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環(huán)鄱陽湖科考記

王華鋒

金秋環(huán)鄱陽湖科考記

王華鋒

夕陽中的"望夫亭"

岸邊呈現階梯空間分布的"荻-灰葉苔草"群落

時維十月,序屬三秋。筆者有幸參加鄱陽湖水利樞紐工程運行方式對水生生物影響的項目,該項目是從流域全局出發(fā),建設生態(tài)鄱陽湖,制定合理的鄱陽湖生態(tài)調度模式,充分發(fā)揮鄱陽湖調蓄洪水、調節(jié)水資源和保護生物多樣性的功能,以達到維護健康長江的目的。

荇菜

造訪南磯山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十月的南昌天高地闊，驕陽仍在炫示著夏日的余威，剛在北京體驗到瑟瑟秋意的我們仿佛又回到了暑天。是日，我們一行九人早早就從南昌市向南磯山進發(fā)了，這次考察的主要任務是繞鄱陽湖一周，實地考察鄱陽湖周邊支流水體的水質和生物多樣性的現狀，以期為水利樞紐工程的調度方案提供一定的實測數據。我們幾個人都有明確的分工，我的主要任務是通過樣方調查獲取鄱陽湖周邊的水生動植物種類和多度等信息。我們通過做樣方、采集植物標本和拍照等方式可以獲取這里植物的組成與多度等信息，但對于大型動物和魚類等的資料，則主要通過與當地漁民和群眾交流的方式來獲得。

很快我們就抵達南磯山了，經過調查后發(fā)現：鄱陽湖水生植被呈現時間和空間上的分布規(guī)律。在時間維度上，南磯山的水生植被在春夏秋冬四個季節(jié)上的優(yōu)勢種和伴生種各不相同，春季優(yōu)勢種是虉草（Phalaris arundinacea），伴生種有鼠曲草（G naphalium affine）和蔞蒿（A rtemisia selengensis）等；而到了秋天，虉草枯萎了，灰葉苔草（Carex cinerascens）成為優(yōu)勢種，伴生種有茭白（Zizania latifolia）和剛毛荸薺（H eleocharis kamtschatica）等?；胰~苔草在經過七、八月份的洪水淹沒后會死去，等秋天洪水退去后會重新萌發(fā)。但2011年的洪水期較短，春天生長的灰葉苔草卻并沒有被淹死，所以這次我們野外調查發(fā)現灰葉苔草還很硬。在空間上維度上，南磯山的水生植被沿著水位梯度，從岸邊沙洲到深水區(qū)的植物優(yōu)勢種也各不相同，在沙洲高層植物有蘆葦（Phragmites communis）和荻草（Triarrhena sacchariflora）等，稍微矮點的植物有碎米莎草（Cyperus iria）和蒼耳（X anthium sibiricum）等，浮水植物有野菱（Trapa incisa）和荇菜（N ymphoides peltatum）等，沉水植物有苦草（V allisneria natans）和輪葉黑藻（H ydrilla verticillata）等。苦草的地下莖是越冬候鳥（如白鶴和鴻雁等）的主要食物，如果水生植物這個季節(jié)生長差，今冬明春越冬候鳥的食物將受到嚴重影響。我們發(fā)現水生植被在人為破壞較少的地方呈現環(huán)狀或帶狀分布，但是現在圍湖墾殖的堤壩太多了，已很難看到這種分層結構。此外，在水深和流速快的地方，幾乎不生長任何浮水和沉水植物，由此看來：水深和流速是限制浮水和沉水植物生存的兩大主要環(huán)境因子。

沙洲植被

研究生正在測量水質

南磯山是重要的血吸蟲防疫區(qū)，我們一行數人聞血吸蟲色變。為了預防血吸蟲，我們下湖作業(yè)的幾個人都穿上了高高的膠鞋，先帶了一雙薄薄的藍手套，再在外面套一雙厚厚的黃膠皮手套，并且為了防止水濺在身上，我們還把拉得高高的袖子也放下來。時值正午，烈日當空，不一會的工夫就把我們捂得滿頭大汗，渾身濕透。血吸蟲是一種寄生在靜脈的扁形動物，肉眼看不見，但它會從毛孔里鉆入人體，到肝部迅速繁殖發(fā)育為成蟲，一旦染上，較難治愈，還有較長時間的潛伏期。血吸蟲的卵隨著人糞便排出體外后形成毛蚴，毛蚴在釘螺體內發(fā)育為尾蚴，尾蚴再感染人，完成一個生活史。隨行的黃博士告訴我們，雖然血吸蟲可感染人，但是東方田鼠（M icrotus fortis）的血液中卻從沒有發(fā)現過血吸蟲，于是有人提出研究東方田鼠的血清以期治療人類血吸蟲病。血吸蟲主要生活在水深30厘米到60厘米深的草甸或草叢露水中，人只要不接觸這些受感染的水體就應該沒事。

吳城懷古

“枯水一線，豐水一片”是形容鄱陽湖枯水和漲水時候的情景的，鄱陽湖正常湖面面積大約3500平方公里，它是我國最大的淡水湖，也是世界六大濕地之一，它上承贛江、撫河、信江、饒河和修河五大江河等區(qū)間來水，經調蓄后由湖口注入長江，是一個過水性、吞吐型和季節(jié)性的湖泊。每年七八月份當洪水來襲的時候，每條支流被充漲得瓢滿缽滿，遠遠看去一片汪洋，浩浩蕩蕩，氣象萬千。但是到了枯水季節(jié)，水位下降，很多支流的溝溝壑壑又重新顯露了出來，遠遠看去就好象一條線。

鄱陽湖是世界上最大的候鳥越冬棲息地，也是亞洲最大的候鳥越冬地，其中鳥類有白頭鶴（G rus monacha）、白鸛（Ciconia ciconia）、白枕鶴（G rusvipio）、小天鵝（Cygnus columbianus）、白額雁（A nser albifrons）和鴻雁（A nser cygnoides）等。吳城鎮(zhèn)是著名的觀鳥臺，每年11月份開始，有成千上萬只候鳥來鄱陽湖越冬，來自世界各地的觀鳥愛好者和科學工作者紛至沓來，架起觀鳥“長銃大炮”般的照相機，自得其樂，醉而忘返。

當我們抵達“千年古鎮(zhèn)”吳城鎮(zhèn)的時候，黃昏將至，暮靄中一輪紅彤彤的太陽懸掛在西天，晚霞倒映在贛江水面上，幾條挖沙的大船從湖面上穿梭而過，留下幾聲高亢的汽笛聲，好一派“長河落日圓”的田園風光，夕陽中的“望夫亭”仿佛把我們帶到了數百年前。

相傳元末明初，農民起義烽火四起。農民起義軍一首領陳友諒與其夫人婁玉貞在一次出征前打賭：如依婁玉貞計策獲勝，則拜婁玉貞為都督；如敗，婁玉貞就不再過問軍國大事。臨行時，婁玉貞還說如果勝利回來就張旗揚幡，擊鼓奏樂；如敗了就偃旗息鼓回營。一天，婁玉貞盼得戰(zhàn)船歸來，可船上旗倒幡落，寂靜無聲，主將船正降下主帥傷亡之標志的帥旗。婁玉貞以為丈夫戰(zhàn)敗而亡，于是投湖殉情。原來，陳友諒非但沒死，而且依婁玉貞之計策大獲全勝。班師時，陳意欲戲耍婁玉貞，故意令人偃旗息鼓，降下帥旗以示敗北。不料婁玉貞信以為真，釀成大禍。自此，婁玉貞天天盼望丈夫打仗歸來的望夫亭名聲大振。

真是一個“烽火戲美人”的明代版慘烈愛情故事，婁玉貞對丈夫的忠誠貞烈值得我們贊揚。

湖口尋“江豬”

“匡湖洋洋山麓鄱陽湖在山下一片汪洋，長江帶之，遠及天際”，明代地理學家徐霞客這么描述鄱陽湖。當我們到達鄱陽湖湖口的時候，我們看到這樣一個景象：廣袤的湖水經湖口攔腰匯入長江，看來舊說長江流過鄱陽湖分成三道入海（即“襟三江而帶五湖”）的說法其實并不準確。

江豚

湖口和鄱陽湖交匯的水面煙波浩淼，長江水和鄱陽湖水在此處顏色有明顯的不同，可能由于鄱陽湖上游挖沙等人類活動的緣故，鄱陽湖水到了湖口地區(qū)已經渾濁發(fā)黃，而遙遠的長江水卻比較清澈，遠遠看去呈深藍色，兩水區(qū)分明顯，讓我們領略了另外一番“半江瑟瑟半江紅”的景象。

湖口有座著名的石鐘山，蘇軾當年和自己的長子乘船親自對石鐘山進行一番科學考察后，終于弄清楚了石鐘山發(fā)出聲音的真正原因，寫下了著名的《石鐘山記》，此山因此而得名。

我們這次考察非常關注江豚（N eophocaena phoconoides）在鄱陽湖的分布情況，江豚被當地人稱為“江豬”，它屬于鼠海豚科江豚屬，單種屬，主要特點是沒有背鰭，背部自體前五分之二至尾鰭之間有不明顯的隆起，隆起上有鱗狀皮膚，全身均為淡藍灰色，它屬于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被列入《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有專家稱，鄱陽湖里的江豚主要分布在都昌、星子和湖口等水域，數量在300至500頭之間，占長江江豚數量的四分之一至三分之一。隨著長江水生生物生存環(huán)境的不斷惡化，長江江豚數量每年以6.4%的速度減少。

我們在永修縣吳城鎮(zhèn)與經常打魚的漁民交談，他們說在吳城鎮(zhèn)附近最近幾年已經從沒有見到過江豚了，這可能說明江豚在鄱陽湖吳城鎮(zhèn)逐漸減少了。而在鄱陽湖湖口地區(qū)，一個正在洗衣服的老太太說，她就在前幾個月前下大雨或者刮大風的時候還看到過，它們一般在起大風或者暴雨天氣快來臨之前出來，在水面一拱一拱的，外表光滑呈淡藍灰色，胖胖憨憨的，非?？蓯?，當地人所以稱之為“江豬”。

江豚是靠回聲定位信號來探測環(huán)境和捕食，正因為如此，一些水生生物學家就反對當地政府在鄱陽湖湖口地區(qū)建壩，因為一旦建壩就導致了鄱陽湖和長江的江豚種群隔絕，給兩邊江豚種群的繁殖和覓食造成極大的困難，這有可能加速江豚在長江的減少速度。

結語

“嗚——”，悠長而高亢的汽笛聲由遠及近傳來，在本次考察快結束的時候，我們看見一艘裝沙的大船疾駛而過，粗粗的煙囪吐出滾滾黑煙，船尾翻滾著黃褐色的泥漿水。也許，如何能真正地做到保持鄱陽湖地區(qū)經濟繁榮的同時又能維護“一湖清水”，將是一個值得我們每個人深思的問題。

中國科學院生態(tài)環(huán)境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