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時,摘掉九等天使和二等兵士的帽子
十七歲,她上高二。班里轉來一個男生。
開學那天,班主任把他領到教室。一米六五的個子,九十斤的體重,小小的一張臉。整個班級寂靜瞬間后,爆發(fā)出陣陣哄笑聲和敲桌子聲,有人在鬧聲中嬉笑著說,他和她真是絕配啊。
她知道,說的是她。她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女生,平常到沒有一個男孩愿意多看她一眼,因為她一米七的個子和一百五十斤的體重。在找不到奚落的對象的時候,她總能成為他們最好的選擇。
他來之前,她是每天早上第一個到校的,她在操場上跑步,跳繩。她是希望自己能瘦一點的,看到班里很多女生都有男生追了,一個個笑得像天使,她卻無人問津。她要努力減肥,她也要成為天使,可是現(xiàn)在的她,在男生嘴里卻只能是九等天使。
自從他來了,他便成為每天早上最早到校的,他在操場上跑步,一個人打籃球。他也是希望自己能長得高一些吧。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他一個人打籃球覺得無聊。突然有一天,他說,一起打籃球吧。她就扔下了手里的跳繩,追趕起了籃球。
兩個經常被同學們取笑的對象,在運動中找到了樂趣,也打開了彼此的心結。她知道了,他的理想是當一名軍官,可是他個子太矮,如果在高三畢業(yè)的時候個頭仍是不往上躥,他連個士兵都當不上,他的軍官夢就要破滅了。他就真的要成為同學們眼中的二等兵士了。
聽了他的理想,她忽然像找到了境遇相同的戰(zhàn)友。他們約定,以后每天都要一起鍛煉,畢業(yè)時,摘掉九等天使和二等兵士的帽子。
你要有自己的驕傲,哪怕你是二等兵士
期中考試,她在班級排第一,在年級也排第一。她是有點胖,可是她學習多好啊。她的成績使他羨慕不已。從小,他的成績就總是在中下游折騰,他的爸爸甚至罵他是飯桶,吃飯不少,成績不好,個子也長不高。
你為什么要那么勤奮?他問。他是看著她每天早上在鍛煉完后,就拿了書到陽臺上學習的。那個時候,同學們大概還都在睡懶覺呢。
我希望在畢業(yè)的時候,能讓老師和同學們都記住,我不是最漂亮的,但我是最優(yōu)秀的,我要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考上北大。
她一臉憧憬地說著,他卻深深地低下了頭,北大對他來說那么遙遠。
你要有自己的驕傲,哪怕你是二等兵士。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身高真的不達標,當不了兵成不了軍官,你難道就不能找別的路走?她說。
說不清為什么,父母無數(shù)次勸他好好學習,他都不理不睬,他卻接受了她的建議,他要有自己的驕傲,可他的驕傲在哪里呢?他搜腸刮肚地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找到自己有哪些值得驕傲的地方。當初她大概也是因為找不到別的特長,所以才拼命學習的吧。天亮了,他決定在未來的兩年里拼命學習,也要讓學習成績成為他的驕傲。
他破天荒地每天早上提前半個小時起床,每天晚上推遲一個小時睡覺。他像變了個人,上衣口袋里裝的都是記著英語單詞的小紙條。
我怎么會喜歡上她呢,九等天使那么胖
期中考試后的測驗,他前進了五名。老師表揚了他,他卻看向她的座位,她在低頭看書。
日子就這么過著,突然有一天,同學們都拿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倆,老師也分別找他倆談話,關于早戀,關于年紀還太小,關于學業(yè)為重。
他一時沖動,頂撞了老師,我們也沒不以學業(yè)為重啊,我們做錯了什么,我們不就是一起跑步一起打籃球嗎?
學校讓他寫檢查,他沒理會。父母問他,他心煩意亂地告訴他們,我怎么會喜歡上她呢,九等天使那么胖。在這句話說完后的一小時里,他的腦子完全僵住了,他問自己,他真的沒有喜歡過她?
他讓父母幫他轉了學。
自此,她每天清早一個人在操場上跑步、跳繩、打籃球,他說過,打籃球有助于減肥。班里的流言被越來越緊張的學習壓力代替,她也沒時間再去想自己究竟是幾等天使了。每次考試,她仍然是年級第一。
二等兵士要和九等天使比驕傲
他去了哪個城市,哪個學校,他的學習成績怎么樣?每天清早鍛煉的時候,她總會想到他,一個人的操場,多少還是有點孤單的,尤其在起風的時候。
其實他離她不遠,中間只隔了兩條馬路。但她不知道他在那里,他也從來沒去學??催^她,沒有給她打過一個電話。他也仍然跑步跳繩,打籃球,這個時候,他也會想起她,孤單的操場卻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念,他要實現(xiàn)自己的驕傲,畢業(yè)時他也要讓老師和同學們看到,他不是最高最健壯的,但是所有學生當中最優(yōu)秀的,他要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考上清華。
高考發(fā)榜,家門口聚了一幫街坊,她成了全市的文科狀元。市里的各大媒體紛紛找到她家采訪,她卻背了個包旅游去了。報紙上只留下她一個修長的背影。
臨近開學,她旅游回來,看到多日前報紙上登的一條消息,《今年高考出怪事,文理狀元均無蹤》。
她仔細看完報紙,只覺理科狀元的名字好熟悉好遙遠,是他。只是報紙上他的背影挺拔了許多。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電話撥了他家的電話,在那短短的幾聲嘟嘟里,她在想,要跟他說點什么。喂。電話通了……
她和他都曾經是一只蛹,都在孤單地鍛造著自己,艱辛地修飾著自己的丑陋,就是等能量積累到足夠的時候咬破厚厚的繭殼變成美麗的蝴蝶。她和他又是何其幸運,遇到了能夠互相鼓勵互相蛻變的對方。雖然化蝶的過程充滿了疼痛,但蝴蝶畢竟還是在九月破繭而出了,他們勇敢地走自己的人生,那么美好,那么驕傲。
(塵中塑摘自解淑萍的新浪博客圖/廣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