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長期經濟增長的因素非常簡單:一是人口統(tǒng)計學上的人口結構的變化;二是勞動生產率的水平;三是制度經濟學上講的制度安排。
從國外的經驗看,二戰(zhàn)后美國有一個明顯的“嬰兒潮”,而歐洲沒有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加之美國的移民政策比歐洲寬松,導致在上世紀70年代開始,相對歐洲而言美國的勞動人口比例上升較快,撫養(yǎng)比下降。這種人口結構上的優(yōu)勢,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解釋為什么美國的經濟增長要優(yōu)于歐洲。而歐洲由于人口結構上的劣勢,人口結構老化,選民投票自然傾向于福利主義政府,這才是當下歐洲債務危機的真正根源。
中國的幸運在于,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的改革開放,正好與中國的人口結構上的黃金時期相重疊。不過,中國的人口結構因素正朝不利于經濟長期增長的方向轉變。
2000年以來,中國的勞動年齡人口的增長率開始放緩,平均每年增長率約為1.3%。就20歲至29歲年輕勞動力總量而言,2010年與2000年相比,已經縮減了近15%。未來20年內,該人群組總量還會縮減近20%。《聯(lián)合國人口展望》預計到2015年中國勞動年齡人口停止增長并隨后轉為負增長。撫養(yǎng)比在2015年出現(xiàn)拐點開始上升,傳統(tǒng)意義上的人口紅利即將消失。
人口紅利衰竭甚至逆轉在經濟發(fā)展上的含義就是:勞動力供給增速的下降,居民儲蓄率下降,較低的儲蓄率意味著更低的投資率和資本形成,同時消費率上升。過去三十年的低消費高投資的經濟發(fā)展方式必將發(fā)生變化。
另一個推動經濟長期增長的因素是勞動生產率(productivity)。在給定的要素投入下,勞動的產出越大則勞動生產率越高,則經濟的增長更快。
不少研究發(fā)現(xiàn),中國過去三十年的增長主要源于勞動和資本投入,而“全要素生產率”的貢獻很低。但我懷疑這些研究低估了生產率提高對經濟增長的貢獻,此外也低估了勞動人口增長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相應地高估了資本投入的貢獻。
諾斯指出,制度變遷決定了人類歷史中的社會演化方式。為什么有的國家可以實現(xiàn)持續(xù)增長,而另一些國家則陷入貧困的泥潭不能自拔?經濟制度的核心是市場機制與政府干預之爭。在成熟的市場經濟體系中,制度因素是基本給定的。在中國這仍是一個重大的課題。當下有關“中國模式”討論的背后,是對自由市場模式的又一次質疑。
歷史上,第一次被全面付諸實踐的另類模式是“列寧—斯大林”的計劃經濟模式,中國的計劃經濟模式也源于此。在最初的幾十年間,中央計劃、公有企業(yè)和政治控制的經濟模式似乎取得了成功,自由市場模式受到了嚴峻的挑戰(zhàn)。然而,蘇聯(lián)的計劃經濟體制最終失敗了。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東亞地區(qū)的國家(例如日本、韓國等)實行了另一種不同于自由市場模式的發(fā)展模式,并且在一段時間內取得了較高的經濟增長。然而,上世紀末發(fā)生的東南亞經濟風暴宣告了“發(fā)展主義政府”的失敗。
中國作為一個經濟大國的快速崛起,“中國模式”成為“新左派”們熱衷宣揚的話題。 “中國模式”再次向自由市場經濟模式發(fā)起了挑戰(zhàn)。實際上,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中國模式”,部分具有早期蘇聯(lián)計劃經濟模式的影子,部分具有東亞模式的市場經濟特色。
中國的經濟學界在關于政府的功能定位方面,分為旗幟鮮明的兩派:一派是反對政府干預經濟活動、強調自由市場機制;另一派則認為強勢政府在推動經濟增長方面具有獨特的優(yōu)勢。這兩派都被標簽化了,強調市場機制的驕傲地站在“哈耶克”的旗幟下;鼓吹強勢政府經濟功能的則不情愿地被“凱恩斯”了。奇怪的是,這兩派關于長期經濟問題的看法,并沒有呈現(xiàn)出激烈的爭論,反而高度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