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Article_林 平
西山腳下,現(xiàn)出一大片新崛起的樓房,群樓之間,露出一座座高高的塔吊。那里是我們秋天要入住的住宅小區(qū)。說是住宅小區(qū),其實是一片繁忙的建筑工地,只具備了小區(qū)的雛形,毫無住宅的美觀悅目。女兒說:“這么偏呀!在住進新房之前,我再也不來了。”確實,這里位處西郊,離市中心有段距離,但這里有山有水,屬于宜居一類,一座座樓盤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煞是喜人。我告訴她,城市發(fā)展日新月異,城區(qū)像發(fā)面饃一樣,以極快的速度向外膨脹,要不了多久,這里就會成為繁華都市的一部分。
去西郊時,正值午后,空明澄碧,白云朵朵,毛茸茸的陽光鋪天蓋地地傾瀉下來,明亮而燦爛,就連親吻臉龐的空氣,純凈中似乎都飄滿暖暖的茸毛,沁人心脾。通往小區(qū)的路邊,隨意地平鋪著幾塊油菜地,花兒金燦燦地開放著,寧靜、恣意,似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感,只是在籬下采擷的不是九月的菊,而是三月的油菜花,悠然見到的也不是南山,而是賢山。
久居城市,整天忙于工作和生計,幾乎麻木于季節(jié)的更迭,只知道天冷了加衣,天熱了減衣,葉綠葉落,都已熟視無睹。若非女兒要去西郊看新房,我仍沒意識到眼下已然是春天,且春來得這么快,這么急,這么肆意汪洋,簡直是把人的整個心肺都給掏出來,融化了。
從西郊返回時,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道路兩邊花壇翠綠的雪松間,盛開著一樹樹粉紅的花,猶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簇擁著,跳躍著。濃密的花朵間,竟不見幾片樹葉。那花像是突然之間從天而降,只為讓我感受春的色彩和氣息。我叫不出花的名字,只覺得那一樹樹云霞般的花束,給這人來車往的枯燥的道路,平添了些許詩意和溫情。
于是,我開始留意走過的每一處道路,用心捕捉每一處春的身影。
不大一會兒,行至一條河邊。放眼望去,但見兩岸垂柳依依,枝條上爬滿了嫩芽,猶如密密麻麻的蜜蜂,又如成千上萬的綠蝴蝶,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展翅欲飛。河水是清靜的,碧綠的,猶如在純凈的水中潑灑了大把大把碧綠的顏料,綠得讓人心醉。只有水面上一層一層的漣漪,才讓人覺得這水是流動的。這條名為浉河的河流,自西而東蜿蜒穿過信陽市區(qū),而后北折,匯入淮河。浉河是信陽人的母親河,信陽人熱愛浉河,依戀浉河,無論盛夏酷暑,還是冰雪寒冬,浉河水中總是映現(xiàn)出憧憧人影,每年春來,都是最先從浉河感知的。近年來,市里實施城市美化工程,浉河也得到較好的整治,濱河大道寬坦而整潔,垂柳依著河水,河水映著垂柳,連同岸上鱗次櫛比的樓房、高高的塔吊、浉河上依次修建的四座新橋、遠處黛色的山巒,在毛茸茸的陽光下,構(gòu)成一幅恬淡的水墨畫,令人流連忘返。
堤岸上,柳蔭下,人們或相互拍照,或竊竊私語,或憑欄眺望,或依凳而坐。年輕的父母推著嬰兒車,不時發(fā)出歡快的笑聲;白發(fā)老人坐在石凳上,枕著和風(fēng)和陽光打盹;一位姑娘托著粉腮,凝望遠方,一副沉思的模樣……
女兒等不及我一路覓春的耽擱,獨自騎上我的自行車走了。此刻,我成了一個無拘無束的人,沿著河岸一路采擷過去,忽見不遠處的草坪上圍著半圈孩子,背陽而坐,一個姑娘站在孩子中間,指著身邊的一棵小樹,講述著什么。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觸動了,微微顫了一下,向孩子們走去。
那是一群寫生的孩子,大多在10歲上下?;蜃谛“噬希蛳诖渖萜荷?,每人腿上支著一個畫夾,他們的任務(wù)是畫下中間的那棵小樹。那是一棵還沒有來得及發(fā)芽的小樹,稀疏的枝椏,褐色的皮膚,靜靜地立在陽光下,暖風(fēng)中。那個姑娘是繪畫老師,她要求孩子們畫出原汁原味的小樹,不加任何修飾。我探頭看一個小女孩的畫板,稚氣的筆畫,竟是把小樹搬上了畫紙,令人憐愛。陽光雨露下,褐色的小樹很快就會抽芽、長葉,一年一年,長成參天大樹,枝繁葉茂。眼前這些稚嫩的孩子,則會像這棵小樹一樣,一天一天茁壯成長。
風(fēng)掀動著衣角和發(fā)梢,親吻著面龐。沐浴著煦暖的陽光,仿佛能聽見小草鉆出地表的聲音,樹木抽葉的聲音,連同小鳥婉轉(zhuǎn)的鳴叫聲,孩子們的歡笑聲,匯成一支最美的交響樂。這是春天的樂曲,生命的樂曲,也是我所見到的最美的景色!瞬間,我的心弦被劇烈地撥動了,發(fā)出悠長而激越的和聲,經(jīng)久不絕。我把這交響曲凝于眼底,儲于心窩,許久許久,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陽光下,春色輕拂每一寸河水和花木,輕拂孩子和老人的目光,洶涌澎湃,綿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