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樾方鳴
(濟南出版社,山東濟南 250000;中國華僑出版社,北京 100028)
西漢起始年代考辨
——兼論楚漢分界問題并問師中國漢史
王樾方鳴
(濟南出版社,山東濟南 250000;中國華僑出版社,北京 100028)
關(guān)于西漢的起始年代,古有定論,不成問題,但目前國內(nèi)通行的教科書、工具書一般認為西漢元年即公元前206年。然而上述說法都屬錯誤,漢元年并非西漢元年。楚漢分王是西楚立朝的客觀證據(jù)。以秦接漢或以漢接秦的做法是錯誤的。
歷史年代;秦朝;西漢;劉邦;項羽
關(guān)于西漢的起始年代,古有定論,不成問題,但目前國內(nèi)通行的教科書、工具書,關(guān)于這一問題卻是錯訛頻出。例如,范文瀾、蔡美彪等著《中國通史》第二冊第二章“國家統(tǒng)一鞏固后對外擴展時期—西漢—前二O六年—二三年,說明西漢始于前206年。白壽彝總主編《中國通史》卷五第四章說:“公元前207年冬十月,劉邦在霸上接受子嬰的投降,漢朝的紀年從此開始。”這比上述說法還早出一年。
一般工具書,如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新華字典》附“中國歷史紀年表,漢紀年表,”《現(xiàn)代漢語詞典》附錄“我國歷代紀元表”,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漢語成語詞典》附“我國歷史朝代公元對照表”,關(guān)于西漢元年也都說明是在公元前206年。另外,陳垣著《廿史朔閏表》、柏楊編《中國歷史年表》關(guān)于西漢元年也都是說公元前206年。這可以說是代表了國內(nèi)秦漢史研究的基本現(xiàn)狀,然而上述說法都屬錯誤。這里,我們據(jù)史就這一問題作出考證。
漢元年十月,劉邦雖然先率兵入關(guān),但并沒有推翻秦朝。而且,僅一個多月后,劉邦在鴻門被項羽擊敗,項羽滅秦并建立了西楚王朝。所以,漢朝的建立決無可能。
一般教科書認為,漢元年劉邦率軍入關(guān),是為西漢起始元年。如白壽彝主編的《中國通史》說:“公元前207年10月,劉邦在霸上接受子嬰的投降。西漢的紀年從此開始?!笨蔀檫@方面代表,但無論是說前207或前206年,都是違背歷史真實的說法。
《史記·高祖本記》載:“漢元年十月(即公元前206年,作者注),沛公遂先諸侯至霸上,秦王子嬰素車白馬,系頸以組,封皇帝璽符節(jié),降幟道旁……,乃以秦王屬吏,封秦重寶財物府庫?!绷硗?,《漢書·高帝紀》也有相同記錄。司馬遷、班固都說明,劉邦率兵入咸陽,秦子嬰向劉邦約降,劉邦沒有接受約降,秦王朝并沒有被推翻,而漢朝的紀年也更無出現(xiàn)的可能。
實際情況是,公元前209年,陳勝、吳廣起兵抗秦,劉邦在沛縣舉兵響應(yīng)。翌年,劉邦率百余騎投奔項梁,項梁接納劉邦,給予劉邦卒五千人,五大夫?qū)⑹耍瑒顝拇顺蔀轫椉臆姷牟繉?。陳勝死,項梁立羋心為楚懷王,劉邦因此和項氏叔侄共同扶佐懷王,成為懷王的重要將領(lǐng)。前207年,秦大將章邯斬項梁,懷王封呂臣為司徒,封項羽為長安侯,號為魯公;封劉邦為碭郡長,還把項梁留下的一萬多散兵交給劉邦作主力,“令其西略地入關(guān)”。懷王與諸將約定,“先入定關(guān)內(nèi)者王之”。劉邦邊攻陳留,邊打邊發(fā)展隊伍,一年零一個月后,劉邦的隊伍發(fā)展到十萬人。更為重要的是,劉邦的戰(zhàn)友另一楚將項羽經(jīng)過巨鹿之戰(zhàn)等戰(zhàn)役,消滅秦軍主力,迫使章邯率二十萬秦軍前往河北向項羽乞降,咸陽因此成為空城,劉邦得以趁機破秦軍入武關(guān)。
劉邦率先進入秦國都,完全有條件奪取秦皇位,實現(xiàn)他垂涎已久的皇帝夢。但他畏忌項羽,不敢接受秦子嬰約降。巨鹿之戰(zhàn)之后,項羽連續(xù)九次發(fā)起進攻,滅秦軍近三十萬,因此被懷王封為上將軍。就在劉邦入關(guān)之時,項羽接受了章邯所率秦軍的乞降,并以二十萬秦軍為前鋒,親自率四十萬大軍督后,殺奔咸陽。至于河南新安,項羽竟然坑殺秦降卒二十余萬人于新安。漢元年十一月,項羽遣黥布破函谷關(guān)劉邦守軍,大軍隨之入關(guān)。
項羽入關(guān),抱定志在必得的決心,這與劉邦畏首畏尾的情況恰成鮮明對比。《史記·項羽本紀》載:“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在新豐鴻門,沛公軍在霸上?!本褪窃陧椨鸬鸟v地鴻門,項羽、劉邦這兩位昔日“約為兄弟”的楚軍大將,如今卻為爭奪皇位上演了一場近乎火并的鬧劇。幸虧有項伯作內(nèi)助,向項羽轉(zhuǎn)達了劉邦的告饒,劉邦才算躲過一劫。劉邦說:“吾入關(guān),秋毫無所取,籍吏民,封府庫,待將軍,還軍霸上,以待大王來”。(《漢書·高帝紀》)??勺C,劉邦入關(guān)的確是沒有觸動秦王朝。幾天后,“項羽引兵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阿房宮”(《史記·項羽本紀》)。可見,滅秦的主人是項羽而非劉邦,否則中國歷史不免會發(fā)生“二次滅秦”之說,這顯然是有違歷史真實。
漢元年十月,劉邦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碭郡長,自稱“沛公”,又在項羽手下落敗,怎么可能擔當“漢皇”或“高祖”?況且,“漢”這一名尚無,怎么會無中生有什么“西漢中央集權(quán)制的建立”呢?可見,我們的漢史一開始就失去方向,以至于發(fā)生講漢史卻根本不知什么是漢朝的實際情況。
另外,漢初沒有紀年,故因襲秦歷,以十月為歲首。所謂“漢元年”,只是史家記史的一種習慣說法,不是“漢的紀年”,更不是“西漢元年”。這正如六國初起時,惟用秦記年記月的情況相同。公元前246年,贏政繼莊襄王為秦王,史稱“秦始皇元年”,但這并不是秦朝元年,秦朝元年為秦始皇二十六年,即公元前221年(庚辰)。同樣,稱漢元年與稱秦始皇元年的情況一樣,都屬一種習慣說法,并不是指西漢元年或秦朝元年。而從當時記年的實際情況看,公元前206年,即所謂漢元年,為秦子嬰元年,是年秦亡;子嬰死,項籍立王號“霸王”,國號“西楚”,故又稱西楚元年;是年,項羽立懷王為義帝,因此又有義帝元年;這年正月,項羽立十八諸侯王,其中的十三王王“正月”,另有五王王“系月”,故又有十三個諸侯王元年。單是以王年為紀,這一年就有十六個“王元年”,其本身就說明漢朝不可能建立,因此也沒有漢的紀年。坦率地說,我們的教科書、工具書無端地把西漢的起始年代提早四年,而關(guān)于漢初主要人物、事件及時間等重大問題,都屬不靠譜的說法。
中國歷史凡屬朝代更迭,都是以立皇為紀年。故中國幾千年以來皇帝易時易主,但皇位罔替不改,而且至少是自贏政至于溥儀的“皇年”(即每位皇帝在位年數(shù))都是確數(shù),無論是多出或缺失都絕無可能。因此,西漢的起始問題從根本上來說是以劉邦是否立皇為基礎(chǔ)。然而,漢元年的實際情況卻是劉邦被項羽擊敗,無法奪取秦皇位,項羽滅秦取得皇位建立起西楚王朝之后,劉邦不得已接受其皇主項羽的分封,擔任諸侯王漢王一職,這早已是婦孺皆知的史實。劉邦不甘為諸侯,但不滅西楚和項羽就無法奪回皇位,他于是發(fā)動了以消滅項羽為目的的楚漢戰(zhàn)爭,直到漢五年才得已滅楚。這說明,楚漢分王及楚漢戰(zhàn)爭正是西楚王朝建立的客觀證據(jù),而其中最主要的證據(jù)就是劉邦擔任了近五年的西楚朝諸侯王漢王一職。所以,自漢元年至漢五年劉邦任漢王期間前,中國歷史絕無可能出現(xiàn)關(guān)于“漢朝”的說法,否則就肯定是違背歷史真實的說法了。
司馬遷、班固都說明,漢元年十月、十一月,劉邦和項羽分先后率兵入關(guān),這兩位楚將都是立志要做皇帝的人,并且都是遵懷王約定,為各自爭奪王位而入關(guān),結(jié)果是項羽巧設(shè)鴻門宴,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將與自己爭奪的敵手劉邦驅(qū)逐出局,并乘勝奪取了秦皇位。原因何在?《管子·兵法》云:“謀得兵勝者霸”。意思是說,強大的武力是建立帝業(yè)的首要條件。的確,從秦、楚、漢三朝的歷史來看,無論是哪一朝,都是依靠擁有強大的武力才得以立朝。以秦為證,《史記·天官書》云:“遂以兵(勝)滅六王,并中國”。說明秦始皇自以兵勝滅韓始,經(jīng)過十年征戰(zhàn)滅六國后得以立秦。西楚的建立也如此。同書“秦楚之際月表第四”載:“初作難,發(fā)于陳涉,虜戾滅秦,自項氏,撥亂誅暴,足踐帝祚?!闭f明項羽二十三歲跟項梁追隨陳勝起兵抗秦,不過三年,陳勝、項梁先后死去,項羽經(jīng)過巨鹿之戰(zhàn)之后,成為全國抗秦的軍事統(tǒng)帥和政治領(lǐng)袖。因此,項羽入關(guān)后,以武力“撥亂”即制服劉邦,又以武力“誅暴”即滅秦,還遵懷王為義帝,掃清全部障礙后,奪取皇位,即在秦本土“分天下,立諸侯”,做好了回家鄉(xiāng)當皇帝的準備。
所謂分天下,就是建邦立都,項羽共立二十都;所謂立諸侯,就是“立諸將為侯王”,項羽共立十八王。四個月后,新建皇都在彭城落成,名曰“楚都”,項羽就是在這里大會諸侯,舉行登基盛典。同以往會諸侯都是“披堅執(zhí)銳”的情況不同,這次項羽是皇袍加身,十八諸侯王也都是以“臣服”拜謁項皇。關(guān)于這一真情,《史記》、《漢書》都有相同記錄,曰:“西楚主伯,項籍始,為天下主”。何謂天下主,《禮記·曲禮下》云:“君天下,曰天子?!笨勺C項羽確實是即皇位。項羽立帝號“霸王”,國號“西楚”,分土封姓,從而以霸王接秦皇位并取而代之,以秦天下為楚天下,建立起秦以來中國歷史上第二個封建王朝西楚,實實在在完成了一個朝代的迭更。
就是在這次彭城之會,劉邦眼睜睜看著項羽登基皇位,自己卻無力回天,只好接受項羽的分封,《漢書·高帝紀》曰:“背約,更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四十一縣,都南鄭”。這是劉邦從沛公升遷為漢王的由始,也是“漢”名的由來,西楚朝項王與漢王所謂“楚漢分王”也源于此。然而,項王同漢王決不可相提并論,否則勢必會產(chǎn)生誤解。《禮記·正義》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就是指這一情況,因此關(guān)于“二王”的職位情況必須要明確。所謂項王,是關(guān)于西楚朝皇帝項羽稱謂,關(guān)于其職位情況,《史記·秦楚之際月表第四》載:“分裂天下而威海內(nèi),封立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勺C霸王項羽的確是建立楚朝的帝王。所謂漢王,是西楚朝諸侯臣職官,因管轄巴蜀、漢中地區(qū)而得名,是項王所轄的十八諸侯王之一。可見,楚漢分王就是確立了項羽與劉邦在楚朝的君臣關(guān)系,這恰恰是關(guān)于西楚朝客觀存在的證據(jù),因為漢王就是霸王項羽手下的諸侯臣之一。所以自漢元年正月至于漢五年正月劉邦擔任漢王期間,中國歷史絕無可能出現(xiàn)“漢皇”、“高祖”或“西漢”諸說法。
然而,劉邦不奪回皇位是死不甘心,他受封漢王不過二月,即拜韓信為大將,又派蕭何入關(guān)中,稱“丞相”,因此拉開了西楚朝諸侯臣漢王向其主子項羽以爭奪皇位為目的的楚漢戰(zhàn)爭的帷幕。但是,從西楚朝的真實來看,這不過是西楚“叛臣”漢王為爭奪皇位而向項羽引發(fā)的戰(zhàn)端,而且,這也正是西楚皇朝客觀存在的證據(jù),因為這正如項羽不殺秦王不滅秦就不能立楚的情況相同,劉邦不滅楚不從項羽手中奪回皇位就不可能立漢。另外,楚朝還發(fā)生過田榮、彭越、陳余等人的叛亂,但這仍屬有叛臣而無叛國的出現(xiàn),西楚在其立朝的四年當中,沒有出現(xiàn)春秋戰(zhàn)國或如后來的三國兩晉的情況,尤其是在楚立朝的前二年,是為強大的政權(quán),故劉邦不得不經(jīng)過近五年的苦戰(zhàn)才得以滅楚。退一步說,西楚雖然是一個戰(zhàn)爭頻仍動蕩不安的朝代,但仍為一個統(tǒng)一的大國,這也為劉邦建立西漢奠定了基礎(chǔ)。
《管子·問第二十四》曰:“凡立朝廷,問有本紀”。因此司馬遷記錄歷史是客觀記錄并且是以皇帝事跡為根本綱記,還創(chuàng)立本紀體例,以此開二十四史先河。史遷分立“秦始皇本紀”、“項羽本紀”、“高祖本紀”,分別記錄秦、楚、漢三朝真實,另作“秦楚之際月表第四”將歷史納入數(shù)字記錄,明確秦、楚、漢三朝重要事件及其迭更年月。這樣記錄歷史,準確無誤,因此成為后世治史的科學證據(jù)。由于司馬遷客觀記錄歷史,因此自漢至于清代近二千年當中,關(guān)于項羽的皇位以及西楚朝客觀存在問題從來就沒有歧義。例如,北宋李昉著《太平御覽》卷八十七“皇王部”項籍,就明證項羽為皇帝無疑。清乾嘉時期史學興盛,錢大昕著《廿二史考異》,王鳴盛作《十七史商榷》,趙翼作《廿二史答劄記》,關(guān)于項羽的皇帝地位也都無疑義。至于司馬光《資治通鑒》列“秦紀”、“漢紀”而失楚紀,違背司馬遷、班固關(guān)于楚漢史的客觀記錄,是為敗筆已定,雖然這并非是近世史家發(fā)生問題的真正原因。
不知有楚,何論有漢?秦亡楚立,本來就屬不爭的史實,我們的教科書、工具書卻“奪楚為漢”改寫歷史真實,造成西楚朝的缺失,給漢史研究更是帶來災(zāi)難性破壞,而年差有誤,也有悖于數(shù)字公理,因此是必須修改的歷史。何況,從漢史的真情來看,項羽同劉邦根本就不是同一朝代的人,所謂“秦漢史”、“漢史”包括《資治通鑒》在內(nèi),卻在“漢史”當中談什么楚漢戰(zhàn)爭。違背歷史真實,編造或篡改歷史,無論是何等權(quán)威,遲早會遭到歷史的唾棄,而且肯定會鬧出笑話。
關(guān)于西漢的起始年代問題,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劉邦立皇之年,《史記·秦楚之際月表第四》載:“漢五年,殺項籍,天下平,諸侯臣屬漢?!睆臐h元年直到第五個年頭,漢王劉邦終于以兵勝完成了對其皇主項羽的最后一擊,同時結(jié)束了自己的從漢王之職也結(jié)束了楚朝的存在,從項羽而不是秦王手中奪回皇位。于是,《史記·高祖本紀》載:“五年……甲午(漢五年二月,作者注),乃即皇位于汜水之陽”。明證劉邦立皇是在漢五年二月。另外,班固《漢書》“高帝紀”、“異姓諸侯王表第一”也有相同記錄,證班固并沒有修改司馬遷的記錄。這樣就可以確定,西漢的起始年代為漢五年,即公元前202年(已亥),而不是工具書、教科書所說的公元前206年。
順便說明,劉邦自漢五年即皇位,死于漢十二年,共享皇年八歲,這在中國歷史年表中是清楚的問題。另外,劉邦生前從未做過一天“高祖”皇帝,劉邦帝位號曰“皇帝”,簡稱“帝”;尊號“太祖”,合稱“太祖皇帝”。太,古代為至高無上之義,《禮記正義》曰:“家無二主,尊無二上”。因此“太”字之前不得再上尊號。高祖是劉邦的謚號,是其臣屬為死后的主子所戴高帽,全稱“高太祖皇帝”,簡稱“高祖”或“高帝”。
從史學考古的角度來看,關(guān)于西漢起始年代問題是如此之簡單,況且也實屬一般常識問題,竟然被我們的教科書搞得是一塌糊涂,令人莫衷一是。有鑒于此,我們認為有必要重溫司馬遷、班固關(guān)于楚漢分野問題的總結(jié),以便于對這一歷史真情作出認真審視,我們同時還結(jié)合楚漢史的實際對中國所謂“秦漢史”、“漢史”研究提出幾個問題,不當之處,理應(yīng)乞方家一并教正。
《史記·秦始皇本紀》載:“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關(guān)至霸上,使人約降子嬰,子嬰即系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幟道旁。沛公入咸陽,封宮寶府庫,還軍霸上。居月余,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宮室,虜其子女,將其珍寶貨財,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后,各分其地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侯,秦競滅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漢?!边@里關(guān)于項羽滅秦立楚以及漢立朝的情況交代十分清楚。班固《漢書·異姓諸侯年表第一》載:“元年漢,西楚霸王項籍始,為天下主,命立十八王”。其釋文開首即說:“是以漢亡尺土系一劍之任,五載而成帝業(yè)”??勺C,班固關(guān)于楚漢史沒有改變司馬遷的記錄,而且作《漢書》而不失楚紀,同史遷都是客觀記錄中國歷史的典范。
這樣,西楚立朝的真實蔚為清晰,即公元前206年(乙未)楚立朝,至于前202年正月項羽被殺,西楚立朝共四年,項羽享皇年四歲。所以,漢元年至漢四年(公元前206-203年)是為西楚王朝時期,而不是西漢時期,西漢的起始年代是漢五年(公元前202年)。關(guān)于這一問題,司馬遷、班固所作年表都有明確記錄,無須說明??梢姡訚h界,歷歷分明,有如水火不容,也不容混淆。很清楚,中國自秦以來的歷史真情是嬴政滅六國立秦,項羽滅秦立楚,劉邦滅楚立漢,即秦亡楚立,楚滅漢立。
真實的歷史不容修改。因此,我們有理由對中國漢史研究提幾個問題。我們論年齡都已是老人,但學疏才淺,不敢說提問,故以問師作表述。問師一,既然是講漢史,關(guān)于漢的起始年代及劉邦立皇的真實就不可回避,這也是一般常識問題。漢元年十月劉邦至霸上,既無“漢”名更無立皇的可能,也沒有什么“漢的紀年”,我們的“漢史”卻說劉邦從此建漢,并開始漢的紀年,這如果不是毫無根據(jù)說法,該作何解釋?問師二,中國歷史是“官本位”的歷史,因此凡屬朝代及皇位更迭問題記錄尤詳,尤其是秦以來的“皇年”不曾有誤。關(guān)于項羽立楚立皇的真實,《史記》、《漢書》可以說是鐵證如山,并且在清代以前的中國歷史當中沒有歧義,而近世所謂史家卻以“政績不足”為由“剝奪”項羽皇位,該作何解釋?問師三,秦亡楚立,劉邦立漢比“項王”立楚整整晚四年,應(yīng)為婦孺皆知的常識。因此,當漢軍在垓下滅楚軍之時,秦王、秦將士早已于五年前在項羽手中灰飛煙滅。所以,無論是以秦接漢或以漢接秦,都是“不搭界”的說法,而我們的“漢史”包括《資治通鑒》在內(nèi),卻把這一歷史說成是“秦亡漢立”,因此有所謂“秦漢史”的說法,如果這不是“關(guān)公戰(zhàn)秦瓊”在中國楚漢史上的演繹,該作何解釋?更何況,劉邦、項羽之間的皇位之爭,是始于秦末,終于楚滅亡。因此,當西漢立朝時,項羽早已自刎于烏江且遭漢王五將分尸。所以,劉邦即漢皇之日,與其昔日的皇主項羽早已成陰陽兩隔,我們的“漢史”包括司馬光所做“漢紀”,卻在所謂“漢朝的歷史”當中大談什么劉項爭端,如果這不是拿自己的歷史開玩笑,又該作何解釋?問師四,就中國歷史研究而言,秦史且不論,漢史地位素有“基石”或“基礎(chǔ)”的說法,并非過份,問題是如果連史學的基礎(chǔ)也發(fā)生動搖甚至發(fā)生重大問題,中國難道還有什么歷史可言?
K234.1
A
1003-4145[2011]11-0040-04
2011-03-15
王 樾,濟南出版社編輯。方 鳴,中國華僑出版社社長、編審。
(責任編輯:武衛(wèi)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