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忠陽
一、棘手的案件
辛劍調入南江市檢察院不久,就接到一件棘手的案件。那天徐檢察長把他叫到辦公室,指著坐在沙發(fā)上的一位精干中年男子說:“這是市政法委的吳明書記,有一件重要的案件要交給你?!?/p>
吳明書記拍著放在茶幾上的一個檔案袋說:“這是汪志富告朱小海強奸他16歲的女兒汪蓉致死案,市檢察院的偵查結論是汪蓉跟朱小海早就通奸,她是遭父親打罵后羞憤自殺的。原告不服,上訴到省高院,省高院發(fā)回重審。這個案件你大膽地復查,如果遇到什么阻力,你就向徐檢察長匯報?!?/p>
徐檢察長接著說:“讓樂平做你的助手。記住,他只是助手,案件你全權負責?!?/p>
辛劍點點頭說:“好,我一定盡全力辦好這個案件?!?/p>
吳明和徐檢察長交換了一下目光后說:“那就這樣,你先把案卷仔細看看,熟悉案情?!毙羷φ酒饋韼е妇黼x開了。
當天晚上,辛劍突然接到一個陌生女士打來的電話:“是辛檢察官嗎?我是盧鳳,你可能還不認識我,不過這沒關系。我是受人之托,請你到都市陽光三樓包廂來一下,好嗎?”
辛劍心里好生奇怪,這個盧鳳是誰?為什么要約我?是不是與案件有關?為了全面了解情況,他猶豫片刻后還是決定去,于是就說:“好吧,我馬上過來。”
辛劍一走進都市陽光三樓包廂,就見一個乳峰高挺、面若桃花的女士坐在里面。女士見他進來,立即站起來笑盈盈地說:“來,快請坐?!?/p>
辛劍眼里閃過一絲疑云,問道:“你就是盧鳳女士?”
盧鳳撒嬌地抓住他的胳膊說:“是的,一回生,二回熟,快坐吧?!?/p>
辛劍一坐下就開門見山地問:“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盧鳳叫來小姐上菜,同時對辛劍說:“瞧你這個急性子,邊吃邊談不是更愜意嗎?”
辛劍隨小姐走到包廂門口低聲說:“請你到外面等我的話,先不要上菜?!比缓笏貋黻P上門對盧鳳說:“你不說明原因,我是沒有胃口的?!?/p>
盧鳳走過來,貼近他說:“知道你那個案子的被告是誰嗎?”
辛劍想果然與案件有關,于是就說:“知道,不就是一個小混混朱小海嗎?”
盧鳳說:“是的,可是他的父親朱大海你知道嗎?他可是南江市有名企業(yè)家,金寶房地產開發(fā)公司的老總,和姚書記關系非同一般?!?/p>
辛劍問:“哪個姚書記?”
盧鳳神秘地一笑說:“南江市還有幾個姚書記?就是市委姚文夫書記?!?/p>
辛劍這才有點明白了,難怪吳明書記說不管遇到什么阻力,要向檢察長匯報。于是便說:“你今天約我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嗎?”
盧鳳說:“當然不是。”她從坤包里拿出一張牡丹卡放到桌上說:“這是5萬元,一點小意思。如果案件辦得好,姚書記會重用你的?!?/p>
辛劍眉頭一皺說:“牡丹卡你還是收起來吧,我不會要的。至于案件,我知道該怎么辦?!闭f完拉開房門就走了。
盧鳳氣得圓睜鳳眼說:“真是個憨球,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二、兩套方案
金龍山莊小會議室里,市委書記姚文夫靠在一張高級沙發(fā)上,他的對面依次坐著公安局局長夏邊升,法院院長許宏遠,市委辦公廳主任米勒,檢察院副檢察長湯志平。
姚文夫掃視了一眼這幾位心腹說:“你們分析分析看,吳明啟用新調來的辛劍辦案,是不是想動真格的?”
四個心腹抽煙沉思,姚文夫帶著微笑的眼神從四張面孔上緩緩掠過,停了一會,他接著說:“我想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和上次一樣,走走過場而已;再一種就是要動真格的,想利用這個案件,和我較量一番。”此刻他眼睛盯著法院院長說,“如果是后者,你這個法院院長有什么對策?”
許宏遠說:“我的對策只有一條,就是聽你姚書記的指示。我說的是老實話,因為我不是吳明的對手。”
姚文夫說:“對吳明我要有兩手準備,如果他是演戲走走過場,那就是我們的勝利;如果他不識相,要想和我們較量一番,那就叫他賠了夫人又折兵?,F(xiàn)在你們就要做好準備。”
眾人點點頭。姚文夫接著對米勒說:“你去做原告的工作,不管花多少錢,直到他滿意為止,讓他撤訴。”米勒說:“行,只要朱大??匣ㄥX,這個工作我負責做好?!睍h在姚文夫的滿意下結束。
心腹們離開后,姚文夫迫不及待地回到包廂,輕輕鎖上門,拉起正在看電視的盧鳳,摟著她急吻,然后又朝床上撅撅嘴。
盧鳳伸出纖纖食指戳戳姚文夫的鼻子說:“老饞貓,等晚上再——”
姚文夫把盧鳳抱到床上,嘴巴貼著她的嘴巴說:“我等不及了……”
當天晚上,米勒就找到汪志富說:“老汪啊,人死不能復生,這個官司你也很難打贏。你看這樣好不好,你開個價讓被告賠償你的損失,保證做到你滿意?!?/p>
汪志富想了想說:“我開價100萬,他能賠得起嗎?”他想以此堵住米勒的嘴,沒想到米勒滿口答應說:“行,我去跟被告商量,明天就給你答復?!?/p>
出了汪志富家,米勒又馬不停蹄來到朱大海家,說了姚書記的意圖,然后提出汪志富的要價。朱大海爽快地說:“沒問題,我出150萬,那50萬讓姚書記安排?!泵桌崭吲d地拍著他的肩膀說:“好,這事就這么搞定了,讓那些想借此案和姚書記對著干的人見鬼去吧!”
這天上午,辛劍在辦公室又一次認真地查看案卷,助手樂平坐在他對面抽煙看報。看著看著辛劍眼睛一亮,興奮地對樂平說:“小樂,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p>
樂平放下報紙問:“什么問題?”
辛劍說:“被告最有力的旁證,是三中幾個女學生聯(lián)名揭發(fā)受害人汪蓉跟朱小海早有來往的材料,這幾個女學生是怎么知道汪蓉與朱小海早有來往呢?而且證詞寫得比較含糊。”
樂平瞇著眼睛望著他說:“辛劍,你真想把這個案子翻過來嗎?”
辛劍說:“如果是我們搞錯了,為什么不能翻過來呢?”
樂平說:“我說一句不該說的話,你還是適可而止吧,不要因此把自己也搭進去。”
辛劍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領導把這個案子交給我們,難道是要我們走過場嗎?況且一個檢察官的良心也不允許我那樣做?!?/p>
樂平說:“這個案子很復雜,不是你我能辦得了的?!?/p>
辛劍沉思著,但他心中充滿了斗爭的激情。
可是辛劍沒有想到,他還未來得及去調查那幾個女學生做的旁證,就得到原告汪志富撤訴的消息,緊接著他又被調到基本路線教育團工作。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徐檢察長也調到基本路線教育團任團長。徐檢察長拍拍他的肩膀說:“別泄氣,原告突然撤訴肯定是有原因的,等機會吧。”
過了兩天,徐檢察長把辛劍叫到身邊,輕輕對他說了一番話。
當天下午,辛劍在和農民一起抬石頭筑壩的時候,突然暈倒了。跟他搭檔的農民驚呼:“辛同志出事了!”徐檢察長立即跑過來,摸摸他的頭,又蹲下探摸他的鼻息,顯出一臉驚慌,急忙掏出手機。
三、暗查真相
在南江市第一醫(yī)院急救室里,辛劍躺臥在病榻上,帶著氧氣罩。老大夫關照病榻邊年輕的醫(yī)生和護士說:“嚴重的腦貧血,送特護室24小時監(jiān)護,嚴禁親友探視?!?/p>
當天晚上,守門護士咳嗽一聲,戴著眼鏡和假須的辛劍拉開門向護士打個招呼,快步走出。
辛劍來到一幢公寓樓的一家門口,用微型手電照了照門框上的編號,然后按響門鈴。
一個女士打開門,愕然地說:“你是……”
辛劍看看左右無人,取下眼鏡,撕下假須說:“我是市檢察院的辛劍。請問你是孫蘭律師嗎?”
女士點點頭說:“我是,可是我并不認識你呀!”
辛劍說:“我能進屋說話嗎?”
孫蘭說:“請進?!?/p>
辛劍進屋后,孫蘭關上門。辛劍苦笑了一下說:“孫律師,我化裝到你這里來是迫不得已,以后再和你細說吧。我知道朱小海強奸汪蓉的案子是你替原告當律師,省高院發(fā)回重審,檢察長安排我經辦。我仔細看了案卷,在朱小海的所謂旁證中,市三中初二(1)班那三個女生聯(lián)名揭發(fā)汪蓉和朱小海早有來往的材料最有分量,也是最值得懷疑的?!?/p>
孫蘭猶豫了一下說:“我知道這個案子的背景很復雜,汪蓉死得很冤,可當初認定汪蓉是自殺,也是你們檢察院作的結論?!?/p>
辛劍說:“當初那個結論是草率了,所以要復查,我今天來就是想得到你的幫助?!?/p>
孫蘭想了想說:“你還記得那堿個學生的名字和她們的班主任是誰嗎?”
辛劍說:“三個學生的名字記得,一個叫董非,一個叫黃素萍,一個叫宋玲,班主任不知道是誰?!?/p>
孫蘭說:“你等一下,我來向我的老同學打聽打聽。”她打開手機:“喂,你是林亞琴嗎?我是孫蘭。你好!我想問一下你可認識董非、黃素萍、宋玲這三個學生?什么?你就是她們的班主任,那太好了!你等著,我馬上到你家來?!?/p>
辛劍在孫蘭的帶領下,匆匆趕到林亞琴家。林亞琴聽完辛劍的介紹,驚訝地說:“她們竟會干出這種事?”
孫蘭說:“你一點都不知道?”
林亞琴搖搖頭說:“我只發(fā)現(xiàn)她們近來情緒有點反常,上課老是走神。找她們談話,她們推說作業(yè)太多,睡眠不足?!?/p>
孫蘭又問:“她們跟汪蓉的關系怎么樣?”
林亞琴說:“很好,她們是班里的四個尖子,課外總是喜歡在一起玩,同學叫她們四姐妹?!?/p>
辛劍又問:“董非她們父母是干什么的?”
林亞琴說:“都是市委大院的干部?!毙羷Τ了计陶f:“她們可能是受到了某種壓力,這種壓力也可能來自她們的父母。”
孫蘭說:“有道理。”
林亞琴說:“如果是這樣,好辦。這三個學生和我的感情都很好,我找她們談心,她們不會撒謊?!?/p>
辛劍說:“林老師,非常感謝你對我們的支持。但是我要提醒你,這件事關系重大,要絕對保密,一點風聲都不能泄露出去。”
林亞琴說:“放心吧,我會注意的?!?/p>
第二天晚上,辛劍就拿到了那三個學生寫的檢討書。他立即趕到吳明書記家,把那三份檢討書交給了吳明書記。吳明書記嚴肅地對他說:“現(xiàn)在的形勢很嚴峻,你千萬不能暴露,等我和市委江副書記商量后看下一步怎么辦?!毙羷φf:“我明白。”
四、秘密被捕
這天晚上,辛劍又準備出去,可是他沒想到,在特護室樓下的一棵雪松下,有一雙眼睛正盯著特護室的門口。
辛劍依然化了裝,悄悄走出特護室。當他走出醫(yī)院,走上一條寬闊的大道時,忽然聽到后面有人叫:“辛劍!”他心里一驚但沒有止步。樂平跑到他面前攔住他說:“你難道連我都不認識了嗎?”辛劍盯著他看了一會說:“你為什么要跟蹤我?”
樂平說:“我知道你在暗查朱小海的案子,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還不清醒?你已經栽了筋斗,難道還要陷下去嗎?你也不想想,在南江市,姚書記是一手遮天,你這樣干下去能有好果子吃嗎?”
辛劍說:“他姚文夫能遮得住全省全國的天嗎?”樂平說:“我是看你為人正直,所以冒著風險來勸勸你,既然你不聽我的話,那就好自為之吧?!闭f完迅速轉身消失在黑夜中。
辛劍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匆匆拐進一條巷子。
辛劍來到南江市西郊一片竹林里,吳明書記和徐檢察長正在這里等著他。一見到他,吳明書記就說:“情況比你們想象的還要嚴峻,我已接到調令,跟寧川市政法委書記對調。顯然是姚文夫急于排除異己,要把南江市變成他的一統(tǒng)天下。但是省委向書記很重視我們掌握的材料,由此可以判斷向書記和省委已經在關注南江市的問題。我走之后,你們要繼續(xù)想辦法,從朱小海的案子中查找南江市的黑幕證據?!?/p>
辛劍說:“我有一個想法,憑那三個學生寫的檢討書和徐檢察長收到的一封舉報信,已經可以立案復查朱小海的案子,這些原件讓吳書記帶到寧川去保管,我?guī)е鴱陀〖奖本┳罡呷嗣駲z察院和中紀委去?!?/p>
吳明說:“我看行,不過你要小心,路上千萬不能出事。”
徐檢察長說:“你給我寫個請假條,就說父親病重,回家探親去了。”
周末,辛劍悄悄從南江市回到黑多縣,晚上洗澡時對妻子余鳳英說:“鳳英,我有一種預感,最近可能要出事。萬一我哪一天回不來,你要做好思想準備?!?/p>
余鳳英在縣醫(yī)院上班,她了解辛劍的為人,不相信辛劍會出事,就安慰他說:“不會的,你也不要過于緊張?!?/p>
恰好這時浴池邊的手機響了,他急忙打開手機,一個陌生的聲音對他說:“你趕快跑吧,今晚市檢察院和公安局就要來抓捕你,已經在出發(fā)的路上。”辛劍想問對方是誰,可是對方已掛了手機。他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來想加害于他的人真的要動手了,便連忙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拿了一些錢,背上早就預備好的旅行包,對余鳳英說:“我走了,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如果有人來問我,你就說我在市里沒回來。”余鳳英驚奇地說:“什么事,這么急?”辛劍說:“他們動手了,馬上就要來抓我?!闭f完匆匆出門,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就在辛劍走后不到10分鐘,南江市檢察院和公安局的人便包圍了他的家。可是他們進去后,只有辛劍的妻子在吹頭發(fā),辛劍已不知去向。一個中年人去摸了摸浴缸里的水還是熱的,就對余鳳英說:“你丈夫呢?”余鳳英說:“他沒回來?!敝心耆苏f:“不會吧?水都還是熱的,說明他剛洗好澡。”余鳳英說:“是我剛洗澡,頭發(fā)還沒干呢?!敝心耆艘妴柌怀鏊匀?,就向其他幾個人使了個眼色,便撤退了。
回到南江市檢察院,中年人就打電話向姚文夫作了匯報:“姚書記,辛劍跑了,肯定是我們剛才開會時有人走漏了風聲。您看下一步怎么辦?”姚書記在電話里指示說:“立即向全國發(fā)通緝令,你們和市公安局組織人員追捕?!?/p>
辛劍逃到南江火車站,很快就跳上了開往北方的一輛列車。列車出站之后,他發(fā)現(xiàn)沒有人跟蹤,這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來。他拿出手機給在北京大學法律系讀書的妹妹辛紅打了個電話,告訴她自己正在查一個背景復雜的案件,風險很大,準備到北京來,已經在火車上。萬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一定是南江市某些人干的。具體情況可以到寧川市找政法委書記吳明同志了解。然后他就坐下來看書。不一會,他的對面便坐下兩個男青年,一個平頭著西裝,一個大背頭著夾克衫。辛劍從眼縫里看著這兩個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暗想著對策。
忽然車上廣播響起來:“各位旅客,前方到達五馬坪車站……”列車進站停穩(wěn),辛劍放下書,站起來說:“哎呀,我看書看昏了,到站了?!闭f著拿起背包準備下車。
大背頭突然抓住他一只手,“咔嚓”一聲給他戴上手銬,說:“別演戲了!”辛劍說:“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抓我?”小平頭把藍派司伸到他眼前晃晃說:“明白了吧?”
辛劍說:“我犯了什么法?”大背頭說:“你心里清楚。”辛劍大聲喊:“乘警,快來呀,有歹徒綁架!”大背頭劈臉給了他一巴掌:“給我老實點!”一乘警走過來說:“亂叫什么!他們是在執(zhí)行公務?!毙羷Ρ粡娦型葡禄疖?,押進等在月臺上的一輛警車。
五、記者來了
辛紅接到哥哥的電話,一直為他的安全擔心。正好這時趕上她畢業(yè)分配,今年的分配是雙向選擇,不包分配,她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法制日報》社聘為見習記者。她立即打哥哥的手機,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可是一直打不通。她到《法制日報》社上班幾天后,再次撥打哥哥的手機,還是打不通。莫非哥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心里緊張起來。反復考慮后,她決定向報社領導請假,要到寧川市去找吳明書記??偩幫苫蟮卣f:“小辛,你剛上班怎么就要請假呢?”她只好如實地向總編講了哥哥的情況??偩幨且粋€社會經驗豐富的人,他一聽就敏感地意識到這里或許蘊藏著好題材,決定讓副總編和她一起到南江市去采訪。
這天上午,南江市火車站出口處走出兩個人,一個中年男子是《法制日報》的副總編華鳴,青年女子便是見習記者辛紅。出了車站,他們就上了出租車,然后吩咐司機直接開到市政府招待所。招待所服務員把他們安排在307和314,兩個房間正好門對門。安頓下來后,華鳴帶著辛紅直接到市委組織部,見到司開太部長直接提出想要商調辛劍的事。華鳴說:“司部長,是這樣的,辛劍以前經常給我們《法制日報》寫稿,而且稿子的質量很高。最近我們報社要聘幾個記者,領導讓我來商調辛劍。這件事還要請司部長支持。”
司開太為難地說:“這件事組織部做不了主,你們是不是去找書記談談?”
華鳴點點頭,便帶著辛紅來到市委辦公廳。辦公廳主任米勒聽華鳴說明來意,就說:“我看你們不必去找書記了,像辛劍這樣的人才我們是不會放走的?!?/p>
華鳴說:“我們從北京趕來了,無論如何總要與書記見見面,商量商量。”辛紅說:“要不我們直接去找書記?!?/p>
米勒說:“那不行。這樣吧,你們先休息休息,我去找書記請示一下?!?/p>
姚文夫聽了米勒的匯報,看著華鳴的名片陰沉著臉說:“你去好好招待一下,就說我有兩件事正在處理,讓他們耐心等一會。”
米勒心領神會地退出,把里外兩扇門都關好。姚文夫急忙給公安局打電話:“夏局長嗎?我是姚文夫。《法制日報》來人商調辛劍,弄不好要出大婁子,你想辦法盡快把他們趕走。”夏邊升說:“我已得到密報,正在部署行動方案,請書記放心?!?/p>
姚文夫說:“要做到穩(wěn)妥周密,有理有節(jié)。”
市委辦公室的茶幾上擺滿了水果、糕點、中華牌香煙。辛紅抬手看看表說:“等了一個多小時了,書記怎么還不來?”米勒熱情地剝著香蕉說:“別急,就要來了。”華鳴冷靜地抽著煙。
姚文夫快步走進來,抱拳致歉說:“對不起,怠慢了貴客?!?/p>
華鳴和辛紅禮貌地站起來。姚文夫擺擺手說:“請坐請坐。”他又是敬煙又是遞水果,然后坐下來說,“華總編和辛記者不遠千里,從北京來到我們小小的南江,真是太難得了!我代表南江市人民表示誠摯的歡迎。請隨便吃,我們邊吃邊聊?!?/p>
華鳴說:“姚書記,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
姚文夫打斷他的話說:“你們的來意,米主任已經跟我說了。不瞞二位,我感到很困難。按說調個人不是什么大問題,但是我們市制定了引進人才的規(guī)劃,有大本以上學歷的,年齡在40以下的人才是只進不出,就是我同意,常委會上也通不過呀!”
一陣沉默后,華鳴說:“我們想見見辛劍,順便采訪一下司法戰(zhàn)線上的改革情況,這行吧?”
姚文夫說:“行?!彼蛎桌帐疽猓骸澳阃ㄖ羷^來一下?!泵桌找槐菊浀卮蚴謾C:“是徐檢察長嗎?請通知辛劍馬上到市委辦公室來一下。怎么?他不在?啊,知道了?!彼P了手機,對華鳴說:“辛劍回家探親還沒回來。”姚文夫說:“這真是不巧了。”
華鳴皺眉說:“姚書記,辛劍的事沒有一點商量的余地嗎?”
姚文夫說:“我只能說,實在是對不起了?!?/p>
華鳴站起來說:“那我們就告辭了?!币ξ姆蛘f:“米主任,我還有事,你陪二位去吃個便飯?!?/p>
米勒用小車把華鳴和辛紅送到招待所門口說:“你們先去休息一會,我到餐廳去安排。”
華鳴和辛紅走到招待所門口,突然發(fā)現(xiàn)有兩個武警站崗,不覺一愣,還以為來了什么大人物。一個武警伸出手說:“請出示你們的證件。”華鳴和辛紅掏出住宿證。這時夏邊升從大堂走過來說:“二位是《法制日報》來的吧,請進!”他客客氣氣地把華鳴和辛紅領到服務臺前的小休息廳坐下說:“有個特殊情況,要請二位諒解和支持。我們接到一位今天早上離去的外商來電,說他在招待所丟失了一個日產的袖珍手機。我們感到這是有損我們市形象的大事,決定對招待所實行徹底搜查。盡管我們相信二位與盜竊無關,但為了表示執(zhí)法公平,不能給予特殊照顧?,F(xiàn)在請二位回客房接受例行檢查?!?/p>
辛紅隨華鳴上樓,見一樓和二樓都有警察出出進進,悄悄地對華鳴說:“這里面好像有鬼?!比A鳴說:“沉住氣,靜觀其變。”他們的房門口也站著兩個警察,手拿鑰匙的服務小姐見到他們,向警察使個眼色說:“他們來了?!比缓蟠蜷_房門。
警察隨他們走進房間后說:“對不起,例行公事。”接著便開始搜查。一警察在辛紅房間里扳倒沙發(fā),發(fā)出歡叫:“哈哈,找到啦!”另一警察連忙用相機拍下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手機的警察大叫:“快叫局長來。”
辛紅氣得臉上發(fā)紫,華鳴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說:“沒事,不用害怕。”
用相機拍下現(xiàn)場的警察問她:“記者小姐,怎么解釋?”
辛紅說:“我懶得跟你啰嗦?!?/p>
發(fā)現(xiàn)手機的警察說:“哼,你等著瞧!”
華鳴笑笑說:“干得不錯嘛?!?/p>
拿相機的警察說:“你什么意思?”
華鳴說:“這還用問嗎?我說你們干得不錯?!?/p>
夏邊升大步跨進,察看了一下現(xiàn)場,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說:“哎呀!真叫人不敢相信,一個堂堂的大報記者怎么會……這要是傳開去,連中國人的臉都丟光了!”
辛紅哈哈大笑。夏邊升怒視著她說:“你還有臉笑?”辛紅說:“面對可笑之人,我還能忍得住嗎?”夏邊升惱羞成怒說:“你不要狂,我可以立即逮捕你!”辛紅說:“好啊,出示逮捕證吧?!毕倪吷f:“我的命令就是逮捕證,帶走!”
一個警察拿出手銬,辛紅猛捶桌子說:“你們敢?”
米勒恰好這時趕到,他說:“哎呀,怎么鬧出這種誤會?夏局長,她是姚書記的客人,我來請他們吃飯?!彼呎f邊扶著夏邊升往外走,“這事就一陣風吹了吧!”然后他回到房間對華鳴說:“一場誤會,走吧,我們吃飯去?!?/p>
華鳴說:“謝謝米主任,我們早吃飽了。小辛,我們走吧。”
六、利劍出鞘
華鳴和辛紅到寧川市見到了吳明書記,復印了那三個學生寫的檢討書和一封舉報信。同時吳書記告訴辛紅:“你哥哥失蹤,很可能是被南江公安局抓起來了。要想撕開南江市的黑幕,看來必須要由省里出面了?!?/p>
在回北京的火車上,辛紅望著快餐盒發(fā)呆。華鳴說:“你還在生那個夏局長的氣嗎?”
辛紅說:“生他的氣不值得,我是在為哥哥的命運擔心?!?/p>
華鳴說:“我看還不至于出大問題吧,現(xiàn)在你要集中精力,盡快鑄造出捅破南江市黑幕的匕首。”辛紅說:“我想用這樣的標題——南江市,一個檢察官失蹤》”
華鳴思索了一下說:“好!為了更快更有效地發(fā)揮作用,我們還要請新華社內參選用?!?/p>
這天上午,省委書記向懷德主持召開省委常委會。新華社內參擺在他面前,頭版頭條是:《南江市,一個檢察官失蹤》。
向書記嚴肅地對常委們說:“新華社的內參大家都看了,南江市的問題必須從快從嚴徹底解決。我把同志們討論的意見歸納為四條:1、責令姚文夫停職檢查,市委書記由江再生代理;2、立即把吳明同志從寧川市調回南江市任市委副書記,負責清查工作;3、由省紀委副書記郭松濤同志牽頭組成三人小組,進駐南江市指導、督辦清查工作;4、常委中有誰跟姚文夫有牽連,要自覺交代問題,爭取主動。大家看怎么樣?”
一片熱烈的掌聲,有人叫好,有人說早就盼這一天了。當然也有人頭上冒出了冷汗。
南江市市委辦公室里,姚文夫正在召開心腹會議,他面前也放著新華社內參。他的眼睛在頭版頭條上掃了一下,然后強作鎮(zhèn)定地說:“你們要密切注視上面的動態(tài),嚴密把好下面的關口!”他把目光轉向夏邊升:“特別是你那個小農場,必要的時候就地處理,不能留下一絲痕跡?!闭f到這里,他的手機響了。
姚文夫打開手機說:“我是姚文夫……”說著臉色突變,“郭書記您好,我馬上來。”他關掉手機后瞪著夏邊升,“你手下的那些人都在睡覺嗎?連省紀委郭副書記住進了招待所都一無所知!”
夏邊升低下頭,米勒、許宏遠等人呆若木雞。
姚文夫故做作輕松地說:“我看,來了個省紀委副書記,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去會會他。無論情況如何,你們都要處變不驚,該干什么干什么,千萬不要亂了自己的陣腳?!闭f完便走了出去。
姚文夫來到市政府招待所,上了三樓,剛走到302房門口,就見市委江再生副書記從里面出來。他一把拉住江再生說:“老郭跟你談了些啥?”
江再生說:“三言兩語說不清,你進去就知道了?!?/p>
姚文夫打起精神走進302房間,伸出雙手熱情地說:“哎呀!郭書記,難得難得,歡迎歡迎!”
郭松濤應付地和他握了握手說:“坐吧?!?/p>
姚文夫坐下后說:“郭書記,你看是現(xiàn)在就匯報工作,還是吃了飯再說?”
郭松濤神情嚴肅地說:“你的工作早通過你的行動向省委、省紀委和南江市的黨員群眾匯報清楚了。”
姚文夫驚恐地睜大眼睛說:“郭書記,您……”
郭松濤說:“我奉省委指示,宣布你停職檢查,你的職務由江再生同志代理?!?/p>
姚文夫霍地站起來說:“郭書記,我敢肯定你是偏聽偏信了,你去看看南江市這些年改革開放的輝煌成果,那里面有我姚文夫的心血……”
郭松濤打斷他的話:“姚文夫,你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自我表功,而是自我檢查。”說著向對面房間喊道:“小張。”
一個著便服的彪形大漢應聲而至。郭松濤接著說:“姚文夫,我向你宣布你停職檢查期間的紀律:1、不得以任何方式直接或間接與外界聯(lián)系;2、不得擅自離開住的房間;3、不得消極對抗,文過飾非,必須老老實實交代所有重大問題?!?/p>
小張動作熟練地拿過姚文夫的皮包,檢查了其中的手機、手槍等物品,然后將皮包交給了郭松濤,轉身對姚文夫威嚴地說:“走吧!”
當天下午,一輛桑塔納駛進公安局大樓后在小院內停下,吳明推門下車,由特警喬裝的司機小劉緊隨其后。一個警察迎著吳明下樓,愣了愣,回頭張望。
吳明和小劉走上三樓,見局長室門關著,敲了敲沒有動靜。他向小劉揚揚手,直奔四樓,走進副局長室。副局長袁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起來說:“吳書記,你怎么……”
吳明伸出手說:“我調回來了?!痹垭p手握住吳明的手說:“好,好,請坐,這位是……”吳明說:“哦,我的司機小劉。來,小劉,你也坐下?!?/p>
袁雄忙著泡茶,吳明攔住他說:“夏局長呢?”袁雄說:“他下午沒有來上班?!眳敲靼櫚櫭碱^問:“為什么?”袁雄說:“不知道?!?/p>
吳明想了想說:“老袁,我鄭重地告訴你,省委已決定姚文夫停職檢查,書記由江再生同志代理。市委決定夏邊升停職檢查,局長由你代理。”
袁雄驚喜交加,眼角閃著淚光說:“吳書記,我不適合,我也犯過錯誤?!眳敲髡f:“你跟夏邊升坐的不是一條船,要相信組織,振作精神,確保公安局不出亂子?!?/p>
袁雄淚水直滾說:“我保證不辜負組織的信任!”
吳明站起來說:“好,我這就去找夏邊升?!?/p>
此刻夏邊升正在別墅中交代妻子:“你馬上帶兒子去機場買下午5點去香港的機票,在候機大廳附近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等我,萬一遇到熟人就說是到廣州旅游,我4點半趕來?!逼拮討賾俨簧岬赝赖募揖吆完愒O說:“真有點舍不得?!毕倪吷f:“真是婦人之見,到國外有比這好得多的別墅?!?/p>
送走妻子和兒子,夏邊升立即給夏天打電話:“夏天嗎?我是你二叔,你身邊有人嗎?沒有,好,你聽著,今天夜里把那批勞改犯全部處理掉,不留一絲痕跡?!?/p>
夏天正站在一個小山坡上,他對著手機說:“二叔,二叔……”沒有回音。他關掉手機,來到山坡下,看到瘦骨嶙峋、胡子拉碴的辛劍,嚴峻地瞪著他說:“辛劍,你一定要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究竟犯了什么罪?”辛劍說:“我不是交代過了么,我就是查冤案,上北京告狀,我什么罪也沒犯。”
夏天說:“現(xiàn)在你一定得講真話,我求你了!”
辛劍說:“我對天發(fā)誓,我說的全是真話!”
夏天說:“好,你走吧?!毙羷ψ吆?,他自言自語說:“不行,我一定要回市里看看,這里有十幾條人命,我不敢動手?!?/p>
一輛桑塔納駛近夏邊升的別墅,吳明對小劉說:“先去看看他的車子在不在?”說著推門下車,走到夏邊升的車庫門口,從門縫中看到一輛奧迪停在里面。他回到車邊對小劉說:“車子在,我們到他家去?!?/p>
此時正好夏邊升從別墅里出來,他手里拎著保險箱,大步走向車庫掏出鑰匙。
當他掏出鑰匙準備開車庫門時,吳明走到他身邊說:“夏局長。”他猛吃一驚,回頭見是吳明,佯作驚喜地說:“吳書記,什么風把你吹回來了?”
吳明笑說:“應該說是東風吧?!?/p>
夏邊升假裝放鑰匙,迅速從褲袋里拔出手槍指向吳明說:“吳明,你既然撞上我的槍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p>
說時遲那時快,小劉一個騰躍,鎖住夏邊升持槍的手腕。槍響了,子彈打在水泥地上。小劉奪下夏邊升的槍,把他的手反扭到背后。
吳明嘲笑說:“夏局長,這樣的見面禮太不客氣了吧?”
夏邊升惡狠狠地說:“算你命大!”吳明拎起那只沉甸甸的保險箱對小劉說:“帶走!”
吳明帶著夏邊升回到公安局,袁雄向他匯報小農場的事。他對袁雄說:“先把夏邊升辦刑事拘留,你把夏天叫上,隨我到小農場去?!?/p>
兩個小時后,桑塔納開進深山里的小農場。夏天一下車,就飛跑進去,把辛劍帶了出來,指著吳明書記說:“你看誰來了?!?/p>
辛劍哽咽著撲進吳明的懷里說:“吳書記……”
吳明擁抱著辛劍說:“辛劍同志,你辛苦了!”
辛劍的熱淚滾滾而下。 ■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