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

于心亮

周普文，長相挺兇，閑著沒事，喜歡在門口磨刀。刀很亮，周普文磨完了刀，總是對著陽光看刀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一般人見了周普文，都挺害怕，不敢與他對視，害怕哪里不小心，招惹了他，大家都繞著他走。所以，周普文平時(shí)比較孤單。

周普文沒職業(yè)，卻也不游手好閑，偶爾露面，就是在門口磨刀，唰一下，唰一下……刀是電視里出現(xiàn)的那種鬼頭刀，刀面很闊，刀背很厚，拎起來應(yīng)該有點(diǎn)分量。見過他磨刀的人，都忍不住心里嘀咕：閑著沒事，總是磨刀做什么？

片警小張來過，看了看周普文的刀，聊了聊，就走了。許多人都挺失望，希望小張沒收周普文的刀。小張笑呵呵地說那是練功刀，健身用的。但大家聽了，還是忐忑，早晚時(shí)分，沒見過周普文練功啊，只是見他閑著沒事，坐在門口旁若無人地磨刀……

周普文租住李老師的房子，每個月初交房租。李老師有個女兒，叫李雅夢，讀過大學(xué)，人挺漂亮，也活潑，喜歡唱歌跳舞。夏日一天，來收房租，周普文說沒有錢。李雅夢也沒計(jì)較，笑呵呵擺擺手就走了，臨走還順手留下一朵花兒在屋子里。

是梔子花，很白，也很香。很長一段時(shí)間，周普文都感覺房間里很氤氳，手里拿著刀愣了半天神。后來周普文就去找李老師。李老師正在罵女兒，說女兒沒用，周普文只不過長得兇點(diǎn)，說沒有錢就不收房租啦？周普文跨進(jìn)屋子里，說，錢，明天給！

李老師很尷尬，說女兒找工作要花錢，家里經(jīng)濟(jì)的確困難，實(shí)在沒辦法。周普文說，錢，明天給。然后轉(zhuǎn)身就走。李雅夢追出來問，你……來，有事嗎？周普文點(diǎn)點(diǎn)頭。李雅夢說啥事？周普文看看李雅夢的窗臺，那里擺著一盆桅子花，周普文說，錢，明天給。

夜里，周普文去了一家夜總會，據(jù)說有人在鬧事。去了以后，周普文很驚訝，鬧事的人居然是李老師。李老師看上去像一只癲狂的兔子，大聲叫嚷說找李雅夢，這個不要臉的敗家子，居然到這種場所來唱歌跳舞丟人現(xiàn)眼，看老子今天不砸斷她的腿……

周普文在李老師軟肋處輕搗一下，李老師就乖乖老實(shí)了。周普文低聲說李老師，這里不是你想的那樣，該斯文，還是要斯文的。說完就面無表情地將李老師送了出去?；仡^，周普文敲開一扇門，冷冷地說，李雅夢，時(shí)間不早了，玩夠了就回去吧！

第二天，周普文去交房租，李老師憤怒地說，這是昨天打我賺來的錢？然后就將錢摔在地上說，房子我不租給你了，你另找地方吧！周普文瞪了一下眼睛。李老師挺著胸脯說，你不是經(jīng)常磨刀嗎？有本事，朝老子這里來一刀啊！周普文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

周普文收拾行李。李雅夢來了，說我是房主，我說了算，你不用搬！周普文看著李雅夢。李雅夢說，昨天晚上，謝謝你，說完就走。周普文看著李雅夢窈窕的身影，突然說，你最好離老鴰那小子遠(yuǎn)一點(diǎn)，別到時(shí)候吃了虧……說完就不再言語，坐在門口，繼續(xù)磨刀。

老鴰開著夜總會，人很帥，很會釣女孩子的眼睛。周普文說的話，李雅夢沒往心里去，還將老鴰帶回了家里。沒成想，讓李老師撞上了?？梢韵胂窭罾蠋煹膽嵟局哮庍€沒等罵，反被老鴰一拳打趴在地。片警小張趕來制止，冷不防被老鴰捅了一刀子。

老鴰握著刀子逃，小張捂著傷口追，追到胡同口中，被磨刀的周普文攔住了。老鴰揮舞著刀子說，周普文，幫我做了這條子，我給你20萬。周普文面無表情，掄著刀，朝著追來的人狠勁一揮。周普文用的是刀背，但砍人依舊很疼。老鴰撲通就栽倒在地。

周普文被告了。老鴰家有錢，請律師，要定周普文的罪，刀成了兇器，周普文不能再坐在門口磨刀了。周普文的行為，攪起了一片輿論聲。周普文充耳不聞，盤著腿，默默坐著看窗外的云和隱在云里的天空……夏天過去了，聞不到梔子花的味道了。

秋天來了，周普文沒事了。法律是公正的。李雅夢來看周普文，開心地說小張不愧是警察，關(guān)鍵時(shí)刻挺身而出，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說到后來一看表，驚叫哎呀上帝，我還要去醫(yī)院給小張這個饞貓喂飯呢！說完就樂匆匆地跑了。

周普文去找李老師，交給他一些錢，說這是最后的房租，我要走了。李老師很驚訝，說你去哪里？周普文說回家。李老師說你家在哪里？周普文說海陽菩薩頂。李老師說哎呀，雅夢去那里支過教呢！周普文就笑了笑，說我見過她，教孩子跳舞，很好看。

李老師試探著問：你閑著磨刀，究竟是做什么呀？周普文不置可否，淡淡一笑說，你說呢？然后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老師抹掉了額旁的汗，慶幸今后不會再看到周普文磨刀了……不過他很快又著急起來，得趕緊寫個租房廣告，房子沒人住，那可就太浪費(fèi)了！

選自《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