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新生
(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曲阜 273165)
《山海經(jīng)》小說敘述元素分析
劉新生
(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曲阜 273165)
《山海經(jīng)》涉及山川、道里、部落、物產(chǎn)、祭祀、醫(yī)巫、原始風俗等內(nèi)容。以《山海經(jīng)》為中國小說的源頭之一,一方面在于它以簡捷的敘事方式記載了一系列的神話傳說,一方面在于它在敘述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了老練的敘事態(tài)度和扼要精到的敘事技巧。《山海經(jīng)》內(nèi)容具有民間性和遠離現(xiàn)實的特點,它敘述了許多不可征的神怪奇異,因而在“不語怪力亂神”的務實社會氛圍中注定了遠離文化主流而成為“小說之流”。
《山海經(jīng)》;神話;小說;敘述元素
《漢書·藝文志》列《山海經(jīng)》為刑法家范疇,《隋書》以其為地理類,至《四庫全書提要》則視之為小說家。事實上,《山海經(jīng)》既以“經(jīng)”字冠之,當證明該文本自有不俗之處。從后世的“小說”敘述審視,《山海經(jīng)》側重于山川物景的記敘和介紹,其體例、格式對志怪、志人一類小說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因而視之為中國小說敘述元素發(fā)生的原點之一,并非虛言。概而言之,《山海經(jīng)》的小說敘述元素主要表現(xiàn)為以下幾方面:
《山海經(jīng)》敘述的內(nèi)容都是離奇古怪的神人傳說,涉獵廣博而繁雜,但是從敘述的角度分析,書中規(guī)范全篇的敘述方式卻是謹嚴的。無論是各經(jīng)篇目的規(guī)定性還是各經(jīng)部分的內(nèi)容敘述,都娓娓道來,條理有序,紛而不亂,滿而不溢。敘山系由一點為核心,依次向外展開,呈輻射狀形成敘事層面?!渡胶=?jīng)》卷一《南山經(jīng)》至卷五《中山經(jīng)》,無論是敘述南山的山系還是敘述西山、北山、東山、中山的山系,都是首先敘述該山系中為首的第一座山,然后用關聯(lián)詞連接以下的內(nèi)容。如《南山經(jīng)》中使用了“又東三百里”,“又東三百八十里……”,共計八個“又東”完成了“凡鵲山之首,自招搖之山,以至箕尾之山,凡十山,二千九百五十里”的“鵲山”山系的記敘?!澳洗稳街住?同樣用“又東”、“又東”連接,且每一個山系敘述完后,都作一小結。從而形成了一個層次明晰、條理完整的敘述體系。在以后的諸卷中,敘述的路徑也是一致的,只是關聯(lián)詞不同而已。如《西山經(jīng)》中主要使用“又西”、“又西”為連接詞完成了“又西經(jīng)之山,凡七十七山,一萬七千五百一十七里”的敘述?!侗鄙浇?jīng)》中用“又北”或“又東北”、“又南”、“又東南”、“又東”為連接詞完成了“又北經(jīng)之山,凡八十七山,二萬三千二百三十里”的敘述。從中可以看出,從卷一到卷五介紹各山中的概貌物產(chǎn)雖然比較簡短,沒有進一步地展開。但是,它的敘述路徑是非常明晰的,首先確立南、西、北、東、中山,然后分別以每一山之首作為敘述的原點,由此及彼,由原點再設立分原點,四面環(huán)狀外向延展,中間和結尾還有小結,從而形成了層次分明的敘述網(wǎng)絡,使記敘做到了清楚有度。
《山海經(jīng)》個別段落適當?shù)卣归_敘述,表現(xiàn)出內(nèi)容的豐富性和高超的敘事技巧。如《西山經(jīng)》:
西次三山之首,曰崇武之山,……有木焉,員葉而白柎,赤華而黑理,其實如枳,食之宜子孫。有獸焉,其狀如禺而文臂,豹虎而善投,名曰舉父。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名曰蠻蠻,見則天下大水。
這一節(jié)點出這座山的名字后,首先敘述四周的情況,然后分別敘述山上的木、獸、鳥及它們各自具有的特點,描寫細致,狀物詳盡,層次清楚,表現(xiàn)出很高的敘事水平。再如:
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丘時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泑水,其中多蠃母。其上多青、雄黃,多藏瑯玕、黃金、玉,其陽多丹粟,其陰多采黃金、銀。實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狀馬身而人面,虎文而鳥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南望昆侖,其光熊熊,其氣魂魄;西望大澤,后稷所潛也,其中多玉,其陰多榣木之有若;北望諸毗,槐鬼離侖居之,鷹鹯之所宅也;東望桓山四成,有窮鬼居之,各在一摶。爰有瑤水,其清落落。有天神焉,其狀如牛,而八足二首馬尾,其音如勃皇,見則其邑有兵。
較之上引一節(jié),這里又表現(xiàn)出更為復雜的敘述。它采取的是先對此山本體從南、北兩部分進行描寫,然后又從此山向南、西、北、東四面望去,記敘目所能及的山、澤以及生活其中的神、鬼和擁有的物產(chǎn),鋪設了非常廣闊的視野空間,描述了許多的內(nèi)容。
從卷六《海外南經(jīng)》到卷十八《海內(nèi)經(jīng)》,《山海經(jīng)》總體的敘述風格有很大變化:一方面,在敘述的形式上去掉了關聯(lián)詞,使敘述更為自然;一方面,在結構的框架上,它分“海外”、“海內(nèi)”、“大荒”三個部分,然后根據(jù)方位南、西、北、東進行國與神人、物產(chǎn)、習俗特點的敘述。特別是其中有關神人的大量出現(xiàn),使《山海經(jīng)》所具有的小說品格進一步得到了增強。
整體上看,《山海經(jīng)》用語簡潔,往往不長的篇幅中包容著豐富的內(nèi)容。如“精衛(wèi)填?!钡臄⑹鲋挥昧?72個字,卻介紹了精衛(wèi)鳥的特征來歷,女娃的命運流程,實際展現(xiàn)了一個較為寬廣的時間和空間,使女娃的形象生動而富有內(nèi)涵。刑天、夸父、鯀、禹的敘述皆不足 50個字,然而它們所展現(xiàn)的場景卻是宏大的:刑天與帝爭神的激烈場面及其悲壯結局;夸父追日長途跋涉的困苦及其杖化為鄧林的壯觀景色;鯀竊息壤并被殺的過程以及禹的出世;蚩尤作兵伐黃帝各路神人相互斗法、各顯神通的描寫,敘述都言簡意賅,用字精到,顯示出高超的文字運用表達能力,讓人們從簡約凝練的文字中閱讀到了事件本身具有的豐富性,感知到廣闊的空間中充溢的厚重氛圍。
《山海經(jīng)》所描述的內(nèi)容十分豐富,其中包羅萬象,是古代各域異人異事、山川風物的集大成。從書的內(nèi)容構成看,卷一《南山經(jīng)》至卷五《中山經(jīng)》主要是記述山川風物,是純客觀的描寫介紹,關于“人(形象)”的敘述只是在少量的節(jié)段中極少地涉及。如《西山經(jīng)》:
又西北四百二十里,曰峚山,其上多丹木,員葉而赤莖,黃華而赤實,其味如飴,食之不饑。丹水出焉,西流注如稷澤,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湯湯,黃帝是食是饗,是生玄玉。玉膏所出,以灌丹木。丹木五歲,五色乃清,五味乃馨。黃帝乃取峚山之玉榮,而投之鐘山之陽。瑾瑜之玉為良,堅栗精密,濁澤而有光,五色發(fā)作,以和柔剛。天地鬼神,是食是饗。君子服之,以御不祥。自峚山至于鐘山,四百六十里,其間盡澤也。是多奇鳥、怪獸、奇魚,皆異物焉。
…………
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fā)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有獸焉,其狀如犬而豹文,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吠犬,見則其國大穰。有鳥焉,其狀如翟而赤,名曰勝遇,是食魚,其音如錄,見則其國大水。
《中山經(jīng)》:
又東十里,曰青要之山,實惟帝之密都。北望河曲,是多駕鳥,南望墠渚,禹父之所化?!渲杏续B焉,名曰鴢,其狀如鳧,青身而朱目赤尾,食之宜子,有草焉,其狀如蘭,而方莖、黃華、赤實,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
…………
又東南一百二十里,曰洞庭之山,其上多黃金,其下多銀鐵,其木多柤梨橘櫾,其草多蘭,蘼蕪、芍藥、芎藭。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澧沅之風,交瀟湘之淵,是在九江之間,出入必以飄風暴雨。是多怪神,狀如人而載蛇,左右手操蛇。多怪鳥。
與其它大部分的敘述比較,這里不是單純的物的描寫,而是增加了對形象 (人)的描寫,從而形成了物與形象(人)的敘述系統(tǒng)。雖然其中的黃帝不是主要敘述對象,也沒有更多的展開,可是他的出現(xiàn)使這一段落獲得了靈感,尤其是“黃帝乃取峚山之玉榮,而投之鐘山之陽”的動態(tài)描寫,使原本純粹對物的記載,變成了擁有形象(人)的活動的富有故事性的“小說”情節(jié)。
其余的“神人”——鼓、西王母、武羅神、帝之二女的出現(xiàn),也不是作為無關宏旨的因素而存在。他們實質上充當了敘述發(fā)生質變的促變劑,本來是普通性地狀物,因為人物的出現(xiàn)而成了故事性地敘事,展示了一幅幅生活的場景。當然,在卷一至卷五中最具“小說”特性的代表是卷三《北山經(jīng)》中的“精衛(wèi)填?!?
又北三百里,曰發(fā)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鳥,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wèi),其鳴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wèi),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
在《山海經(jīng)》眾多狀物寫事的敘述中,這是最為亮麗的一節(jié)。因為在這一節(jié)中,人物——女娃是整個節(jié)段的描寫中心,它由“精衛(wèi)鳥”敘起,然后敘述精衛(wèi)鳥的來歷,以人物的命運經(jīng)歷為線索完成了一個完整故事的敘述:女娃的出身——溺而不返——變?yōu)榫l(wèi)鳥——常銜木石以堙于東海。
從卷六《海外南經(jīng)》至卷十八《海內(nèi)經(jīng)》,內(nèi)容在物產(chǎn)描述基礎上,視角更多地轉向對國、對神人的關注、描寫,有的地方似乎是對歷史人物血緣關系的敘述。這種集中而系統(tǒng)的記載,使文中以神人為核心的故事大量增多,更為重要的是人物的形象性大大增強,其表現(xiàn)功能達到了呼之欲出的境界。如《海外西經(jīng)》:“刑天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薄逗M獗苯?jīng)》:“夸父與日逐走,入日??视蔑?飲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薄洞蠡谋苯?jīng)》:“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載天。有人珥兩黃蛇,把兩黃蛇,名曰夸父。后土生信,信生夸父??涓覆涣苛?欲追日景,逮至于禺谷。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于此。應龍以殺蚩尤,又殺夸父,乃去南方處之,故南方多雨?!薄洞蠡谋苯?jīng)》:“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臺,射者不敢北鄉(xiāng)。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魃不得復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為田祖。魃時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先除水道,決通溝瀆。”《海內(nèi)經(jīng)》:“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于羽郊。鯀復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边@里,遠古中的神話傳說人物大量出現(xiàn),分別以黃帝、蚩尤、共工、炎帝、羿、后稷、祝融、鯀、禹等作為中心人物進行敘述,比較完整地講述了事情發(fā)生的緣由、過程、結局,生動地展示了代表著中華民族的先民形象的部落,在他們朦朧然而又是堅實的身影后面留下了開拓進取、艱難跋涉的偉岸與壯舉。
小說之為小說,是因為它是以人物形象為主體的,離開了對人物的敘述描寫刻畫,只是純粹客觀記載,不能稱其為小說?!渡胶=?jīng)》雖以物的介紹為主,但其中不乏對神人的敘述,這些不自覺的神人描寫打破了狀物的平實,使之增添了形象的魅力,而這正是《山海經(jīng)》成為中國小說早期形態(tài)的例證。
《山海經(jīng)》記怪狀物,更多的是對地理生態(tài)的描寫,它在敘事上形成了一種程序化的寫作特點,就是先介紹地點環(huán)境,或者是首先點名事由,然后再描寫其中的人物行動過程。每一個節(jié)段的敘述都不長,敘述方式表現(xiàn)出共同的程序,都是首先講述在什么地方,有什么特點,然后繼續(xù)講述什么人,發(fā)生著什么事,事情的過程如何,最終完成對一個事件的整體敘述或者對一個人(神)命運的敘述。比較夸父的敘述,這一點可以看得分明?!渡胶=?jīng)》在《海外北經(jīng)》中敘述了夸父的故事,在《大荒北經(jīng)》中又對夸父的故事作了重新講述,但內(nèi)容和主題都有了較大的變化。也就是說,后者的再一次出現(xiàn),并不是簡單意義上的重復,而是對前者的充實規(guī)范。前者敘述的是夸父逐日的過程和后果:逐日——渴而先飲于河渭——后欲飲大澤不及而渴死——棄其杖化為鄧林;后者則先介紹地理——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載天。然后寫夸父,對夸父的描寫分幾個層次:一是夸父的形象特點——“有人珥兩黃蛇,把兩黃蛇,名曰夸父”;二是夸父的出身、血緣關系——“后土生信,信生夸父”;三是夸父的行動——“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至于禺谷”;四是夸父的結局——“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于此”;五是補述夸父后人的事情——“應龍以殺蚩尤,又殺夸父,乃去南方處之,故南方多雨”。如果說前者是對夸父的片段描寫,那么后者就是對夸父的全面敘述,使夸父的形象既生動又全面。同時,也應該看到,后者的敘述改變了前者的意義,認為夸父追日是不自量力的。這一傾向性削弱了前敘夸父追日的應有的積極價值。
《山海經(jīng)》的內(nèi)容是繁雜的,敘述也是只言片語,但其中有些節(jié)段篇幅較長,敘述內(nèi)容多且具有起伏,它們在一般性的寫實狀物中表現(xiàn)得格外突出,可以視為中國小說的萌芽。如“精衛(wèi)填?!?、“蚩尤作兵伐黃帝”等段落都具有典型的小說元素。從情節(jié)變化、敘述起伏轉折的角度看,“蚩尤作兵伐黃帝”是《山海經(jīng)》中的典范。故事展示了一幅曲折的事變圖:黃帝令應龍攻蚩尤,蚩尤請風伯、雨師迎之,兩軍對壘狂風暴雨;黃帝請?zhí)炫上路矊⒂曛棺?得以誅殺蚩尤。可是魃上不了天,并使居住的地方長期不下雨,還時常逃亡、騷擾,終被人驅逐。本段不僅文字較多,關鍵在于情節(jié)復雜,敘述了不止一件事——黃帝與蚩尤的戰(zhàn)爭和天女魃的行為;不止一個神人的作為——黃帝、蚩尤、叔均、應龍、風伯、雨師、魃。此段中的黃帝作為主要人物一以貫之,在一個敘述系統(tǒng)中連環(huán)相扣,既體現(xiàn)了故事的曲折性,又顯示了不同事件層面轉換銜接的有機性。更為重要的是,這里出現(xiàn)了《山海經(jīng)》中惟一的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說話——“叔均言之帝”、“令曰:‘神北行!’”人物言語的出現(xiàn),豐富了形象的塑造,使敘述變得生動活潑,從而使這一節(jié)段所具有的小說品格更加齊備完善。
《山海經(jīng)》中的故事內(nèi)涵豐富,具有濃厚的悲劇意味。敘述神人怪事,是《山海經(jīng)》內(nèi)容的主體,其中涉及的一系列神人,大都是傳說中中華民族的先人。從存在的意義上講,這些先人是民族的代表,他們的身上凝集著民族的精神,顯示著民族的生存意識。作為開天辟地的先驅,人們從他們的故事中關注人類早期艱難困苦的生活環(huán)境,看到先人們在客觀外界的沉重壓力之下,生命意志所表現(xiàn)出的頑強抗爭。特別是抒發(fā)先人們在改造自然的過程中所擁有的英雄主義精神和堅韌不拔的毅力。東海可以奪去女娃的生命,卻奪不去女娃的精神。女娃變?yōu)榫l(wèi)“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這既是復仇,又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復仇。女娃溺于東海對一個個體生命而言是一件小事,然而當女娃轉化為另一種生命形態(tài)并勇于向廣闊無垠、狂暴肆虐的大海斗爭,這就使精衛(wèi)填海的故事成為象征正義與邪惡斗爭的載體,以厚重的悲劇意味給人以無限的啟迪。
同樣,刑天“以乳為目、以臍為口”舞干戚,代表的是一種精神。爭帝是英雄的事業(yè),無論誰勝誰負,都體現(xiàn)著英雄的氣概。刑天與黃帝爭帝,他雖然失敗了,但“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賦予他敗后再戰(zhàn)的形象。以表象的存在而言,這是典型的神怪敘述,它以夸張的手法描寫非現(xiàn)實的想象世界??墒切烫煸跓o頭的情況下依然奮起斗爭,其中潛含著人們崇尚的是不屈的意志、敢于戰(zhàn)斗的精神。這一精神也體現(xiàn)在鯀、禹治水和夸父追日之中。鯀為了平定滔天洪水,私自取走帝的息壤而遭帝誅,然而“鯀復生禹”,由禹完成了鯀未竟的事業(yè)??涓缸啡找蚩识?可是他的手杖還要化為鄧林。磨難的經(jīng)歷和痛苦的情愫像一張網(wǎng)時時籠罩在人類的存在發(fā)展過程中,而人類的可貴就在于具有改造客觀世界、戰(zhàn)勝自然的能動意識和能力。這些神話故事,是人類昂揚的主體意志的載體,無論是精衛(wèi)還是刑天、鯀、禹、夸父,他們的命運雖然以失敗或毀滅而終結,但從他們的性格中可以透視人類的思想、意志、品格。
綜上所述,《山海經(jīng)》在繁雜的記事狀物過程中,無論是以人為中心的敘述還是一般性的敘述,都表現(xiàn)出了很高的敘事能力和對人物的表現(xiàn)力,顯示出優(yōu)秀的小說品格。《山海經(jīng)》對遠古人與物的記錄歷史悠久,錄傳有限,因而客觀的物象在想象的敘述過程中被蒙上了神秘的色彩。但是,由于這一表現(xiàn)形態(tài)的奇異,特別是它對自然的神化表現(xiàn),建構了一個神奇瑰麗、亦真亦幻的對象世界,使人們創(chuàng)作于此并形成了一種專門的敘述形態(tài)——志異、志怪等,這在中國“小說”敘述史上具有重大的影響力。
I207.4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1003-8353(2011)05-0114-04
劉新生(1958—),男,曲阜師范大學黨委副書記,文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曹振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