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奸

相裕亭

民國年間，鹽區(qū)駐軍張黑七，外號張大頭，盤踞在鹽河兩岸，斷斷續(xù)續(xù)地駐扎了十幾年。期間，有那么幾年，實行軍政統(tǒng)一，那家伙集軍權與地方行政長官于一身，手握生殺大權，可算是耀武揚威了一把。

可，人世間的事，有所得，必有所失。就在張大頭身兼數(shù)職，風光無限的時候，他家內(nèi)院失火了，小妾晚秋，與他身邊的衛(wèi)士官產(chǎn)生曖昧。整個事件，正處在萌芽狀態(tài)時，就被嗅覺靈敏的張大頭洞察出端倪來了。

那天清晨，衛(wèi)士官按常規(guī)，備馬護送張大頭外出查防海堤。臨出門時，張大頭無意中看到衛(wèi)士官與后院窗口張望的晚秋打手勢。現(xiàn)在想來，那僅僅是一種告別的方式而已。

可，就是那樣一個看似很平常的告別，向來多疑的張大頭，感覺到晚秋與衛(wèi)士官之間的關系非同尋常。

當晚，張家張燈結彩！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共進晚餐時，晚秋仍然被張大頭招呼到身邊就座?？蛇@一次，晚秋怎么也沒有料到，只因為一塊雞腿沒有夾住，跌落進旁邊的湯盆里，所激起的湯汁，正巧濺到張大頭的衣襟上。張大頭便大發(fā)雷霆，當即，怒吼道：“混帳！”隨抖動衣襟，又吼：“笨豬，滾，滾開！”

晚秋從來沒見過張大頭對她如此粗暴無禮，含兩包熱淚，乖乖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哭著走了。身邊的女仆隨即起身想去安慰，張大頭卻大聲喝?。骸罢l都別去管她，讓她走好啦，還不得了！”言外之意，看她那嬌里嬌氣的樣子，做錯了事，還說不得她了，讓她哭去吧。

一旁，幾位風韻猶存的姨太太們暗自高興，她們自從被張大頭冷落以后，個個都嫉恨受寵的晚秋。但此刻，誰都不敢亂說話，一個個只管低頭吃飯。張大頭仍然怒氣未消，他憤憤然地扒拉了兩口飯，重重地扔下碗筷，起身走了。臨出門時，又扔下一句：“今晚，誰都不許搭理她?！?/p>

幾位姨太們猜測，晚秋也要嘗嘗被人冷落的苦頭了。

可，誰又能料到，入夜以后，張大頭又同往常一樣，推開了晚秋的房門。

此時，晚秋已哭成了淚人。她看到張大頭推門進來，原認為是來向她服軟的，一時間，哭聲更高了。

張大頭沒有搭理她，他一言不發(fā)地選旁邊一把太師椅坐下，靜靜地看著晚秋在那兒一屈一伸的哭泣。

末了，張大頭壓低了嗓音，說：“好啦，你別給我演戲啦！”說這話的時候，晚秋并沒有在意，仍舊放聲高哭?？蓮埓箢^接來所說的話，讓晚秋欲哭無淚了！張大頭猛一拍椅背，吼道：“你認為我是為飯桌上的那點小事情，與你大動肝火嗎？”略頓，張大頭惡狠狠地咬著牙根，說：“錯了，你給我好好想想，你與衛(wèi)士官之間，都發(fā)生了什么！”一語未了，晚秋的哭聲，嘎然而止。

張大頭一看，此話已戳到晚秋的痛處，緊接著，他又跟了一句：“告訴你，衛(wèi)士官已被我關起來了，他把實情都招了?！边@話，原本是張大頭用來詐唬晚秋的。沒想到，做賊心虛的晚秋，誤認為她與衛(wèi)士官的事，已被張大頭掌控。

當下，晚秋眼前一黑，“撲通”一聲，嚇攤在地上了。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已到。

張大頭驗證了自己戴上了“綠帽子”。

剎那間，他怒火中燒！按照常規(guī)，事已至此，無需再費口舌，把他們雙雙拉出去，斃掉，了事。

可，轉而又想，那樣興師動眾地折騰一番，身邊的這對狗男女是被他除掉了?？伤麖埓箢^頭上的那頂“綠帽子”，就此，人人皆知了！這讓他的臉面往哪里擱呢？

沉思良久，張大頭想出一個銷聲匿跡的招數(shù)，他威逼晚秋，說：“給你留個好名份吧?！?/p>

說話間，張大頭給晚秋找來七尺白絹，逼她自縊。

晚秋跪地求饒。

張大頭說：“這已經(jīng)是你最好的選擇了。否則，天亮以后，送你去沉河，那就名節(jié)難保了！”張大頭答應晚秋，自縊之后，他會給她重葬。

無奈之下，晚秋懸梁自盡了。

第二天，有人告訴張大頭，說晚秋昨夜上吊身亡了。張大頭假裝大吃一驚，慌忙跑去一看，擠了幾滴淚水，撫尸哀嘆，說：“晚秋呀，晚秋，你可真是小心眼呀！我只不過飯桌上說了一句粗話，你就這樣想不開！”

舉家上下，都知道昨晚上飯桌上發(fā)生的事，一個個跟著抹淚的同時，都說晚秋心胸狹隘，死得太不值得了。

接下來，在處理晚秋的后事上，張大頭沒有違背自己的諾言，他確實是不惜重金，厚葬了晚秋。

葬后，考慮墓內(nèi)有豐厚的陪葬品，張大頭指派衛(wèi)士官帶領一班人馬，前往守墓。衛(wèi)士官與晚秋因為有那么一段私情，確實也想去陪陪晚秋。

可，數(shù)日后，張大頭找到衛(wèi)士官，說這樣長期守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必須想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保住晚秋的墳墓不被盜墓賊所盜，又能把守墓的弟兄們都撒回來。思來想去，張大頭出一計策，讓衛(wèi)士官悄悄的制造一個墳墓被盜的假像，公開地向世人張揚晚秋的墳墓被盜之后，盜墓賊們就不會再來光顧了。

這主意，原本是不錯的?？?，衛(wèi)士官怎么也沒有料到，張大頭以“假”為真，面對墳墓旁被挖的假洞，張大頭怒斥衛(wèi)士官：“你身為守墳的最高長官，如此失職，該當何罪？”

肅立在一旁衛(wèi)士官，正等待張大頭假假地從輕發(fā)落。沒想到，等來的是一句晴天霹靂：“拉下去，砍了！”

至此，衛(wèi)士官方知上了圈套。可此時，他有口難辯了，執(zhí)刑官一刀下去，他連一句冤枉的話都沒撈到說，便身首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