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雞突死之謎

白瑯

自從黃土石當(dāng)上虎躍崖的寨主后，他就一門心思想征服跟虎躍崖相鄰的錦江寨。錦江寨地理位置出奇的好，土地平坦肥沃，江水清澈魚蝦豐盛，而黃土石所在的虎躍崖，房屋依山而建，土地貧瘠，山禿樹稀，十年九災(zāi)，家家窮得叮當(dāng)響。要是把錦江寨給征服了，每年讓他們給供應(yīng)糧食供應(yīng)魚，那不是比做夢娶媳婦還要美上十分嗎！于是，黃土石便開始招兵買馬，同時他還下令虎躍崖的寨民不管男女老少都要習(xí)武。足足準(zhǔn)備了三年之后，黃土石感到時機成熟了，便決定對錦江寨發(fā)動突然襲擊。

黃土石天生迷信，不管做什么事，他都要轉(zhuǎn)卦，每次都要轉(zhuǎn)上六卦，因為民間有種說法：六六大順！黃土石轉(zhuǎn)的卦就是將一枚硬幣，用兩手的大拇指和二拇指捏住，然后將它旋轉(zhuǎn)起來，待硬幣停下后，看看哪面朝上，要是正面朝上，就是心想事成；要是正面朝下，就是事與愿違，六次有四次正面朝上，他就做；六次有三次正面朝上，他就要用釋放野雞再做一次證明。黃土石出生的那天，正好有一群野雞落在他家門前的樹上，接生婆給他媽說，黃土石是野雞托生的，他們家日后決不能吃野雞。黃土石這一輩子不但不吃野雞，還供奉野雞，每年他都要領(lǐng)著人親自去山上套野雞，把套回來的野雞圈在籠子里放出來，要是野雞朝一個方向飛去，他就定下心來做；要是野雞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圈子，或者往東飛，或者往南飛，總之就是沒有目標(biāo)地瞎飛，他就堅決不做。黃土石轉(zhuǎn)了六卦，結(jié)果是三次正面朝上，于是他就決定釋放野雞再做決定。

黃土石帶著幫他練武的武師，以及他的兒子黃天云，來到了專門為野雞修建的高大的祭雞臺。祭雞臺上種著黃豆，因為野雞最愛吃黃豆。黃土石將早已成熟的黃豆摘下，削去皮，喂給它們，然后將六只野雞從籠子里抱出來。每次在釋放野雞之前，黃土石都要雙手合十，深深鞠上三躬，同時嘴里還念念有詞：雞神在上，黃土在下，只求雞神保佑我一路順風(fēng)，馬到成功！做完這一切，他才會將野雞釋放。黃土石一聲號子：將雞神放飛！隨即便將手中的野雞拋向空中，黃土石瞪著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六只野雞飛走的方向。讓黃土石心花怒放、高興萬分的是，六只野雞沒有在空中轉(zhuǎn)圈，也沒有亂飛，而是直接朝錦江寨的方向飛去。黃土石決心已定：夜襲錦江寨。

想動手三六九，今天晚上正好是十月初三，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陰天，黃土石便率領(lǐng)虎躍崖的寨民傾巢出動，奔向了錦江寨。沒有一丁點思想準(zhǔn)備的錦江寨的寨民，還在甜甜的夢鄉(xiāng)里游玩時，就被木棍、鐵鍬、镢頭給敲醒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在錦江寨的寨民身上卻一點也體現(xiàn)不出來，寨民們只有一個要求：只要不傷及性命，想要什么，就盡管拿什么。虎躍崖的寨民也不客氣，牽牛的牽牛，趕豬的趕豬，推糧的推糧，整整搶劫了一個晚上。

搶劫了一夜，自然是人困馬乏，黃土石回到虎躍寨，躺到炕上就呼呼大睡起來。誰知沒睡多久，就被武師給叫醒了，黃土石不知發(fā)生什么事了，連眼睛都沒睜開，就慌忙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武師趕忙說道：“黃寨主，不好啦，公子不見了。我問了好多人，大家都沒有見他回來！”黃土石得知兒子黃天云沒有回來，心里一急，就又開始吐血了。兩年前，就因為他決定偷襲錦江寨，沒黑沒白地訓(xùn)練寨民，結(jié)果積勞成疾，得了這個病。他曾從百里之外的桃花寨請來了一位名叫滿藥倉的神醫(yī)給他看病，滿神醫(yī)告訴他：他得的病并不輕，必須靜養(yǎng)，不能操勞過度，否則隨時都有生命危險。黃土石趕緊召集人馬，去錦江寨尋找黃天云，他命令寨民：要是黃天云遭到不測，今天就血洗錦江寨。當(dāng)黃土石率領(lǐng)虎躍寨的寨民行到半路時，黃天云竟?jié)M臉泥血地回來了。黃土石便問黃天云：“你的臉上怎么會有泥和血？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是不是讓他們給打了？”黃天云搖了搖頭說道：“我在趕一頭大公牛時，它突然向山上跑去，我就趕緊去追，結(jié)果竟掉進了獵人挖的陷阱里。沒有辦法，我只好用手一點一點地從兩側(cè)往下挖泥，直到墊起1米多高，手都挖破了，我才逃了出來。”

黃天云有驚無險，黃土石自然十分高興，便率領(lǐng)寨民返了回來。黃土石心里十分清楚，沒費吹灰之力，僅僅搶劫了一夜，就趕上他們兩年的收入還要拐個彎，于是黃土石決定每隔兩年就對錦江寨發(fā)動一次夜襲。

轉(zhuǎn)眼便過了兩年。在這兩年中，黃土石的病情越來越嚴(yán)重，一著急上火，就大量吐血。黃天云多次找滿藥倉前來救治，滿藥倉每次來都告誡黃土石，他不能再當(dāng)寨主了，不能再著急上火了，否則就必死無疑?？韶澋脽o厭的黃土石對滿藥倉的勸告都當(dāng)成了耳旁風(fēng)。

這天早晨6點整，黃土石開始轉(zhuǎn)卦，讓黃土石沒有想到的是一連轉(zhuǎn)六卦，竟然卦卦都是正面朝下！黃天云怕老爸出現(xiàn)什么意外，就趕緊勸阻道：“老爸，既然天意如此，咱們放棄襲擊錦江寨就是了。”誰知黃土石并沒有聽從黃天云的勸阻，他竟一意孤行，要用釋放野雞來做證明。

黃土石來到祭雞臺，隨從趕緊扛來虎躍崖的大旗，黃土石每次來到祭雞臺，都要把虎躍崖的大旗插上。由于暫時沒有風(fēng)，大旗自然就沒有飄動。黃土石將黃豆摘下，削去皮，喂給野雞，并親自將六只野雞從籠子里抱出。黃土石雙手合十，一邊鞠躬一邊說道：“雞神在上，黃土在下，只求雞神保佑我一路順風(fēng)，馬到成功！”一切做完，黃土石一聲號子：將雞神放飛！隨從便將手中的野雞拋向空中，黃土石瞪著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六只野雞，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野雞沒飛多遠，就一只接一只地栽在了地上。黃土石趕緊奔過去看個究竟，只見六只野雞竟然全都蹬腿死去。就在黃土石感到大惑不解時，一陣輕風(fēng)刮了過來，突聽“咔吧”一聲脆響，旗桿竟然斷了。見此情景，黃土石大口一張，“撲哧”一聲口吐鮮血，就一頭栽倒在地。

當(dāng)黃土石醒來時，黃天云已經(jīng)把滿藥倉請來了。黃土石用盡全身力氣對滿藥倉說道：“我希望你能實話告訴我：我這次的病情怎么樣？能逃過此劫嗎？”滿藥倉搖了搖頭，說道：“恕我直言，由于你貪得無厭，不聽從我的好心告誡，操勞過度，才使你病入膏肓，加之這次意想不到的打擊，使你提前踏上了黃泉路，你該安排后事了?！?/p>

黃土石把黃天云叫到跟前，說道：“我在臨死之前，只想把一件事情弄清楚：那天你說你是掉進了陷阱里，是你自己用手挖土，才從陷阱里逃了出來。我在年輕時曾去過錦江寨，他們的山上大多是黃土摻石，堅實得很，用手根本不可能挖下土來，你是在撒謊，是不是被人救上來的？”黃天云點點頭：“是！”黃土石接著問：“是誰救了你？”黃天云回答：“滿神醫(yī)。”黃土石一下子驚住了：“滿神醫(yī)？滿神醫(yī)不是在百里以外的桃花寨嗎？他怎么會跑到錦江寨呢？”黃天云說道：“滿神醫(yī)的女兒嫁到了錦江寨，他喜歡打獵，就經(jīng)常住在女兒家。我掉進陷阱后，根本就爬不出來，我就用手挖，誰知一點也挖不動。當(dāng)時我想，等天亮以后，我被錦江寨的寨民發(fā)現(xiàn)后，肯定是必死無疑了，因為他們把我埋進這陷阱里，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天亮后，挖陷阱的獵人來了，我看得很清楚，他滿身是傷，肯定是昨晚被我們給打的。他發(fā)現(xiàn)我后，竟‘哈哈一笑道：‘真是老天有眼，讓惡人掉進了陷阱里，我就讓你神不知鬼不覺地死去吧。那人就開始往下填土，就在快要把我埋上時，上山套野豬的滿神醫(yī)來了，他用套子把那個獵人綁在樹上后，便把我給救了出來。救出我之后，便對我說：錦江寨這次被夜襲，是因為他們沒有任何防范，才使你們偷襲成功。錦江寨比你們富足，他們已經(jīng)決定招兵買馬，聘請武藝高強的武師，你們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你爸的秉性我很了解，從來是貪得無厭，沒有人可以說服他。我之所以要救你，就因為你是他的兒子，只有你有機會有能力阻止你爸爸。今年剛開春，滿神醫(yī)就偷偷地告訴我：錦江寨在外地買回了閃閃發(fā)光的刀，家家都有，我們要是再去夜襲，他們就會用刀來防范，我們沒有刀，怎么能打過他們呢？我多次勸說你，可你不但不聽，還說我是懦夫，所以……”黃土石兩眼一眨不眨地看著黃天云：“所以你就想出了阻止我的辦法，寧可讓我提前被氣死。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讓硬幣的正面總朝下、讓野雞一下子死去、讓旗桿如何斷裂的嗎？”

黃天云撲通一聲跪下了：“爸爸，請饒恕兒子的不孝。我不想讓我們虎躍崖的寨民白白地去送死，更不想讓我們虎躍崖跟錦江寨世代結(jié)仇，冤冤相報。我別無選擇，只好用一枚特制的硬幣把原來的硬幣換下，這枚硬幣的正面是用金子貼在里面的，這樣每次都會正面朝下；我讓看護野雞的那幾個人，在黃豆莢下面用微型的墜子扣成一個眼，放進砒霜，然后用蠟封上。野雞吃下后，用不了一會兒，那蠟就被熔化了，野雞就被毒死了?！秉S天云一邊流著眼淚，一邊說道，“我讓人把旗桿放進水里泡上數(shù)日，然后再派幾個人，到爛木頭里抓一些轉(zhuǎn)木蟲，把它們放到旗桿上，再在上面抹上一點蜂蜜，那蟲子就都鉆了進去，那旗桿很快就被掏空了，我怕被你發(fā)現(xiàn)，就把從旗桿里掉下來的木屑，用蠟封在表面上，這樣你就很難發(fā)現(xiàn)了?！?/p>

讓黃天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聽完他的講述后，他老爸的臉上竟然掛著不易察覺的微笑，接著就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

（責(zé)編：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