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處在天地逆旅之中,萬物擦肩而過,留下一些恍惚的輪廓,偶爾一個契機回眸,驀地發(fā)現(xiàn)原來也別有意味,有這樣一種心境讓你去充裕地細嚼慢咽,此刻便是如此,聆聽同事上梁實秋《雅舍》一文。
梁實秋夙聞其名,一位早慧且全面的人才,因與魯迅有些嫌隙而愈發(fā)張揚其反面名聲。在沉寂了幾十年之后,隨著其淡雅的小品文拋頭露面了。說實話,現(xiàn)代的散文小說也看過一些,大抵是郁達夫、徐志摩、蕭紅、許地山、張愛玲、俞平伯等名家,于梁實秋只是一瞥而過,終不能細細思量,唯有“雅舍小品”四字留存。此刻有安靜的氛圍和寬裕的時間,嚼味《雅舍》一文。天哪,我現(xiàn)在才知道“雅舍”是在四川,而非臆斷的臺灣一隅,汗顏自己的孤陋寡聞。一座磚作四柱,瘦骨單薄,鋪瓦竹篦為墻的典型房子。雅舍并不雅,雨注下漏,屋內(nèi)陡坡,鄰里相近,聲聲相擾,鼠蚊成災,何來雅韻?但主人是一個雅士,擺設俱不從俗,《閑情偶寄》之論,一幾一椅一榻一人,品盡人生的酸甜苦辣,信手成文,方有“雅舍小品”之集,不亦樂哉。
文人雅士是多情種,大抵愛書房,無論簡陋豪奢,入屋隨性,日久生情。梁實秋作“雅舍”語,只是文人一斑而已。翻過專輯文人書房的一書,里面名字讓人目不暇接,光看名字就儒氣撲鼻,雅意熏染,究其然不過是主人的那一份韻致罷了。書房不在大小,談笑有鴻儒。惺惺相惜,心靈相通者,在方寸之間縱橫千古。笑談古今,此乃人生之一大樂趣。文友再生兄有南山居之構(gòu)建,我想象可能是臨山一屋,周遭竹蔭蔽日,欹枝斜側(cè),花草點綴,清氣爽朗,鳥嗚霧靄,好一個讀書人的住處。陋室亦有一書房,藏書滿墻,筆紙零落,終究只是一個鋼筋混泥土的小盒。夜深入不靜,窗戶一關(guān),簾子一放,外面的喧囂和虹霓固然抵消一些,但同時把明月攔在窗外,內(nèi)里一片灰淡,未免遺憾,這讓我戀起鄉(xiāng)村老屋來了。
梁實秋言“雅舍”最宜月夜,看月出山頭。明輪天宇,感受清光篩灑,陰影斑駁搖曳,興闌人散,獨為幽絕。鄉(xiāng)村老屋,在每個晴夜悅享一簾明月,是人生一大愜意。
老屋是水泥板二層樓房,窗戶簡陋樸素,玻璃作擋,粗布為簾。老屋沒有書房,晚上看書就在床上,二樓偏東的房間,極其簡潔。一床、二柜、一櫥、幾凳而已。房間即書房,功效混合,也皈依了鄉(xiāng)村自然不規(guī)整之性。其間我享受著那一簾照徹心扉的明月。
如果風斜雨細的夜晚有纏綿的詩意,那么明月半墻的夜晚又是別一種靜謐的況味。在一個桂輪懸空的夜晚,走上小樓,倚床而坐,從書架上隨意抽一本書下來,最好是婉約的宋詞,如易安的淡淡憂愁似丁香郁結(jié),或是素淡的心情散文,也可以是古代的小品文像段成式《酉陽雜俎》。鄉(xiāng)村老屋所放之書不過百本,卻能找出符合閱讀心境的一本。黃熾的燈光下,文字一行行輸入目光透入腦海,埋首書冊,偶一抬頭,瞥見飛進室內(nèi)的月光被燈光涂染,但更濃的月色在窗臺擁擠,文字所昭示的澄明與月色的耀白相融為一,夜晚的黑暗已不存在,只是不讓白天單調(diào)的一種布設。我常常在這樣的夜晚走進文字堆砌的夢幻城堡,延續(xù)夜晚一簾幽夢。明月一簾,雖千鐘粟不換。
恍然大悟就是人在某個點觸發(fā)積存已久的思緒,就好比在那樣的月夜,對李白的《靜夜思》多一層感悟,他身處異鄉(xiāng),我扎根老屋,情感的流徑是如此的相似。一簾明月,照出多少飛揚的思緒,是閨婦人江樓獨上的那份凄涼?是游子旅舍滯留的悲涼?是誰的思念摻拌了月光,調(diào)稠了月色?明月一簾,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在簾內(nèi)演繹。熟稔的月亮先前那淡淡的容貌在那樣的晚上才深深烙在腦海。那是一個春天的夜晚,卸下一身疲憊抱著春困入眠,月出東山,淡輝輕灑。夢如潮水般洶涌,半夜突然醒來,一陣疲乏,黃粱般的惆悵,回憶倏忽無蹤,睜眼間眼前一片亮白,由于床靠近南窗,中夜月色剛剛能窺見我的睡姿。三五未至,月有微缺,云屑如煙,飄過玉鏡。此時的廣寒宮里綽約仙子何在?吳剛伐桂錚錚有聲。月光是近乎筆直的坡度潑進來的,窗口大小的面積被斜斜地放大,流漫開來。光落在柜上、床沿、用油漆涂抹過的水泥地面上,白天色彩繽紛的面容也如敷脂粉般潔白,原色只是淡而隱的底色,只有細細地分辨方能察出一些迥異。玻璃是透明的,淡藍的粗布窗簾也一邊撩開著,遮擋住了,仿佛篩子般篩,漏著月光,月光顯得細膩剔透了。古人的窗紙透入的月光太淡,開窗的月光太濃,只有玻璃折射月光均勻和諧。月光是靜靜的,不變的流速穿越空間的渺遠,我想月光是一個分子接一個分子的,綿綿不絕。霎時,夢境的疲憊一掃而光。窗外的蟲唱聲突然記起應該奏幾曲,夜幕的音響自然純正。此時適宜回憶白日的煩惱,奇怪在一簾明月下,愁悶無法依附,心靈無比輕盈,心境平和,慢慢地競也愉悅起來了。相信下一個夢一定特純潔特純潔。我常常擁有這樣的夜晚,鄉(xiāng)村老屋的明月是獨一無二的,天上的月亮原來不止一個。我感謝那隨意拉扯的窗簾,半遮半開,讓月色盡情登場,一番映襯的意趣。
到現(xiàn)在我才明白梁實秋寫“雅舍”說最宜月夜時的那種心境,而更愛局促的老屋了。蝸居城里,有干凈整齊的房間,有講究的書房,似乎感到缺少點什么。月色千年依舊,有時半夜突然醒來,只是感到月光皎潔,卻不見月影,窗外對面的房子立在眼前,生硬地呆板,月只能在窗前探頭的那刻才能一睹其姣容,而這更讓我懷念鄉(xiāng)村老屋那一簾無價的月色。其實,人心中缺失的是那份月色恬淡與安謐,只要內(nèi)心擁有一份平和,環(huán)境毋論,有自然的饋贈,天人相通時的一份愜意,詩意遍存。此時,我完整地明晰梁實秋將小屋稱作“雅舍”的原委了,那種蘇子、李笠翁般的閑情逸致使卜居的小屋顯雅,雅在主人,雅在心間。
明月與明心相融,這是詩意生活的基礎。人生苦短,路途坎坷,盡情珍惜擁有,煩惱何有,萬事何憂。屆時,那一簾明月會恒久地拉開在心窗,天天有滿月的晴夜。
底片
我常常在靜謐的夜晚,溫習著老家的每一絲痕跡,那是鄉(xiāng)村天空中自由純潔的白云,是鵝卵石青石板拼接成的悠長悠長并不寂寥的弄堂,是屋后一片永遠靈動著的皂李湖水,也是父母們在夕陽里炊煙下呼喚孩子歸巢這最動聽的聲音。天底下自由地橫著的村莊無比靜謐,暮色像屋頂一樣籠罩著溫馨,屋頂上鱗列的瓦片淹沒在逐漸濃稠的夜色之中?;赝l(xiāng)村,我的目光總省略不去這如童年往事般紛繁的屋瓦,它有時經(jīng)受著陽光的瀑布,有時如黑灰琴鍵奏著雨夜的天籟。瓦片是時光的底片,攝制著自己成長的歷程,刻錄著我遙遠的記憶,存檔著鄉(xiāng)村逐漸殘缺的一角。
生活在鄉(xiāng)村,臨湖而居的地形之利,使得我與屋瓦有更多的接觸,可以說我成長的每一方天空都有瓦片的遮蓋。在一個物質(zhì)比較貧乏,村民就業(yè)路子不廣的年代,他們總耕耘在自己的家鄉(xiāng),汗流浹背的影子投射在腳下的土地上。由于居住在皂李湖邊,做瓦片是當時沿湖絕大部分村莊養(yǎng)家的一種手工技術(shù)。從河底聚攏的沉睡爛泥到烏黑锃亮的屋瓦,其間所經(jīng)歷的雨淋日曝絕沒有審視櫛比的屋瓦般美感,城里人的目光省略了艱辛,而我更愿意首先把屋瓦的制作過程看作一種勞動,然后才是帶汗的技術(shù)之美,這緘默的瓦片似乎在向你傾訴著一切。
制作瓦片的泥土是從湖中挖上來的,湖邊排列著的水泥船就是運輸工具,一對長長的竹竿,底上一雙鋒利的鐵片,一把櫓,一根撐竹,因為這是體力活,必須是壯漢,有時捎上一條毛巾,伴隨著搖櫓的吱嘎聲漸漸離開湖岸,我們稱之為捻泥。這泥土并不是隨處可以,捻泥人就像熟悉自己肌膚上的每一處一樣熟悉湖中哪個地方的泥有粘性,他們總是直線搖向目的,而且安土重遷般留戀老地方,那兒的湖底越來越深邃,他們在挖掘著深邃的時間。挖時除了體力還需要技巧,這是力與技的結(jié)合。伸下竹竿,用手琢磨,一只腳斜踩竹竿,以腰之力再輔以手臂的力量,諧和地用力來完成對泥土的切割。待感覺差不多以后,雙手用力一夾,往上一節(jié)一節(jié)地提,如鯉魚般表面光滑的泥土“拖泥帶水”地躍入中艙。捻泥人的背影在湖心這有節(jié)奏的運動中俯直著,有時抹抹汗水,回望一下湖岸,船舷漸漸接近著水面。這是瓦泥第一次見到陽光。
他們往往把泥土甩到岸邊的泥場,現(xiàn)在雜草沒膝的泥場曾經(jīng)是多么熱鬧。把船艙中泥土搬上河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捻泥人總把動作完成地如此流暢完美,看,鐵鏟三面一切,下面一插,如切豆腐般迅捷,用力一抬,往上一甩,啪一聲泥土重新聚集在一起;然后朝掌心吐口唾沫,不消半小時就會使船舷重新保持與水面的距離。待泥土晾幾天后就可以加工成做瓦的熟泥了。先是把泥土在泥場攤成一個圈,面積隨各自需要變化,厚度在五十公分左右。我最喜歡在夏天的午后趴在窗口,拂著絲絲愜意的微風看他們用牛踏泥。牛哼哧哼哧著,嘴里吐著因暑熱而致的白沫,為了讓它中規(guī)中矩,用布蒙上了牛的眼睛。嗜血的牛虻在牛尾巴的驅(qū)趕下尋找著間隙嗡嗡噪響著,似乎只有在此時我看見了勞作者的悠閑,一頂涼帽,一根竹稍,赤著腳踩在牛踩過的泥土上,一圈一圈,從正午猛烈的日頭走到收斂了焦灼的陽光。牛偶爾也休息,被牽入水中涼爽,而他們又要整理這場泥。踏泥,半晌的時間就可以完成。我?guī)缀跏亲⒁曋@個過程,炎熱的日子我沒有更好的事情來打發(fā)時間。想不到這無意的場景竟然是我鄉(xiāng)村記憶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人們有時也用機器來軋泥,但我不喜歡這種嚴重污染聽覺的方式,效率很高,成本較貴,所以大家還是喜歡用牛踏泥,慢慢糅合的泥土也許更有粘性。
如果說前面兩個過程側(cè)重于體力之外,我想在低矮而簡陋的瓦房里做瓦片純粹是一種技巧,一門藝術(shù)。先得堆一堵泥墻,長短有度,高低適宜,厚薄恰當。用鐵絲緊繃著的工具在表面一推,推下薄薄的一片泥,有拉面師傅般嫻熟的工夫,我現(xiàn)在看到拉面往往不自覺地把它們聯(lián)系起來。薄薄的泥片再托起來貼到圓形的瓦砧上,兩頭用手捏住縫合,然后握著瓦砧轉(zhuǎn)圈,用蘸滿水的刷子涂抹一遍,然后用缺月形的工具表面光滑一遍,時或回復一遍。被工具壓平的泥片高低不齊,最后用帶釘子的固定高度的短木劃一圈,多余部分脫落重新歸隊,四片瓦手拉手緊緊貼著瓦砧,這個看似復雜的過程其實只需一兩分鐘。人們把這瓦砧一拎,在沙子鋪成的泥地上一排,把瓦砧一邊往里一扭,從中間小心翼翼地拿出,并把瓦布扯出,一個瓦桶硬實地站在了太陽下。我也調(diào)皮地試過,但笨拙的雙手如論如何拿不好那張泥片。這是一種藝術(shù),勞動過程中最純粹的藝術(shù)。瓦桶放了以后,需要經(jīng)常地翻曬,圓桶,防止柔軟的泥土變形。當放得越來越多時,稍微干燥的需要疊起來,一層一層,錯落有致,這扇扇瓦桶堆積的墻本身就是一種審美。干燥了就去拍瓦片,一手拿住一個,另一只輕輕一拍,四張瓦片猶如外倒的四墻,躺在了人們的手里懷里,水平高的人一下子能拿好幾個。人們總是在周而復始地重復這個流程,不變的是他們一直流著汗。而對于他們來說最累的是夏天每次雷雨來臨的日子,中午還陽光燦爛,突然西天升起團團烏云,既而夾雜著隱隱的雷聲,剛剛放出的瓦桶需要搬回瓦房,于是一場與風雨賽跑的比賽開始了,雨并不遵守規(guī)則,肆無忌憚地潑來,人們匆忙地盡可能保全自己的勞動成果。他們的水平在此時發(fā)揮到了極致,把手伸進瓦桶,左右各拎四個,疾步如飛。正因為人們的精心呵護,這時光的底片才能靜靜地仰臥在屋頂看云卷云舒。
燒制瓦片是最后一道工序,我猶記數(shù)瓦人那韻律鏗鏘,節(jié)奏鮮明的聲音:“一來,二來,三來……”似歌非歌,這是最接近遠古樸素的詩歌。瓦片被整整齊齊地搬進窯里,人們開始日夜守侯著將要出爐的成品,炎暑與寒冰他們一如既往著。這水底丑陋的精靈,在火焰的舞動中開始蛻變著自己,柔軟的身姿開始硬朗堅韌。在水與火的交鋒中,它們真正意義上成就了自己,其間人們經(jīng)歷過多少的辛酸與勞累,曝露于多少風雨和烈日,瓦全然在火中融合。在火焰熄滅后的寂靜中它們走向了遠方,開始覆蓋著每個屋頂,遮擋著每場侵襲它們成長時一樣的風雨。這歷程已牢牢地燒制在叫做瓦片的底片中,它攝制著一串串走來的腳印,保留著傳統(tǒng)而古老的樸素技術(shù),在每個雨水沖洗的日子里,我們分明還可以隱約看到這充滿著汗水與美的影象。
瓦片是鄉(xiāng)村的主角之一,我童年的很多往事就與它息息相關(guān)。它如底片記錄著我成長的某些蹤跡。我喜歡挖一團剛剛被牛踏熟的泥來玩,在屋檐下青石板上,揉出幾十種奇形怪狀的東西,想象力馳騁在這烏黑的泥土上。泥土也是辦家家的材料,或用來堵塞溝渠的潺潺流水,做一堵高壩“截斷巫山云雨”;我也喜歡“偷”尚未曬干的瓦片來雕琢手槍,然后在火里烘烤,我也自告奮勇地幫助鄰居在風雨前搬瓦桶而尷尬地打碎過瓦片。低矮的平房,藏埋著我少年嬉戲、讀書的美好時光,一切的往事已經(jīng)隨時間堅硬風化著,瓦片的影子似乎在淡化著淡化著,在我每次對家鄉(xiāng)和童年時光的回望中,看到每個屋頂,思維永遠繞不過這一張張靜默著的瓦片。工作地離家不遠卻很少回家走走,老屋在風雨侵蝕下褪色著,瓦片依然背頇天空無言。每每看到老家新建房屋樓頂沒有黑灰色瓦片的蹤影,路邊坍塌破舊的瓦房,湖邊野草叢生骯臟不堪的泥場,山沿冷冷倒塌的瓦窯時,我內(nèi)心突然一揪,這鄉(xiāng)村的主色調(diào)何時竟然落得如此遭人冷漠。
瓦片的失寵絕非獨立事件,毋庸置疑鄉(xiāng)村在發(fā)展的同時,我們能否靜心回顧還喪失了什么?是村中年輕人準備一包簡單的行李,義無反顧地踏上尋找城市這條前途難卜征程的匆匆背影,是多了雜草肆意少了稻黍密集,是物質(zhì)提升精神越發(fā)單調(diào)……鄉(xiāng)村人們在追求過程中,恰恰遭遇了瓦片般的尷尬,記得有篇文章說過,鄉(xiāng)村人進城如瓦片迷失在高樓林立之中一樣,方向迷糊,它們沒有一個可以安身之所。現(xiàn)代鄉(xiāng)村人精神上處于一種十分難堪的境地,想充當城里人卻滯留著濃濃的泥土氣息,但又不甘心做一個鄉(xiāng)下人,而回頭時卻又是沾染了或多或少的城市市儈氣。正如瓦片,在城里沒有位置可以躺臥,回到鄉(xiāng)村卻又喪失了地盤。瓦片所隱喻著鄉(xiāng)村靜謐、平和、舒緩,在時間流逝中越來越逼仄,統(tǒng)治鄉(xiāng)村屋頂?shù)耐咂瑫粫^跡,我不禁擔憂起來了。瓦片作為鄉(xiāng)村精神內(nèi)核的地位日益突顯,它開始只存檔著鄉(xiāng)村精神缺失的一角。
瓦片烏黑厚實,透過它灰色的質(zhì)地,我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地溫習著關(guān)于瓦片制作的流程,梳理著層層疊疊的往事,回味著淳樸而釅釅的鄉(xiāng)村滋味。瓦片是一張張歷史的底片,我希望這是切實存在著的實體,如果有一天,我們只在記憶深處才能翻閱到這張黑灰得面目全非的底片時,那我們該是如何的狼