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鎖

□沙舟

撬鎖

□沙舟

曾與強年齡相仿,住同一個單元同一個樓層,對門兒。

曾在車間做鉗工。強在廠部搞宣傳。

曾與強的關系是不遠不近不熱不冷那種,上班各干各的公事,下班各忙各的私事,互不串門走動,樓道碰面,彼此無聲地笑笑,打一句那些平常人常打的招呼,諸如：吃飯沒？上班去？下班啦？今兒休息？上街啦？便各進各家,或下樓各奔東西。

一日,曾下班,正想進廚房做午飯,噠噠有人叩門。曾去開,門外站著強,曾有點兒茫然,這么多年為鄰,強這是頭次叩響他家的門。強臉上漾著笑,且有些難為情的羞澀感。曾說,屋里坐。強說,不啦。曾問,有事？強說,鑰匙丟屋里了,進不去門,請你幫忙撬開鎖。曾問,你愛人不在？強說,去看她媽了。

曾進屋拿了截細鋼絲出來,走到強的門前,蹲下仔細地瞅那鎖。強問,不用錘子、改錐怎么撬鎖？曾說,用錘子、改錐容易把鎖撬壞,我用這根鋼絲試試,看能撥弄開不。說著,曾將鋼絲插入鎖芯內(nèi),慢慢地,左撥一下,右撥一下,上撥一下,下?lián)芤幌?一推,門便開了。強很驚愕,說,想不到你撥弄鎖的技術這么高！曾說,機械這玩藝沒什么高深奧妙。強說,屋里坐坐？曾說,不啦,還沒做飯呢。

曾與強相視一笑,各走進自己的家。

曾與強的關系還是不遠不近不熱不冷。

一晃,不覺又是一年。

這天,曾下班,正想進廚房做午飯,噠噠有人叩門。曾去開,門外站著強,曾仍有點茫然。強依然是臉上漾著笑,且有些難為情的羞澀感。曾說,屋里坐。強說,不啦。曾問,有事？強說,鑰匙又丟屋里了,進不去門,還得請你幫忙弄開鎖。曾問,你愛人不在？強說,去青島出差了。

曾進屋拿了去年用過的那截細鋼絲出來,走到強的門前,蹲下仔細地瞅那鎖。瞅著瞅著,曾心里咯噔一下,臉上掠過一片濁云。曾分明記得這鎖的鎖芯,去年是鋁制的,今年卻換成了銅制的。曾沒問什么,照例將鋼絲插入鎖芯內(nèi),裝做很認真的樣子,胡亂撥弄了一陣子,抽出鋼絲說,這招不靈了。強說,去年那次不就這樣撥弄開的？曾說,機械這玩藝一年比一年精密了,去年那把能撥弄開,今年這把就不行了。強問,那怎么辦？曾說,我看還是用錘子、改錐撬吧。強說,那就撬吧。曾回屋取來錘子和改錐,叮叮當當一陣響,鎖被撬開了。強洋溢著興奮的喜悅,夸獎說,到底是干鉗工的,做活真利索！曾說,利索個甚,撬壞了這把鎖。強說,沒關系,下午我再換一把。曾說,也只好如此。強說,屋里坐坐？曾說,不啦,還沒做飯呢。

曾與強相視一笑,各走進自己的家。

曾瞥見茶幾上那截細鋼絲,捏起默默地瞅了長時,苦笑一下,自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將鋼絲狠狠地拋出窗外。

曾與強的關系仍是不遠不近不熱不冷,上班各干各的公事,下班各忙各的私事,互不串門走動,樓道碰面,彼此無聲的笑笑,打一句那些平常人常打的招呼,諸如：吃飯沒？上班去？下班啦？今兒休息？上街啦？便各進各家,或下樓各奔東西。

責任編輯 卓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