們還真來著了,我們正在初審材料,準(zhǔn)備下午三點上報廳長辦公會?!?/p>

    韓丹問了楊振寶的醫(yī)藥化工公司情況,馬處長查閱了檔案,搖搖頭說:“這家公司條件不符呀,有些材料也不行,我們準(zhǔn)備打回去,暫不上報。”

    一旁,楊振寶焦急地望著韓丹。

    韓丹仍然笑著,說:“馬處長,這行不行還不是您說了算,求您幫幫忙了!”

    馬處長說:“韓科長真會說笑,我們也是老朋友了,按說這個忙要幫,只是……”

    韓丹說:“楊總是我同學(xué),不然我也不會親自跑一趟省城,來求您馬處長呀!”邊說,邊沖楊振寶使眼色。

    楊振寶拎著包湊上前,說:“馬處長,還望您多多關(guān)照!我想給你詳細(xì)匯報一下我們公司的情況?!?/p>

    韓丹輕輕拉了一下崔明軒衣角,說:“馬處長,讓楊總先跟您匯報,我和小崔去下行政處,正好有份材料要送過去?!?/p>

    崔明軒會意地跟著出了門,倆人并沒有去行政處,只是在安全通道口站了不到十分鐘,韓丹說:“我們進(jìn)去吧?!庇址祷亓烁咝绿?。

    里面,馬處長和楊振寶已經(jīng)聊得十分投機(jī)了。見韓丹他們進(jìn)來,楊振寶說:“馬處長真是個爽快人,答應(yīng)幫忙把我們的項目申報上去?!?/p>

    韓丹高興地說:“我就說嘛,馬處長一定會幫忙的?!?/p>

    馬處長說:“說是這樣說,但還有些問題呀。”

    “什么問題?”韓丹問。

    原來,今年省政府壓縮了審批項目,凡是科技含量沒有達(dá)到國內(nèi)先進(jìn)的項目一律不予審批,楊振寶公司的項目申報材料,所提供的科技情報機(jī)構(gòu)查詢報告只是國內(nèi)領(lǐng)先,與國內(nèi)先進(jìn)差一個檔次。

    馬處長說:“這是個硬性條件,必須符合,你們得想辦法調(diào)整。只是這樣整個材料都要重做了,而且還要返回市局蓋章。可我們下午三點就要上報,怕來不及呀。”

    韓丹說:“馬處長放心,我將局里的筆桿子帶來了,怎么修改您說,我讓小崔中午改好打印好,交到您手上。至于蓋章,單位的公章我已經(jīng)帶在身上了?!?/p>

    崔明軒暗暗吃驚,這個女人真不簡單,什么事情都未雨綢繆。市局公章歸行政科保管,但按管理辦法,人走是要將章子移交給在家同志的。崔明軒才明白為什么韓丹選擇星期五來省廳,這個日子一般局里不會用到章。

    馬處長哈哈笑著說:“韓科長辦事真是沒得說,具體的修改意見我剛才已經(jīng)與楊總說過,你們抓緊,下午我在辦公室等。”

    中午簡單地吃過飯,找了家茶樓,在包間里三人按馬處長所說商量了一番。楊振寶說:“這個查詢報告我們偽造一個,反正是提供復(fù)印件,將國內(nèi)領(lǐng)先的查詢報告改成國內(nèi)先進(jìn)就是了?!?/p>

    崔明軒說:“這行嗎?網(wǎng)上一查可就露餡了?!?/p>

    楊振寶說:“放心,剛才我已與馬處長溝通好了。全省大大小小上百個項目,只要省高新處不查就行。”

    韓丹也說:“明軒,你就按楊總說的辦,有問題我擔(dān)著?!?/p>

    崔明軒抓緊將申報材料改好了,又讓萱萱找商務(wù)中心打印。下午一上班,他們就將材料送到了省廳,馬處長讓他們回去等好消息。

    楊振寶哈著腰說:“馬處長,有時間一定去我公司指導(dǎo)指導(dǎo)。”

    馬處長笑著說:“楊總,我們很投緣呀,到時一定去拜訪你。”

    事情辦好了,崔明軒想該回去了吧,他上個星期沒回家,今天是周末,心里想著楊曉玉,不由得燥動不安。

    韓丹卻絲毫沒有回去的意思,她說:“八斤,事辦到這一步算是八九不離十了,得慶賀慶賀!”

    楊振寶也很高興,說:“應(yīng)該,應(yīng)該,晚上我們好好喝幾杯!”

    找了家五星級酒店,上了鮑魚、龍蝦,這些都是崔明軒從未吃過的。楊振寶說:“今晚不回去了,我們一醉方休?!?/p>

    四人喝了三瓶五糧液,都有七八成了,韓丹借著酒勁說:“這次爭取項目,明軒是出了大力的,八斤你可不能虧欠了他!”

    楊振寶說:“有數(shù),有數(shù),萱萱!”

    萱萱隨即從包里拿出一個紅包,塞進(jìn)了崔明軒的西服口袋。崔明軒推辭,韓丹按住他的手說:“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收下吧?!?/p>

    從二樓飯廳下到大廳,楊振寶吩咐萱萱去開房,萱萱問:“開幾間?”

    楊振寶笑著問韓丹:“丹丹,你和小崔就開一間吧?”

    韓丹啐他:“你真喝多了,一人一間!”

    萱萱開了房回來,卻只有三張房卡,給了韓丹和崔明軒一人一張,她自己則攙扶著楊振寶往電梯去。

    韓丹沖楊振寶說:“八斤,小心我回去告訴你老婆。”

    楊振寶嘻皮笑臉地說:“拜托,嘴下留情!”

    進(jìn)了房間,崔明軒打開紅包,見里面放著兩千塊錢。當(dāng)時并沒有看到楊振寶給韓丹錢,但想必她的好處絕對是少不了的。

    崔明軒沖了澡,光著身子躺在床上,拿起手機(jī)打給楊曉玉,說今晚和科長來省廳辦事,不能回去了。

    楊曉玉說:“也不早點打電話,還以為你會回來呢,我剛剛好不容易把舟舟哄到小房去睡了?!?/p>

    崔明軒心中一漾。舟舟平時都是和楊曉玉睡一張床的,只有崔明軒回去時,楊曉玉才會將他放到小房去睡。他不由說:“老婆,我想你!”

    楊曉玉的聲音也綿了,低低地問:“真想假想?不會在大城市里花了心吧?”

    崔明軒說:“真想,下面都硬了?!?/p>

    楊曉玉說:“去,去,去,才不稀罕呢。你有事就下星期回來吧,舟舟說了等你帶他去吃肯德基呢,別忘了。”

    崔明軒說:“好的,忘不了。我喝多了,想睡了?!?/p>

    楊曉玉說:“我看會電視再睡,那掛了?!?/p>

    剛掛斷,房間電話響起,崔明軒嚇了一跳,想不會是小姐吧?聽人說高檔賓館晚上都有小姐打騷擾電話的??伤€是拿起聽了,卻是韓丹。她問:“給誰打電話呢?手機(jī)打不進(jìn),只好打你房間的?!?/p>

    崔明軒下意識地坐直,問:“韓科長,有事嗎?”

    韓丹說:“你來我房間一下,我想跟你說點事。”聲音柔柔的,在電話里透著誘惑。

    崔明軒不知她要說什么,但又不能不去,只好重新穿戴整齊出門。韓丹的房間就在隔壁,門虛掩著。崔明軒推門進(jìn)去,衛(wèi)生間里傳來韓丹的聲音:“你先坐會,我就好?!?/p>

    崔明軒坐在沙發(fā)上,見床上散亂地丟著外套,還有女性用品,他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

    一會,韓丹出來了,穿著絲稠的睡衣,頭發(fā)濕濕地披散開,雙手邊在兩頰搓揉著,邊說:“做了個面膜,剛沖掉。”

    崔明軒站起身,問:“找我有事?”

    韓丹笑著說:“沒事就不能叫你來坐坐?”她的臉依然潮紅,看來酒勁還沒完全消

    崔明軒記起那晚跳舞時,韓丹撓他的手心,胸口緊貼著他的情形,再看眼前的韓丹,睡衣下的胸更顯突出。

    韓丹就在崔明軒對面的床上坐下,說:“喝多了酒,一時也睡不著,想找你來聊聊?!?/p>

    崔明軒一時不知說什么,韓丹接著說:“我同學(xué)這事,多謝你了!”

    崔明軒說:“這沒什么。對了,今天他秘書給的紅包里有兩千塊錢,我明天是不是應(yīng)該退還給他?”

    韓丹說:“這是你應(yīng)得的,他做老板的哪在乎這幾個錢。明軒,你來市局已也有段時間了吧?”

    崔明軒說:“三個多月了。”

    韓丹點點頭:“我對你的工作很滿意?;厝ノ艺視r間跟譚局長建議,爭取下次開局長辦公會時,就能正式將你調(diào)過來。知道嗎?科里為什么沒有副科長,就是我一直不同意從別的科室安排人來,想從科室內(nèi)部提拔呢,沒啥合適人選,我是留著這個位置等合適的人。”

    這番話很有沖擊力,崔明軒心中一動,望向韓丹。

    崔明軒的反應(yīng),韓丹看在眼里,她繼續(xù)說:“只要你踏實跟著我干,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崔明軒說:“韓科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韓丹笑著說:“在外面,就別科長科長的叫啦,就叫韓大姐?!?/p>

    崔明軒說:“你看起來比我還小呢,叫大姐不把你叫老了?!?/p>

    “你真會說話,那就叫丹丹?!表n丹的聲音嗲起來,有些肉麻,崔明軒渾身不自在地抖動了一下。

    韓丹說:“與你聊天真開心,讓我想起許多往事,當(dāng)年我也算是個才女,很多男孩子追我的?!?/p>

    崔明軒稱贊道:“你那時一定非常美!”

    韓丹微微一笑,居然有些羞澀,問:“你看我現(xiàn)在美嗎?”

    這樣露骨的挑逗,令崔明軒不知所措,雙手在膝蓋上來回搓動,無言以對。倆人陷入沉默之中。

    這時,韓丹輕輕揉著太陽穴,嬌喘著說:“哎喲,酒是真喝多了,頭有些痛。”邊說身子邊向后慢慢傾斜,倒在了床上,那睡衣回縮到了白皙豐滿的大腿根部。

    崔明軒心中狂跳,不由站起:“你……你沒事吧?”

    韓丹卻突然伸出了雙手,一把攬住他,崔明軒猝不及防,倒在了她身上。他只覺得血液猛地沖上腦門,渾身火一般燙起來,那壓抑的欲望瞬間爆發(fā),仿佛在尋找著突破口,身下韓丹近乎瘋狂地撕扯下他的衣服……

    一切歸于平靜,崔明軒不敢看韓丹的眼睛,他想起身,韓丹卻緊緊摟住了他,眼里流出了淚。

    崔明軒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

    韓丹更緊地?fù)еf:“不關(guān)你的事,我才知道做女人是多么好。沒想到你可以這樣持久,他每次都只有幾秒鐘的?!?/p>

    張鴻盛當(dāng)過兵,身材高高大大,卻沒想到是個性弱者,怪不得韓丹每次提起他總是一副不屑和鄙視的口吻。

    激情過后的韓丹眼神迷離,除去了奢華的服飾,她赤裸的身體明顯臃腫,肚皮松馳。崔明軒突感羞愧,眼前浮現(xiàn)出楊曉玉的身影,今晚,他本來應(yīng)該是摟著妻子安睡的,但現(xiàn)在卻在省城賓館,與自己上級偷情。

    韓丹還沉浸在肉欲的快感中,他的手再次伸向崔明軒下身,嘴里喃喃著:“來呀,我還要!”

    崔明軒用力掙脫,翻身下床,說:“我想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边呎f邊匆匆穿好衣服,逃似地出了房間。

    回到機(jī)關(guān),韓丹就像一個陷入初戀的少女,每天都處于激情和亢奮中,粉面含情、眼波流轉(zhuǎn)。她總是千方百計找機(jī)會與崔明軒在一起,只要她出面的接待都要叫上崔明軒,有時上班,她也會突如其來叫崔明軒去她辦公室,關(guān)上門,摟著崔明軒瘋狂親吻,撫摸。

    為了和崔明軒在一起的時間多些,韓丹居然中午也經(jīng)常不回家。在食堂吃過飯后,從來不打牌的她拉著許鈞、黃小娜、崔明軒打拖拉機(jī),并主動和崔明軒搭對。

    許鈞說:“韓科長,要玩就來點小刺激,一百塊錢一局?!?/p>

    韓丹點頭同意,但她牌技不行,崔明軒的出牌意圖完全不能理解,更主要的是她心不在焉,打牌的過程中常常走神,只顧笑盈盈地望著崔明軒的臉,腳不時有意無意地碰他的腳。幾乎都是韓丹和崔明軒輸,輸了牌的韓丹會主動出錢,并不計較。

    黃小娜每次贏錢后總是高興地說:“韓科長,你能與民同樂真好,我這個星期的早餐費又解決了?!?/p>

    崔明軒對韓丹的變化有些害怕,他無法接受這種近乎明目張膽的曖昧。自己畢竟年輕,如果和韓丹的關(guān)系被別人察覺,他將會身敗名裂,無地自容。

    以韓丹的聰明,她不會不知道這里面的利害,不會不懂得應(yīng)該隱瞞他們的關(guān)系。事實上她也是在盡力掩飾,只是她做得并不成功,她看崔明軒的眼神,很容易暴露她的內(nèi)心。

    韓丹跟崔明軒詳細(xì)說過她的家庭。她丈夫張鴻盛從結(jié)婚那天起就有早泄的毛病,一次也沒有讓她真正滿足過。更讓她傷心的是,隨著她年紀(jì)增大,張鴻盛漸漸對她失去了興趣,借做生意為名,常常在廣東一呆就是十天半個月,夫妻關(guān)系名存實亡。她只是為了孩子,也為了維護(hù)自己形象才沒有提出離婚。

    直到遇上了崔明軒,重新喚起了她壓抑的情感,激發(fā)了她潛在的情欲。她才知道,原來性愛不是簡單的形式,而是身心的共鳴,是快樂的搏擊。這全新的體驗如何不叫她欣喜若狂,那激蕩的春心如何能夠平息得住。

    一次次瘋狂之后,韓丹總是緊緊摟住崔明軒說:“真好,真好,愛死我了!”仿佛崔明軒是她獲得的美玉。

    崔明軒也感動過,畢竟他是男人,韓丹的真情流露令他有一種征服的快感,這種感覺不同于和妻子楊曉玉一成不變的性愛。次數(shù)多了,慢慢就成了一種習(xí)慣,他開始沉淪于韓丹的狂野愛戀中。

    韓丹經(jīng)常會送一些小禮品給崔明軒。有時是商場購物卡,數(shù)額不大,兩三百元一張的。有時,她會暗中叫崔明軒弄些發(fā)票來,她給簽報,從科室小金庫里報銷。但她從沒有直接給過錢,崔明軒有時想,如果她直接給錢,是不是自己就成了她養(yǎng)的小白臉呢?他們這種錯位的情侶關(guān)系,令崔明軒時時涌出一股屈辱感,

    一天,韓丹中午和譚局長接待完客人回家休息,打電話一定要崔明軒馬上趕到她家去。那天,就在她床上,她早已脫光等著他,可是當(dāng)崔明軒在她身上運動時,喝多了酒的她突然嘔吐起來,吐了一地板,然后沉沉睡去。醉態(tài)中的韓丹,嘴唇微張,噴著難聞的發(fā)酵氣息。崔明軒不由一陣惡心,他不待完事,穿衣起身,匆匆而去。

    崔明軒希望韓丹只是一時激情使然,也許十天半個月,新鮮勁一過,她就會緩過來吧。他只希望在這個過程中不要出事。因為擔(dān)憂,他總覺得同事的眼神與以前不同了,仿佛大家都在暗中嘲諷他。有次在衛(wèi)生間遇到譚局長,一向不茍言笑的譚局長居然沖他笑了一下,那笑容他覺得是別有意味。因為他已經(jīng)聽到了一些傳聞,說譚局長對韓丹是有些特別關(guān)照的,誰知他和韓丹之間會不會有私情呢。這樣一想,崔明軒站在小便器前半天也尿不出來。

    麻煩還不止這些,由于身體嚴(yán)重透支,崔明軒明顯虛弱了。以前,他隔周回家,每次都是興致勃勃、生龍活虎,一晚都要和楊曉玉連續(xù)來兩三次,總能讓楊曉玉獲得高潮,如今,他勉為其難,一晚上也只能一次,事后還會虛汗淋淋。

    面對楊曉玉疑惑的眼神,崔明軒只說最近經(jīng)常加班,工作壓力太大了。楊曉玉善解人意地說:“那你要多注意身體,看你最近瘦多了,眼圈也黑了。”善良的楊曉玉沒有往其它方面想,令崔明軒的愧疚感更強(qiáng)了。

    崔明軒希望自己能盡快調(diào)到市局。那時,他就可以開誠布公地跟韓丹談一次,擺脫和她之間這種不正常的關(guān)系。

    還沒等崔明軒開口,韓丹卻主動改變了。

    天氣漸漸炎熱時,局機(jī)關(guān)上下傳開了,局里一位副局長即將退居二線,屆時將從局中層干部中提拔一位同志擔(dān)任副局長。六個科室的科長、主任都瞄著這個職位,最具競爭力的是行政科的韓丹、高新科的梁濤和財務(wù)科的夏玉華。梁濤三十五歲,有年齡優(yōu)勢;夏玉華做為財務(wù)科長,深得譚局長的信任;韓丹也不含糊,工作能力強(qiáng),且性別優(yōu)勢不言而喻。

    韓丹迅速進(jìn)入了臨戰(zhàn)狀態(tài),對行政科工作抓得更緊了,凡是譚局長布置的任務(wù),她都親自督陣,確保按時完成。

    對崔明軒,韓丹開始有了些許改變。上班時間,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觸,她盡量不與他單獨相處,安排工作也是公事公辦的樣子。中午她不再在機(jī)關(guān)食堂吃飯,更不與下屬打牌了,有時一連好幾天,崔明軒甚至看不到她的人。

    星期三,局里召開了一次局長辦公會,得知消息,會議一散,崔明軒主動去了一趟韓丹的辦公室。韓丹見了他,眼里有一絲興奮,但很快消失了,她端坐在老板椅上,問道:“明軒,有事?”

    崔明軒恍若夢中,一時無法將眼前端莊的職業(yè)女性與她床上風(fēng)情豪放的樣子掛上鉤,他調(diào)整一下情緒,才說:“我聽說今天開局長辦公會了,不知道我的事你跟譚局長說了嗎?”

    “啊,什么?哦!你是說你調(diào)動的事是吧?”韓丹恍然大悟的樣子,她斟酌著說,“是這樣的,我也是今天一早臨時知道要開局長辦公會的,這次會議主要是研究即將開展的送科技下鄉(xiāng)活動安排。至于你的事,我記著呢,只是現(xiàn)在條件還不成熟……”

    崔明軒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問問,那我先走了。”

    韓丹立刻說:“好,好,有時間我會找你的。”她沒有起身,似乎盼著崔明軒早點離開。

    崔明軒心里郁郁的,他知道,韓丹所說今天早上才知道開局長辦公會明顯是托詞,局里開局長辦公會,分管局長肯定會提前征求各科室負(fù)責(zé)人的意見,詢問議題,何況她這個行政科科長呢。至于她要競爭副局長的位置,不想這時候為他的事說話倒是真的。另一種可能就是,她壓根就沒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上次說的幫他跟局長建議不過是隨口說說罷了。

    下班時,許鈞、黃小娜照舊踩著鐘點早早走了,辦公室只有崔明軒還在收拾東西。韓丹下班經(jīng)過門口,朝里望了一眼,隨口問了句:“還沒下班?”也不等崔明軒回答,只管拎著包,就往電梯去,那高跟鞋撞擊地板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篤篤”聲,在安靜的走廊格外清脆。

    若在前不久,韓丹一定會邀請崔明軒一起走的。有時,崔明軒手頭有事,她還會故意拖點時間等他。韓丹上下班都是自己開車,沒有接待的話,她會將崔明軒一直送到他住的明霞路。一路上,韓丹會很親密地與崔明軒聊天,臨別時,可能還會吻一下他。那時,崔明軒總是覺得別扭,現(xiàn)在,韓丹突然冷淡下來,他反而有些失落,難道自己得罪她了,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崔明軒沒有急著下樓,而是站在窗戶往樓下看。一會,韓丹就出了大樓到了機(jī)關(guān)大院,她的車旁已站著一個高高壯壯的男人,正是她的丈夫張鴻盛。正是下班高峰,大院里人來人往,韓丹快步走到張鴻盛身邊,親熱地與他說著什么,然后兩人笑著上車,張鴻盛開車,她坐到副駕上,絕塵而去。

    崔明軒呆呆地站在窗前,韓丹并沒有告訴他張鴻盛回來了,看今天情形,張鴻盛是專程來接她下班的。

    他們這樣長期不和的夫妻關(guān)系,怎么會一下子改善得如此快?而且崔明軒來市局這么久,張鴻盛像今天這樣來單位接韓丹下班更是前所未有。為什么呢?崔明軒有一種看戲的感覺,是的,就是這種感覺。

    很快,崔明軒想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局班子調(diào)整。韓丹很清楚良好的婚姻關(guān)系對她這樣一個行政人員來說是多么重要,那是可以為她的形象加分的。能讓張鴻盛來接她下班,一定是韓丹精心策劃的一場表演。

    如此有心機(jī)的女人,雖然也會一時被情欲迷住了心竅,但只能是一時而已。當(dāng)政治前程可能因此受到影響時,她會毫不猶豫地將這婚外情拋于一邊,甚至扼殺殆盡。

    崔明軒覺得自己真是傻到了家,還以為韓丹多么愛自己,自己對她多么重要呢。其實自己不過是韓丹孤獨寂寞時的安慰劑,不過是她一時的玩物而已。

    中秋節(jié)剛過,上班的第一天,崔明軒早晨走進(jìn)大樓,就看到通知欄內(nèi)寫著:下午三點,在四樓會議室召開機(jī)關(guān)全體干部職工會議,進(jìn)行民主推薦干部。

    到了辦公室,許鈞和黃小娜正議論這事。許鈞說:“終于要揭蓋子了,省得那些科長、主任們望長了頸?!?/p>

    黃小娜滿不在乎地說:“搞什么民主推薦,領(lǐng)導(dǎo)說誰上就誰上唄。”

    見崔明軒進(jìn)來,許鈞問:“明軒,你準(zhǔn)備推薦誰呀?”

    崔明軒坐到自己位置上,愛理不理地說:“我推薦有用嗎?”

    許鈞說:“喲,喲,我們崔才子是怎么啦?在家過個節(jié)回來,就大傷元氣了?話都不愿說?!?/p>

    其實,過節(jié)放假這兩天,崔明軒接到了好幾位科長、主任打的電話,一樣的口氣,一樣的套路,都是開始詢問他的工作情況,熱心地表態(tài)說有什么困難盡管說。最后,切入正題:“明軒呀,我對你可是一直看好的,過幾天市委組織部要來局里搞民主推薦,到時關(guān)照一下啊。”

    崔明軒雖然是借用人員,但他也有投票權(quán),到時也要參加投票,所以那些平時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科長主任們才會如此親切地打電話給他。崔明軒一律表態(tài):“領(lǐng)導(dǎo)放心,你對我的關(guān)懷我心中有數(shù)呢,到時我一定會打你的票?!毙睦飬s說,反正是不記名的,我到時愿打誰打誰。

    唯獨韓丹沒有打電話給他。

    幾個月來,倆人再沒有過私情,就是單獨相處時,那種親熱的話似乎再也說不出口??捎譄o法恢復(fù)到從前,彼此在公事公辦的過程中不由得會摻雜些復(fù)雜的情感,就像雙方都不想讓對方覺得自己是薄情之人。

    崔明軒覺得韓丹不打電話他,并不是因為他們曾有過那種關(guān)系,對他充分信任。相反,他感覺韓丹對他更多的是一種不信任,這讓他有些不痛快。

    十點半,黃小娜送份文件從韓丹辦公室回來,對崔明軒叫道:“崔才子,韓科長讓你過去一下?!?/p>

    崔明軒抬頭,問:“什么事?”

    黃小娜說:“我哪知道,你去不就知道了。”

    崔明軒沒有多想,起身來到韓丹辦公室。韓丹今天穿了一套淺藍(lán)色的套裝,頭發(fā)明顯做過,絲滑油光,臉上化了淡淡的妝,整個人精神干練。崔明軒不由多看了幾眼。

    韓丹有些得意地甩了一下頭發(fā),說:“怎么,不認(rèn)識了?”

    崔明軒訕訕地:“嘿嘿”

    韓丹難得親熱地說:“明軒,來,沙發(fā)上坐。最近太忙了,也沒顧得上和你好好聊聊?!?/p>

    崔明軒說:“科長你事多?!?/p>

    韓丹說:“等忙過這段時間,我們找個地方喝茶,好好聊聊詩歌,天天過這種俗套的生活,人呀一點情趣都沒有了?!?/p>

    崔明軒心中暗笑,看來今天韓丹是有話要說,至于詩歌不過是用來套近乎的愰子。

    果然,韓丹說:“明軒,你也看到了,下午就要進(jìn)行民主推薦了,我猜他們幾個都打電話給你了吧?說實話,我是根本沒想當(dāng)這個副局長的,但人到了這個位置,你不去爭取,別人還會說你沒用呢。其他人的電話我是不會打的,但你不一樣,畢竟我們……”說著,她眼睛熱熱地看著崔明軒,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按到了崔明軒右手背上。

    崔明軒裝著抹頭發(fā),輕輕將手抽出。

    韓丹進(jìn)一步說:“憑我們的感情,我知道跟你說這些是多余,我的意思,除了你自己打票,你到時還要幫我注意一下身邊的人,關(guān)注一下他們打沒打我的票。”

    話說到這個份上,彼此都明白了。崔明軒表態(tài)說:“你放心,我肯定會打你票的,我也會幫你注意觀察一下周圍人的?!?/p>

    見自己的目的達(dá)到了,韓丹站起身,說:“好!你去忙吧,如果我真的能當(dāng)上副局長,那你調(diào)動的事不是更有發(fā)言權(quán)了嗎?”

    回辦公室的路上,崔明軒心里突然有些悲涼。這女人從政實在是太累了,用盡心機(jī)不說,而且失去了女人固有的溫柔。又想,幸好楊曉玉是個老師,當(dāng)個孩子王多好,單純、簡單。

    考察組由市委組織部趙副部長帶隊,正式推薦之前,趙副部長先說了考察組前來的意圖。這次組織上擬在市科技局內(nèi)部提拔一位副局長,要求大家從45歲以下的科級干部推薦兩人進(jìn)入組織考察程序。

    譚局長在趙副部長講了后,補(bǔ)充說:“剛才,趙部長將考察組來的目的和要求都講了,他是按組織上的通稿講的,有些話不好講得那么明白,我再說幾句,組織上決定在科技局內(nèi)部提拔干部,這是對科技局工作的肯定,更是對科技局干部的關(guān)心。大家一定要有大局觀念,將所投的票相對集中,因為只有過半數(shù)的票才有效,要推薦平時工作能力強(qiáng)的同志,同時要適當(dāng)照顧一下班子的結(jié)構(gòu)問題,比如年齡結(jié)構(gòu),比如性別結(jié)構(gòu)?!弊T局長的話中有幫韓丹拉票的意思,因為科長、主任層里就韓丹一位女性。

    填票時,崔明軒稍稍猶豫了一下,想想,還是寫下了韓丹的名字。

    最終,韓丹和財務(wù)科長夏玉華兩個人的票數(shù)排在前二位,進(jìn)入了組織考察程序。初戰(zhàn)告捷的韓丹難掩興奮的心情,像是緊了發(fā)條的鐘一樣,渾身都透著勁,在機(jī)關(guān)里整天見人三分笑,一副志在必得、勝券在握的樣子。

    但她沒想到,這時,危機(jī)卻悄悄向她襲來。

    十一

    一星期后的晚上,韓丹破天荒打電話給崔明軒,說她在清風(fēng)茶樓216號包廂等他,想跟他聊聊。

    崔明軒看看表,都已經(jīng)九點,他很奇怪,他們已經(jīng)很久沒單獨在一起,更別說去茶樓這種地方。以韓丹的性格,在這種關(guān)鍵時刻,怎么可能有心情約自己去茶樓喝茶閑聊呢。

    崔明軒預(yù)感韓丹找他是有事,但具體是什么事,卻說不上來。

    到了包間,韓丹已在里面等。她關(guān)上門,沒有過多的寒喧,開門見山說:“明軒,我是求你幫忙的!”

    崔明軒笑著說:“韓科長,有話你就說,只是我能幫得上什么忙呢?”

    韓丹臉色凝重地說:“我可不是開玩笑。是這樣的,這次我列入了考察對象,局里有人在背地里搞我呢!”

    事情是楊振寶弄出來的。

    楊振寶的公司申報省級科技支撐計劃項目的事,雖然韓丹替他做了大量工作,沒想到最終在省政府審批環(huán)節(jié),還是沒有通過。這楊振寶雞飛蛋打,難免有些情緒,他倒并沒有直接責(zé)怪韓丹,但他在一次酒后忍不住發(fā)牢騷,說自己因為相信市科技局的一位同學(xué),跑了冤枉路不說,還白送出去許多錢,沒想到什么事都沒辦成。偏偏那天在座的有一位女士是市科技局高新科科長梁濤的小姨子,這女人回去一說,梁濤一打聽,楊振寶在市科技局的同學(xué)只有韓丹。他覺得這是一個不可錯過的機(jī)會,民主推薦他排在第三,如果能擠掉韓丹,那他就有可能上了。于是,他一封告狀信寄到了市紀(jì)委,狀告韓丹以權(quán)謀私,收受老板賄賂,違反程序幫助不符合條件的企業(yè)跑項目。

    由于告狀信有名有姓,言之鑿鑿,又正是干部考察期,市紀(jì)委對此高度重視,決定成立專門調(diào)查組赴市科技局調(diào)查,韓丹提前得到了消息。

    韓丹說:“明軒,這件事你最清楚,我純粹是想幫同學(xué)一個忙,哪會去收他的錢。另外,他的項目符不符合條件,這我也不懂呀”。

    韓丹一臉的焦急,眼神也黯淡了許多。崔明軒不由有些同情,他問:“那我能做什么?”

    韓丹說:“到時調(diào)查組的人問你,你就說這個項目的申報材料都是楊總公司提供的,由你幫著進(jìn)行了一些修改,至于偽造查詢報告的事,你也只是從考慮支持本市企業(yè)發(fā)展的角度,幫了楊總一個忙。所有的一切,我并不知情。明軒,這時候你可要幫我呀!”

    崔明軒明白了,韓丹這是要自己將弄虛作假的責(zé)任都承擔(dān)下來,幫她度過這一難關(guān)。

    他猶豫了。

    韓丹看出了崔明軒的心事,她靠到他身上,膩膩地說:“明軒,自從你到了局里,我就從心底里喜歡上了你,你給了我許多從未有過的快樂!只是我這段時間事太多,忽視了你,能原諒我嗎?”

    崔明軒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要說以前對韓丹這個權(quán)欲迷心的女人還有一些留戀的話,此刻真的有些厭惡了。他想拂袖而去,但想到和她畢竟有過那么一段親密,眼前的她又是如此的軟弱無助,終究于心不忍。他輕輕推開韓丹說:“我可以按你所說的去做,只是我會不會受到牽連,有問題呢?”

    看崔明軒答應(yīng)了,韓丹臉上有了笑容,她坐直身子,信誓旦旦地說:“你的事你盡管放心,不就是幫楊總公司做了個材料嘛,何況數(shù)據(jù)都是公司自己提供的,只要我沒事,到時我會幫你的。等我當(dāng)了副局長,我馬上建議局里將你調(diào)過來,下一步就考慮提拔你當(dāng)行政科副科長?!?/p>

    崔明軒苦笑一下:“提不提拔再說吧,只要不因為這事被卷進(jìn)去就行?!?/p>

    臨走時,韓丹期期艾艾地說:“明軒,他今晚不在家,你去我家過夜吧?!?/p>

    崔明軒搖搖頭,說:“不了,走吧?!?/p>

    調(diào)查組找崔明軒核實情況時,他按韓丹所說將責(zé)任全攬在自己身上。為市里的企業(yè)向上爭取項目,在上報材料方面夸大其辭也在所難免,這個問題算不得什么。調(diào)查組的重點,還是楊振寶所說行賄一事。對這個問題,崔明軒雖然心里也有所懷疑,楊總應(yīng)該給了韓丹和省廳馬處長等人好處的,但他沒有將他的懷疑說出來,而是作證說,整個過程中他并沒有看見楊總給韓丹和別的什么人行賄。

    面對調(diào)查組的詢問,韓丹更是推得一干二凈,說上報材料她并不知情,都是崔明軒和楊總弄的,至于受賄一事更是子虛烏有。

    調(diào)查組找到楊振寶核實韓丹和崔明軒的話,楊振寶只承認(rèn)給了兩千元紅包崔明軒,做為他的加班辛苦費,至于韓丹等人,純粹是朋友幫忙,一分錢也沒得。

    原來,得知消息后,韓丹不僅找了崔明軒,也立即找到了楊振寶。經(jīng)過一番柔情攻勢,楊振寶完全被韓丹征服,對自己酒后失言十分后悔,表示一切按韓丹所說去辦,為她挽回影響。倆人訂立攻守同盟,決定大事化小,只對調(diào)查組說給過崔明軒兩千塊錢辛苦費,其他人,包括省廳馬處長的事,絕不提及。

    整個調(diào)查過程,譚局長也幫韓丹擔(dān)了擔(dān)子,說韓丹去省城跑項目,是經(jīng)請示他批準(zhǔn)同意的。

    調(diào)查至此,梁濤再想借此事做文章已不可能,他小姨子所提供的楊振寶酒桌上所說送錢一事,只是酒后之言,不能成為證據(jù)。

    調(diào)查組最終認(rèn)定,韓丹帶人幫楊振寶的醫(yī)藥化工公司去省廳跑項目,雖然程序不合,有弄虛作假之嫌,但出發(fā)點還是為了本市企業(yè)的發(fā)展著想。在整個過程中,做為科長的韓丹并沒有收受賄賂等重大違紀(jì)行為,決定不予追究。

    一場看似險象環(huán)生的危機(jī)在韓丹的巧妙周旋下,就這樣消失于無形。

    十二

    春節(jié)前,韓丹的副局長任命文件正式下來了。

    三天后,譚局長親自把崔明軒叫到辦公室談話。譚局長說:“小崔呀,你借用到市局也快一年了,這一年你工作還是很不錯的,只是年后局里要重新調(diào)整內(nèi)設(shè)機(jī)構(gòu),本著精簡人員的原則,準(zhǔn)備讓你回縣局上班。這個事我已經(jīng)跟縣局張局長打過電話了?!?/p>

    崔明軒并不意外,他問:“譚局長,那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不用來上班了?”

    譚局長親切地說:“時間你自己安排吧,把手頭的工作跟科里的同志交接好,到時派局里的車送你回去?!?/p>

    譚局長端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接著說:“小伙子,我是很想留你的,只是局里對你有些意見,說你辦事不夠成熟穩(wěn)重,特別是你在醫(yī)藥化工公司申報項目的問題上,幫助企業(yè)弄虛作假,雖然出發(fā)點是好的,但給局里帶來了很大的負(fù)面影響。且企業(yè)老板還反映你從中收受了兩千塊錢好處費,這性質(zhì)就嚴(yán)重了,我也不好幫你說話了!”

    崔明軒已無心解釋,只問:“譚局長,讓我回縣局,韓副局長知道嗎?”

    譚局長模棱兩可地說:“這事是局黨組的統(tǒng)一意見?!?/p>

    崔明軒明白了,他苦笑著說:“謝謝譚局長?!鞭D(zhuǎn)身出門。一切已成定局,再說什么都是多余,譚局長能親自找他談這番話,已是破例了。

    經(jīng)過副局長辦公室時,正遇上韓丹送客人出門,韓丹滿面春風(fēng),笑容可掬。倆人四目相對視,崔明軒不由停住了腳步,韓丹卻已經(jīng)輕輕關(guān)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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