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即景(組詩)

　　賴廷階，1970年生，廣東茂名人。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著有詩集《短歌》《還鄉(xiāng)》《給你一生一世的愛》等，散文集《為今日而活》《童年記事》，詩論集《海外詩魂》《海外華文詩導讀》。最近大眾文藝出版社推出《賴廷階文集》(10卷)；2001年獲《詩歌月刊》“最具潛力詩人”稱號；2007年《和諧就是力量》(長詩)獲《人民日報》“和諧中國”征文一等獎，同年獲《詩歌月刊》“最具實力詩人”稱號；詩集《給你一生一世的愛》榮獲“中國2009年度最佳愛情詩集獎”。2010年參加詩刊社第二十六屆青春詩會。
　　賴廷階既是一個熱愛生活的詩人，又是一個善于從生活中發(fā)現詩意的詩人，他的詩篇就是他所熱愛的生活再造和重新命名。這是一個真正的詩人應該做到的，“重新”不是照相式的再現，也不是后現代的任意拼貼剪接，是美的創(chuàng)造與心靈與世界的融合。賴廷階對生活的重新命名，在詩集中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形式之美、節(jié)奏之美、意象之美與心靈之美。
　　——葉延濱
　　
　　畫像
　　
　　她穿的旗袍，一直垂到腳踝
　　桃紅輕輕悠悠地在身上流動
　　一片奇異微弱的光
　　仿佛穿越夢境或幻想
　　
　　一半明亮的，消失在光線中
　　一半是淡淡的影子
　　到底哪一個才是存在的真實
　　還是她們互為鏡子
　　映照出虛幻的彼此
　　
　　耳不能聽口不能言
　　她有著孩子般的面容
　　唯有純凈又深邃的眼神
　　
　　身子微微前傾
　　她把右手輕輕背在身后
　　揚起左手，從指縫中看這個世界
　　
　　瞬間即逝的憂傷
　　
　　憂傷排山倒海而來，在一瞬間
　　如此糾結
　　妖怪在瓶子里，極不安分
　　所有的霧即將飄散
　　
　　在鏡子里偷窺自己的影子
　　若隱若現
　　仿佛在一成不變中
　　悄無聲息地淡去
　　
　　巫師也有煩惱
　　或者想把天生的卷發(fā)變直
　　奔赴一場時間劫難
　　所有的物終會逝去
　　
　　止不住的更漏
　　握不住的月光
　　你用長柄的大傘
　　在沙灘上畫了一個圓
　　
　　風語者
　　
　　風去尋找——
　　它飄過落葉，飄過屋宇
　　把孩子的歌聲送得很遠
　　也曾在姐姐的陽臺上飄過，和迎春花一起舞蹈
　　風鈴奏出叮當的曲子
　　
　　紅嘴的相思鳥都被藏起來了
　　種滿山茶的小徑空無一人
　　風從一個季節(jié)吹到另一個季節(jié)
　　駐足觀望，或快速地奔走
　　從小溪到河流，到海邊
　　
　　要追逐什么
　　在這布滿喧囂的城市里
　　他感到孤獨
　　怎么也找不見自己的影子
　　
　　街頭即景
　　
　　夕陽慢下來
　　賣盆栽的婦女坐在拖車上
　　男人拉著一車的花果樹
　　
　　他們談起些什么
　　女人就放聲笑起來，笑得脆脆的
　　男人用疼惜的目光輕撫過她
　　那些花兒，盆兒很有些重量
　　她坐在車把手的左邊
　　掰下一塊饅頭，送到男人嘴里
　　自己吃上一小塊
　　男人拉著車，小心翼翼繞過水坑
　　大街上人潮涌動，又仿佛空空蕩蕩
　　只在她身旁，一朵山茶花開的正艷
　　
　　月亮
　　
　　被驅趕出門的小螞蟻也有它的委屈
　　一個人張開雙臂，也無法抱住的柿子樹
　　有多少年輪
　　就承受了多少孤獨
　　
　　月亮清洗著屋頂
　　清洗著陽臺上的花盆
　　還有一些靜默的事物
　　從她的左邊移到右邊
　　
　　萬物籠上淡藍色的光輝
　　微涼的風中
　　她看著自己的影子蜷在樹影里
　　漸漸變得安靜
　　
　　游戲
　　
　　從黑夜到白天，我對這些重復的游戲
　　失去了興趣
　　第一次感覺到熟悉的旋律和節(jié)奏
　　仿佛是一管慢慢燒開的水
　　水中那么多的小魚在游弋
　　我看著那小魚
　　好像自己的影子
　　
　　好不容易抵達事物的核心
　　按摩或煮熟
　　那些坐在岸邊的人形態(tài)各異
　　有人捻著胡須(盡管他的下巴看起來光滑)
　　有人側身坐在休閑椅上
　　懷著琢磨不透的表情
　　無聲看著這一切
　　
　　地面上鋪設著紅的地毯，綠的藤蘿
　　說不上賞心悅目卻也無話可說
　　小魚不停地游，朝著光的方向
　　在看不見的地下
　　這個城市容器，正在沸騰
　　
　　圓桌
　　
　　空調在26℃，正好
　　這是個溫暖的房間
　　桌上有酒有菜
　　周圍的男男女女
　　
　　如果要分出性別
　　男人像酒，女人像菜
　　酒總是注入不同的杯子
　　而不同的筷子總是伸向
　　同一盤菜
　　
　　他們說了什么，并不重要
　　一個關掉耳朵的人
　　不需要知道太多
　　某個人的名字出現在語句里
　　我看到哈出的酒氣迅速冰凍
　　長出細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